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少女脚步轻快地离开之后,赫尔墨斯看着她的背影,唇角笑意逐渐变得寒凉。他放下手中的红丝绒蛋糕。

    当混乱重归于平静,一些曾经发生过、却又被他毫不在意地抛在脑后的画面,再一次拼凑起来,在他脑海中闪回。

    赫尔墨斯冷不丁回想起,在刚过去不久的魔渊宴会上,那个出了名淡漠的暴食之神,似乎对他的甜心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关注。

    空旷而华丽的宫殿中,再一次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但是这一次,并不是那些曾经充盈着色谷欠之神神宫的美貌女仆。而是一排面戴狰狞面具,腰间高悬巨镰的魔使。

    为首的魔使恭敬地行了一礼,紧接着便单膝跪地,将头颅深深地低下去。

    赫尔墨斯大人,请您吩咐。

    不用这么拘束,我只不过是请你们帮几个小忙。赫尔墨斯撩起眼睫。

    “突然回想起一些事情,所以有些好奇傲慢之神曾经的那位贴身女仆,与她有关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魔使微微一顿,提醒道傲慢之神的贴身女仆,现在已经死了。

    赫尔墨斯微笑“那么,我的好奇心也包括着她的死因。”

    “是。”魔使不再多问。他行了一礼,就要起身,“属下这就去办。”

    不急。

    白发金眸的神明唇角分明噙着笑意,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如果我想的不错的话,你们这一次九成只是白费功夫,什么都打探不到。不知道想到什么,赫尔墨斯鼻腔里逸出一道辨不清意味的气声。“查不到的话,就直接告诉我,珀金现在在哪里。”

    魔使微微一愣。

    色谷欠之神和傲慢之神关系的确还不错,这在魔渊里并不是秘密。至少,比起他和嫉妒之神之间的关系而言好上很多。

    毕竟,傲慢之神神宫中之所以还能勉强维持着生杀平衡,八成功劳都要归于色谷欠之神的“慷慨”。

    但是他们之间,也绝对不会是这种“好奇对方行踪以及贴身女仆”的关系。

    不过魔渊主神之间的事情和谋划,并不是他这种普通魔使需要关心

    的。

    怔愣只是一瞬间,魔使下一秒便重新低下头“是。”

    就像出现那样,魔使们离开得也很快,几乎瞬间便在神宫中消失了踪迹。

    赫尔墨斯倚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但他却并没有喝,只是端着酒杯漫无目的地把玩着。

    杯中深红色的酒液随着他手腕转动而倾斜,在纯金的杯壁上拖拽出一片浅浅的红痕。卡修斯和珀金曾经争夺过那个贴身女仆。

    先是贴身女仆,后是他的甜心。卡修斯就算是突然转了性,这也一定不是什么巧合。

    更何况,卡修斯那样固执到堕落的神明,又如何会转性。

    赫尔墨斯回忆起那个跟在珀金身后的少女。

    金发,鸢尾色的眼睛,截然不同的气息之下,似乎掩着什么似曾相识的意味。

    原来真相早就摆在他眼前,从未掩饰。只是他从未认真去看。

    不出意料的,与傲慢之神已故贴身女仆有关的讯息,什么都没有查到。

    她简直就像是从来未曾存在过,这很奇怪,但凡在魔渊中生活过的任何物种,都会留下痕迹。”

    可与她有关的,却全都消失了。

    就仿佛是被什么大人物刻意抹去的。魔使跪在地毯上,声音里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

    贴身女仆是仅次于魔渊主神神后的身份,这样的身份很难不在魔渊中留下任何痕迹。除此以外,更令魔使感到惊讶的是,这一切似乎早已被面前的神明预料到。所以尽管惊讶、也并未完成任务,魔使心底的忐忑感却没有太过浓重。

