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投稿的事进展得并不顺利。
最开始,王青拿着书稿去各家书店询问均被拒绝,等他回来后,何文静问过原因,总结了一下,大概就是这故事太过狗血,各位书店老板表示一时有被雷到,接受不能。
何文静皱眉沉思,想起自己前世看的,还是没发接受这个结果。
阳春白雪固然美好,可是俗世生活也需要调剂品。他将自己写的书稿又看了一遍,还是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准备亲自出门考察看看。
这一逛就逛了一下午,基本上有些名气的书肆他都去看过了,然后何文静总算找到了问题所在。
就如之前程唯山看的那本话本子,虽然也是虐文套路,不过感情戏却不是重点,重点是男女主角为了在一起,各种反抗强权压迫,冲破世俗的阻挠。他们之间的艰难险阻都是外部原因,不是两人之间纠纠缠缠的感情推拉。
换句话说,别的话本子立意都很高,而何文静写得就有点通俗了,全文也没有什么深刻的主旨,基本就是讲了一对痴男怨女的爱情故事,太过小女儿情态。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定位错了受众群体。
比如他书中男主,虽然前期对女主没产生好感,但是却有一个非常爱慕的白月光,为人专一且痴情,这在古代男人看来算是不可理喻的行为,更不能算加分项。
古代关于两性爱情故事的话本,流行的是杰克苏而非玛丽苏,受书生们欢迎的故事情节是,各种或贤惠或美貌的女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对男主痴心不改,并且还能和睦友好相处的故事。
所以,最后何文静决定把书稿投去那种女性光顾较多的书肆,顺便还附带了一下大纲和男主的人设。
果然这次很快就得到了回应,一家名叫玉缘斋的书肆最后同意将他的话本刊印出来,但是最多只能分上下两策,不接受单章连载,因为单章印刷的成本太大了。至于稿费,便按照加印的数量来定。
所以何文静近期要做的事,就是抓紧时间把上半册写出来。
陈秀娘见他每日回来之后也忙个不停,有些担心,便时常炖了各种汤来给他做宵夜,虽然何文静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劳累,不过还是不想辜负夫人的心意,因此每次都含笑喝了。
直到有一天他喝到了一碗莲子乌龟汤。
起先他并未察觉有什么异常,这汤汤色奶白,肉又被炖化到了汤里,也看不出是什么做的,只觉得鲜美醇厚,很是好喝。
然后等汤喝尽,他就看到了炖盅里面的龟壳
陈秀娘也看到了炖盅底下的龟壳,又见他讶异的望着自己,也觉脸似火烧,轻轻瞪了他一眼,说了句“我可没觉得你这是娘让我端来的,起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汤”说完就端起托盘飞一般的逃离了屋子。
何文静知道他娘这是想抱孙子了,可他成亲还没多久呢,这也太急了些,现在这样可是害苦了他了。他喝了满满一盅,加上自己本身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没过多久何文静便觉得心中一阵躁动,身上也有些发热。
拿手扯扯衣领,前襟稍微松开了些,何文静觉得好过了点,又继续写。再过一会,觉得还是热,便又把外袍脱了。
如此半个时辰之后,他身上便只穿着里衣了。
陈秀娘借着去厨房的功夫避开了刚才那尴尬的场景,不过片刻之后她又有些担心。等去过方氏房中陪着她说了会话后,便还是又回到了房中。
“夫君”她看何文静穿着白色里衣坐在书桌前,也不免有些诧异。
以前不到上床睡觉,何文静都穿戴得整整齐齐,从未出现过今天这样的情况,可等想明白原因之后,她就又有些脸红。
何文静听到声音抬头,见是陈秀娘,也有些微赧。不过他向来脸皮厚,成亲日久,他也慢慢习惯了两人的亲密。
如今骑虎难下,身体中的躁动始终压不下去,何文静也就抛弃了矜持,将手中毛笔放入笔洗之中,主动朝她走过去。
“夫人去看过娘和妹妹了”
陈秀娘见他目光灼灼,只觉心跳如雷,轻声回“嗯。”
何文静看了看外面刚刚落下地平线的太阳,睁眼说瞎话,“咳咳,为夫看天色已晚,夫人若无他事,我们今日便早些安歇吧。”
沉默片刻,陈秀娘还是轻轻回了一个“嗯”字,只是声音细若蚊蚋,有些含糊,听不大清。
不过何文静还是听到了,便也不再犹豫,上前将她打横抱起,往榻边而去。陈秀娘双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脸也埋到他胸膛
第二日一早,何文静早早醒来,手上一紧,便发现怀中躺着睡得正香甜的陈秀娘。
此时忆起昨夜的事,他也觉心中满足,那什么和谐也是很必要的。只是看陈秀娘睡得沉,猜她应该累着了,便用一只手托着她的头,轻轻放在枕头上,这才缓缓抽出手臂,准备起床穿衣。
