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试一晃而过, 施子衿考的不错, 走出考场的时候正春风得意。
没想到,在路上却碰到了一个不大讨喜的人。
那人牵着马等在路尾, 脸色如霜, 见他走近了,握住缰绳的手背鼓起了青筋。
施子衿嘴角的笑淡了下去, 看着他:“袁少爷,看你这架势是故意在等我?我想想, 你必是把那事儿告诉阿姐了吧?”
说罢,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袁远山这些日子的挣扎、卑劣都被他瞧在眼里——可他却一点儿都不在意,甚至嗤之以鼻。
袁远山并不是个冲动的人,可如今只要一看到施子衿他便觉得自己胸腔里团着一口气——他凭什么这么自私的将施月明拖入深渊, 让她一个人承受痛苦, 而自己却像一个没事儿人一样?
他有无数的恶毒的话都黏在喉头, 却一句都说不出——因为他害怕那些从他口里窜出来的闲言碎语被施月明听去,害怕她伤心——她已经这么伤心了, 怎么还能再承受这些。
过了好久,他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害她?”
施子衿想笑, 却忍住了, 慢慢走近他:“你怎么知道这是害?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我阿姐想什么,这么些年我难道不知道么?你以为你真的懂她?”
袁远山愕然,他不知道施子衿从哪儿来的底气, 毁坏伦理的明明是他,将施月明拖入深渊的人亦是他,可他凭什么不害怕——他不怕那些街坊的指指点点会毁了施月明吗?
还是,他已经疯了?
不,施子衿很清醒,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轻飘飘,甚至带着自己的逻辑:“袁少爷,我和阿姐生活了这么多年,朝夕相对,日日相处,有什么出格的东西日积月累多了阿姐和我就当成平常了,只有你们这些碍事的事儿才会跳出来说些什么伦理伦常。你知道我阿姐为什么会感觉到痛苦么?因为她心虚,她以为她是尽的长姐的指责,其实不是,她很久很久之前便动了心,只不过有这些伦理的东西束缚着,她一直说服或者说她已经说服自己这些便是姐弟间的情分,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抬眼看着袁远山:“但你清楚的告诉她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掩耳盗铃,而我只不过是把一切真相都揭开来,让她仔细看明白自己的心。袁少爷,从这一方面来讲,我当真要谢你。”
***
若是其他人遇到这样的事儿的话,一定会盛怒,恨不得把这小子的腿给打折。
可施月明唯有心虚,因为她知道她和施子衿从一开始就错了,比如说,他已慢慢长大,像个成人一样扑在她的怀里,抱着她的时候,她会尴尬会心虚,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可若还有下次的话,她仍是会贪念那一瞬间的温暖——也只有一瞬间,然后再装作一个嫌弃弟弟太爱撒娇的姐姐那般推开他。
好像如一潭死水那般波澜不惊,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的有多快,她的不安和惶恐有多么的大。
趁着施子衿童试,施月明想了很多。
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没有她的放纵,施子衿不至于此。
好在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也好在他们感情...也不是太深,等把这事儿过了,她便同施子衿分开来过,也许时间长了,她遇上什么人把目光磕在那人身上,再也不见施子衿,这感情便淡了,关系也回到了从前。
可她哪知,施子衿是个横冲直撞、霸道蛮横的人,他喜欢的东西,只要惦记上了便不会撒手。
施子衿刚进门,便看见施月明再发呆。
他勾起唇,从她身后慢慢贴过去,冰凉的手捂住她眼。
施月明呼吸乱了一下,手有些慌乱的抓上去,却被另一只冰冷的手握在手心里。
“阿姐,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想我吗?”
施子衿贴在施月明的耳边轻轻吹气,直见到她的耳郭红了,才闷声笑了几声。
施月明想挣扎开,却被他正在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施子衿有些不耐,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阿姐,我这些天可是一直在想你呢。我每天都在想,阿姐今天在做什么,有没有去见袁少爷...有没有想我...”
