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君山1

    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江凝紫也是没有想到。

    怎么会变成她和邀月两人共同前往君山寻找陆小凤

    明明她最开始的计划,是等揭发江别鹤的时候,再让邀月代表移花宫出现。

    甚至, 她要的都不是邀月本人现身,而只是移花宫的一个态度。

    只要移花宫不包庇江别鹤, 他应该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你可能小瞧了江别鹤。”和江凝紫共同登上岳阳楼的邀月这样对江凝紫说。

    君山是浮于洞庭湖之上的一座小岛,站在岳阳楼, 遥遥可见其风貌。

    邀月不再假作“铜先生”之名, 自然恢复了移花宫宫主应有的出行配置,此时整座岳阳楼都被移花宫包下。

    虽然不是出于自愿, 但江凝紫也享受了万事不用自己操心的生活。

    她倒是急着赶去和西门吹雪、陆小凤汇合, 无奈邀月不急。怕她临时反悔, 在不涉及原则的情况下,江凝紫一般都尊重她的想法, 所以她们到达此处耗费的时间可以说是慢之又慢。

    “我从来没有小瞧任何人, ”江凝紫对邀月说, “只要你没有为他取下我射入他膻中的那节树枝。”

    邀月哼了一声, 道“他自己惹来的麻烦, 还指望我给他处理”

    言下之意,她并没有搀和进江凝紫和江别鹤之间的事。

    “那个陆小凤,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邀月问道。

    这是她跟着江凝紫来此的原因, 谁曾想, 君山近在咫尺,陆小凤却不见人影。

    江凝紫来到岳阳楼后, 收到了他留下的一封信,说是唐门的老祖宗唐无影不幸病逝,因为唐门和催梦草有关, 他决心祭拜一下唐无影,顺便在唐门寻找线索,而西门吹雪也与他约定在成都汇合。

    对此,江凝紫并没有隐瞒邀月,而是将实情告知。

    邀月听后,一张玉面染上薄怒,抬手拍断岳阳楼的一根楠木金柱。

    这岳阳楼中一共就四根楠木金柱,它们共同支撑这座三层的江南名楼。据说岳阳楼几经坎坷,自建成后,不知经过多少次修缮,怎料今日又在邀月手里遭了殃。

    连忙抱住这根断裂的楠木金柱,江凝紫来不及哄因为陆小凤失约而怒气横生的邀月,对着被她带来随身伺候的花星奴道“星奴姑娘,你看这怎么办”

    邀月横了她一眼,“你问她还不如问我。”

    花星奴闻言,立刻跪下,“星奴谨遵大宫主吩咐。”

    没钱也没本事修缮岳阳楼的江凝紫叹了口气,道“邀月宫主,你看这柱子怎么办”

    邀月认真打量了江凝紫现在这副可怜模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星奴,去找工匠来修理一下吧。”

    邀月的武功足以横行江湖,她何曾在乎过被她随手毁坏的建筑,要不是看在江凝紫的面子上,这楼若是因为缺了一根柱子要倒,那倒了便是倒了,她哪会费心修缮。

    等花星奴找来此地的工匠,用工具代替这根楠木金柱撑住岳阳楼后,江凝紫的双手终于得到了解放。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邀月站在岳阳楼边被移花宫买下的院子里,用一种探寻的目光研究旁边的江凝紫,“总是关心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江凝紫仔细洗了手,回了邀月的话,“人生在世,又有哪些事情是一定重要的呢”

    她从前觉得,山河破碎之时,他们这些习武之人冲在前方,保护普通百姓,辅助皇家守护大唐江山是一种责任。

    她为责任而死,值得。

    这就是她一生最重要的使命。

    现在大唐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她的师门也杳无音讯,她不过是飘零在古朝的一片浮萍,无依却自由。

    这样的她,随心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好吗何必分清哪些事是重要的,哪些事是不重要的

    反正她人生最重要的事,早已完成。

    江凝紫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竟让邀月怔在原地。

    “人生最重要的事”邀月喃喃自语,白皙的面容在日光下竟显现一种透明的光泽。

    从江凝紫的视线望去,能清晰地看见她脸上一条条分明的血管中有血液在流动,她的皮和肉,在此刻都失去了颜色,将她的内里毫不遮掩地表露。

    “你没事吧”不知道邀月出了什么情况,江凝紫慢慢向她靠近,探出手,想为她把一把脉。

    还没等她靠近邀月,一只冰凉的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别动她。”

