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第 379 章

小说:旧恩 作者:藕香食肆
    小胖妞知道许多与叶庆绪相关的事情, 也知道谢青鹤就是轮回大帝转世,除此之外,天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轮回大帝为何转世,以她的身份也不过是所知寥寥,对伏传说了个颠三倒四。

    伏传从她乱七八糟的叙述中整理情报, 很快就发现了其中最可疑的一点。

    谢青鹤不让他问责龙女盗窃仙棺之罪, 这事完全可以理解。从前轮回大帝应该就知道仙棺法阵会污染天下水域, 他为何不去破坏阵法想必其中有一些凡人不知道的苦衷, 导致仙棺暂时不能动。

    但是, 谢青鹤为何不准许他靠近仙棺

    这事就很没道理。

    龙女可以靠近仙棺,文澜澜可以靠近仙棺, 连上官时宜都可以靠近仙棺。唯独伏传一人被谢青鹤点名不许靠近仙棺。联想到龙女盗窃仙棺跑得无影无踪, 根本不对他做任何解释,只管跑仿佛整件事就只针对伏传一人,只有他和仙棺不共戴天。

    出于对谢青鹤的绝对信任,伏传心中犯嘀咕, 也不曾翻来覆去地深究细想。

    小胖妞带来的幽冥花证明大师兄安全无虞,他紧悬大半年的心就放了下来。他一边带着小胖妞回桑山给上官时宜报讯,一边通过驯书连接传话给龙女,表示善意,让龙女不必再逃。哪晓得龙女根本不信他, 只恐怕他是故意哄骗自己回家伺机夺回仙棺,依然不给回应,驯书连接一片死寂。

    伏传也很无奈, 叫不回来就算了吧。小胖妞说, 大师兄认为叶庆绪已入轮回, 世上应该再没有能截杀龙女的高手,他就不再操心龙女和仙棺的安全。

    追着龙女满天下跑了三天,回去又花了近二十个时辰,小胖妞就趴在他肩上呼呼大睡。

    据文澜澜所说,为了拦住大阴阳符杀进阴界,她也很辛苦。

    这时候距离龙女开启飞升大阵、叶庆绪以大阴阳符颠倒阴阳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时间,大阴阳符和文澜澜缠在一起堵住了黄泉引,和鬼府大军厮杀也就是大半年时间,早就把文澜澜累得不行了。

    小胖妞趴在伏传肩上就像某种小动物,睡得香了还有口水流出来,伏传也不嫌弃她,只觉可爱。

    若不是小胖妞违抗叶庆绪的命令,把大阴阳符贴在了谢青鹤身上,阴阳已乱。

    小胖妞很珍惜她遇见的每一个朋友。谢青鹤,伏传,长生草,乃至于只见面几次的上官时宜。这让伏传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云朝。云朝也是这么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每一份感情,珍惜又虔诚。

    不知道云朝哥哥现在去了哪里也进入轮回了吗以后是否还有相见之日

    伏传抱着小胖妞一路飞回桑山,刚刚踏入大本营,他就察觉到气氛不对。率先出来接他的不是李南风,而是姚岁与鲜于鱼,二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一丝戒备。

    伏传缓缓捏紧慕鹤枪,笑道“我回来了。师父在何处”

    正在此时,谢青鹤从回廊处慢慢走了出来。姚岁与鲜于鱼都躬身退了一步。

    “大师兄。”伏传即刻将慕鹤枪收回指间,拍了拍还在睡熟的小胖妞,“文师妹有消息回来。”

    谢青鹤止步在门廊之上,静静地看了他片刻,说“你去了何处”

    伏传确认家里必然是出事了,而且,事态很可能不利于自己。只是有大师兄和师父在,他并不担心事态控制不住,很坦然地回答“五日之前,我感觉到驯书连接到龙女,便去追她讨回仙棺。此事曾上禀师父与大师兄。”

    “在此期间,你不曾回来过”谢青鹤问。

    伏传摇头“不曾。”

    谢青鹤沉默片刻,说“你离开半日之后,师父遇袭。”

    伏传大吃一惊,更关心上官时宜的情况“师父安好”

    见谢青鹤没即刻答话,他把还在睡觉的小胖妞拍醒放下来,摘下慕鹤枪放在地上,屈膝跪下“若大师兄不能放心,我可自缚受禁。大师兄,我想看看师父。”