有没有看到我卧房里的册子。
他没说出后面的话,他的阿姐是一只猫,经不起吓。
施月明的心坠在半空中,她知道它总有一天会掉下来,可又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就这么惶恐不安,却又带着希翼。
施月明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说,从他的手掌里拽出自己的手,拿捏住他的手腕,欲解开眼前的束缚。
“吃饭吧?”她没敢回答他的话,也不敢回答,好像一吱声,那些被她藏在深处的罪恶藤蔓就会伸出枝丫。
却不想他的手指穿过她的,然后十指交缠了起来,下巴慢慢往下移,垫在她单薄的肩头,薄唇慢慢贴近侧脸,热气暧昧的摩挲着细腻的发绒:“阿姐...”
他声音低低的,像掺了蜜,绊着她的腿脚,束缚她所有的行动。
“说你想我,好不好?”
几乎带着恳求...还有情人间的亲昵。
施月明再也忍不住,用尽全身的气力从他怀里蹿出来,却仍是不敢看他的眼睛:“施子衿,你不要太过分!”
施子衿轻声笑了一下,站直身子,好像刚才那个胡搅蛮缠的人并不是他。
他站在她面前,收敛起脸上的戏谑,眼神却仍直勾勾地落在施月明的身上——仿佛在一点点儿巡视自己的领土,这儿是他的,这儿亦是他的...
她整个人本该是他的,他从看到她第一眼就这么决定了。
这么洁白无瑕的皮肤本应该套在地宫里那些精美没有生命的瓷人身上——可施子衿却舍不得,若是这样的话,这个人便不能跟他说话,也不会在关心他,她甚至不会温暖的抱着他,多么无趣啊。
所以他要留下她,戏弄她,看见她崩溃,看见她流泪,直到灵魂都心甘情愿的交到他手里。
施月明不敢和施子衿再待下去。
她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陌生起来,明明在笑却带着恶意,嘴上偶尔说着心疼的话,却像逗猫一样瞧着她。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好像自己不管做什么都受他的掌控。
***
农家的生活,简单而枯燥。
施月明不知道把这事儿怎么跟施子衿说,实际上她也难为情也说不出口。
索性把他放在一边晾着他。少年人的感情来也快、去也快,也许冷淡他一段时间后,他便能走上正轨。
施月明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每天晨起将施子衿一日的饭食准备好,就出门。
有时候去山里,有时候到街上,反正不能待在屋里,也不敢待在屋里。
有一次,她碰到了上回送他们搬家的婆子,当时她正凑在其他妇人耳边讲着悄悄话,可施月明刚走进,她们的谈话便停了下来,甚至用一种带着恶意的探究来盯着她。
好像透过她发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其实,这种关系一旦露在明路上本来就很肮脏。
施月明纵使有再坚强的内心,也耐不住这温水煮青蛙般地煎熬着。
于是她纠结了很久,还是准备和施子衿打开天窗把话说明了。
若是谈拢了,大家就先散开,把心思淡了以后再说;若是谈不拢...那便让她先走吧。
反正两人不能在继续待下去,不然,真的会酿成什么大错。
不独有偶,施子衿想打破这种关系。
他原以为给足了阿姐时间,她便能慢慢转变心思——甚至尝试着接纳自己。
可他等到的却是什么。
他的阿姐啊,当真是天真,以为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就能把他的那些真情实意视而不见么。
施子衿不介意对施月明下一剂狠药,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正视她,也许只有这样她才知道,自己根本逃不掉。
**
夜深了,却很热,施月明今儿下午没去别的地方,就待在厨房里一直忙活着。
她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想跟施子衿把话挑明了然后吃一顿践行饭,之后各走各的路,免得再磕磕绊绊,纠缠过深。
施子衿看到桌上的菜愣了一瞬,随即弯了弯嘴角,跟在施月明身后:“阿姐,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丰盛。”
施月明顿了一下,装作一副再自然不过的样子:“不是什么日子,就不能吃好的么?”
施子衿轻轻哼了一声,看样子心情很不错。
施月明心里坠着的石头也轻了些,悄悄松了口气,却不察有一只略凉的胳膊从她的耳边探过,玉指捻起几颗花生米。
施月明屏住呼吸,心里的弦紧紧绷着。
施子衿慢慢收回手,却在中途改了方向,捏着一颗半是强硬的喂到施月明的嘴里。
冰凉而干燥的指腹压在施月明微微张开的下唇上,身后的人却慢慢靠近,然后趁着她惊愕,将那一颗花生米按到她的嘴里。
施月明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只能像一块石头那样站着。
可那只烦人的手仍不离开,甚至还轻轻摩挲着自己新到的领地,偶尔还会压进那片潮湿温热里。
施月明一把抓住那只手,忍住心里的燥意和恼怒:“施子衿!”