    江凝紫转头看向来人,对方长着一张鹅蛋脸,眼睛似一双弯月,漾着流动的星河。她穿着一袭华美的宫装,样式与邀月一致,却有细微的差别。

    她对着江凝紫浅浅一笑,笑容里满是蜜糖。

    她对江凝紫没有敌意,握着她手腕的手也十分轻柔。

    江凝紫眼中露着疑惑,她转头看向直立不动的邀月,眼神中充满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姐姐她在突破。”

    “突破”江凝紫听后默默远离邀月,她并不了解邀月所学的武功,但她清楚一个人突破的时候,旁人最好不要去打扰她。

    不过江凝紫已然清楚来人的身份,“你是,怜星宫主”

    怜星微微一笑,“毕竟这世上能叫她姐姐的只有我一个。”

    怜星显然早就知道江凝紫的身份,毕竟这世上能用武力赢了邀月的人,她还是头一个。

    怜星与江凝紫并肩站立,一同注视着正在突破的邀月,她有些好奇地问“刚刚你在和姐姐说什么”

    虽然不懂怜星为什么这样问,但因为怜星给她的感觉不错,江凝紫还认真回忆了一番,“好像没说什么,只是邀月宫主说我总是关心一些不重要的事。但大多数人不都是头一遭来人间吗真的能分清楚哪些事对自己来说是重要,还是不重要的吗”

    这是江凝紫的观点,她不觉得有什么,谁知道邀月到底理解成了什么,才会突然突破。

    “我和姐姐练的是移花宫绝学明玉功,明玉功一共九层,我们已经停在第八层有二十年了,没想到姐姐今日竟然获得了突破的契机。”怜星望着一动不动的邀月,说话的情绪极为复杂。

    “停在第八层二十年很多吗”不了解明玉功的江凝紫问道。

    怜星摇了摇头,苦笑道“二十年不多,在我们之前,从来没有人能在短短二十四年间,将明玉功练至第八层。”

    对于自己和姐姐习武的天赋,怜星一向是骄傲的。当然,她也有这个骄傲的资格。

    “那不就行了吗”江凝紫不懂她们的苦恼,“练到第八层,已经超越你们的前辈了。”

    江凝紫仔细瞧着怜星,觉得她虽然和邀月都停在明玉功的第八层,但能感觉到她还是比她姐姐要弱上一些,便努力安慰因为姐姐突破而有些失落的她道“你们在明玉功第八层,江湖上能与你们匹敌的已经很难找了。”

    怜星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江凝紫“你觉得我年轻吗”

    江凝紫点点头。

    怜星当然年轻,她和她的姐姐邀月一样,在她们身上完全看不到岁月的流逝,好像时间一直略过了她们。

    真是因为如此,江凝紫一开始真的把邀月当成了移花宫的一位姐姐,后来与她交手后,她才意识到这位是年纪足够当苏樱娘亲的移花宫大宫主。

    “这是因为,明玉功的层数越练越高,人也会越来越显年轻。练到我们这个层次,便可使青春永驻。”怜星对江凝紫倒是没有隐瞒。

    她瞧着江凝紫这个真正青春的人,叹道“我们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和你比起来,还是太弱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她们显然是被后浪超越的前浪,往后余生,还有什么好自得的呢

    江凝紫沉默,她怎么能和她们相比呢她是有奇遇的人,如果没有奇遇,凭内功她也赢不了邀月。

    若要论起认真习武的岁岁年年,她比不得邀月和怜星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

    而且谈起年纪,她也比邀月、怜星长了几百岁。

    “不是这样算的,”江凝紫的这些遭遇,都是不能言说的秘密,她只能说,“每个人的天赋、努力、际遇,还有修炼的武功都不一样。”

    怜星伸出右手,接住和煦的日光,“怎么不能这样算呢,我们共同活在同一片天地,总有相遇的一刻。这就是宿命。”

    在江凝紫看不到的一侧,怜星的眼角流出一滴泪,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浸入衣领。

    或许从二十年前,她和姐姐遇见江枫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了。

    她们都没有得到江枫最深情的目光,江枫因此失去了自己的生命,而她们姐妹二人的武功,也永远停在了明玉功的第八层。

    她们失去了最初练习明玉功的专注,心思被得不到的情爱充满,再也找不回当年的那份心境。

    眼下,她的姐姐邀月已经越过了这个障碍,即将突破到新的阶段。

    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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