    见伏传跪了下来,一直站在门廊上的谢青鹤终于动容,快步上前捡起地上的慕鹤枪指环,顺势将伏传扶起“我自然信你。”指环在谢青鹤手里捏了片刻,方才轻轻戴回伏传手上,“走吧。”

    谢青鹤拿着慕鹤枪有了片刻迟疑,就让伏传知道事情一定很不寻常。

    否则,大师兄不会犹豫。

    伏传不由自主地沉下容色,跟随谢青鹤进屋。

    上官时宜住在大本营最宽敞的堂屋里,时钦守在门前,燕不切与李南风守在床边。见伏传进门,燕不切神色不善,质问谢青鹤“你就让他大摇大摆走进来”

    谢青鹤居然冷笑道“不然呢堂堂寒江剑派掌门弟子,我叫他跪着爬进来”

    这些日子谢青鹤一直守着“我还不够聪明”的本份,遵守了他与伏传的约定,人前很少说话发表意见。寒江剑派核心几人都知道谢青鹤的幽精爽灵飞升上天,留下来的是个痴傻的胎光,谢青鹤不肯说话,他们也守着默契不去请示事务,以免“不懂事”的掌门人生出难堪。

    上官时宜遇刺之时,谢青鹤展露了使人惊叹的剑术,众人才知道原来胎光也战力惊人。

    听说伏传归来,谢青鹤主动迎了出去,燕不切便认定他是去制服伏传。哪晓得谢青鹤根本没与伏传动手,还让伏传全须全尾、全副武装地走进了上官时宜的卧室,燕不切才会朝着谢青鹤发作。

    哪晓得一直不吭气的谢青鹤也不好欺负,开口就是反驳,丝毫没给师叔面子。

    若是三魂正常的谢青鹤,大约也不会这么硬邦邦地冲燕不切嚷嚷。

    燕不切毕竟是长辈。

    但,所有人都知道谢青鹤不正常。他突然翻脸瞪眼冲燕不切喷了一句,谁也不敢吭气。

    身份尊贵,战力最强,还不正常谁敢去惹现在他还勉强讲道理,把他惹毛了,他就不讲道理了,你又能把他怎么办

    燕不切被这句话噎得气不顺,目光扫向伏传“你还敢回来。”

    “我为何不敢”

    伏传跟燕不切根本就没有任何相处经历,也谈不上感情。燕不切这么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冲着自己发飙,话里话外还想离间自己与大师兄的感情,就让伏传十分厌恶。

    “卧床遇刺的是我恩师,师叔如此戒备我,无非是认定我伤害了师父,我既然不曾做过此事,那就是有人想要陷害我。论身份我是寒江剑派掌门弟子,论情分我是恩师的关门弟子,不比早已下山出门的师叔更有道理回来清查此事么”伏传反问道。

    伏传这番话暗藏杀机,又克制着情绪,说得点到即止。

    说到底,伏传是否刺杀上官时宜尚且存疑,燕不切把上官时宜打到呕血、仓惶逃下山去,却是真实发生过的旧事。伏传只说了“下山出门”四个字,已经是顾全燕不切的体面,没有赶尽杀绝。

    胎光没有从前的记忆,谢青鹤就不知道燕不切与上官时宜的往事,不知道伏传这番话的杀伤力。

    燕不切下山之时,李南风年纪尚小,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就看见燕不切整张脸倏地赤红如血,衣袖罡风鼓动,似乎马上就要大打出手。

    谢青鹤心想这事不大妙,我得控制住局面,不能让师叔和小师弟打起来。不等他说话,伏传已经当地甩开慕鹤枪,竖在他与燕不切之间,摊开双手,说“劝师叔弄清楚身份。我伏继圣是寒江剑派掌门弟子,宗门下一任掌门。师叔又算是什么不辞而别的内门弟子还是什么”

    弃徒二字,咬在了唇齿之间,不肯明说而已。

    李南风不得不出面打圆场“如今情势未明,正该一致对外。大师兄已然审看过小师弟才将他放了进来,想必是没有大碍,师叔也是太过于关心师父的伤情毕竟,小师弟,此事你不要动怒,事情确实太过于蹊跷。”

