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的同一时间,Harry提著餐篮子踏出学校大门,四点的阳光很柔软,入秋的微风徐徐吹拂,大湖面上拖曳出阵阵波纹,树叶片片交叠,如耳语般窸窸窣窣,树林的转角,Harry还不意外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树下,对方凌乱的发梢反射著碎光。
鬼使神差的,Harry停下脚步,没有出声。
“你在看什么?”Theodore Nott回过头问。
“没什么。”Harry摇摇头,走了过来,“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很奇怪,你、我、还有这家伙。”
“嗯哼。”Nott散漫的点点头,又转过头,盯着那个鸟巢,银蓝色的两角蛇正用身体环绕着另一颗还未孵化的蛋,缓缓的游动。
Harry观察对方几分钟,才开口,“什么让你困扰?”
Nott先是被惊醒般看了Harry两眼,才慢吞吞的解释,“另一颗蛋,还没有孵化。”
Harry蹙眉,“这有什么问题吗?”
“同一窝蛋,理论上会在相近的时间内孵化,我不确定的是,超过二十四小时对两角蛇的蛋来说,到底算早还是晚。而且你看——”
Nott伸手指著蛋的底部,比起昨天那样纯粹而生机勃勃的银,今天的但看起来像是受到硫化反应而泛著黑色,而已经孵化的那只则蜷缩在蛋的旁边,哀哀的叫唤,流连不去。
“英格兰这边的晚上温差相对大,我觉得这只蛋可能…可能…我不知道,我毕竟不是专业人士。”Nott摇摇头。
“也许还有救!”Harry对Nott说,“你不是很懂得两角蛇的一切吗?或者我们可以找代课的Grubbly教授帮忙。”
Harry情急之下也不计较奇兽饲育学的代课教授抢了Hagrid的职位。
“你疯啦?”Theodore Nott瞪着Harry,“她只会通报魔法部,然后鬼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把这家伙送回产地,会不会连点训练都没有,就放牠们在那儿自生自灭!”
说着,Nott陷入自己的思绪,“牠的孵化需要温度,所以鸟巢才会筑在大湖边的橡树,因为这里从清晨到向晚都能照到太阳;而且牠的兄弟应该可以自己去觅食了!可是牠还待在这颗卵的身边,牠想要给牠孵化的温度——代替牠们的母亲!”
“所以?”黑发少年盯着褐发少年,“做点什么,温度——是需要火吗?
“对,我们得给他增加温度!”Theodore Nott盯着鸟巢突然就定格在那边。
“那你还在等什么?”Harry又气又急地反问,“难道你要找火柴吗!”
“要火柴做什么?”Theodore Nott莫名其妙地反问,“我在想那一种魔法火焰的温度最适合牠!”
“喔…”Harry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好的…那你快想。”
Theodore Nott狐疑的看了他两眼,抽出魔杖变出了一个风信子蓝的火球,又从斗篷里拿出一个玻璃瓶,将火球装在瓶中,接着把瓶子放在那个卵的另一边。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就看这个孩子的造化了。”Theodore Nott小心翼翼地抽回手,呼出一口气。
接着,Theodore Nott陡然垂下肩膀,“想不到我竟然插手了。”
“有什么不对吗?”Harry挑眉,“难道你还想见死不救?”
“话不能这样说,”Theodore Nott摇摇头,“这与那些善良忠诚什么的毫无关系,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因为等不急看到蛹孵化成蝴蝶,便帮忙把牠拉出困住牠的茧,但牠却死得更快,甚至等不到化蝶的那刻。我妈告诉我,这就是自然,有时候你就是得等待、就是得静观,一旦你插手牠的生命轨迹,你就得承担后果。”
Harry皱起眉头,这话说的是很有道理,但却不能完全说服自己,“那么你告诉我,我们现在看着这个蛋死去,或是给它它需要的温度,也许它会死、也许会孵化、也许孵化后,还是因为太虚弱而死去,这之间的差別在哪里?”
“所以我们就是在无用功。”Theodore Nott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调整装着火焰的玻璃瓶,让它能更均匀的受热。
Harry看着他的动作,突然狡黠的笑了一声,“不,你別想骗我你不知道差別在哪。”
“喔?”Nott挑起淡色的眉毛,似怒非怒的斜睨了Harry一眼,“那么你又知道了?”
