10.第十章

小说:胭脂 作者:少地瓜
    电光火石间,胭虎瞬间明白了,“他是不是就是王书生”

    他们家在镇上并无亲戚,能叫姐姐这般动容的也只有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王姓书生。之前姐姐就曾说过,待时机成熟会叫他二人见面,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今儿可不就见着了,只谁也没想到会是这般场景

    胭脂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随着花灯一起碎了,面色惨白,双手冰凉,弟弟的话也好似远在天边,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她的嘴唇抖了几下,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难怪,难怪

    难怪她接连两次来都找不见对方身影,原来是这样

    “早就看那厮不是个东西”胭虎哪里还需再问登时火冒三丈,额头上青筋暴起,“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你回来,还有什么好问的”胭脂一把拉住他,硬拉着他往外走,泪眼婆娑道,“还要叫他再羞辱我们一次吗”

    她分明伤心到了极致,只觉得肚子里满是泪水,可还是倔强的紧咬嘴唇,死活不肯掉一滴下来。

    不值得

    为那样的男人掉泪,不值得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发颤却坚决的道“君既无情我便休,何苦再苦苦纠缠,自取其辱我只当自己一片真心都喂了狗,咱们家去。”

    且不说那姑娘才学如何,单看她一身绫罗,满头珠翠,就可见一斑。王生变心,未必没有这个缘故。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王生有心进取她不恼,可恨的是他不该说一套做一套,暗地里鼓动心思攀龙附凤,明面上却还来人模狗样的撩拨自己。

    “姐,难道真就这么算了也太便宜那畜牲了”胭虎就像是一颗点着了的爆仗,每走一步都在往外呼哧呼哧的蹿着火星子。

    此刻胭脂也心乱如麻。

    她虽说的决绝,可到底是少女头一回付出真心,这大半年来自问不能做得更好了,如今却被公然背叛

    可若是叫她自欺欺人,视而不见,或是回头听王生的鬼话连篇,上杆子倒贴,她又打从心眼儿里觉得恶心,实在不愿意余生都这么委屈了自己。

    说来也奇怪得很,分明没有任何预兆的,但在亲眼见证了之后,胭脂竟并不觉得多么意外。

    仿佛,仿佛一切都只是顺理成章的。

    “你,你且叫我想想”

    出了这档子事,两人也无心逛街,只浑浑噩噩,东一脚西一脚的乱走。

    “咦,兄弟,江姑娘”

    若在平时,听见这声音必然欢喜,可眼下胭脂却不免觉得有些窘迫。

    她飞快的抹了下眼角,强颜欢笑道“赵大哥,徐二哥,果然好巧。”

    徐峰是个粗啦啦的人,丝毫没察觉出胭脂的反常,只一味大笑,“可不是怎的,方才我还与大当家的闲话,说没准儿就能遇上熟人呢。”

    顿了下又道“青山镇果然名不虚传,多得是天南海北稀罕货物,正巧带回去给镖局众人。”

    赵恒隐约觉察到姐弟俩神情有异,刚要开口,就听见后面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胭脂”

    他与徐峰虽不知胭脂闺名,但那声音却是直奔这边来的,回头一看,就见一个穿着鸭蛋青长袍的书生喘着粗气站在后头,正眼巴巴盯着胭脂看。

    这眼神着实令人不快。

    赵恒眉头微蹙,朗声问道“有何贵干”

    王书生哪里耐烦同他蘑菇“劳烦让让,我找那位姑娘说话。”

    见他情绪似乎颇为激动的样子,赵恒没动,又转头问胭脂姐弟,“兄弟,江姑娘,这人你们可认识”

    胭虎双眼瞬间赤红,额头上青筋都暴起来了,刚要上前,却被胭脂拦住。

    胭脂咬了咬唇,面无表情道“想必这位公子认错人了。”

    王书生一下子就急了,不料还未迈出一步,先就被一堵肉墙撞了个头昏眼花,连连后退。

    “你起开”

    赵恒本就较寻常大庆朝人身材高大,又常年习武,一身筋肉浑厚结实,端的是威风凛凛,横在那里好似铜墙铁壁,任凭王书生再如何左挪右闪也抢不过来,反倒差点把自己绕倒了。

    “这里既无人识得你,你便去吧。”

    无论他二人究竟是否相识,眼下江家姐弟却摆明了不待见这书生,既然人家唤他一声哥哥,便要做好兄长的职责,不能叫弟、妹受了委屈。

    “你少,少管闲事,我,我,”王书生跳脚,却被赵恒的气势吓得有些怂了,脱口而出,“我与江姑娘两情相悦。”

    话音未落,胭脂姐弟就齐齐开口,“胡说八道”

    “你这厮当真好笑的紧,”徐峰也不乐意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说如何就如何了依我看,你分明就是见色起意,要轻薄人家”

