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食髓知味

小说:反派修为尽失后 作者:一丛音
    “盛焦对我情根深种。他英明神武, 十三州第一”

    “定情信物”

    “占有欲十足的盛宗主抱尸恸哭,一怒之下杀了你为我陪葬”

    “在天衍学宫还同床共枕,恩恩爱爱不分你我呢。”

    曾经为了保命而胡编乱造的话此时像是回旋镖似的从天边绕回来, “咻咻”撞在奚将阑那助听万物的耳饰上,将他脑仁都给撞得一阵发麻发寒。

    “千年大醋缸”“道侣”“盛焦馋我身子”“狂性大发,妄图玷污我的清白”等等一堆虎狼之词像是无数鸟雀在脑袋上飞来飞去,叽叽喳喳环绕耳畔。

    奚将阑浑身剧烈哆嗦了一下。

    他想过和盛焦重逢后的场景, 无外乎是剑拔弩张、拔剑相向, 亦或是撒腿就跑未果被一剑穿心,反正终归是惨烈又伴随着恨意杀气的。

    可没想到

    对着盛焦那张让奚将阑做梦都会惊醒的的脸,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即将被杀的恐惧, 而是铺天盖地的从足心一路蔓延至全身经脉的尴尬和羞耻。

    求而不得, 由爱生恨。

    强取豪夺, 霸、霸王硬上弓

    以及震碎他天灵盖的那句我心非冷石, 日久生情,倾慕盛焦

    奚将阑“”

    奚将阑突然想死一死。

    盛焦还扣着奚将阑那只不安分的手,他身形高大, 几乎将奚将阑半个身子困在怀中,冰冷空洞的眼眸低下注视时, 带着浓烈让人心悸的压迫感。

    像是气若游丝的幼兽一头栽入猎坑, 毫无防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奚将阑耳根通红地对上盛焦的视线, 腰差点软了。

    他总觉得自己靠着的不是个大活人,而是一块能轻易将他冻成冰渣的冷石, 和滚烫的身体相贴, 冰火两重天。

    “哥、哥哥。”奚将阑呼吸都屏住了, 浑身紧绷, 勉强露出个乖巧的笑容, “久违久违。你的哑巴症治好了吗”

    盛焦“”

    他这张嘴里就不能说出句人话吗

    盛焦见身份败露,面如沉水将缚绫扯出。

    这下奚将阑来不及尴尬羞耻,飞快朝一旁的相纹画一指,嘴皮子利索得叨叨叨,唯恐晚了一步就被逮进那暗无天日的囚芥里困着。

    “奚家相纹应巧儿必定和六年前屠戮奚家之人有牵扯,獬豸宗冤枉我多年,现在终于寻到一丝线索,就不必拿我这个可怜受害之人当嫌犯充数,来挽救盛宗主獬豸宗的名声了吧。”

    奚将阑一边求饶告罪,一边却又夹枪带棒,听的人来气。

    盛焦早已习惯他的说话方式,充耳不闻将缚绫往他手腕上扣。

    “盛、盛焦”

    奚将阑似乎被他冷酷无情的举止给弄愣了,也不挣扎地任由他将缚绫缠在手腕上,好一会才轻声道“盛焦,你别这样对我。”

    盛焦系缚绫的手指一顿。

    奚将阑之前被天衍珠砸了一下的微红指尖细细密密发着抖,他肤色本就雪白,加上常年病弱,苍白手腕被盛焦直接捏出一圈淤痕。

    “獬豸宗的宗门长老依然有曲家的人。”奚将阑面对盛焦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他像是终于知道怕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若入獬豸宗,他必定不肯放过我。”

    奚将阑很少会在旁人面前示出自己的惊慌,此时哪怕极力隐藏,却还是遮掩不住眸底的惊惧。

    他怕那位曲家长老。

    盛焦突然抬手掐住他的下巴,强行让他抬起头来。

    奚将阑眼眸清凌凌一片,好似羽睫一眨就能落下两行泪泪,眼眸深处不安又惶恐。

    盛焦注视那双眼睛许久,突然轻轻动了动削薄的唇。

    “曲家长老,三年前早已死在南境,尸骨无存。”

    奚将阑一愣。

    “而你,奚绝。”盛焦冷冷道,“三年前曾在南境花楼逗留半年。”

    奚将阑“”