“这跟忠诚、善良那些玩意儿不一样,”Harry抬高下巴,学着Nott的语气,“因为从头到尾,这颗蛋都没有要求过你什么,即使是因为我一直催促你,但最终在你选择帮它的那一刻,你只为你自己——为你想要它活的可能。”
“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错觉?”Nott勾起一边嘴角,这让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嘲讽,他双少抱胸转过来面对Harry。
“你可以当我随便说说,我不介意…”Harry耸耸肩,撇过头去凝视那颗生死不明的生物,“真奇怪,我昨天可不是这么想的,我居然就在此刻改变主意…还觉得挺有道理的!”
Nott打量著Potter,看着对方的脸庞在稀落的光线中忽明忽暗,凝视著鸟巢的绿眸闪着或银或蓝的碎光,让这个Slytherin少年忍不住想,这样一个称得上漂亮的人,如果对方不是那个Harry Potter、如果不是Harry Potter是个Gryffindor——目前看来还有点无脑的英雄主义——他绝对不可能来学校好几年后才跟他搭上话。
“我没有否定你母亲的意思,”大概是Nott一直没有回话,造成了Potter的误会,“我只是认为这和你小时候的情况不同。”
Nott低声地问,“所以你认为,你在拯救另一个人的时候,只是出于自己的想法,即使对方都没有求你,是吗?”
Harry忍不住蹙眉思考,“…可以这么说。”
“那么你也认为只要成全了自己的心意,就可以了?”Nott稍微抬高声量,“难道你对他没有別的责任吗?你给了对方活着的可能,给了他被救的压力,就可以放手不管了?你不觉得,这种作法太自私了吗?”
“我没有这么说,”Harry瞇起眼睛,“这也不是你可以冲我发脾气的理由,Nott,是因为你已经在监护这个鸟巢,你也才是我们两个人中最了解这个物种的人,你已经身在其中,才有下决定的权利,换个角度说,如果他们都安然的孵化,你从此就放心不在意、再也不来这儿看他们了吗?”
“…”Nott张了张嘴没说话。
“如果没有其他不可抗力的因素,你会停止你的观察和在意吗?”
“…呃…”
“话又说回来,你会无缘无故莫名其妙甚至搞不清楚状况就去拯救一个陌生人?你不会以为我是这样想的吧?我傻吗?”
“…OK、OK!”Nott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算你说的有道理,是我太激动了,我道歉,好吧?对不起。”
“我希望你的揣测只是一时的情绪,”Harry双手抱胸不太满意的说,“考虑到你说你母亲教你对生命漠视,难道你们家的想法都这么偏激吗?”
“那不是漠视,”Nott的脸冷了下来,“还有,我妈没有教我太多,因为她早就死了。”
Harry愣住,“呃——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我是说,你看起来对奇兽很有一套,我以为是她教你什么的。”
Nott被Harry侷促的语气软化,他一屁股沿着矮灌木丛的边缘坐下,同时拍拍身边的空地,“算了,我们算是扯平。”
Harry接下这个和解的邀请,顺着对方的手势盘腿坐下。
“而且你说的不全错,我确实是因为我妈才开始对奇兽产生兴趣。”
有时候,与一个陌生而没有交集的人敞开心房,甚至比你熟悉的亲友来的容易。
於是Harry鬼使神差地的接话,“怎么说?”
“那女人本身教我的不多,因为当时我还非常小,”Nott双手抱头仰躺在矮灌木丛中,“她被Auror杀了,为了保护我,来不及拿出魔杖。”
Harry想都不想就问,“她是食死徒?”
“你真的觉得身份很重要?”Nott抬起头撇了Harry一眼,双手抱头半躺在矮灌木丛上,闷声的说,“你爱信不信,但她不是。”
“那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关心她有没有杀过人,没有人关心她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巫,那些Auror们本来要杀我,只因为我姓Nott,出生在一个Slytherin家族。”
“我爸以为我不记得当时的情形,可是我记得,”Nott垂下眼眸,“我的母亲用魔法传讯要我父亲快点回来,那些Auror们闯了进来,尖叫和大笑,他们要我母亲滚开,因为她的家族是Ravenclaw家族,他们只要杀我,我是Nott家族的继承人。”
Harry完全无法整理自己纷乱的感想,因为他也记得自己父母死去的声音,那过程和Nott的记忆相似的惊人。
明明是两种相反立场的家庭,却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那——”Harry清了清喉咙,“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Nott抬头撇了Harry一眼,“听我爸说,她是一位奇兽饲育研究学家,喜欢到处去冒险,我爸总是要花老长的时间才知道她又跑到哪个森林去做研究。战争的那几年,她怀孕生下我,只能待在英国。”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怀孕生下他,就不会为了保护他而死。
这样就说得通了,难怪Nott刚才会如此偏激。
如果是这样,Harry神色一黯,那确实是一种沈重的简直像要被拖下地狱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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