    “你放肆”王书生十分看重自己的脸面,当即大怒。

    “我还放五放六哩”徐峰不以为然。

    被接二连三当众下了脸面,王书生不由恼羞成怒,一张脸涨成猪肝色,看向胭脂的眼神也不似原先那般温和了。

    他吞了吞口水,正要鼓起勇气理论,却听身后一阵嘈杂,一道粗粝的嗓音大咧咧叫嚷起来,“何人在此聚众闹事让开,都让开”

    随着人群跌跌撞撞朝两边分开,一位斜挎腰刀的捕头就挤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两名衙役。

    寻常百姓最是怕官的,纷纷收敛笑容,自觉往两侧避让。

    天气燥热得很,人又多,那捕头早已是汗流浃背,身上黑色官服都湿透了,心情越发烦躁,一边抹着额头、下巴淌下来的油汗一边没好气的道“作甚作甚都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吗只在这里寻性滋事,叫老爷难做”

    一看他们来了,王书生立即有了底气,先抖了抖一身雪白长袍,努力叫自己看上去体面一点,这才不紧不慢的冲对方拱拱手,十分倨傲的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乃前头翠屏书院学生,院长杜先生门下,元宵佳节有幸同先生一同见过县令大人。这些江湖人当街威胁于我,乃是对读书人大大的不敬,还请差爷还我公道”

    “你放屁”胭虎一听就急了,抱拳道“刘捕头,你莫”

    “咳咳”刘捕头不着痕迹的冲他使了个眼色,先示意衙役驱散众人,等只剩他们几个了,这才堆起满脸的笑,冲赵恒和徐峰抱了抱拳,分外热情的道“原来是赵总镖头,难得难得,早起县太爷训话时还说想请您过府吃酒哩,怎的没去”

    赵恒其实不大爱跟官府中人打交道,不过面子情儿罢了,当街也略回了礼,笑容便不似同胭脂他们说话时真挚。

    “承蒙大人厚爱,在下不过一介江湖野人,散漫惯了,恐搅了大人雅兴。”

    听他回的这样滴水不漏,刘捕头也暗中佩服,且又想结交这个朋友,难免十分奉承。

    赵恒神情不变的听完,并不往心里去,也礼尚往来的恭维几句“连日来城中热闹如斯,刘捕头当真辛苦了,这样能为,难怪大人这样器重。”

    刘捕头登时喜得见牙不见眼,觉得这话实在说到自己心里去了。

    瞧瞧,这才是真豪杰,哪里像那些半瓶醋的

    过了好一会儿,刘捕头才漫不经心的看向王书生,“你方才说甚”

    王书生气个倒仰,当即指着他的鼻子之乎者也起来,又骂他尸位素餐,狼狈为奸,一味溜须拍马等等。一直到骂的自己眼前发黑了,王书生这才好歹把事情经过添油加醋的又说了遍。

    刘捕头压根儿只把这些废话当乱风过耳,掏了掏耳朵,不急不慢道“也不好偏听偏信,你们都各自说说。若无什么大事就各自体谅,早早散去,过节要紧。若是真有解不开的冤屈,那得委屈几位先走一趟,赶明儿过完节,县太爷他老人家得闲儿了,在正式开堂过审。”

    且不问事情缘由,他是本能的偏向赵恒和胭虎这边的。

    一来他跟这小子对脾气,还指望来日到自己手下呢;二来他还指望结交赵恒这个朋友;三来么,他生来最烦这些狗屁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半点本事没有就爱做搅屎棍儿,什么也爱指点一番,装的人儿似的动不动之乎者也,动不动圣人曰,曰你老母

    听听这书生说的什么话,先把老师摆出来,还说见过县太爷打量着老爷我被吓大的么县太爷一年到头不知见过几千几万人,你一个白身书生,不过逢场作戏罢了,转过头去谁记得你

    扯虎皮做大旗,哼

    这位赵总镖头才是县太爷座上宾,要托他办事还得好吃好喝好声好气招待着呢

    不过,他的一双眼睛忍不住在这几个人身上打转,心里犯嘀咕。

    他是听闻大风镖局的赵大当家为人豪迈不羁,朋友遍天下,最是个好抱打不平的,可万万没想到,他竟也爱管这档子小事儿

    莫非这就是江湖人的做派还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也不对,这几个人私底下必然有什么来往胭虎这小子,啧啧,平日瞧着木木愣愣的,什么时候又攀上这棵大树

    大过节的,县太爷也逍遥去了,更何况中间还夹杂着一个平地冒出来的江湖客,又是在老爷跟前挂了名的,刘捕头自然是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胡乱听了一回,当场决定快刀斩乱麻。

    “既然都是误会一场,那书生,左右你也没伤着,就地散了吧,啊散了散了都别看了,散了散了”

    王书生目瞪口呆你哪只眼睛瞧见的是误会

    他还有些不甘心,刚想上前,却见赵恒一眼斜过来,他整个人都好像被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动弹不得了。