    他一手拉住了伏传,将燕不切拦在了背后,就这么把剑拔弩张的二人分开。

    伏传所求不过是探望上官时宜伤情,李南风带着他到了床边,伏传也顾不上继续跟师叔干仗,连忙凑近了去看上官时宜的情况。燕不切不让伏传近前,也是担心伏传对上官时宜再动坏心思,有李南风拦在伏传与上官时宜之间,谢青鹤也没反对此事,燕不切也蔫蔫儿地退了一步。

    上官时宜伤得极重,颈骨从背后被人挑断,下腹处还有一处极可怕的贯穿伤。

    谢青鹤的医术完全没找回来,替上官时宜疗伤的是姚岁与李南风,真元灵药双管齐下,上官时宜身上外伤渐愈,却又遇见了非常棘手的问题伤处残留与现世不同的阴阳五行之炁,这就超出了姚岁与李南风的能力范围,上官时宜始终沉沉睡着不能清醒过来。

    伏传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大家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古怪了,为什么连大师兄都有了几分迟疑。

    这是枪伤。

    伤处还残留着独属于伏传的纯澈枪痕。

    “大师兄,”伏传回头向谢青鹤示意,“师父身上的伤确实很像是我出手,不过,我要自证不难。”他起身走到竖在屋内的慕鹤枪前,“我去外边演示给大师兄看。”

    见谢青鹤点头,伏传才伸手取枪,显然是不想骤然接触兵器、造成任何误会。

    李南风见燕不切张望,便说道“我留下守着师父,师叔去看看吧。”

    燕不切却摇摇头,说“他看就是了。”

    上官时宜遇刺之事深为蹊跷,众人议定规矩,守护上官时宜必须二人同在榻前,寸步不离。这不仅仅是提防所有守着上官时宜的弟子,也是一种保全万一孤身守护时出了岔子,有口说不清。

    燕不切对伏传不怎么信任,却十分信任谢青鹤。

    上官时宜花了几十年时间亲自挑选的嫡传弟子,哪怕他只剩一缕分魂,燕不切也不会怀疑。

    何况,时钦就在门外守着。

    伏传与谢青鹤出门到了略开阔的院中,出手之前,伏传再次请示,谢青鹤点头“嗯。”

    时钦远远地守在门口。

    姚岁与鲜于鱼则站在廊下。

    几双眼睛都落在伏传身上,只见伏传随意挑开枪尖,刷刷刷便是七道枪痕,刻在虚空之中。

    不止时钦动容,姚岁、鲜于鱼眼角微撇,连谢青鹤都有些意外。这是七道截然不同的枪痕,一曰金,二曰木,三曰水,四曰火,五曰土,六曰杀,七曰怒。唯独没有任何一道枪痕与他的道心相似。

    伏传刚刚炼出枪痕时,就是道心裸奔,任何人都能从中读出他的道。

    短短几年时间,他便达到了曾经高山仰止的阶段,和谢青鹤一样,可以随意施用伪造任何枪痕。

    “若我要刺杀师父,不必使用一眼就能叫人看穿的招式。”伏传将慕鹤枪收回指间。

    谢青鹤上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叫你难过了。”

    “我不难过。我这些日子不曾向大师兄上禀修行进度,前有龙女盗取仙棺,后有师父神秘遇刺,伤处又留着我的道心枪痕,大师兄见面也只是问了我一句,兵刃任我留下,也不曾封禁我的修为,还让我去看了师父大师兄担了许多风险。”伏传也拉住他的手。

    刚刚学着修行的谢青鹤与常人相比是绝顶高手,但,到了上官时宜、伏传这个等级,便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谢青鹤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制伏住伏传。他能放任伏传携带兵器、法宝,毫不受限地接近重伤中的上官时宜,这份信任绝不会因为他略微的犹豫就打了折扣。

    伏传设身处地为谢青鹤考虑,便知道谢青鹤承担了多大的风险,对他的信任多么具有勇气。

    以伏传想来,就算大师兄要收缴他的兵刃,禁锢他的修为,一条捆仙绳把他绑起来再带进上官时宜的床前只要能准许他自辩,他都不会觉得大师兄对自己很过分。

    这时候谢青鹤凑过来拉他的手,言辞间隐隐带了些低声下气,伏传反倒觉得很难过。

    他不喜欢大师兄受委屈。

    莫说大师兄没有怎么了他,就算他在此事上受了些误解拷问,他也不希望大师兄低头来赔罪。

    这种感情似乎是天生就有的,与大师兄相处的时间长了,这种执念就越来越深。大师兄那么好,大师兄天生就该高高在上,大师兄怎么能受委屈呢谁也不能让大师兄低头。

    他俩在门外拉着手默默眼神交流,小胖妞揉着眼睛走到时钦面前“我可以去见上官师父吗”