    “我同我有什么关系”奚将阑眼底全是找不出丝毫伪装的迷茫和惊愕,“我是被你们獬豸宗的搜捕令逼得没办法,才去南境花楼当花魁避开追杀谁知道堂堂獬豸宗长老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会为老不尊去花楼狎妓,这也能怪我身上”

    听到“花魁”这两个字,盛焦眼尾轻轻动了动。

    知道他不会说实话,盛焦冷冷一抬手。

    被扔出画舫外委屈绕着恶岐道转圈的天衍珠宛如一道流光,“唰”地破窗而入,叮当几声脆响,一百零七颗天衍珠乖顺缠在盛焦手腕上。

    每一颗天衍珠,皆是天衍恩赐,一颗甚至比一条天衍灵脉还要珍贵稀罕。

    几乎天衍珠出现的刹那,奚将阑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几乎从盛焦怀中翻出去,左手奋力按住右肩,疼得控制不住痛吟一声。

    肩上黥印像是沸腾的岩浆,冲开那点红痣从骨血经脉中窜出,猛地闪现一个幽蓝雷纹形成的「灼」字。

    一百零七颗天衍珠也跟着“滋滋”作响,噼里啪啦闪现一丝丝漂亮璀璨的雷光。

    黥印瞬间发作让奚将阑呼吸急促,满脸冷汗还在艰难地笑,边喘边道“怎么,盛宗主也要将曲家长老死在南境之事算在我身上也行,总归我的罪名数都数不清,不在意再背多一条人命。”

    盛焦默不作声屈指一弹天衍珠。

    躁动不已的天衍珠瞬间安静,每颗珠子凭空飞快旋转,发出咔咔的清脆声响。

    奚将阑记得这个声音。

    当年他入獬豸宗时,盛焦也是这样用天衍珠来断定他是否有罪。

    那时的一百零八颗天衍珠,只一颗显“诛”。

    正因为那颗“诛”,奚将阑险些在獬豸宗送命,又东躲西藏数年苟延残喘。

    时隔六年,盛焦竟然再次用天衍珠断他罪。

    奚将阑想笑,但肩上的黥印热意遍布全身,让他热得汗水滴滴答往下落,没一会就冷汗淋漓,打湿贴在脸侧的乌发。

    这股燥意太难受了,奚将阑都没意识到被「弃仙骨」折腾得遍体鳞伤的经脉缓缓流过一道暖流,疼痛稍减。

    天衍珠陆续停止转动,雷纹相撞,像是烧起来的幽蓝鬼火。

    奚将阑抬头去看天衍珠,第一眼便是那颗从一开始就没动的熟悉珠子。

    是六年前那颗断他罪的「诛」。

    奚将阑记性极佳,记得当年那颗珠子上有道很漂亮的白纹,像是蜜蜡晕色,好看得很。

    只是不知为何六年过去,那珠子竟像是风吹日晒过似的,消颓破落,灰扑扑的和其他珠子格格不入。

    即使如此,它还是顽强地显示「诛」。

    死倔。

    盛焦冷眼旁观天衍珠挨个停止。

    直到周围恢复安静,他漫不经心垂眸看去时,瞳孔一颤。

    一百零七颗天衍珠,本该只有一颗显「诛」,但这次不知为何,四个瑟瑟发抖的珠子和灰扑扑的那颗紧挨在一起,显出艳红的

    「诛」。

    盛焦手一颤。

    奚将阑直勾勾盯着那五颗珠子,紫色眼眸像是扭曲的漩涡,轻轻动了动。

    一刹那,两人都没有说话。

    周遭气氛紧张到让人窒息,盛焦和奚将阑冷冷对视,嘴唇轻动。

    “奚绝”

    这两个字甚至都没有说完,奚将阑突然眼睛眨都不眨地凭空招出漆黑藤鞭,「弃仙骨」磅礴灵力再次从经脉中腾起,直冲还虚境,“啪啪”两声朝着近在咫尺的盛焦抽去。

    盛焦愣了愣,天衍珠瞬间四散而来,化为雷纹结界挡住那毫不留情的藤鞭。

    “啪”