    这,这人究竟什么来头,眼神好生凌厉。

    今儿实在忙的要升天,又热燥燥的,浑身是汗的刘捕头和了稀泥之后就叫大家散了,本想再跟赵恒套个近乎,谁知又有手下匆匆跑来,说是街头那边两人因关扑斗殴,脸上都见血了,只好略抱拳就飞奔而去。

    赵恒看看久久不愿离去的王书生,再看看胭脂姐弟,主动邀请道“今儿难得中秋佳节,相逢不如偶遇,不如都去吃酒。”

    胭虎先看向胭脂,想问自家姐姐的意思。

    殊不知胭脂此刻心中简直乱透了,又觉得给外人瞧见了窘迫的一幕,正觉得尴尬,可偏偏又没处可去,左思右想就点了头,“叨扰了。”

    谁知不等她走开,王书生竟然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追了几步,“胭脂,胭脂,我有话说胭脂”

    “你再喊”胭虎嗖的回过头去,恶狠狠的等着他,“这会儿刘捕头也走了,你看我能不能打死你”

    他姐的小名儿也是这厮能喊的什么东西

    王书生又一哆嗦,可竟然没怂,只把两只眼睛钉在胭脂身上,十分恳求道“胭脂,我当真有话说,我是有苦衷的。”

    胭虎只一味的威胁,胭脂又犹豫不决,场面就这么僵持下来。

    就在此时,却听赵恒出人意料的说道“恕我多嘴,妹子,不若你同他分解清楚了,也省的日后缠磨。”

    胭虎不乐意了,“大哥”

    赵恒看着他,可实际上却是对胭脂说“他是个读书人,你又不好怎么样,若老这样藕断丝连互不甘心,日后岂不是拖累倒不如都把话摊开来讲,是好是歹也分明了。”

    原以为经过刘捕头一吓唬,这书生就自动退去,不曾想竟还有几分胆色,还敢痴缠。

    过不几日他们便要离开此地,即便王书生是个读书人,好歹也是个男人,万一被憋狠了,恼羞成怒做出点什么事来,岂不叫人懊恼

    胭虎张了张嘴,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好看向自家姐姐,“姐”

    “也好,”经过刚才那么一闹腾,胭脂的心情已经平静很多,转身对赵恒微微一礼,“劳烦诸位稍等片刻,我即刻就来。”

    赵恒点点头,略一抱拳,“无妨,我等就在此处,并不走远,江姑娘不必担忧。”

    胭脂又道了谢,这才往回走了几步,面无表情的对王书生道“有话就赶紧说吧,我忙得很。”

    王书生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忍不住咄咄逼人道“他们又是什么人为何这般护着你,难不成也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

    胭脂压根儿懒得跟他多费唇舌,转身欲走,“告辞。”

    “等等”王书生这才意识到胭脂似乎真的跟寻常女子大不相同,方才的举动并非使小性子,而是真的想跟自己恩断义绝,不由得有些慌了,“胭脂,我是真的想娶你。”

    话音未落,胭脂的表情就变得言语之难以形容的古怪和复杂,有嘲笑,有冷漠,更多的还是满满的鄙夷。

    “你一边同旁的姑娘搂搂抱抱,一面说又道真心,”胭脂冷笑道,“王公子,您的真心实在太贵重了,恕小女子要不起。”

    “胭脂,你不要这样倔,”王书生叹了口气,十分为难的样子,“吴姑娘,是姑母的意思。她没有子嗣,视我为亲子,多年来帮我颇多,实为不易,我也不好违抗太过。”

    简直是放屁

    若不是在外面,胭脂简直要骂出来。可饶是没骂出声,她的一双眸子中也已喷出怒火,几乎把王书生活生生烧成灰。

    “你姑母作何想法,与我何干究竟是你娶亲还是她娶亲今儿你出来,是你姑母站在你身边拿刀架在脖子上逼你的么”

    若他敢作敢当,她反而佩服他是条汉子,可如今张口就把过错一股脑推到旁人身上去,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什么阿物

    他们在这里说,那头赵恒先是一怔,既然嘴角微微上翘。旁边的徐峰也有些憋笑。

    两拨人隔得本就不远,更何况现在胭脂与那王书生都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就大起来,这二人常年练武功力深厚,即便不是刻意偷听,也轻而易举就听清了。

    徐峰偷瞟一眼还满脸焦急,驴拉磨似原地打转的胭虎,又稍稍往大当家的方向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这江姑娘还真是位妙人,瞧着柔柔弱弱的,倒很有几分咱们江湖儿女的率直。”

    赵恒看了他一眼,“莫要议论。”

    无意中听到已经有些过意不去,若再私底下议论,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虎子是咱兄弟,江姑娘就是咱妹子”徐峰理直气壮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我老徐最看不惯那些”

    还没说完,他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然后难掩尴尬的看向赵恒,大声表白道“大当家,我可不是说你啊”

    “说大哥什么”这一嗓子都把胭虎惊动了。

    赵恒失笑,摇摇头,“没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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