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雷晃了一下身子,很想脱口而出,说,我就是想相信他。
可是作为一个皇帝,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的这么任性和随意,于是在沉默了两息之后,稳重地说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现在在宋国,即便是做些什么,影响的也是宋国的朝政,不会影响我魏国的。”
他说完之后,抬起头来直视着亦善的眼睛,问道
“他是汉人,你放在宋国的探子不大多也是汉人吗难道你每个都要怀疑他们的忠心”
亦善连忙回道
“那不一样,我手下的汉人,大多都是跟刘宋皇权有仇怨,想复辟前朝的,想报仇的,为了钱的,所以我不怀疑他们。
可是沈留祯太不一样了。
他爹现在在宋国是定国柱,一等一的权臣。说句不好听的,他要是在宋国努努力,他们家都能取刘宋代之做皇帝,这不是不可能啊。
那他为什么要效忠我们大魏,我不相信像他那样的聪明人,他连这点利弊都算不清楚。”
乌雷又沉默了,他抬了眼睛望着虚空处,背着手从挂地图的地方走了开来。
气质华贵的少年帝王,此时表现出了一种超越年纪的稳重和慎重。
他认真思索着亦善的话,脑海中沈留祯跟他相处的景象一幕幕的在他的脑海中划过。
随即他站住了脚步,侧了一下身子,问身后的亦善,说
“以你的观察,你觉得沈留祯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吗”
亦善听闻, 一下子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思索过这个问题, 但是当皇帝问出来之后,他思索了片刻之后,却不得不承认沈留祯真的不像。
有野心的人,眼睛里头对权利是有追逐的, 这一点很难掩饰。
而沈留祯, 他身上总是带着和光同尘的气质,太过于温和谦让, 甚至有时候, 会显得没脸没皮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懦弱。
他是为皇帝做成了许多事情,可是都没有要过什么职位和奖赏。至今仍然是一个陪着皇帝日常聊天的侍中。
他相信, 只要沈留祯张口要, 皇帝一定会给。
这种人,能说他有胜负欲,但是不能说他有野心。
亦善诚恳地说道
“我在他身上倒是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野心,他太随便了, 时常习惯将姿态放得很低。我觉得他更像是一个奸臣宠臣, 说他想要做皇帝, 确实难以想象。”
亦善说完,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沈留祯如果是奸臣宠臣, 那皇帝这么重用他, 不就是在说皇帝是昏君吗
他心虚地抬眼睛看了一眼乌雷的表情。见乌雷没有什么大反应, 这才放了心。
“嗯”乌雷认真地说, “那不就是了。你要用他的眼光看事情的话, 那宋国他爹身居高位,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这个人重情义”
亦善听闻, 快速地抬了一下眼睛看了乌雷一眼,嘴角瘪了一下, 如果说这个话的不是皇帝,他都要无语地笑出来。
沈留祯重情义自从宗爱的事情之后, 恐怕任谁看见沈留祯笑脸,心里头都难免会心生警惕。
他当初跟宗爱走得多近, 宗爱对他多照顾, 朝中的老人有目共睹。到最后他下手的时候,可一点旧情都不念的。
说他重情义恐怕“情义”这两个字都不能答应。
乌雷似乎知晓了他心中所想,笑着说道
“朕知道,你不信。可是确实如此, 只不过他的情义,所包含的人数很少罢了。”
乌雷顿了顿, 感慨般地叹了一口气, 望着虚空处说“朕勉强算一个吧。”
他说着偏了一下脸,华贵的少年露出了一个自信且得意的笑来,看着亦善说道
“你不要觉得朕天真,你知道吗他跟朕对弈,从来都没有让过朕一个子。他相信朕,朕也相信他,这种信任有多难得, 你应该明白。”
亦善听闻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透着惊心,他躬身低头, 说了句“臣不敢。”掩饰住了自己的震惊和慌乱。
乌雷看着他低着的头顶,微微偏了一下脑袋,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皱起了眉头。
但是他没有明说,而是认真地嘱咐他说
“亦善,沈留祯如今在宋国,本就危机四伏,处境艰难,这不是怀疑他忠心的时候,如果你再不支持他,那他岂不是腹背受敌。有什么事情,等他回来之后,再说罢。”
“是,臣遵旨。”亦善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些。
而此时的沈留祯呢
他自从进了沈家的府邸,便窝在府里哪儿也不去了。
每天带着帏帽,不是找洒扫的聊天, 就是找厨房做饭的聊天
他爹不在家, 他就挨个找沈府里头的仆从用人拉家常, 从家常里短, 聊到趣事见闻,从民间鬼故事聊到人生感悟。
那敬业程度,都快赶上算命的了。
刘奇兵被他赶走了休息,但是又放心不下他,时不时地就寻着他看一眼。
每一次看见他跟人相谈甚欢,甚至还有给人聊哭了的,他就会偷偷地给与一个同情且冷漠的白眼。
这个沈府里头的人,都是后来添置的,都没有见过沈留祯这个人,自然也不清楚沈留祯的秉性。自然一个个都只当他是在单纯的聊天罢了。
可是刘亲兵是看着沈留祯长大的,太知道他的目的了。
他从前就总是喜欢跟家里头新来的人聊天,说上几句话,就大约明白了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不可信,能不能用。
这回同样也是如此,他在摸这座沈府中人员的底。
别看他现在笑嘻嘻的,跟谁都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说不定明天,就有人要被赶出去了。
那些人拉着沈留祯的手感动的哭呢天真,真是太天真了。
此时沈留祯戴着帏帽,跟门房小哥,在门房里头一人一个躺椅排排坐,手里头还拿着扇子晃着,要多悠闲有多悠闲。
门房小哥摇了摇头,说道“咱也不懂,就是觉得苦了咱们解将军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沈留祯摇着扇子,帏帽上的白纱被风吹得轻轻晃动,他那张好看的脸,也在白纱下若隐若现。
他轻笑了一声,说“这样看来,这皇帝跟他姐姐的感情好得很啊,如若不是如此,也不能这么偏袒她。”,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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