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的主考官为皇帝钦点,此次来的是工部侍郎周文正,在他之下又有同考官、帘内官和帘外官。

    一般提调官和监试官为帘外官,而主考官、同考官及阅卷官则为帘内官,一般由帘内官负责考卷评定以及最后出榜,因其间有一帘子隔开,故称帘内官。

    考试结束后帘外官的工作基本上就结束了,举子们的卷子被弥封后便会有专门的誊录官进行抄录,而且为了防止有人买通誊录官,还另外设有对读官和受卷官,可以说是在糊名之后又加了双保险。

    等到所有试卷批阅完毕,由主考官和同考官商量最后乙榜中榜人选时,这时才会调取考生原卷,再看应考者的书法卷面如何,确定最终名次。

    何文静当日出考场后便没有再强撑,最后是被王青背到驴车上的。一起出来的宋易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书童架着他走得十分吃力,最后还是何文静让王青去帮了他一把。

    两人正好住在同一间客栈,等王青把他安顿好后便又去帮清砚把宋易扶上楼。宋易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让王青转告说等他醒后再来答谢他们。

    何文静没等到王青回话就已经睡着了,而且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等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王青见他醒来,连忙去叫小二端了些清粥小菜上来,何文静虽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过也知道现在喝粥是最好的,只是这王青什么时候也这么细心了

    见何文静疑惑看他,王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少爷你吃得惯不要不我再给你去要几个馒头吧,这稀粥都能照出人影来了,我看也不顶什么用。”

    何文静摇头“不用了,这样就很好。”

    王青见他似乎真的不在意,小声嘀咕了一句“那好吧这样看来那小书童还真没说错呢”

    “书童”何文静耳尖。

    “嗯,就是那个很厉害的宋公子的书童,他总说我毛手毛脚的,又说等你醒来记得只找店家要些清粥小菜,这几天老在我耳边念叨些有的没的,可烦人了,早知道就不帮他了。”王青说到这里也拧起眉,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何文静轻笑一声,也不去管他的抱怨,只是听他说起宋易,忍不住又把思绪转到了乡试上来。

    新阳省算是中等规模的省,一般九月初十放榜,而有些大省因为人数众多则一般会再推迟五天。

    现在离放榜之期还有不到一月,且放榜日的第二天,所有考中举人的学子都要去参加鹿鸣宴,因此他们是如论如何都要等到那个时候之后再回去的。

    那就安心等结果吧。

    不过即使现在离放榜之日还早,可是从第二天起,客栈中关于此时的议论就从未停歇过。

    此次担任主考官的工部侍郎周文正据传为人十分宽和,不过同行的同考官却十分严苛,是翰林院侍讲学士谭怀安。

    据传,谭怀安此人嫉恶如仇,且不通情理,自从点了庶吉士入翰林院起,从检讨、编修、编撰到如今从五品的侍讲学士,竟是再没出过翰林院,在此呆了十多年。而且因为学问扎实,深得陛下看重,常常被叫到御前对答。

    “这么说来,这次秦公子得中解元的机会更大了”一个书生出声问道。

    “那就不清楚了,只是比起宋公子,这秦言成的文风确实看着更合谭大人眼缘,毕竟两人性格相近,想来秦公子所做文章必是更得谭大人青睐。”一个穿白袍的书生一脸高深莫测的道。

    其实也不怪他们会这样想,虽然乡试是由主考官主持,可是主要负责评卷的却是同考官,同考官兼任评卷官,所有举子试卷,三场均被同考官推荐后,才会交由主考官审阅,此为荐卷。

    而其中主考官阅后不予取中的,则为落卷。一般按照约定俗成,同考官推荐的卷子,只有很少部分会被落卷。

    那么,如他们所说,这主考官为人宽和,同考官却是个刺头,那么届时说不定两人在最后拟定解元人选时,宽和的主考官拗不过执着的同考官,最后听了他的建议了呢

    “呵,没想到在下竟是这般不得人看中,真是丢脸啊丢脸。”

    何文静正在二楼边喝茶边听这些人闲谈,没想到旁边凳子上突然坐了个人,闻声转头,却是宋易。

    宋易展开折扇轻摇了摇,又取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抿了一口,见何文静看着他,轻笑了一声,问道“不知何兄认为我与秦言成谁能中”