那人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畔:“阿姐,我听着呢!”
“你正常一点儿!”
她用了力气,拽着他的手甩了下去。
那人也不恼,反而闷闷笑了两声。
施月明烦了,转身,手掌抵着他的胸膛把他推了一下:“你离我远一点儿!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施子衿歪了歪脑袋,黝黑的眸子湿的不像话,完整的映照着她一个人。
离得太近了,施月明只觉得热,自己亦退了两步,施子衿没有跟过来。
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略微潮湿的食指,然后当着施月明的面,张口,将它含了进去。
“轰!”
仿佛是一阵惊雷打在施月明心里。
她没想到他敢这么做,嚣张的好像再跟她说,你之前做的努力有什么用呢?反正我浑不在意。
——我只在乎我要的东西。
施月明惊觉,她和施子衿是说不同的。
他已经一脚迈进了死胡同,还偏执的将所有的出口都封了起来,然后静候施月明的到来。
逃不了的。
施月明发现自己太傻了,竟然还天真的想和他把事儿说通。
她取下围裙,绷直了唇,准备出去,大门却被施子衿阖在身后。
他不紧不慢,斯文优雅,对施月明充满了耐心。
厨房间的窗户封死了的,如此一来,整个屋子被关的严严实实,只剩他们二人。
施月明头皮发麻,不敢深想他究竟想要什么。
施子衿在施月明防备的眼光中坐下来,然后关怀备至的给她备了碗筷:“阿姐,饭已经做好了,咋们先吃吧,有什么事儿咱们边吃边说。”
他细语温和,却不给人选择的机会。
施月明思量再三,害怕他疯的更彻底,只能坐在他面前。
施子衿这才露了笑,给施月明斟了杯酒:“阿姐,我们姐弟之间有什么事儿便只说了吧,何必今儿彼此瞒着,这样过的也累。”
他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施月明看着他倒完酒,抿了一下唇,好久,才试着开口:“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么?”
施子衿端起酒杯,一杯饮尽,然后轻轻笑笑:“阿姐,我当然知道。”
施月明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把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一回说出来,却不料他伸出食指,抵在自己的唇上。
然后,施月明听到他一字一句的说:“不就是我喜欢你么?怎么,有错吗?”
施月明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淡下去,眉骨也锋利起来。
“你总是这样,听到别人说了什么话,就害怕的恨不得躲起来。你敢否认你对我一丁点儿心思都没有?”
没有。
施月明想张口否认,凉意却顺着她的唇峰向上,停留在她的脸侧,最终落在她的眼帘上:“阿姐,你还准备骗我多久呢?抑或说,你还想欺骗自己多久呢?你若是不喜欢我,为何不敢大大方方的正视我,为何不敢把那些讨厌我的话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他站起来,矮下身子,慢慢贴近,食指抵在她的下巴微微抬起来:“因为你心虚——你知道自己也不干净。阿姐,既然如此,你还害怕什么呢?”
施月明的心跳在瞬间停止下来,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慌乱的低下头,试着开口:“我、没害怕...”
“你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收不住自己的心。”
他的鼻尖终于贴在施月明的脸上,声音轻轻地:“阿姐,忘了告诉你呢,我这辈子最信奉的便是伏羲女娲,凭什么他们神可以做的事,到了我们人这儿就是乱了伦理伦常呢?我偏不信,你呢?”
还不待她回答,他便俯身,把那张会伤人心的唇给堵住。
施月明的世界开始恍惚起来。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到底在哪儿,只有一个人紧紧抓着她,不容她后退,也不容许她质疑。
明明应该推开的,施月明却愣在原地,眼睫一颤,放弃了挣扎。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呼~
施月明:…完了!
施子衿:一剂狠药给阿姐下下去,之后还有什么她接受不了?感谢在2020-02-12 17:04:20~2020-02-12 20:3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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