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哎哟”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何文静一个趔趄,要倒不倒的晃悠几步这才站定,看着摔在地上的人,皱眉问道“这是干什么看看,我的鞋子都被你们踩脏了”

    为首一人因为冲得最快,此时倒在地上正抱着腿呼痛,身后几人见状也停下来扶他。

    “别管我,快追啊快追”躺在地上的中年人一把拂开来拉他的人的手,厉声吼道。

    可惜街上人来人往,耽搁的这一会功夫,他们要追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那人从地上站起,本来见自己要追的人不见了,正准备将这碍事的人教训一顿,却没想到自己撞到的却是个书生。

    何文静身穿一身青色儒衫,头上戴着纶巾,满身书卷气,看着很有些读书人的气度,让这人一时也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功名身,不敢轻易动手。

    何文静仍然冷冷的看着他,一副对他很是不满的模样。

    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见他并不怕自己,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想他应是有所依仗,便不敢再多说什么,口气不善的说了句“得罪了”就往前追去。

    他就不信,就这一个小毛孩子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只要抓住了他,再要找到那人还不是易如反掌到时候哼

    何文静振振衣袖,看那几人无头苍蝇一般在街上找人,便知他们应是追丢了,便也放了心,重新在街上逛了起了。

    等街上重又回归平静,一个僻静的小巷里口悄悄探出了个小小的脑袋,盯着何文静的背影看了许久才又重新缩回了巷中。

    三天后,何文静和程唯山乘的船终于到了清源县码头。

    因为有了去时的经验,回程时两人早早的吃了晕船药,倒并不觉得太难受,等下了船,程唯山还有心情跟他打趣几句。

    两人作别,何文静提着大包小包坐了驴车回了柳溪村,又是一路引人注目的回了家。

    方氏见他回来很高兴,只是又埋怨他乱买东西,还说让他把钱留着以后赶考用。何文静不置可否的笑笑,只把给家人买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何梅挨在他身边坐着,一边在手腕上比划着那串贝壳手串,一边悄悄给他说了个消息。

    何文静听罢挑挑眉,问何梅道“你怎么知道的”

    “嘻嘻,我偷偷听到的。”何梅眨眨眼。

    原来她给何文静说的,正是他表姐方春桃已经定亲了这事。

    本来这事在方春桃十四岁那年就被她娘王氏提上了日程,只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这才一直没有定下,等翻过年来,方春桃已经十五岁了,再不定亲就真要变成老姑娘了。

    现在都时兴定亲两年后再嫁,一般定了亲马上就嫁人的,要么是因着热孝,怕耽搁人家姑娘,要不就是姑娘不得重视,有这样或那样的短处,所以备嫁时间都没有就匆匆出嫁。

    这样嫁人往往嫁妆都不甚齐,或者婚礼是用的东西干脆就是旧的,真正疼女儿的,一般都会把女儿拘在家中教养两年,同时观察一下未来女婿的人品,再给女儿留出绣嫁妆的时间,等到了时间再从容不迫的风光出嫁。

    王氏虽然人泼辣又有些小气,但还是疼女儿的,又见女儿已经十五,还没人来家中提亲也不由得着急,便主动寻了媒婆打探哪家有合适的儿郎。

    本来这样并不合规矩,若是有女儿的人家主动找媒婆打听难免有些掉价,不过王氏悍名在外,下沟村附近的媒婆即使嘴皮子比她利落的,可是身板却比不得她,真要出去嚼舌根子,王氏就敢打上门去,因此倒是有媒婆给她荐了几个合适的人。

    王氏挑来挑去还真看中了一个。

    那人家中有十几亩肥田,又是家中独子,下头只有一个妹妹,只要到时候一出嫁,那家中便只有自己女儿女婿,也不用担心家产被分薄了,算得上好人家,便在心中暗暗记下,准备找时间让相熟的人去那村中散播些女儿贤淑的话,到时候就只等着对方来提亲。

    本来一切都打算好了,却没想到等王氏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女儿时,却等来方春桃扭扭捏捏的一句“我喜欢表弟。”

    王氏初听到这话时都愣住了,有些不确定的再次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方春桃看她娘一脸呆愣,眼神却可怕,有些不敢说,可是一想到她再不说就真要定亲了,心一横,又快速说了一遍“我喜欢表弟。”

    这下王氏听清楚了,她之前还当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竟是真的,当下怒不可遏“你这死丫头害不害臊这话是你一个没出嫁的姑娘该说的吗”

    说完见女儿还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就下手在她背上拍了两巴掌“你这死丫头片子,说是不是何大郎挑唆的你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你看我非打死你再去何家算账”