    一声脆响。

    奚将阑已经趁着这一击从盛焦怀中滚了出来,身轻如燕往后一退,全无方才气息奄奄的重伤模样。

    纤细手腕抖了抖藤鞭卷住画舫木柱,微微一勒。

    扭曲如游蛇的藤鞭猛地绷直

    一声砰的闷响,强行让奚将阑往后撞出去的身体停滞住,赤着的脚蹬在木地板上,玉似的足尖一阵青白。

    盛焦孤身站在那,一百零七颗天衍珠围绕周身杀意滔天,在一阵雷光肆意中冷冷看他。

    在天衍珠浮现「诛」时,一直平静的盛焦像是被凭空塞了一堆无处安放的杀意,连瞳仁都变得森冷。

    宛如一尊无情无感的冷面杀神。

    奚将阑哪怕知道那几颗「诛」会让盛焦毫不留情地屠杀自己,对上那骤然冰冷的视线,还是罕见呆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勾唇一笑,好像那一瞬间的失神只是错觉,姿态散漫将乌黑墨发胡乱理了理,妖靡面容张扬明艳。

    “天道大人,这就没意思了奚家相纹线索已摊在明面上,罪魁祸首明明另有其人,您却还是追着我不放。再这样下去”

    盛焦面无表情打了个闭口禅过去。

    奚将阑一甩藤鞭,“啪”地将那道灵力打碎,笑吟吟地说完下一句。

    “我倒真的以为堂堂獬豸宗宗主对我情根深种了。”

    那五颗天衍珠像是有神智似的,张牙舞爪地朝着奚将阑张牙舞爪噼里啪啦。

    盛焦垂眸看了它们一眼。

    天衍珠瞬间安分,只有那颗死倔的还在放着小雷电。

    “天衍在上。”盛焦对他的撩拨显然已习惯了,漠然道,“奚家屠戮,同你有关。”

    旁人说“天衍在上”时,总是敬畏崇敬的,但盛焦的语调却古井无波,好似被整个十三州奉为神祇的天衍灵脉于他而言,不过一座寻常山峰。

    毫无敬意。

    奚将阑笑了起来,藤鞭游龙般飘在身边,亲昵地蹭了下他染血的脸颊。

    既然撕破脸了,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在「弃仙骨」效用期内,让盛焦命陨此处。

    要么

    奚将阑紫眸一缩,藤鞭挥舞而去,呼啸朝盛焦抽去如此长的藤鞭他使起来得心应手,鞭尖抽过去时甚至没有触碰到纷纷扬扬的雪花半分。

    “铮”

    藤鞭和雷光相撞,竟然发出金石相撞之声,紫色灵力和蓝色雷纹冲到一块,细碎如蛛网的光芒将整个画舫充盈。

    融合画舫的「三更雪」发出“吱呀”的声响。

    还虚境对半步大乘,「弃仙骨」的伪天衍灵力在奚将阑的加持下竟然能同盛焦打成平手。

    画舫如惊雷般炸接二连三剧震。

    奚将阑随手取下耳饰扔在一边,足尖蹬着半空弯曲的藤鞭,借力往前在无声雷中身形如利箭冲到盛焦面前。

    盛焦眼睛眨都不眨,天衍珠当即就要狠狠劈下。

    奚将阑突然喝道“冬融”

    话音刚落,盛焦腰间隐藏身形的冬融剑瞬间出现。

    有天衍珠,盛焦很少用这把冬融剑同人交手。

    冬融和春雨是同一块灵剑石铸成,灵力相连,奚将阑乍一出声唤它,冬融晕晕乎乎地从盛焦腰间飞窜而出,“啪”地落在奚将阑掌心。

    奚将阑眼睛眨也不眨,艶美的脸上浮现一抹勾魂摄魄的笑意,握剑便劈

    盛焦“”

    他怎么敢的

    奚将阑就敢。

    趁着冬融没反应过来,转瞬破开能让天崩地裂的雷光劈开,在即将冲到盛焦面门时,五指狠狠在剑刃上一滑,血痕布满整个剑刃。

    冬融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拿来砍主人了,赶忙挣扎想要离开。

    但奚将阑没给它时间,那血似乎淬着毒,闪现一抹血光,干脆利落往盛焦身上斩去,丝毫不留情面。

    冬融剑灵尖叫“啊”

    盛焦瞳孔轻动,抬手一勾,五颗显示出「诛」的珠子瞬间挡在他面前,同冬融剑遽然相撞。

    “锵”