    他接着道“也正像您预料的那样,傲慢之神今天的确并不在神宫中,也并不在魔渊。”他似乎去了人界。

    沙发上慵懒斜倚的神明自始至终都闭着眼,像是在闭目养神。听到这句话,他才稍有兴致地睁开眼睛。

    人界赫尔墨斯辨不清喜怒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半晌,忽地一笑。

    有意思。

    珀金所在的地方正巧是魔渊最北端与人界的交界处。那里坐落着供奉他的神殿。

    在此之前,赫尔

    墨斯从未插手干涉过人界神殿的任何事务。

    他曾经并不认可色谷欠的权柄,也就没有任何兴趣接手和它有关的一切,整天维持着表面的风度体面,实则浑浑噩噩消磨度日。

    但如今他已经与色谷欠的权柄和解,那么自然要亲自去神殿彻底将他所要的规矩立清楚。

    赫尔墨斯不紧不慢地第一次来到了他的神殿。

    侍奉的真神第一次神降,整个神殿都陷入一种震惊的呆滞之中。

    地板上、沙发上、餐桌上、浴室里衣衫不整的信徒在空气中未散尽的淫靡气息中抬眸。

    下一瞬,金影闪过,浩瀚无匹的神力倾轧而来。

    离开神殿时,门外笙歌鼎沸,鼓乐齐鸣。祈福祭祀仪式正好进行到尾声,盛大的庆典开始。

    赫尔墨斯不疾不徐地停步,在喧扰的人声中抬眸。

    他看向不远处长龙一般的队伍和三三两两私语的人群。

    这种活动虽然没有任何意义,但是胜在热闹。

    如果是她的话,的确会喜欢。

    赫尔墨斯眉眼间漾起晦涩难辨的情绪。

    不远处涌动的人群间隙间,在攒动的人流中,少女的身影被模糊,有些看不真切。

    她穿着一件魔渊常见的女仆蕾丝蓬蓬裙,摇曳的裙摆间,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若隐若现。

    巨大的蝴蝶结系在腰间,更勾勒出她曼妙有致的身材但却流露着和穿着鱼尾包臀裙截然不同的气质。

    一个明快,一个妩媚。看上去似乎毫不相关。

    赫尔墨斯眸底逐渐凝聚起浓稠的暗色,像是琥珀上蒙了一层阴影。静默良久,他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看向少女身侧的那道身影。

    金发白衣的青年站在她身边不远处,是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可他的身体却隐隐撤后半步落在少女侧后方,不着痕迹地为她遮挡住汹涌的人流。

    或许是刚才经历过剧烈的动作,他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有几缕不听话地坠在眉间。

    发梢搭在纤长的睫毛上,为那张平日里精致俊美的脸平添了几分随性。

    而他此刻也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金发少女,狭长湛碧的眼眸里,流淌着就连本人都未曾察觉的专注和温和。

    远远看上去,极其和谐。

    也极其相配。

    赫尔墨斯心口突然涌上一种陌生而繁杂的情绪。

    像是愕然,又像是了然。在这之间,又有些不可思议的情绪掺杂在其中。

    虽然一早就有猜测。可当猜测在这一刻成为现实,感触还是与他想象中不同。

    一种说不上来的郁结不悦,仿佛洪流一般猛然涌上胸口,却又无处发泄,只能不上不下地堵在原处。

    隔着人群几步之遥的少女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更没有意识到他心底这一刻翻涌的暗流。她似乎正在祈祷,半侧过身来双手合十,漂亮的脸颊上染着浓郁的虔诚和认真。多么熟悉的动作啊。

    她也曾经在他身边,面对着他为她制造出的梦幻贝鲁卡,在漫天金影和水滴之间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

    也正是这个动作,让少女姣好的五官更加无所遮蔽地暴露在赫尔墨斯眼底。

    这又是一张多么熟悉的脸。

    赫尔墨斯平心而论,这张脸无论是任何人,哪怕见过再多美丽的少女,都会无可避免地见之难忘。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那原本应该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魔渊宴会,乏味、沉郁、了无生趣。