    时钦不认识文澜澜。不过,文澜澜是跟着谢青鹤和伏传进来的,时钦犹豫了片刻,往屋内看了一眼,燕不切和李南风都守在床前“姑娘可否请示伏小师兄,与他一起进门拜见”

    小胖妞顺着他的视线也往里边看了一眼,回头冲伏传嚷嚷“小师兄上官师父要死掉啦”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吓醒了,谢青鹤与伏传迅速赶回来,伏传屈膝蹲下,问道“文师妹何出此言我见师父伤情稳定,只须祛除伤处异种天罡便能痊愈”

    小胖妞歪着头看着他“会死掉的。”

    伏传知道她的常识和自己等人不同,放弃了和她说道理“能救吗”

    小胖妞鼓着腮帮子,憋了好大一口气,方才忍痛拿出自己舔了一口的魂块“能。”

    伏传一把抱起她往屋内走,谢青鹤与负责替上官时宜疗伤的姚岁也紧跟了进来。燕不切全程听着门口的对话,正要作势阻止小胖妞对上官时宜动手,哪晓得伏传并未直接让小胖妞施救,而是带着小胖妞在屋内另一侧的坐席上安置下来,问道“文师妹,为何要用魂力施救”

    满屋弟子中,就数伏传年纪最少。燕不切下意识地就不信任他,认为他少不更事。

    如今见伏传情急之下做事依然很有条理,并没有偏信文澜澜的一面之词,而是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询问来龙去脉,燕不切便默默地坐了回去,反省自己是否存有偏见。

    师兄的这位关门小弟子,遇事不急不慌,心怀坦荡又善于设身处地体谅他人。

    换了其他人,能够这么安安稳稳地把涉嫌弑师的罪名三两下洗干净吗洗清嫌疑之后,又能够这么宽容忍让地不对此前所受的怀疑生出怨憎怒恨么

    如此气量心胸,难怪青鹤重伤之时,师兄要栽培他做继任宗门的掌门弟子。

    燕不切默默地写了个服字。

    另一边。

    谢青鹤与姚岁都静静听着小胖妞解释。

    “叶主附身上官师父皮囊的时候,肯定是和上官师父打过架。上官师父不想让叶主留在自己的皮囊里,叶主偏要留在上官师父的皮囊里。上官师父又打不过叶主”小胖妞吐吐舌头,“我就知道上官师父好倔一老头儿,若是叶主做了不符合上官师父心意的事情,上官师父肯定要找叶主打架”

    叶庆绪所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不会让上官时宜满意。

    尤其是他把谢青鹤关在祖师殿的厢房里,动不动就拔谢青鹤几片指甲,在谢青鹤身上划上几道口子对上官时宜来说,我的大弟子,我都舍不得动他一下,气死了也只能骂他两句,你居然把他关起来拔指甲那必须要挣扎起来跟叶庆绪干仗,试图夺回属于自己的皮囊。

    这段记忆谢青鹤与姚岁都不曾有,唯独伏传知晓原因,闻言更是默默。

    哪怕被叶庆绪夺去了皮囊,上官时宜也不曾躺下认输,任凭叶庆绪欺负他的徒弟只是力不能及,无论如何努力去干仗也无法成功,一次次损耗自身而已。

    他默默地做,赶走了叶庆绪之后,也不曾对任何人透露过此事。

    若非小胖妞跑出来拆穿此事,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在上官时宜的皮囊之中,曾经有一个倔老头儿为了保护自己的徒弟,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和他根本无法战胜的仙人对战。

    “那时候上官师父的魂魄就很虚弱了。好像又”小胖妞一边说,一边朝上官时宜的床上看,似乎能一眼看穿上官时宜的魂魄状态,“离开了皮囊的保护,跑出去很久很久阴魂阳魂都怕风吹日晒,受了伤更应该好好休息呀,还跑出去那么久。”

