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纵炼出魔脉后, 对魔息的感知能力远超以往,甚至超过了未开神目时的卿笑寒。但这可是在神山, 镇压百万魔物的神山!怎么会出现魔息?
更何况,离山神祭镇魔才过去一个月!
“阿纵确定吗?如果此地出现了魔息, 那当真是……前所未有。”
卿笑寒也神色微敛,道:“三千年了,前所未有。”
祁纵没说话, 只是凝神观察周围, 发现身边的黑暗越来越浓稠,仿佛凝成了实质。
他索性闭眼, 放弃视物, 转而谛听一切入耳的声音。突然, 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声响在空中绽开, 祁纵立刻睁开双目、抬手一刀!
霎那间,漆黑的屋里迸射出一线清光。有个东西惊叫一声,明明没被劈到,却好像受了偌大的惊吓, “嗤”的一声溜走了。
这东西畏光!
卿笑寒往空中一点,指尖溢出了几团金色的光晕,重新照亮屋内。刚才的黑暗显然有异, 说不定是法术造成,但对上神元的光芒,一切暗影都不复存在。
作祟的东西不见了。
两人起身环顾,目光同时落在了柜台后。店老板还趴在那呼呼大睡。
老板是除他们以外, 店里唯一的活物了。祁纵和卿笑寒对视一眼,卿笑寒略一颔首,祁纵立刻过去敲柜台,把这矮墩墩的人参精惊醒了。
“奶奶个腿儿,谁吵你大爷睡觉……”老板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下一刻就见两个人看着自己,吓得往后一翻,“鬼啊!”
祁纵:“……”
祁纵道:“起来,问点事。”
“什、什么事!”
人参精胆子奇小,还犯了严重的起床气,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冲两人啐道:“呸!好端端的吵你大爷睡觉作甚?你大爷这把年纪的人参可不多了!吃我一只手、能延百年寿,知不知道啊小逼崽子?”
祁纵再次:“……”
祁纵这才听明白,它说的“你大爷”是自称。他压下语气,面无表情地说:“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那你把手伸出来,我砍了吃一只。”
“什么?小、小孽障!”
人参精顿时双手抱头,窜进了柜台底。它歇斯底里地乱叫道:“哎呦喂,小逼崽子欺人参太甚哪!没天理啦救命啊你大爷好柔弱啊——”
这回卿笑寒也:“……”
祁纵嘴角微抽,感觉没法交流了。卿笑寒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上前礼道:“老人家,抱歉打扰您休息。我们就想问问,您店里近几天可有异常。”
“异常?有啊,就是你们!”
人参精探了个脑袋出来,赶苍蝇似的摆手:“去去去,吃古董羹吗?要吃吃、不吃滚,别碍着你大爷做生意。”
卿笑寒保持微笑,还想说点什么,就被祁纵推开了。
少年一刀架在老板的脖子上,道:“行了不用废话了,你这几天有没有感到体虚气短,或者神志不清?”
人参精:“呃……”
祁纵喝道:“说!”
“就现……在!”
人参精惊吓过度,眼白翻起,直接撅过去了。
祁纵:“……”
祁纵忙撤刀捞住它,提起来平放在柜台上。卿笑寒连点人参精的穴位,才稳住了它的心脉。
“这胆子也太小了吧,吓一下就晕了?”祁纵皱眉看着,“百年老参精不可能这样心衰气短,肯定被魔息缠了。作祟的东西想害我们,我能感觉到,它还在这家店里。”
“没走便好,可以慢慢找。”
卿笑寒一笑,抬手向下按去。刹那间,一座冰蓝的结界自他掌心扩散,封闭了整间树屋。店里的气温迅速下降,连滚烫的石锅都结了霜,墙面上的树枝更是凝出一层薄冰,冒着幽微的寒气。
每个修行者都有天赋所向的五行元素,接近元婴期后,才能摸索出适宜的方向。若是天赋卓绝者,出生时便能产生对某种五行元素的感应,可比常人省去许多弯绕功夫。
卿笑寒的躯壳是名门之后,魂魄又是太古神明,自然属于那类命里开光的。公共栏目上至今还流传着他筑基那日、西蜀的大小江河全部逆流而上,涌向书剑宗的事迹。
但他往日里从未显山露水,施法也无所偏颇,所以祁纵还是第一回见卿笑寒动用本命五行的法阵,问道:“这个阵是做什么用的?”
“关禁闭。即刻起店家与世隔绝,只要修为低于我者,未经我允许,无法踏出半步。”
卿笑寒笑了笑,摘下一片凝在祁纵睫上的霜花。祁纵又道:“听起来怎么跟太平城那么像?你把太平城、甚至神山都藏起来不让人发现,也是靠的这个么?”
“这里是冰,有形可破,隐匿山城的是雾,无形无解。”卿笑寒双眼微弯,“阿纵想学吗?想学我可以教你啊。”
“你还欠我一招缴械,抓到魔物再说吧。”祁纵轻哼了一声,“所以你的本命五行是水?连接冰与雾的,只有水了。”
卿笑寒微笑点头,祁纵道:“好吧,先不说这个了。你找那边,我找这边,分头行动。”
两人便在屋中搜寻起来,因有卿笑寒的结界护持,不必担心魔物溜走,所以找得十分细致。这家店地方不大,没什么犄角旮旯可藏身,但他们寻了一圈下来,竟一无所获。
祁纵啧了声,道:“真不知躲哪去了。我入店后才感知到魔息,看来魔物只在店里逗留,肯定有离不开的东西。”
片刻后,他又道:“喂,你在看哪里啊,不找魔物了?”