官服穿戴繁琐,又对着装整齐与否要求很高,今日没有陈秀娘帮忙,他花的时间稍微多了些,不过即便如此,他赶到翰林院时时辰仍然尚早。
只是今天才刚到没多久,何文静便被谭怀安叫了过去,说有事与他说。
何文静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自己昨日交上去的文稿有问题,便随谭怀安到了他办公的桌案前。
站在桌前半天也没等到谭怀安开口,何文静抬眼去看,便见他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眉头也紧紧皱着。
“不知谭大人找下官何事”何文静率先打破沉默。
虽然他是谭之问的弟子,不过两人相处一直公事公办,私底下并未因为有这层关系而格外亲近,与一般同僚别无二致。
这也不是他故意为之,而是谭怀安一直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何文静后来揣摩,应该是谭怀安想避嫌,因此他也只好配合。
“我观你每日早早交上文稿后便一直在桌前看书,好似看的是算学是吗”谭怀安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沉沉。
何文静点点头,“正是,下官最近对算学颇感兴趣,因此便找了一些书来看。”这事翰林院也不止宋易一个人知道,毕竟书就放在桌子上,要被人发现实在太正常了。此时既然谭怀安问起,他也就实话实说了。
谭之问见他承认,眉头皱得更紧,“明算科虽然唐时有立,不过后续已然废除,且一般只有从事水利、商贾和占卜才会用到算学推演。除了前者,其余皆算不得正道。我观你每日沉迷其中,废寝忘食,不知道你是为了哪一样。”
也不怪谭怀安怀疑他不务正业,毕竟关系到水利方面的算学推演难度十分大,就算是任过多年河道上官职的人也不敢说对此了解多少,更何况他一个初出茅庐,无任何河工经验的小翰林了。
倒是占卜推算,还有商贾贸易这两样要看起来更合理一些。毕竟前者涉及命里玄学,他要是感兴趣很正常。而后者嘛,看前段时间朝堂上提出的朝议论题就知道了。
何文静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平日他只觉得谭怀安待自己冷淡得很,没想到他竟然还关心自己是不是在走歪路,沉迷一些不该沉迷的东西。
看来这也是一个跟庞明德一样面冷心热的人。
想到这,何文静就把自己打算写水利河工书籍的事说了。
“你准备写河工书”谭怀安没想到,这个被自己最先排除了的选项,才是何文静真正要做的事,也有些不可置信,“你可知凡涉及河道,便无小事”
“下官知道。”何文静淡笑回答,“因此下官才会借阅那些书籍资料,算是先做好准备工作吧。”
谭怀安看着他久久不语,片刻后再次出声,只是眼神锐利,声音发沉“你可是为了名”
“也不全是。”何文静没有躲闪他的目光,回得坦然,“下官既是因为对此感兴趣才研究此道,也是因为想展示一下自己确实有实干的才能,或者说,也是想展示一下自己不是只会读四书五经的书呆子。”
这话说到后面已经隐隐有些傲气,至少在谭怀安看来是如此。古语说君子虚怀若谷,可他总觉得何文静的性格中有一点狂妄之气,好似不管什么事,他都敢想,也敢做,并且他还不吝于向他人展示出来。
虽然这说起来没什么号诟病的,可谭怀安总觉不妥,有心想说让他收敛一些,在翰林院安安静静的待下去,不要总想着出头或者掀起些风浪来。可自己一不是他座师,二不是家中长辈,实在没有立场对他以后的打算指手画脚。
便只好委婉提醒道“我知你年轻难免意气,不过处事之道还是谨慎为上,尤其如今你已入官场,切记不可莽撞行事,否则便容易成为那被风摧折的秀木。”
何文静郑重揖了一礼,“多谢谭大人提醒,下官必铭记于心。”对于他的提醒,何文静还是很感激的。
谨慎有多重要他都知道,可要是谨慎过了头,什么都不敢做,什么话都不敢听,年轻时便畏手畏脚不敢施为,他不敢想象自己以后的生活将会过得多无趣。
他想想了王翰林,又想了想谭怀安,难道为图安稳便一辈子都在翰林院打转,最后在翰林院待到致仕确实很平安,也绝不会遇到什么危机。
他想了想这种生活,还是摇头,这不是他想要的,一些事情他总得试过之后才能甘心。
何文静走回自己的座位,看着门外初升的朝阳,给自己打了打气,继续埋头整理资料。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直追文的各位小天使,作者确实手速慢,又有修文的强迫症,所以每天只能一更才能勉强维持住头顶的咕咕毛这样子。但是我肯定会保证日更,而且不会坑,鞠躬,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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