    伏传有些掌不住了,眨了眨眼睛,呼吸也乱了一瞬。

    是他担心大师兄的安危,要来桑山寻找仙棺、破坏法阵,上官时宜就马上带人来找仙棺下落。大半年时间,上官时宜几乎每天都把魂魄放出皮囊,在桑山地下一寸寸地搜寻。

    谁都没有想过,那时候上官时宜已经魂魄受损,应该好好休养。

    作为寒江剑派的老掌门,天下第一人,上官时宜的存在就像是定海神针,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倚靠着他,信赖着他,认为他永远可靠、永远强悍、永远不会疲倦。

    没有人关心过被叶庆绪夺舍近年之后,上官时宜是否受伤、是否不适。

    连伏传心中也只有天上、地下两个大师兄,焦虑地向师父求助,想要救助大师兄、保护大师兄。

    这种情况下,上官时宜能怎么办他能拒绝小弟子的恳求,说自己身体不适,暂时不要理会飞升上天、失去皮囊保护、生死不知的大弟子么

    他不能。

    他只能不声不响地扛起身为师长的责任,一日日飞出疲惫受损的魂魄,在桑山寻找仙棺。

    回想起吕旦回寒山复命,说上官时宜发脾气骂人,伏传眼眶微红。身体不适,久寻不果,内外焦灼之时,还有人不断派出使者拼命催促询问进展难怪惹得上官时宜大发雷霆,把龙城来使和伏传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时候伏传还隐有些“师父脾气大,咱们做弟子的乖顺隐忍些,不要与师父置气”的想法。

    想起自己那时自以为是的“宽容”,伏传只觉得伤心又羞愧。

    “上官师父脖子上的伤,是一个漏斗。”

    小胖妞用手比划,做上宽下窄状“打伤他的人知道他魂魄羸弱,故意做了个扣。如果不把这个漏斗解开,上官师父的魂魄就会源源不断地往外流今天漏一点,明天漏一点,漏光就死掉了。”

    她拿起自己真爱的魂块,说“这个很补的。吃下去就可以救命。”

    伏传点点头,又问道“那漏斗呢文师妹能治好么”

    “我治不好啊。大师兄可以治。”小胖妞回头看见谢青鹤幽幽的双眼,马上改口,“小师兄也可以治。那实在不行,这个喂给上官师父,他醒过来自己治也可以啊。”

    小胖妞举起自己的宝贝魂块,肯定地说“上官师父能治。”

    就在此时,谢青鹤问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你是谁”

    小胖妞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我大师兄,我是文澜澜你可真变成笨蛋啦”

    伏传抬头看了她一眼,她马上缩了缩脖子,改口说“你可真变成白痴啦。”

    这词儿也没好到哪里去不等伏传再瞪她,谢青鹤居然温和地笑了笑,说“我只是没了许多记忆,倒也不算笨蛋白痴。我见你有些眼熟,想必从前见过。”

    小胖妞想了想,一骨碌钻到他背后,伸出胖乎乎的手,在他腰间拍了一下。

    谢青鹤瞬间记了起来。

    就在爽灵、幽精接连飞升之后,他浑浑噩噩地留在皮囊中,那时候确实有个什么东西在他腰间拍了一下。只是那时候他还未生出情智,根本无法理解现场发生了什么。

    现在回想起往事,解读记忆中的一切,马上就有了截然不同的结论。

    “叶庆绪要灭世。是你阻止了他”谢青鹤问。

    “算是我吧。不过,也是大师兄肯放我出来,还有轮回树哥哥助我一臂之力。”小胖妞也不贪功,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我是文澜澜呀大师兄,我们关系很好的,你经常给我好吃的”

    她再次举起自己的宝贝魂块“这个就是大师兄分给我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伏传身上。

    谢青鹤失去了记忆,文澜澜的说辞只有伏传才能确认真伪。

    这关系到对上官时宜的施救问题。如果魂块是谢青鹤给文澜澜的东西,那就能证明它确实无害,文澜澜只是把魂块喂给上官时宜吃,不会对上官时宜做任何手脚,风险也降到了最低。

    伏传点头“是大师兄给她的东西。她很宝贝,轻易不肯让出来。”

    小胖妞骄傲地挺起胸膛“文澜澜是个大方慷慨的好姑娘。”

    谢青鹤看了燕不切与李南风一眼,又侧头询问姚岁的意见。姚岁也微微点头。

    “用吧。”谢青鹤说。

    伏传则询问小胖妞“文师妹,如何施用”