    方春桃看她娘气得脸都白了,赶忙道“不是的,表弟每次见我都害羞得不行,是我自己也喜欢他,娘你别”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直至再不敢出声。

    王氏并不信方春桃的话,只觉得定是何家的那小子找机会勾搭了她的闺女,想他家不过几间茅草屋,几亩薄田还都佃了出去,又长得不甚强壮干不了活,说是在读书,可是王氏可不认为他真能读出什么名堂来。

    到最后肯定也会跟那些读了一辈子书,除了嘴里能拽两句酸文,结果锅中捞不出一碗干饭的穷秀才一样穷困潦倒,要想娶她王菊花的闺女,那是做梦

    于是,第二天一早,王氏就气冲冲的来了柳溪村找方氏算账。

    因为这事说出去始终坏的是她女儿的名声,王氏倒是没有嚷嚷开,只是来兴师问罪时口气十分不善,语气也含着轻蔑。

    当时何杏正在屋中绣花,何梅正在帮姐姐劈线,她一听到声音后就兔子似的跳起来,悄悄到门后偷听,然后就听到了她舅妈说她哥哥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何梅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却很有几分机灵,听到这话,当场就撇了撇嘴,还不知道谁是癞蛤蟆呢,哼

    紧接着她就听见她娘很气人的回了句“桃姐儿桃姐儿不是比咱家大郎还大几岁吗”

    何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赶忙拿手捂住嘴。

    “什么大几岁才大两岁”王氏叫道。

    “哦,原来是大两岁,倒是我忘了,嫂子别怪我。既然桃姐儿比咱们大郎还大两岁,想必早就知道了男女大防,不像咱们大郎,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除了读书就不见他出门,到现在都还没开窍呢。”方氏语气淡淡的道。

    王氏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自己这个小姑平常看着不声不响的,以前也没见口舌有多厉害,却没想到现在竟然也学会软刀子扎人了。

    偏偏她还一副我一点也不生气,完全不知道你在讲什么的模样,直气得王氏血气上涌,头脑发昏,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伸着的手指也抖得厉害,口中只会说“你,你,你”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王氏最后甩下一句,“以后管好你儿子”便拂袖而去。

    何梅听完后又回去悄悄给姐姐说了,只换来何杏眼神警告,又嘱咐她不可出去乱说。

    她憋了这几日,总算等到哥哥回来,便再也忍不住,总算把这消息说了出来。

    这事是发生在何文静走后的第三天,不过除了何梅实在忍不住悄悄给他说了之外,方氏倒是意外的没有跟他提起这事,何文静也不免好奇。

    他本来有心想问,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反正等他表姐定下亲事这事也就算完了,自己再去问这些也是多此一举,便也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何梅见哥哥也是一副懒得多问一句的样子,不免泄气,嘟嘟嘴走坐到姐姐身边去了。

    何文静看她这样倒是难得的皱了皱眉。

    自己这两个妹妹他自然是怎么看都觉得好,不过他也不敢保证是不是因为自己有亲情滤镜的原因,因为他这小妹妹性子好似太跳脱了些,而大妹妹又有些太安静了。

    古代女子因为每日要操心的就是家中吃食,手里的活计,嫁人后就是抚育子女,永远被局于家宅这方寸之间,难免就只能关注这家中的细碎琐事。

    何文静想着,既然家中现在也没什么活干,不如就让两个妹妹开始学认字,以后要是有空了也可以自己找些书来看,开阔眼界。

    换句话说,就算以后嫁了人,如果以后家业挣得大些,至少账本也能自己看懂,不用找人代读,也不容易受人欺瞒。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当下便朝两个妹妹问道“杏娘,梅娘,你们可愿意跟着哥哥学认字”

    两人听到问话齐齐一愣,然后紧接着就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何杏还能自持,何梅已是高兴极了,放下手中的绣线就上来围着何文静转了好几圈,又兴冲冲的拉着他的袖子,一副现在就要他上课教她们认字的架势。

    何文静无奈的把袖子扯回来,见这一会功夫,袖口已经被攥得皱巴巴的,便知道她这是高兴极了,当下心中也不免有些酸楚。

    自己倒是未曾留意到两个妹妹的心思,想她们应该也是羡慕自己能读书的认字的吧。

    于是也不再另选日子,即刻就进书房抄写了两本千字文出来,给她们一人一本,然后教了她们认了十个字。

    何梅兴致很高,学完后一直用木棍在地上写着字,倒是何杏有些担心的问道“大哥,这样会不会耽误你读书”

