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院试之期很快到来。
因为程唯山府试没有过,因此这次去省城,何文静便和曹致远两人结伴同行。
不过考虑到路上的安全的问题,他们也不敢只两人单独坐船,而是和书院其他学子,还有几位同乡一起租了一艘客船,现在整个船上的人基本都是他们清源县的学子。
因为院试是所有童生都可以参考,因此,除了去年刚刚考中童生的那一批,还有许多早就考中童生但是还没考中秀才的举子也都要去参加院试,竞争的激烈程度比考府试有过之而无不及。
船舱中到处都是人,除了应考的学子本人之外,还有超过一半的人带了书童一起,何文静觉得有些闷,就跑到船头透气去了。
曹致远也跟了出来,他身后跟着的还是上次带的那个书童,不出意外估计以后都会跟着曹致远出远门,算是贴身小厮了。
而且这书童的性格跟曹致远也很像,不爱说话,曹致远对他也是除了日常吩咐之外,从不闲谈,跟程唯山那对主仆形成鲜明对比。
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少了程唯山在中间活跃气氛,何文静对着两个惜字如金的人,找话题都快找得尴尬症都犯了。
“致远,等到了省城后你准备怎么安排”何文静没话找话。
曹致远把目光从两岸的山石上收回,迟疑道“我还是准备从贡院附近的客栈开始找起,这样的话有什么消息也能在最快时间内知道,你呢”
何文静听他这样说也不意外。曹致远家的情况他虽然不了解,不过看他平日吃穿,想来应该也不差,会选择住在紧挨着贡院的客栈也不足为奇。
不过他还是不想住得太近,一是银钱的问题,二是他还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
古代房屋的隔音效果不好,别说是隔壁了,就是楼下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住在学子太多的客栈,每日听他们流传院试的消息,何文静也很怕自己被他们影响。
“我还是找个安静的小店住下吧,免得吵闹,况且我家刚建完院子,银钱也有些不凑手。”何文静实话实说。
“这样也好,等到时候我定下地方了,再叫侍书去找你。”曹致远说完这句也不再开口了。
何文静在心底轻嘘一口气,也把目光投到了两岸的景色上。
客船在四日后到了省城,下船后两人便按照约定分开寻找住宿的地方。
省城比临安府大许多,又因为最近要考院试,街上比起以往更是热闹非凡,尤其以卖跟院试相关的物品的小贩居多。
离考试之期还有十天,可是关于主持此次院试的学政的小道消息已经满天飞了。
何文静在街上寻找合适的客栈,此时路过一个书摊,就听那摊主正唾沫横飞的推销着他手中的书,说这书最为学政大人所推崇,属于时时都要拿在手中研读的类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他听得好笑,转头去看,就见书摊前,几个举子正两眼冒光的看着那摊主手中的书,如果不是中间还隔着摊位,何文静觉得他们说不定就直接上手抢了。
果然,没等摊主介绍完,几个人就迫不及待的问多少钱一本。然后他就见那摊主皱了一下眉头,说这是最后的几本了,也是他们赶得巧,要是再晚那可就买不着了,不过因着是最后几本,价钱上就得贵一些。
几个书生全不在意,兴高采烈的买了书。然后他就见那卖书的小贩又从后面的一个箱子里摸出来两本,放在案上,重又吆喝起来。
何文静看到这里也不禁摇了摇头。要是平常,他觉得那几人未必不能识破这小贩的伎俩。不过此时他们应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任何消息都希望它是真的,好给自己增加一些砝码罢了。
那小贩看到何文静一直看着他那边,眼睛一亮,正要举起手中的书招呼他,何文静一回神,看到摊主那跟狼见到肉一样的眼光,猛地一激灵,赶忙转身走了。
那小贩见他急急转身走了,嘟囔一声“不买算了,反正要买的人多的是。”说完就又吆喝开了,不一会就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因为临近考期,客栈客房紧俏,省城里有些有头脑的人家也抓住机会,开始出租自家房子给学子居住,何文静一路走来就看见好些民宅的外面也挂上了住宿的小木牌。
他并不排斥住民宿,要打个比喻的话,他觉得城中的客栈就像现代的酒店,而这些挂了小木牌的民宅就跟那种青年旅馆差不多吧。这两者他都住过,觉得算是各有各的好处。
因为这次来考试的人实在太多,何文静已经没办法找到跟上次一样那种位置和价钱都差不多的地方了,因此,在他问过几家客栈的情况后,便把目光投向了民宅。
这些民宅也是各有特色,有的是本来就闲置的庭院,现在临时出租出来,这种院子一般都有好几个房间,院中的景色也不错,而且要是有愿意自己开火的,或者带了家仆的,还有厨房可供使用。
不过这种院子的价格也只比客栈便宜一点,每间客房每日也要400文。
还有就是那种家中恰好缺钱,但是又想挣一把快钱的。这种民宅往往其实并没有多余的空房间,只是主人家会在这几日专门腾出一两间房间,然后暂时让家人们挤挤,空出来的房子便租给举子住。
这种民宅价格的价格大概是每日250文,不过不能自己做饭,只能在他们那里买或者自己出去吃,毕竟他们自己家人也要开火。
何文静问过几家之后,最终选中了一家,房主是一对开包子铺的老夫妻,每日房钱300文。