    但在金发少女跟在那个傲慢清高的神明身后走进宴会厅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原来他那时一瞬间的错觉,并不是错觉。赫尔墨斯也很想将她当作珀金的贴身女仆。前不久,整个魔渊中都流传着傲慢之神贴身女仆已死的消息。

    如今看来,她究竟有没有死去,恐怕只有亲口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并且主动抹去了她一切痕迹的傲慢之神,才知晓那个真正的答案。

    瑰丽的晚霞无声地倾落在人间,安静而温柔的风送来不远处的声音。

    金发白衣的神明向来冰冷讥诮的语气也似乎被风融化,流露出些许不一样的味道。

    “我就在你身边,你还想向谁祈祷”

    赫尔墨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就这样看着,眼神里的情绪很淡。

    有些时候,当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注1

    而他,终于在这一刻打开了这个潘多拉的魔盒。发现了他避而不及的真相。

    大

    温黎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缓步走来的身影,一时间大脑有点宕机。天色渐暗,天边卷集着层云。

    暖色调的暮色在填空拖拽出深浅不一的瑰艳色泽,在橙红色的日光掩映下,仿佛鎏金一般缓慢地流淌。

    白发金眸的神明逆着天光,眉间的金坠摇曳。他高大修长的身体沐浴在一片迟重的光晕之中,唇角噙着散漫笑意淡淡望过来。

    温黎人傻了。

    麻了

    为什么赫尔墨斯会出现在这里这难道不是珀金的单人约会剧情吗

    温黎见缝插针地瞥了一眼游戏界面,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约会剧情已经结束了。

    现在的剧情已经重新回归主线哦,亲爱的玩家。

    系统有点幸灾乐祸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紧接着,清脆的提示音“叮”地一声在她耳畔炸开。

    恭喜玩家成功解锁隐藏剧情,正在为您清算奖励

    奖励已下发

    金币300

    竟然阴差阳错地解锁了隐藏剧情

    温黎眨了眨眼睛。

    骂早了,她改变主意了。

    如果能够得到金币的话,她勉强能够接受现在这个修罗场。

    她现在手气好,就应该趁热打铁,赶紧开箱,多攒几张回到现实世界的单程票。稳住。她能赢。

    温黎稍稍定下心来,抬眸看向赫尔墨斯。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猝不及防间她就撞进他迷人却探究的眼神中。

    你是应该先解释“为什么傲慢之神的贴身女仆会死而复生”呢,还是“为什么你会成为傲慢之神的贴身女仆呢,或者是原来刚才你借口出门散心,就是为了和傲慢之神一起来参加显圣节庆典”呢

    系统似乎在这一刻把“换位思考”的技能点满了,顿了顿,又换了一个角度。

    或者,你应该先解释“为什么色谷欠之神叫你甜心”,还是为什么你身为人类,却成为了色谷欠之神的未婚妻”,又或者是为什么之前以色谷欠之神未婚妻出现时,你要装作不认识傲慢之神”呢

    温黎a3

    4

    她甜丝丝笑了一下。

    当然是全都不解释啦。反正她也根本就解释不通嘛。

    修罗场是用来享受的,而不是折磨她、烧干她cu的

    现在的赫尔墨斯和珀金,都不会随随便便杀掉我。温黎无辜眨眼。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解释她的目标只是活下去而已。

    系统无言以对

    惊愕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金发少女脸上就重新洋溢起一抹再自然不过的笑意。但还没来及说什么,下一瞬,自从赫尔墨斯出现便陷入沉默中的白色身影却倏地上前迈出一步。