“不是,阿纵。我们一直在看店里多出了什么,现在我倒发现,少了一样东西。”
卿笑寒抬手,将照明的神元聚集到头顶。祁纵顺着光照的方向看去,听他说道:
“你看这张桌上,没有石锅。”
在店铺的角落,有一张空桌。
其他桌上都有连通地火的石锅,只有这张的凹槽是空的,本该待在里面的石锅不翼而飞。更奇怪的是,虽然锅不见了,但下方的地火仍亮着,如果石锅是被老板收拾起来了,应该把地火也关闭才对。
祁纵皱眉观察了一会儿,道:“锅被魔物搬走了?它要这东西干嘛。魔物也爱吃古董羹?”
“爱不爱吃不好说,据我所知无人能抗拒古董羹的风味。但平白消失了一口锅……可惜老板还未醒,不然便能得知这尊石锅是何时消失的了。”卿笑寒道。
祁纵却说:“……不对,先别叫老板,这地方有点不对劲。”
他盯着空桌上的凹槽,来来回回地细看,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祁纵又去看了其他桌上的凹槽,最后皱着眉转回来。
卿笑寒道:“有何不妥?”
“这张桌山的凹槽……颜色比其他桌的深。”祁纵一脸疑惑,“桌子椅子都一样,怎么就凹槽的颜色不一样?石锅还不见了。”
卿笑寒笑道:“那我来看看罢。”
他深灰色的眼底,陡然间翻起了一分苍金的云潮。刹那过后,浓郁的金色归于沉寂,卿笑寒伸手往空桌的凹槽里一叩。
祁纵忙道:“喂!有火……”
然后就见金光熠熠的纹路流遍卿笑寒的指节,像是套上了一副精巧的护指,隔绝了地火的温度。
祁纵:“……”
祁纵不爽地抱起胳膊,暗骂自己多此一举。
卿笑寒一边单手结印,一边笑吟吟地说:“我竟不知,阿纵如此担心我。这个想学吗?嗯,一脸不开心的模样,看来不想学。”
“你——你哪这么多废话啊!学不学以后再说,干什么这是?”
祁纵用刀背怼了他一下,催促人快点办事。
“这张空桌的凹槽上,布了一道法术,隐匿了石锅的存在。但或许是因为施术者的修为不足,抹去了石锅的痕迹,却留下了石锅的影子,所以凹槽的颜色比其他桌深。”
卿笑寒说罢,指尖轻轻一挑,破解了术法的关窍。刹那间,一尊石锅浮现而出,和其他桌上的毫无二致。
祁纵一刀挑飞锅盖,向锅中看去。
只见这石锅里,竟然放着昏迷不醒的人参精!
那刚才吓晕的那个呢?
祁纵倏地回头,却见柜台上已经空了。屋内的光线忽然一沉,照明的光泡也被划破了!
瞬息之间,恢复黑暗。祁纵心弦一紧,不安的直觉暴涨,猛然将刀锋递出——
“啊呀!”
半空响起尖叫,这次听得分明,就是人参精老板的声音。刀光灼伤了这东西,孤注一掷的偷袭失败,使其失去了逃脱的机会。
卿笑寒的指尖顿时倾泻出万缕金丝,追随声源而去,将它捆了个严严实实。神元克制魔息,还散发着耀眼的金光,燎得这东西嗷嗷直叫、翻来滚去,以头撞地道:“啊!好烫!烫烫烫死啦——”
这只魔物,就是刚才的“人参精”!
祁纵把玉刀往它脖子上一横,“人参精”终于老实了,哆嗦着不敢再出声。祁纵盯着他观察片刻,发现了另一重异象——这魔物没有影子!
卿笑寒已将石锅中的人参精移出来施救,那一具躯体,也没有影子。祁纵登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用刀架着地上的“人参精”道:“你这点道行,就不要想着取代本体了吧。”
被他制伏的“人参精”一僵,看来被说中了。
祁纵继续道:“刚进店时,我看只有窗上点了盏灯,还以为是你要睡觉,熄了灯火。后来发现想偷袭我们的东西畏光,那这店里不点灯,大概就有别的原因了。所以从灯被吹灭的那一刻起,我便开始怀疑你。现在看来,你化形得和店老板毫无二致,因为你是他的影子;隐匿石锅的术法也是利用了你的特性,将它融入影中对吧?”
祁纵想通前因后果,道:“怎样,有哪里冤枉你了?我现在就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留在这里不离开?”
他话音落下,地上的“人参精”突然变了——它失去伪装,显出通体漆黑的真容来,紧接着迅速融化,恢复成了一滩没有自主意识的阴影。
这团阴影的边缘,与祁纵的影子接壤了。下一刻,整片阴影都溜进了祁纵的影子中!
卿笑寒道:“小心脚下,阿纵!”
祁纵猛地跃起,一丝寒意窜上了脊背。他在空中翻转,只见自己落下的影子竟凝在了原地,此刻鼓动起来、浮出了一具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形!
祁纵还在半空,玉刀已经劈下。那纯黑色的“他”竟也有样学样、从左掌心抽出了一柄影刀,直刺向他。
两把刀一上一下、一黑一白,锋刃交错。
它们角度相同、力道相同,就连碰撞时发出的清鸣,也完全相同!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讨厌的学人精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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