那座小院规模中等,因为唯一的女儿已经出嫁,家中房间也宽敞,因此夫妻俩就把两间房隔了出来,专门用来出租。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好处是,虽然小院离贡院也不算近,但是房主承诺会用驴车送几人去贡院。
因着他们每日做早餐,起得也早,因此送他们也不算特别费事,况且院试本来就只考两场,期间还得住在贡院里,因此也只用在考试第一天送他们去考场就行。
何文静当时听到说可以送他们,就已经决定住在这里了,虽然他并不会因为有人送就特地晚起,不过能少走几步路肯定更好。
谁叫现在已经是盛夏,天气炎热,就是早上也不见得有多凉快,真要他快步走上两刻钟去贡院,那等他到了,也得流不少汗。
房钱是每三日一结,在住进来的当天就要先交三日的住宿费。何文静从荷包里取出一两银子交了房费,再收回来时就只剩下了一百个铜板了。他无奈笑笑,这钱花得可真快啊。
也不怪他精打细算,他家除了要供他考科举之外,还得给两个妹妹攒嫁妆,而家里又有没有挣钱的壮劳力,孤儿寡母几人能过成现在这样已经算是难得了。
所以自己还是得好好干啊,何文静给自己打气。
他的房间在院子的角落,外面有一棵月桂树,树叶枝枝蔓蔓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倒是给屋中添了些凉意,就是蚊子稍微多了些。
隔壁房间住着一位姓宋的书生,看着不算年轻,但也不老,下巴上留着一小撮胡子,看着到是个性格温和的人,而且听他说是已经成了亲,孩子都四岁了。
何文静从他面相上猜不出他多少岁,不过肯定比自己大就是,因此就直接称呼他为宋师兄。
倒是这宋书生看他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童生,惊讶不已,然后就感叹果真是“白发童生,少年进士,奈何啊奈何。”
何文静谦虚两句,见他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走回房间,一副准备抒发怀才不遇情感的模样,也不再继续攀谈,自己回屋收拾床铺去了。
其实如果不是住在隔壁,他也不会特地来打招呼,他之所以来,就是想看看邻居好不好相处,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嗜好,或者人很奇葩之类的。
现在一切正常就再好不过。
不过小院中住着的另外两个书生明显就躁动许多。
何文静自从住进来之后就很少见到他们,有时他出去吃饭回来碰到两人,两人多数也都是才刚从外面回来,而且往往是一脸兴奋的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或者紧张兮兮的说现在外面都在传要考什么内容,问他觉得可不可能之类的。
何文静不胜其烦,现在见到两人就头痛,委婉的说了几次现在静心在房中读书是最好的,就算此刻临时抱佛脚也已经来不及了,可惜都没用。
何文静见说服不了他们就只好自己少出门。他理解古人对科举的狂热,毕竟如果不是家中有恩荫的,想要入仕做官,那就只能靠考科举。
而这种全国性的生存竞争又十分残酷,屡试不中实在太过常见,因此他们才会拼命想要抓住任何一点的可能性。
这也是他不想去住那种整个客栈都是应考举子的地方的原因,这才一两个就已经这样了,要是一群人天天都在讨论考试的事情,他觉得自己这十天时间估计也很难静得下心来读书了。
何文静推开自己房门,又拿出一支驱蚊香点燃,开始复习功课。
虽然临近考试,不过他并没有打乱自己的学习计划,每日背书和练字仍是必做功课。
一个人的习惯是需要养成的,相反,如果打破这个习惯,那么破坏规则也会成为习惯。
因此,虽然何文静早已将经书内容烂熟于心,可是他仍不敢放纵自己。只是因为要准备院试,何文静把练字后读新书的内容改成了自己做模拟题。
所谓模拟题,并不是指他也去外面找了那种传说中会考的考题,而是他针对院试可能要考的内容,自己各选了一些案例来做,重点仍然是策问和杂文,再就是把关于诗赋常考的那几个方向也各做了几篇诗文出来,算是提前练练手感。
何文静觉得这种自己给自己出题的方法很有用,因为他不仅要想怎么写答案,更要思考出题时准备考哪几方面的内容,这对他提高审题的速度是一种很好的锻炼,至少现在他给自己出题就已经越来越快了。
何文静沉迷于新发现的学习方法,却不知道外面已经闹翻了了天。
最开始世面上只传些小道消息,胡乱诌了些可能会考的内容。到后来,就有人跟风出了院试考题,还说这就是正式答卷,卖的价格也奇高,偏偏还有人真的去买。
眼看这股风气越来越坏,后来官府就出面正式整治了一番,把那出题人和散播流言的人抓了,又说院试全程公正,试题保密,谁再诬陷试卷流传,一律按舞弊处理。
热衷此道的书生们个个吓得噤若寒蝉,还有好些之前买了试卷的人都被吓病了,临到考试时都没好全。
这些何文静都一概不知,只是纳闷院子里的那两个书生仿佛消停了不少,现在都快跟大姑娘似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对此他也乐得清静,更是每日静心读书,等着院试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不出意外的话定在在18:00时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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