    珀金的身体颀长劲瘦,并不像赫尔墨斯那样极具荷尔蒙和压迫感。但那些被工整西装和衬衫遮蔽着的肌肉线条,同样蕴着强悍的力量。

    他没再看温黎,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了。

    还真是稀奇,赫尔墨斯。

    珀金不着痕迹地挡住赫尔墨斯对少女不加掩饰的探究目光,精致俊美的眉眼间不动声色地浮上戾色。

    没想到,你对人界也有兴趣。

    赫尔墨斯的视线一直落在金发少女身上,直到目光被遮挡,才像是刚发现他的存在。

    “倒也没有多少兴趣。”他喉间逸出一声轻笑,金眸微弯,语气松松散散的,似乎没什么攻击性。

    “只是感兴趣的人恰巧在这里。”

    感兴趣的人。

    说得还真是文雅。

    珀金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唇角,鼻腔里挤出一道辨不清喜怒的气音。嗯

    “没什么。”赫尔墨斯笑了一下,抬眸对上珀金冷郁的视线。

    他勾着唇语气懒散道,“只是好奇,究竟是你的贴身女仆死而复生,还是你如此专情,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找了一个和她长相如此相似的。

    “甚至,宠爱到愿意纡尊降贵,陪她来这种地方玩乐”

    赫尔墨斯用一种极有兴致的语气,状似不经意地说,“我印象里,你不是最厌恶人类吗同时和这么多人类呼吸同一片空气,我倒是真的很想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真的很差。

    珀金眯

    了眯眼睛,脸色吏冷了几分。的确说不上好。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白发神明,讥诮地扬起唇角,嗓音冷淡,“但我想,比起你说的这种原因,更可能是因为遇见了倒胃口的人。

    “我可以将你这句倒胃口,理解为被骗了一对袖扣之后的恼羞成怒吗”

    赫尔墨斯笑了一下,“抱歉,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里根本没有任何神明赐福过留下的印迹。

    珀金也笑了一下“骗不至于。”他扫一眼空落下来的衬衫袖口,淡淡说,“不过是借花献佛,满足某个人想要达成的愿望。”

    珀金重新掀起眼皮“但既然你说到这里,如果不是间歇性失聪的话,一定也听见了她的愿望。你觉得这个愿望怎么样

    赫尔墨斯笑意未变。

    他语气如常地说“很遗憾,或许是来得太巧,我只见到有一位神明并没有听见信徒的任何声音。

    话音微顿,他语调里染上散漫笑意,所以,正在询问她的祈祷究竟在心里说给了谁听。珀金脸色一冷。

    还真是会偷换概念,赫尔墨斯果然狡猾。

    温黎究竟有没有在心里许愿,还是另一回事。但她在许愿之前所说的话,珀金不信赫尔墨斯一个字都没听见。

    除非他神力突然溃散,下一秒就要死了。如果真的是这样,而此刻赫尔墨斯还能有闲情逸致和他“闲谈”,那他倒是真佩服。

    珀金鼻腔里逸出一声冷嗤。他不打算再多说,直接扣着少女的手腕转身“我们走。”

    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却挡住他的去路。

    这么着急做什么

    宽大的袖摆摇曳,赫尔墨斯十分自然地撩起眼睫。他的视线越过珀金,扫向他身后的金发少女。

    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

    他语气懒散,开口时依旧对着珀金,目光却没有再从少女脸上挪开。

    当时匆匆一面,我就发现,你的贴身女仆长得和我的未婚妻十分相像。“你的喜好倒是很专一,这一次你身边的少女,也让我感觉有些眼熟。”

    说到这里,赫尔墨斯似笑非笑地重新对上珀金的视线。

    或许,你也有这种感觉

    珀金眉目阴沉,眸光幽邃,没有说话。对于这件事,他的确早有猜测。

    温黎总是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他身边,在这一次之前就已经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所以,在试探出她和卡修斯之间可能存在的过往之后,珀金便特意在暴食之神的神土中安插了眼线人手。