    冬融剑刃上一滴血落在盛焦脸颊,“嘶嘶”一阵微响,竟将他的脸腐蚀出一圈狰狞的红痕。

    奚将阑连骨血中都淬着毒。

    但盛焦眼睛都没眨一下,宽大的手以肉眼都捕捉不到的速度猛地往前一探,将半空中还未来得及退去的奚将阑一把抓住。

    砰的一声闷响。

    盛焦力道大到无法想象不容抗拒,近乎冷血无情地扼着奚将阑的脖颈,将单薄身躯狠狠掼在地上。

    冬融剑已经重回他掌心,寒光乍现,剑尖直朝奚将阑心口落下。

    奚将阑猝不及防,整个人像是折翼蝴蝶,轻而易举被按住,后背撞在地上,险些直接呛出一口血。

    就在冬融即将落下时,他倏地张开五指结出一团灵力挡住冰冷剑尖。

    剑尖往下,结界阻拦。

    各个用尽全力厮杀,手都在颤抖。

    “轰”奚将阑用力一甩,力道之大竟让冬融剑从盛焦掌心脱手飞出,狼狈摔在地上。

    盛焦面容森寒,脸侧狰狞的血痕缓慢地愈合,空洞无神的眼眸带着杀意,一字一顿像是雪山之巅肆虐的雪崩,撼天动地。

    “奚、绝。”

    “咳哈哈。”奚将阑被扼住命门,竟然还在笑,他笑得浑身颤抖,手指挣扎着伸向前,一点点揪住盛焦的衣襟。

    盛焦居高临下注视着他,强大而冷厉的身形给足冰冷的压迫感。

    他冷冷扣住奚将阑不知道在做什么小动作的手,吐字如冰“你若再”

    奚将阑突然道“盛无灼。”

    盛焦一愣。

    奚将阑突然不管脖颈处那双要人命的手,奋力拽着盛焦的衣襟扬起脖颈,顺势也将盛焦半个身子往下一拽。

    盛焦被叫得愣了一下神。

    再次反应过来时,一股含着丹桂气息的“蝴蝶”轻轻落在他唇边。

    盛焦瞳孔剧缩。

    奚将阑给了盛焦一个缠绵又亲密的吻。

    甚至用染血的舌尖撬开盛焦紧闭的唇缝,急促的呼吸交缠,哪怕剑拔弩张中也带来一股至死方休的暧昧。

    耳畔剧烈嗡鸣。

    浑身血脉奔腾的声音如涓涓流水,淌过每一寸经脉,甚至连指尖都泛着酥麻。

    冬融剑愣住,直接横尸当场,恨不得自己死了。

    一百零七颗天衍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僵在半空一瞬,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同时,横玉度和酆聿终于登上画舫。

    酆聿嘚啵嘚啵“他们不会真的打起来吧相爱相杀娘的真带感”

    横玉度蹙眉“盛焦的灵级相纹很难缠,无论他本心如何,却只能万事遵公道、不可藏私我听说天衍珠执意要断将阑有罪,刚才那阵仗,恐怕两人已经打上头”

    话音戛然而止。

    轮椅猛地急刹车,木轮滚动和地面摩擦传来刺耳的摩擦声,猝不及防的横玉度差点不受控制飞出去。

    两人木然看着远处废墟,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往旁边一伸,似乎想要捂住对方的眼睛。

    横玉度“”

    酆聿“”

    酆聿猛地将轮椅往后一转,面红耳赤地道“打、打上头这恐怕不是打上了头,咱们要是再晚来一点,他们得直奔下三路去吧”

    横玉度“”

    横玉度本就受惊,此时乍一被酆聿这短短一句虎狼之词吓了一跳,捂着心脏愕然看他。

    酆聿干咳一声,知晓横玉度这种端方君子听不得这种腌臜话,忙打了个哈哈,正要推他走,却听到身后传来奚将阑的一声

    “听之、任之、护之”

    琉璃雀尖啸一声。

    「换明月」的灵力猛地溢满整个画舫。

    横玉度唇角不自觉地抽动,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奚将阑唇间带着淡淡桂花香,强行探入盛焦唇中,甚至不怕死地去缠盛焦的舌,趁着盛焦失神之际,他舌尖血倏地溢出,带来一股莫名猩甜的气息。

