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叶卿池的心跳要比常人慢些,体温也更冷些。

    这是叶瑾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

    而第二个冒出来的想法是自己好像翻车了。

    他先前还朝人放话,说是自己有把握,不仅不听劝一定要开柜,还要放出灵体去探一探究竟。

    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叶瑾心里懊恼自己反应慢了一瞬,却又想着自己先前还是有句话还是没说错的。

    他身后确实有个好哥哥,甚至眼下他还靠在对方怀里,眼前覆着对方的手。

    细密睫毛颤了又颤,叶卿池掌心被扫得发痒,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叶瑾心虚的表现。

    他神情平静,将人放开且后撤半步,扯唇“舍得睁眼了”

    “啊,怎么了,”叶瑾装傻,“这是在哪”

    叶卿池体贴帮人回忆“没怎么,就是最初有人说了句有把握而已。”

    叶瑾抿唇,好半天后才吐出一个字“哦。”

    “你怎么不说最初是有人要带我下山呢,”叶瑾抬手在空中虚虚一捏,“索性从源头开始。”

    叶卿池轻笑,没去反驳“在这种事上,你倒是聪明。”

    叶瑾不言,自知理亏,便赶在叶卿池再度开口说些什么前,率先将周围打量个遍。

    从环境上看,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城墙上。

    刻有仙鹤的大理石层层堆叠而上,叶瑾起身朝前走走了几步,手搭在墙垛的凹陷处,月色洒落间,他看到熟悉的场景。

    他半眯起眼,仔细辨别,笃定“那是鹤城那座祭祀高台。”

    不是白日见到的荒败,呈现在叶瑾眼前的,是鹤城正当盛时的场景。

    灯笼高挂街头,巫旗如线香火萦绕,琉璃作瓦灵石当饰,真真正正称得上是热闹辉煌的高台。

    有仙鹤扑翅落地,垂首间便是众人跪拜。

    好生气派。

    观望间,已有大巫手捧龟甲,立于高台神情肃穆,垂眸正欲卜卦。

    叶瑾站得远听不见他嘴中在念叨什么,但大差不差猜测对方是在祈求风调雨顺之类的期盼。

    他安静看着,觉得新奇又古怪。

    “那灵体似乎并无恶意,”叶瑾低喃,“这是它的记忆。”

    叶卿池应声“是它们的记忆。”

    祭祀的高台很高,台下人不敢高望,只合掌虔诚,盼着仙鹤能够庇护他们年年丰收、无病无灾。

    在台下百姓眼中,大巫手中的龟甲卜卦便是天意传达,而仙鹤则是降临人间的使者。

    人人都盼着生活能好些。

    可叶瑾却指尖微扣,目光落在高台中央,在一片祥和中似是瞧见什么。

    他心里一跳,不能确定是否是自己看错,只得探身继续看去。

    台上的大典已进行过半。

    大巫晃着龟甲来于鹤前,弯腰俯身,两掌高于头顶、

    卜钱从龟甲中接连落下,大巫面带微笑,低头间却是脸色一变。

    但他很快将其掩盖,借着低头姿势重新将卜钱掷出,无人知晓头次卜卦的结果如何。

    手里动作匆忙,额间有汗流下,大巫两掌合拢,祈祷卜钱呈出个好结果。

    而自始至终停在他面前的仙鹤扇了下翅膀,足上有黑色光芒一闪而过,它的目光凝在对上身上,安静又幽幽。

    叶瑾是这个时候意识到出事了的。

    他直起身,轻声道“卦象有异。”

    话说出口的一瞬,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已汇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乌云。

    雷鸣轰想间,仙鹤眼眸黝黑,翅尖有墨色黏腻状液体出现,由下而上逐渐攀至全身,所到之处泛起一片腐烂。

    叶瑾眉心微皱,一眼就瞧出了对方如今的状态。

    是魔种。

    仙鹤被寄生了。

    魔渊势力强盛,而魔种以灵体为食,一心想对人界动手。

    人魔境地间的屏障被破,便有魔种潜入人界,在境内大肆虐杀。

    后各方势力联手,耗时耗力数十年,才将魔种逼退回魔渊。

    算着时间,鹤城繁盛时正逢魔渊入侵人间,被牵连至此并不奇怪。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

    叶瑾看过很多书,也问过很多人,得到的关于鹤城的消息里,却并无同魔渊有关的任何内容。

    不该如此的。

    若鹤城之事当真与魔种有关,必不可能如后世口中所说那样,是因干旱后的瘟疫那般简单。

    可他又不会认错。

    放眼望去,叶瑾再度转身,高台上早已火光一片。

    原本优雅的鹤仍站在高台,身上像被人啃食过般,白骨在羽毛下隐隐露出,歪头看向周围。

    它的眼神古怪极了,叶瑾站得远瞧不大清楚,只大概望见对方脸上攀爬着不少细密黑纹。

    像触手,又像血管,活生生的在鹤脸上蠕动。

    无端就让叶瑾想起,不久前自己在青山派下的集市中遇到的类似东西。

    谁都未想过祭祀当天高台上会有如此变化。

    众人反应不及,只当大巫在上头同仙鹤沟通,却不料台上人喊叫一声,撕心裂肺,下刻便从空中落下。

    在巨响传来时,叶瑾闭上了眼。

    “是魔种,”他有些恍惚,觉得所见一切有些不真实,“在仙鹤身上。”