    但是收回的信息却明明白白地表示,温黎其实并没有去找卡修斯。那她去了哪里呢。珀金一早就觉得赫尔墨斯那个未婚妻,和温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但之前他没有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再加上她离他而去不知所踪,心神不宁间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最不可能的事情反而成了真实。

    原来是同一个人啊。

    也对。

    她既然这么有本事,能掩盖人类气息不被他察觉,那换换别的气息又有什么难

    真有本事啊,做着他的贴身女仆的同时,还能和前世情人卡修斯幽会。

    赫尔墨斯可不是什么看上去那样风度翩翩的绅士,他的未婚妻从未活到第二天,她却能平复赫尔墨斯对她的杀心。

    哦对了,想起来了。泽维尔对她也很不一般,不是吗

    珀金简直气得想笑。他真想给曾经那个把她任命做贴身女仆的自己狠狠扇一耳光。

    他是疯了吗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看上去纯良甜蜜的少女,究竟是什么样心机深沉的人。

    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哪怕是知晓她一切的小动作,知晓她对他说的话恐怕都没几句是真心的。可除了忍耐以外,珀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什么选择。

    杀了她

    可笑,他下得了手吗

    赶她走,眼不见为净

    笑话,那不是便宜了别人

    但好在,看样子和他沦落到同样地步的人至少还有一个赫尔墨斯。他不是唯一那个上当受骗的。谁又比谁强多少

    至少,她现在就以他贴身女仆的身份,在他的身边。

    珀金倏地一笑“比起这个

    ,我更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抬起手正与少女的手腕交叠,不出预料地看见赫尔墨斯眼眸微沉。

    赫尔墨斯应该是追着她出来的吧那么多年了,这个连自己神殿都没去过的神明,可从来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到人界来。

    珀金语调浮现起嘲弄“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又多了一条散步的爱好。”

    适度的运动对于身体有好处。

    赫尔墨斯挑眉,没否认,“你知道的,我的身体一向不好。但凑巧最近多了这个爱好,所以状态好了许多。

    他缓慢地说,“你说,我是不是该继续保持这个爱好”

    温黎在一边听得心惊肉跳。

    赫尔墨斯和珀金的气场实在太强,平时和她相处时压抑着并没有表露出来。

    然而这一刻,魔渊中的两名主神在人界狭路相逢,针锋相对。无形蔓延的火花和硝烟逸散开来,令旁人连插话的机会都找不到。

    但她现在必须得说点什么了。再不开口打断,她的底裤都要被扒光了。

    他们都是她的好老公啊,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火药味既然遇上了,那么大家一起快乐地玩耍难道不好吗

    温黎酝酿了一下,正巧抓住他们都没有开口沉默的间隙。她刚打算开口,珀金却突然转过身,冷白手指摘下胸口的怀表链塞到她手里。

    温黎狐疑地扬起脸。珀金正看着她,绿碧玺般的眸底压抑着暗涌,辨不清情绪。

    他抬了抬下颌,示意不远处的小商铺你先去那边,随便买点什么。

    珀金的语气还算正常,甚至比起他和她初遇时不假辞色的言语来说,温黎竟然觉得还勉强算得上温柔。

    她攥紧了掌心的怀表链,还是有点犹豫“真的不需要我”说点什么打个圆场吗

    她好歹是身处修罗场中心的万人迷乙游女主啊珀金看着她,眸底情绪翻涌。

    静默片刻,他倏地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一边将眼睛别在衬衫领口处,一边抬起眼。

    语气也重新染上熟悉的讥诮。“你少给我惹点麻烦,就是给我积德了。”

    这个反应,温黎无端放心了一点。没生气。那就行。

    可她还没说话,便听见赫尔墨斯磁性的声线响起。

    对美丽的女士这样刻薄地说话,可不是体贴的绅士该做的事。

    珀金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不善。

    他语调阴沉“我和我的贴身女仆怎么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色谷欠之神来管”