    那不像是血的味道,倒像是

    盛开的昙花。

    盛焦浑身一震,立刻就要推开他。

    但已晚了。

    奚将阑的血带着剧毒,一滴舌尖血也让盛焦这种半步大乘期的修士浑身灵力停滞一瞬。

    盛焦瞳孔几乎缩成一个点,浑身僵硬如石,手掐住奚将阑的脖颈却是怎么也用不了力,甚至连往后撤躲开都做不到。

    明明是个亲昵的吻,两人眼底却全是无情的算计和冰冷的杀意。

    奚将阑亲人反而把自己腰给亲软了,察觉到盛焦僵硬住,他终于放开人,眼尾浮现一抹飞红,眸瞳涣散微微喘息着,羽睫一眨一滴水痕直接滚了下来。

    一滴舌尖血制不住盛焦太久,奚将阑一边喘一边抖着手五指一拢。

    一声琉璃破碎声,横玉度给他的五个琉璃玉简被他硬生生捏碎在手中,划破光洁的掌心。

    在天衍学宫时,奚将阑就总是找横玉度拿琉璃雀保命。

    当年他弄断酆聿的鬼刀,被千里追杀时,就是用了这个“听之、任之、护之”,强行把盛焦绑来当护卫,这才救了自己一条小命。

    这次为了以防万一,奚将阑要了五支「换明月」玉简。

    此时毫不犹豫全部用上,就算盛焦有天大的本事,也要在一个月之内不能动他分毫,甚至还任由自己摆布。

    琉璃雀破碎的灵力落在盛焦胸口,倏地化为铺天盖地的灵力绑缚住盛焦的神魂

    我有琉璃雀,可换明月。

    盛焦浑身一震,视线冷厉看向奚将阑。

    「换明月」生效后,奚将阑没了性命之忧,脱力地摔回地板上,手背搭在额间,再也忍不住闷闷笑了出来。

    满头乌黑乱发披散在地上,厚厚积雪混合着红衣血痕,像是盛开耀眼花朵的一根根漆黑藤蔓,淬着毒似的。

    漂亮又令人望而生畏。

    单凭奚将阑此时的灵力,无法在此地杀了盛焦。

    这“听之任之护之”的一个月时间,足够奚将阑在盛焦被迫的保护下平安无事去中州寻应巧儿,找到屠戮奚家的罪魁祸首。

    这是他选的另一条路。

    时隔六年,本来以为算无遗策的盛焦再次被奚将阑以同样的方式算计,脸色阴沉得几欲滴水,冰冷看着身下的奚将阑。

    “盛宗主。”奚将阑懒洋洋睁开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道,“我不喜欢您的手,好多剑茧,磨得我不舒服。您能让它换个地方摸吗”

    盛焦“”

    盛焦下颌紧绷,眼神冰冷宛如暴风雪突临。

    “奚绝”

    “我在呢。”奚将阑眯着眼睛辨认他的唇形,嬉皮笑脸地说,“不过劝盛宗主还是对我客气些,否则我丧心病狂,不知道又要借着「换明月」做出什么有辱斯文、玷污天道大人清白的事呢。”

    盛焦冷冷看他。

    奚将阑一笑,抬手拨开盛焦已经没有任何威慑力的手,微微撑起上半身,凑到盛焦面前,柔声说“还是说盛宗主食髓知味,已经”

    最后含糊的虎狼之词没说完,奚将阑眼睛眨都不眨地凑上前,又正大光明地亲了盛焦一下。

    盛焦霍然起身

    他大概是气急了,地上散落的天衍珠每一颗都在簌簌发着抖,面上却还是冷若冰霜,眼神黑沉,像是随时随地都能杀人。

    奚将阑躺在地上哈哈大笑。

    他舔了舔唇角,感觉自己好像啃了一嘴冰渣,冰得舌尖发麻。

    盛焦拂袖就走。

    奚将阑注视着盛焦背对着他的背影,突然从满堆伪装的脏心烂肺、虚情假意中,扒拉出一丝难得的鲜血淋漓的真心。

    如果不是天衍,他们或许不会像如今这样,相逢见面,皆是令他做吐的虚伪算计。

    可终归

    奚将阑怔然心想“我终归是要活下去的啊。”

    盛焦沉着脸将唇角的血抹掉,往前走了几步,才察觉到画舫中有人来了。

    横玉度和酆聿一坐一站,正伸着手互相挡住对方的眼睛,满脸“非礼勿视,噫”的麻木。

    盛焦“”

    酆聿察觉到一股冰刀似的眼神狠狠刮了自己一刀,他飞快将横玉度的手扒拉下来,满脸正色地两指指天。

    “我们发誓,什么都没看到,盛宗主可别把我们灭口。”

    看了这个天大的乐子,酆聿都要兴奋疯了,但他也知道看盛焦的乐子,得命硬才行。

    地上天衍珠瞬间被雷光牵引,飞快连成珠串缠在盛焦手腕上。

    盛焦没说话,只是冷冷瞪了横玉度一眼。

    横玉度给奚将阑的「换明月」没想到会被用在好友身上,他有些尴尬,垂着头瞅自己的足尖,心虚地默不作声。

    盛焦收回视线,连张嘴都懒得张,灵力催动声音。

    “核舟城有其他相纹画,全都寻出来退还回去。”