    小胖妞把魂块对准额头做了个怼进去的动作“这样。”

    伏传答应一声,正要取过魂块施救,谢青鹤先一步伸手拿到了魂块,说“我来吧。”他说话的时候,看着伏传的双眼。

    伏传嗓音微哑“是。”

    他不会误解大师兄的用意,这不是提防,而是保全。

    此时此刻,伏传已经禁不起任何弑师的嫌疑了。魂块怼入上官时宜的皮囊,哪怕有一丁点儿地不妥当,伏传都说不清楚。在谢青鹤手里过了一遍,有任何意外也是二人共同承担。

    谢青鹤做事毫不拖泥带水,魂块入手,两步近前,啪就拍进了上官时宜额头。

    一息。

    二息。

    三息。

    众人屏息凝神地等着,谢青鹤轻声说“神魂壮硕了许多,很有助益。”

    话音刚落,上官时宜就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深沉地吐出一口浊气。

    “师父。”谢青鹤握住他的手。

    伏传还沉浸在大意催促使恩师魂魄受损的惭愧情绪中,忍不住屈膝跪在床前,可怜巴巴地望着上官时宜依然苍白的脸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两眼眨眨,隐含泪水。

    上官时宜先摸了一下下腹的伤处,侧身看见小弟子可怜巴巴地跪着,先是一愣,连忙对谢青鹤说“不是他。不要错怪他。”又伸手抚摸伏传的脸颊,问道“没有挨打吧”

    差一点就被师叔打了一顿。燕不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伏传忍不住挨在上官时宜怀里,哭道“师父。”

    上官时宜真以为他受了大委屈,连忙安抚他“好好,师父醒了,事情就清楚了。”见伏传哭得伤心,他先抱着安慰了一会儿,又拿眼睛去瞪谢青鹤。

    谢青鹤只是笑,解释说“不曾挨打。弟子只问了他一句。”

    听着大师兄受了责备,伏传连哭都顾不上了,连忙擦去泪水,替大师兄解释“没有,没有。师父,弟子不曾受责。大师兄一直都很相信弟子。弟子只是很惭愧,一直不曾关心师父是否被叶庆绪所伤,还狂妄操劳师父在桑山日夜寻找仙棺,魂魄衰疲至此弟子不孝。”

    上官时宜不大习惯跟徒弟表功,被伏传说得老脸一红,岔开了话题“仙棺找回来了”

    伏传连忙向他报喜“师父,大师兄让文师妹传来嘱咐,让弟子暂时不要寻找仙棺。他已经从天上下来了,如今正在鬼府处置些要紧的事务,那边事了马上就能回来。”

    说着,他回头去找文澜澜,文澜澜矜持地走过来,向上官时宜点了点头“不必客气”

    伏传哭笑不得,问道“文师妹,花。”

    文澜澜哦了一声,从小包里掏出幽冥花,递给上官时宜“喏。”

    上官时宜曾经通过文澜澜的九方封魔阵入魔修行,也认识幽冥花上属于谢青鹤的字迹,对这一条信息暂时保持了信任。他还想问大徒弟为什么会在鬼府,伏传已经催促道“师父,文师妹说,您颈上的伤处会源源不断流走魂魄,如今大家皆束手无策,还请师父自救。”

    上官时宜摸了摸后颈,说“这伤不要紧。”

    谢青鹤记得很清楚,上官时宜苏醒的第一个动作是摸了摸下腹的伤处“师父腰腹处的伤呢”

    上官时宜便露出得意的笑容“倒是你看出来了。这处伤才是要害。不过,我已经醒来了,这伤就不要紧,待我调息两日便能好转。”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遇袭之事。

    “这世上能偷袭我的人不过之数。”

    “知道我魂魄受损,也能伪作传儿的枪痕,有这两条,查起来想必不难。”

    谢青鹤与伏传对视一眼,按照此前的约定,谢青鹤没有说话,由伏传负责处置事务“师父,您魂魄受损之事,我与大师兄尚且不知道。”

    上官时宜淡淡地下了结论“叶庆绪。”

    文澜澜下意识地抖了抖,马上反驳“大师兄说,叶主已入轮回。”

    上官时宜也不跟她纠结,修正了答案“叶庆绪的人。”

    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叶庆绪的人

    叶庆绪自降临夺舍以来,一直都在单打独斗,他哪还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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