    “但我却并不想接受任何人对我的甜心不敬。”赫尔墨斯漫唇角笑意不变,可向来慵懒的眸光却逐渐变得锐利,寸步不让。

    别打了别打了。

    要打去练舞室打

    温黎瞥一眼珀金,他却并未看她,清晰的下颌线条此刻更是绷紧成了一条直线,眼神危险而阴戾地锁定着对面。

    她无奈,只得转过脸看向赫尔墨斯。出乎她意料的是,赫尔墨斯竟然正注视着她。

    瑰丽的霞光落入他的眼眸,那双浅金色的瞳眸中光芒明昧,仿佛起落的潮汐,又似宁静的湖泊,令人不受控制地沉醉。

    他看着她,就像是平日里那样再温和不过地一笑“虽然厌恶他的语气,但我不得不赞成他的做法。

    语气里却蕴着很淡的不容置喙的强势,掌控感浑然天成。“我和傲慢之神有些话想说。”

    温黎想了想,只好暂时离开。

    她还是先躲了。

    不是她不想看热闹,也不是她不勇敢。实在是神明之间的气势锋芒太盛,这场面她有点承受不起。

    还是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吧。

    两道视线不约而同地目视着少女穿过街道,来到小商铺前挑挑拣拣。

    她的背影看上去十分轻快,分明走过去时的脚步还略有些沉重,可就在接触到小商铺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时,整个人又重新变得明媚轻盈了起来。

    就好像阴霾永远无法在她的身体里停留,只会被来来往往眼花缭乱的风景冲淡。

    那么她的感情呢

    也像是刚才那个小插曲一样,在她眼底短暂停驻,然后被无数个接下来出现的身影毫无滞涩地取代吗。

    两位这世间最强大的神明相对而立,脑海中却十分默契地生出这同样一个念头。

    下一瞬,他们便同时挪开视线。

    四目相对,难以言喻的紧

    绷气氛在他们之间这片方寸大小的空间里无声蔓延。少女离开了他们身边,先前那些故作和善的虚伪面具被瞬间撕裂。

    毫无保留的属于神明的威压铺天盖地地朝着对方倾轧而去。

    空气的温度都像是瞬间降低了几度。

    在他们周围,欢声笑语在空气中传递,人们三三两两路过。

    没有人意识到这里正发生着神明之间的沉默而阴戾的拉锯。

    半晌,珀金主动打破诡异的沉默。

    他眼神晦暗地盯着赫尔墨斯,嗓音冷意森寒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赫尔墨斯微笑“比你想象中早一点。”

    他一早就有了怀疑,只不过在今天得到了证实。

    他的甜心整日在神宫中“闲逛”却找不见人,总不会是凭空消失了。偌大的魔渊,总有她要去的地方。

    泽维尔,总不会是她唯一的归处。

    珀金看着赫尔墨斯唇角的笑意,只觉得这抹弧度格外刺眼令人厌烦。

    收起你这副惺惺作态的虚伪面具吧。”他嗤之以鼻道,“她现在并不在这里,我也并不想看见你令人作呕的笑容。

    说到这里,珀金眸底覆上一层冰霜。

    他冷笑一声“我也没兴趣纠结你们之间的过往,但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赫尔墨斯辨不清意味地抬了下眉梢,不置可否“理由是”珀金碧眸微眯,声线冷冽。

    她是我的人,性情又单纯天真容易受人蒙骗,我有义务保护好她。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唯独愿意承认她的身份,但我想总不会是因为所谓的在意吧。”他冷冷地说,“看你之前未婚妻的下场,我合理地推测并认为你对她来说,是很危险的对象。”

    赫尔墨斯目光闲散地看着珀金。直到他最后一个尾音落地,才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不怒反笑。

    那么你呢

    他扬起一边的唇角,慢条斯理道,“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记了你花园里盛放的白玫瑰,到底是被什么作为养料滋养的。