    恶岐道核舟城的相纹买卖,盛焦已经明白过来自己显然被人当枪使,但他并不介意。

    天衍灵脉在中州各大世家手中独占,若是恶岐道有个私下买卖相纹的,对中州世家也无半分好处。

    酆聿没好气道“喂,你当我是你下属呢,那个小呆瓜上沅呢”

    盛焦五指紧握,天衍珠绕着他的手腕不住地凭空转圈,似乎很恼怒

    横玉度对诸行斋众人的性子都很了解,小心翼翼盯着盛焦看了好一会,心想这是为自己被强吻而生气,还是为再一次被奚将阑用「换明月」算计了而恼羞成怒

    有点看不懂。

    盛焦大概是气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任由酆聿在那叨叨。

    横玉度自知理亏,倒是愿意为他跑这一趟,他偷偷拽了拽酆聿的衣袖,心想赶紧闭嘴吧。

    酆聿不明所以,回头瞪他。

    “好,我替你跑这一趟。”横玉度温声道,“那将阑”

    他想提醒奚将阑几句话,但是盛焦修为比他高,若是传音肯定会被发现,只好按捺住,轻轻地道“将阑用了「弃仙骨」,那东西效用过去后,恐怕会有十天的重伤期,你直接带他去药宗找小毒物吧,看看能不能治好他,让他少受些苦。”

    盛焦抬手一指,示意他赶紧走,少碍眼。

    横玉度无声叹气,又对着慢吞吞站起来、又踉跄摔下去的奚将阑道“将阑啊,还有十天天衍学宫就要截止招生。”

    奚将阑好不容易找了个保命符,此时心情极好,正撑着身体慢慢地胡乱爬,手在地上不断摸索,像是在找什么。

    他抬头辨认横玉度的唇形,没听出来话中太隐晦的意思,笑吟吟道“知道啦。”

    横玉度“”

    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的暗示

    「换明月」对盛焦只能生效十天,若是奚将阑全然不知,十天之后还在作死,那

    场景有点悲惨,横玉度不愿看。

    横玉度被骂骂咧咧的酆聿推着离开,犹豫一下还是觉得不忍心,破罐子破摔地朝着奚将阑传音。

    「将阑,换明月对盛焦只有十天效用,你小心点,切记不要太得罪他。」

    盛焦冷冷剜了他一眼。

    横玉度就当没看到,心怀侥幸地去看奚将阑。

    奚将阑之前怕盛焦用雷音对付他,特意将耳饰拿了下来,此时刚从角落里找到,调试好一会才扣在耳朵上。

    周围的声音呼得灌入耳中。

    察觉到横玉度的视线,奚将阑疑惑道“啊怎么了”

    他错过什么了

    横玉度“”

    到底有没有听到啊

    盛焦的眼神都要吃人,横玉度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奚将阑不明所以,只觉得六年不见,横老妈子怎么越来越啰嗦了,看临走时那个眼神,像是见他最后一面似的满脸不忍和同情。

    好慈爱啊。

    叽叽歪歪的酆聿和好慈爱啊的横玉度一走,整个冰冷画舫又只剩下奚将阑和盛焦。

    看着大雪中身形挺拔如松的盛焦,奚将阑眼眸一弯,笑吟吟地道“盛宗主,我站不起来了,你受累抱我离开呗。”

    盛焦视线冰冷看他。

    奚将阑有恃无恐,嚣张回望。

    只是裾袍下的腿却在努力克制着发抖,像是在忍着疼。

    盛焦深吸一口气。

    「换明月」若是在交手时他必定能将灵力击碎,躲掉横玉度的言灵控制,但这个琉璃玉简和攻击时的囚笼或琉璃剑全然不同。

    就算盛焦再排斥,被「换明月」困住的神魂还是不可自制地遵循奚将阑的话。

    这便是灵级相纹的可怕之处。

    盛焦面无表情走到奚将阑面前,俯身将他打横抱在宽阔的怀里。

    奚将阑面容明艳,细看下脸颊还有个未消的猫爪红印,笑起来时恍惚有种年少稚嫩的天真烂漫。

    他的小腿垂在一旁,似乎真的不能动了。

    盛焦一怔,垂眸看他。

    奚将阑用力蹬了蹬小腿,苍白着脸却还在冲他笑“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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