    “没事,我读书的时间都是计划好了的,只要把空闲的时间腾出来就行。况且你们又不像我要去考科举,只要学会读写就行,耽误不了什么。”何文静不在意的说道。

    何梅正在地上练字,突又想到什么,起身问道“大哥,那你没在家中时怎么办”

    何文静淡淡一笑,对着她道“我每月会回来一次,到时候便多教你们几个字,等我不在的时间,你们就自己反复默写。”说完看小妹妹还有迟疑,吓唬道“要是下次回来时教给你们的字都忘了,那就不教新的了,只能再等一个月。”

    “绝对忘不了”何梅没等他说完就赶忙接口道。

    她以前还小的时候也常跟村里的男孩们一起玩,后来年龄大些了,那些孩子中,有的被家中大人带着一起下田种地,有的被送去学堂读书认字,而她和阿姐则被她娘开始拘着学习打理家务,缝补刺绣,对于这一点,何梅是很不以为然的。

    尤其是在见到当初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去学堂读书的和下地干活的,在几年间就已经隐隐显出不同来,她虽然现在还说不清是怎么个差别,可就是觉得去学堂读书了的看着厉害许多,有时还常常说些人听不懂的话,偏偏越是听不懂,她越觉得厉害。

    尤其她堂兄还时不时的嘲讽她们是什么破瓦片,说生了儿子的都是美玉,生了女儿的就是破瓦片,气得她当时就推了他一把,又气咻咻的跑回来生了半天闷气。

    要是以后她认的字比她堂兄还多些,不知道会不会臊得他钻地。想到这里何梅就窃窃的笑了起来,跟偷了油的老鼠似的。

    何文静寻了个木板来当黑板,手中拿了根炭条在板上写字,然后就见梅娘笑得贼兮兮的,想要想学堂先生一样端起脸训两句,或者干脆打手板,又觉得自己还是狠不下心,只得瞪了她一眼,让她收敛。

    怪不得那些大儒明明自己学问就极好,却要把家中孩子送出去学堂读书,估计也是跟他一样,都是下不了狠心来管教的。

    倒是他大妹妹何杏,最开始虽然没有何梅那样兴奋,可是此刻却是听得聚精会神,一边听手还一边跟着在桌子上描,一副入了心的模样,到看着更好学些。

    何文静不知道的是,何杏虽然性格安静些,可是也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她只是不喜欢提一些非分的要求,可是她心里也是渴望读书认字的。

    只是这世道就没有女子上学堂的说法,她就也从没想过自己还有一天真能遇上这事,现在既然机会来了,那她就要珍惜。

    如此又过了十来日,何文静的假期也要到了,不管中不中他都是要回明心书院读书的,毕竟要想进官学至少得考中秀才。

    所以这放榜的消息迟迟不来,何文静就准备收拾东西回书院了。

    却没想到还没等他收拾好东西出发,先有人敲锣打鼓的来他家报喜了。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敲击铜锣的铛铛声,柳溪村的村民们都被这声音引出了门外,见是村长正奇怪,就听说是来恭贺何文静考中童生的,人群顿时又是一阵哄闹。

    何文静听到声音出门,就见一群人朝着自己家而来,他心里有些预感,也不免高兴,看来自己这几年读书的成果还是有的。

    村长张青和也很高兴,这还是他们柳溪村出过的最年轻的童生而且还是府案首

    潘秀才当年考中童生时都四十多岁了,又考了十多年才考中秀才,每次都是堪堪吊在榜尾,就这,还是他们村这么多年出的唯一一个读书人。

    现在何文静才十三岁就考中了童生,要是明年能考中秀才,那他前途简直不可限量想到这里不由得庆幸自己家跟何家关系不错,自己儿子跟他还是好友。

    不过想到自己儿子这段时间以来都在家安心读书,也不免欣慰,说不定等他儿子明年下场了,也能考个县案首回来呢。

    方氏此时已经喜极而泣。

    之前儿子考中县案首时她还没有经验,现在她就让女儿去屋里拿了鞭炮出来放,还给村长包了个大大的红包,说劳动他走这一趟。

    何文静此时早已经被张茂林和陈运年拉出了何家,两人都说让他请客。

    家中人太多,何文静就干脆跟二人到了县里。

    此时府试的成绩也已经在县衙外的公告栏上张贴了出来,何文静只听村长说自己考中了,却不知道其余中选人员名单,因此又去先看了榜文。

    此次府试中选的人数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少,总共只取中了五十人,分甲、乙两等,前十名为甲等。

    在红榜上,除了何文静在甲等第一名之外,他还在甲等第八名看见了曹致远的名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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