    “而我曾经不断送入你神宫的女仆们,又究竟去了哪里。”珀金脸色一沉,眸底犹如石子落入沉潭,

    骤然溅起无数暗涌。她不一样。

    她是我的贴身女仆,是我身边最亲密的人。珀金倏地笑了一下,你也是见过的。

    他理了理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纯白色的衣料在霞光掩映下泛着莹润的色泽。

    你不够了解我们,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无聊的误解。珀金垂下眼,“是我忘记了,你身边并没有贴身女仆,所以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比如”

    他轻轻用力抖了一下西装外套,“这件衣服。”指尖向上,抚过微敞的衣领,“还有这些,都是她亲手帮我穿上的。”

    虽然只是曾经。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

    赫尔墨斯的视线在珀金领口一扫而过,便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

    “你说得对。”他勾着笑,语气带着点无所谓的慵懒道,“浅薄无知,有时的确会闹出一点令人啼笑皆非的误解。

    他骨感修长的手指从宽大的神袍袖摆中探出来,轻描淡写地点了一下唇角。在那里,有一个不易察觉的伤口。

    太过沉溺于贴身女仆的服侍,很容易让你被短暂的假象蒙蔽,而忽视更多细节。赫尔墨斯指腹微微用力,动作轻缓地掠过伤痕,然后悠然一笑。

    就像是想必你也不知道这处伤口是从何而来。

    珀金盯着那一处细微的伤口。

    它看起来不像是被利器或者神术划伤的,倒像是因为一些不需明说的暖昧原因,在激烈的情绪之中不经意间受伤的。

    会是什么样的接触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呢那个和赫尔墨斯一同沉溺在这种情绪中的人,又是谁

    珀金的脸色一点点冷却下去。

    赫尔墨斯身为魔渊四主神之一,即便因为太过随心所欲、滥用权柄而承受反噬,他的神力依旧毋庸置疑。

    什么样的人能够在他这样隐私的位置留下这样的伤口而他又将它像是勋章一般保留下来,而不去治愈。

    珀金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再想下去。他为什么要顺着赫尔墨斯的心意进入他的圈套

    珀金神情中流露出一丝冷嘲。他嗤笑道“那又怎样”

    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夺走任何东西,她也不例外。

    “夺走”赫尔墨斯笑了一下,“不,我并不想夺走什么。”

    贴身女仆也好,未婚妻也好,都不过是个称谓罢了。

    赫尔墨斯抬眸,看向不远处立在小商铺前金发少女的背影。

    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插曲,也忘记了几步之外的他们此刻正因为她而陷入争端。

    晚风渐起,吹起一点她蓬松的裙摆。纯白色的蕾丝花边在她身侧划过优美的弧度,也被晚霞染上淡淡的明媚的色泽。

    也正像是她本人,永远明艳得像是不会被任何阴霾笼罩。

    她的一颗心那么小,小到只能装得下此刻眼底看见的近在眼前的东西。也正因如此,才会引得旁人忍不住去探究、去想象。

    如果在那颗心里只装得下他一个人,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黄昏渐渐下沉,绮丽的天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青黑色的夜色缓慢地蔓延过来,映着赫尔墨斯低垂的眼睫,那张深邃的脸看上去华丽又难辨情绪。

    “她从来不属于任何人。”他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陈述事实。

    珀金

    尽管他一向看不惯赫尔墨斯这种“话不能说明白非要兜好几个圈子”的假优雅。但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赫尔墨斯是对的。

    珀金没再犹豫,转身便往金发少女的方向走。

    不过,珀金。

    人潮涌动,赫尔墨斯的声音在嘈杂的交谈声间被清冷的夜风送过来。不管她去哪里,我都会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回到我身边。

    风吹过珀金提在手中的西装外套,燕尾摆在风中轻扬,拂过他身上失去了所有装饰的白衬衫。他眉梢微抬,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不屑一顾抬步便走。

    有本事的话,就试试看。

    他唇角扯起凉意,“我拭目以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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