    这人还挺自来熟。

    何文静不知他怎么会跟自己谈这个,他们两人也就几面之缘,可看宋易这样倒似两人已经熟识一般,谈起这种话题倒是一点也不见外,不过嘛就是太臭屁了一点。

    “宋兄若是问三年前,自是宋兄比秦公子强些,如今三年过去,我对你们二人的学问进益情况并不了解,因此谁人强些,我无从得知,况且”

    何文静说到这,也笑了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这才缓缓吐出后半句“况且宋兄问我谁能高中,其实我比较看好我自己。”

    他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既无得意洋洋之色,又无羞窘局促,就跟谈论觉得哪道菜更好吃一样平常。

    宋易被他这话砸得一呆,等反应过来便抚掌大笑起来“何兄果真妙人也没错,何兄也是此次乡试应考举子,既来应考,那便是想着高中。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比较看好我自己,哈哈哈哈”

    何文静笑而不语,反正宋易都能自己来吃自己的瓜了,他给自己站站场子也没什么吧,况且他本也是这样想的。

    宋易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将手中折扇合上,又转头看着何文静,眼神亮得惊人“何兄,咱们一见如故,又恰好臭味相投,不如交个朋友,你看如何”

    臭味相投这真是连中小三元的院案首说出来的话吗这用词怎么也得换成近朱则赤、惺惺相惜之类的吧要不然君有奇才我不贫也行啊。

    不过话出口却是“既然宋兄不嫌弃在下才疏学浅,某愿与宋兄做君子之交。”何文静抱拳回礼。

    “好宋某也算是找到知己了,等乡试结果出来,无论谁摘了了解元的名头,我们两人必要再来此把酒相贺”

    何文静淡淡一笑“一言为定。”

    自从那日遇见宋易之后,何文静每日的读书计划便时不时被他打断。有时是在上午默书时,有时是下午练字时,总之就是不得清闲。

    时间久了何文静也看出来了,他这是心里想着乡试结果,因此没办法静下心来读书,于是便来骚扰他。

    对此他也无奈,这二十天他们除了等其实并无其他事可做,或者说不管做什么都是没用的,反正从试卷交上去那刻起,结果就已经差不多注定了。

    因此他这段时间便还是安心在房中读书,毕竟要是没中,那就得备考下一场,要是中了,就要准备春闱会试,总之这二十多天时间总也是不能浪费的。

    他这边应付着表面看起来平静,内心却十分躁动的宋易,贡院之内,周文正也正跟谭怀安商量此次乡试取中的名额。

    此次乡试总共拟取中举人九十名,又按制,每取正榜五人则需取副榜一人,则副榜共取十八人。

    谭怀安总共向周文正荐卷一百二十份,其中正榜一百人,副榜二十人,如正榜落卷,则再延至副榜。

    “怀安认为谁为解元最好”周文正捋了捋胡子,慢悠悠的问道。

    “此事全凭周大人做主,下官只负责荐卷,如今荐卷已完成,圈定解元之事,便不是下官可以僭越的。”谭怀安一板一眼的回答。

    “诶,怀安不必拘束,本官也不过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罢了,你只管答就是了。”周文正走到案前,拿起正榜那边最上面的三人的试卷,又看了一遍,继续道“或者你可以说说你荐这三人的理由。”

    谭怀安听他这样说,这才开口道“这三人皆为此次乡试举子中文章最为出色之人,其中秦姓学子文章大气朴实,用词严谨精准,几乎可说凡用词即可达意,十分难得。”

    “而第二位的宋姓学子则是文章练达圆融,颇具中庸之道,同时解题之法又往往别出心裁令人观之忘俗,才气不小。”

    说完宋易,谭之问又想起第三份卷子来,他始终觉得这考生行卷方式与他仰慕的一位大儒十分相似,可是又隐隐有些不像,他阅卷时便十分困惑。

    周文正正在听他说,不妨见他突然停了下来,不免好奇“怀安怎么不继续了”

    谭怀安回神,语气与之前别无二致“至于第三份卷子,下官观其辞章倒是不输前面两位,而且全卷行文风格多变,如杂文类则与秦举子文章类似,政见时务却与宋举子类似,下官虽觉得都好,却以为,如不能统一文风便如做人无法守心如一,终是稍逊一筹,因此将他排在了第三。”

    周文正将前两份卷子放下,拿起这第三人的试卷,听他这样说也点点头,片刻之后,这三人的试卷又被重新放置到案上。

    然后谭怀安就看着周文正提笔取墨,在三人中圈定了解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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