    叶卿池安静看向城内。

    台下众人如惊雀,愣神片刻便仓皇逃离。

    可魔种又怎会放过他们。

    他垂眸,视线落向躺在地上的大巫,后者四肢扭曲,面孔可怖,黝黑的眼眸却忽然眨了下。

    叶卿池就这般看着大巫慢吞吞起身,地上蠕动的黑纹钻入他的脚底,控制着他一步步朝着人群走去。

    一时间哭泣哀嚎此起彼伏。

    被寄生的鹤晃着身体展翅冲天,随着它逐渐腾空的身影,有冰凉雨丝悄然落下。

    叶瑾下意识抬手摸脸,可他们并非存在于回忆中,摸不着也瞧不见,只能见雨丝从掌中穿过,逐渐在地面汇成一滩小小墨色水坑。

    是黑雨。

    白鹤飞天,黑雨降落。

    灵体所说的两者如今都齐了。

    城楼下的寄生还在继续。

    叶瑾不想去看,便后退几步,看向叶卿池“所以鹤城的落败并非是瘟疫。”

    叶卿池“是。”

    “那为何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叶瑾不解,“说是干旱,说是瘟疫。”

    就连剧情里的描述都是如此。

    叶卿池见他生气,声音很轻“因为这样,才能真正做到堵口掩目。”

    鹤城过去的事他上辈子并未完全了解,但大概也能猜到同魔种有关。

    叶卿池念着自己目前的身份,不好将事情完全挑明,只好轻笑声去给人提示“不如想想,当初谁会这么做。”

    事实上,叶瑾方才是思考过这个问题。

    可范围太大,时间又久,再加真相被人隐藏百年,再去寻必是一件难事。

    再者,能够将鹤城事迹从世人眼中一笔抹去的人,必不会露出拙劣马脚。

    “等回青山派,我会去翻下历年的委派记录。”叶瑾道。

    不出意外,青山派当年参与过同魔渊的对抗。

    而它又和鹤城离得近,极有可能会派人前来支援。

    在心里落了计划,叶卿叹“鹤城的水好深。”

    他本意是来救人的,没想竟窥见百年前真相,甚至还牵连到魔种。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叶瑾垂眸重将视线落回城内,睫毛掩下眼中起伏的情绪。

    黑雨如幕。

    天地昏暗一片,黑云高聚半空,压得人喘不过气。

    黑色细线顺着大巫的手攀爬到孩童身上,在哭喊尖叫声中顺着他的眼眸缓慢钻入。

    紧接着,哭声停止了。

    吞噬完新灵体的魔种显然很是满意,它从孩童七窍中爬出,重新回到大巫体内。

    而离了魔种的孩童,在同时也如破洞的布袋,干瘪着摔落在地。

    一个时辰都未到,原本热闹的鹤城已是毫无人气。

    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可怖躯体,大巫拖着缓慢步调来至主街,脚边擦过半块碎石,踉跄着扑倒在地。

    这下,整个鹤城便真的没有站着的人了。

    和从别人口中听到不同,亲眼见证一座城生命的消亡是件很残忍的事。

    特别是同鹤城这般。

    叶瑾深吸口气,低眸看向叶卿池。

    “这就是灵体想给我们看的东西吗,”他嗓音有些低,打起精神问,“那后来又是为何会被困在阵中。”

    叶卿池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因为这并非全部。”

    “瞧。”

    他嗓音缥缈“有人来了。”

    叶瑾回头,逆着光瞧见有人迎着大雨,从城门而来。

    是个兜帽人,浑身上下包裹严实,根本瞧不见他的真容如何。

    只是他手里提着只灯笼,步步前行间有光芒从四周飞来,细细碎碎的,像是满天繁星不断汇聚到灯笼里。

    兜帽人姿态极其随意,若忽视他周围环境,倒更像是在自家后花园路悠闲散步。

    可叶瑾眼睛尖,盯人看了许久,在对方弯腰将什么东西放在主街中央时忽得出声“他在布阵。”

    他或是对阵法不大熟练,布阵动作并不快,看得叶瑾直皱眉。

    待他做完一切,被魔种寄生的鹤也终于停在街头。

    兴许是计划成功,无需容器寄生,又重新回到鹤身上的魔种直接将宿主吞噬,在主街上变为一团不人不鬼的东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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