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华殿, 几位上了年纪的长老皱眉端坐,殿内的弟子个个屏气吞声, 低垂着脑袋动都不敢动,生怕惊扰了戳在殿门前等消息的司徒长老而引来一顿骂。
忽而, 天际飞来一只白色纸鹤,落到司徒长老的手里。
他迅速将云无过递来的请辞信看了一遍, 面沉如水,嘴角边牵扯的青筋止不住的痉挛:“混账!”
另一长老见事不对,从司徒手里抢来一看,脸色大变:“他疯了...!他竟敢...就这么抛弃道宗!”
说完, 又想到那个被赶出道宗的妖女, 咬牙切齿恶狠狠道:“我就说过她是个祸害!当年就应该直接杀了她!偏偏你们一个两个心慈手软!如今好了...!没有那个人的庇佑,天道宗如何能矗立于万宗之上?让人口服心服?”
江流是云无过的首席大弟子,与他们挨得近,捡漏他们的三言两语, 微微一琢磨就推测道宗可能会对小师妹不利,于是偷偷捏诀想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法阵刚刚画好, 便被一团白光打算。
“孽障!你还想包庇她到什么时候?”
司徒长老一挥手, 江流被一股猛力斥到墙壁, 一大口鲜血从心肺中震了出来。
底下弟子不知发生何事, 各个颤巍巍跪在地上:“长老息怒。”
如今司徒长老看到江流亦如谢瑶就立在他身前,恨不得拆她筋骨,食其血肉,若不是她这个变数, 云无过也不会如此越矩!更不会弃天道宗几代基业于不顾。
司徒长老看着那个颓在地上面如金纸的弟子,巴掌贯彻全力欲从他的天灵盖拍下,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生生停了下来。
他弯下腰,那张细纹密布的脸上吝啬地挤出一点儿和蔼来:“江流,作为云无过的首席大弟子,道宗有什么事你是不是得全力以赴拯救道宗于水火?”
江流跪在地上,感受到他身上一瞬即逝的杀意,去不知他如今又是何意,迟疑道:“是...”
“很好,你从前心性不稳,就算做了错事道宗也不追究,只要你从今往后悔改就行了。”
江流不敢发话,微微抬起发抖的脑袋,却见司徒长老的大手如山沉重落在他的肩头,眼眸中有不可违逆的光芒吸引着他的灵魂...
**
世界是冷的,他却炙热温暖。
从内到外,触摸到他的毛发、肌理甚至骨骼。
不管落在何处都烧人的很。
然而他温柔至极,挟着这么多年不曾有过的耐性,一点点勾起心里本不该存在的绮思,诱她沉沦。
好像在说。
不要怕。
我永远在你身边。
相信我。
然而谢瑶却觉得越来越窒息。
柔弱无骨的手被他紧紧攥在手心,仿佛下一秒便会同他融为一体。
沉沦的黏腻中,谢瑶只能用指甲无时不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让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梦不知何时醒,也不知何时会灭,只知一舟星河漾漾荡荡,驶不到岸。
直到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谢瑶又在似梦欲醒的迷离中闻到到那让人不舍的暗梅清香。
...
一夜梦后,正是酣眠。
谢瑶的脑袋紧紧贴着那个人的下巴,甚至能感受到他脖颈处脉搏的跳动。
发丝和衣物窸窣的声音慢慢响起,谢瑶偏过脑袋,伸出手狠狠地按向他睡穴。
身后渐渐安静下来。
谢瑶翻身坐起,仔细的凝视那个已经陷入深眠中的人。
瞧,这就是天道宗最厉害的男人,她的师尊。
在心爱人的面前亦是这么的不设防,光秃秃的脖颈就放在这儿,一点儿都不怕被人谋害。
正是...几乎残忍的天真。
谢瑶附下身子,手掌轻轻撑在他的肩膀上,在安静的喉结处碰了碰。
温柔地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此时此刻,面对这样厉害的人,她却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青花瓷器。
不知自己看了多久,天已经慢慢亮了,谢瑶将衣服穿好,然后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边走,边调整内息。
昨夜同云无过双修后,境界又提了一层。
意识海中的紫色婴孩又大了一大圈,已经能明显看到它的脸上长出了五官,四肢亦分化了指结。
谢瑶来不及高兴,突然想到那躺在床上累的半死的“牛”,比石头还硬的心肠软了那么一会儿。
随即想到他昨夜说的一生一世又为难的皱了皱眉。
虽说始乱终弃这种事她拿手的很,不过这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儿。
要是被受害者抓住了的话,非得被他削一层皮下来。
于是,谢瑶将身上天道宗的旧物都丢弃,甚至还找了个狐狸洞滚了一圈,又改头换面飞快地隐匿在三界中。
等云无过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冷了。
那人早就不知去哪了。
颈处有一点儿疼痛,不由多想便知道究竟是谁做的好事。
他飞快穿衣,在出殿门的时候瞥到依树而立笑的不怀好意地云错。
“啧,牛醒了啊,云无过你肾不行啊,一次两次都晕在床上。”
云错目光猥琐的停在他的下三路,摊了摊手撇了撇嘴。
云无过不想同他多言,直接祭出剑意横在他面前:“谢瑶呢?”
“唉,我说你问错人了吧,是你技术不好把别人小姑娘给吓跑了,又跑来问我做什么?难道我会把她藏起啦?”
云错文秀的指尖轻轻推开锋利、锃亮的剑刃。
却不及它如风而至,颈处出现一段红线,须臾,鲜血从那一线中漫了出来,浸湿了衣衫。
云错的目光冷下来。
“说!”
云无过鲜少有这种锋芒毕露的样子。
云错转过头,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哼哼唧唧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就算杀了我又能怎样?”
云无过不再多蹉跎,撤回剑意,在三界中努力寻觅谢瑶的踪迹,转身欲走。
云错抱着胳膊,喊了一声。
“喂,我说——”
“你还真喜欢那个丫头么?还是觉得责任感在作怪?认为和人睡了就要厮守一生?”
云无过的眼中闪过片刻的茫然,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它很好地藏在心底深处:“自然是喜欢。”
云错嗤笑一声。
“你骗谁不好,非得骗我。大哥,我是你的心魔,你的欲、望,你的想说不能说都一股脑的充斥在我身上,你只剩下一具充满道德感的空壳子,你凭什么去感受爱?”
云无过回头,无数剑意打向身后,有些固执的咬文嚼字:“我没骗人,我喜欢她,我知道。”
云错跳到高处,一边逃避一边分心扰乱云无过:“呵,那好,我问问你,你喜欢她想和她相守一生,除此之外能,会对她好?然后呢?她要是喜欢别人,和别人在一起你会伤心吗?”
云无过还没开口,云错又道:“你不会,你只会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有些不高兴,你只知道独占她,却不知爱是什么?”
把这些话都说完后,云无过的动作有一瞬的迟疑,这给云错留了空子,他借风而行,滑到云无过的身前,面对着那张半毫不差的面孔,苍白的手紧紧捏着他的脖子。
四目相对。
一个微微迷茫,一个充满野欲。
云错从他的深潭里直直看到他的灵魂:“你没有我,没有欲,怎么可能知道爱?这些感受你永远体会不到,我都替你受着,难道你不想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吗?”
低沉的声音循循善诱:“看见他和江流、和道宗中的弟子相处,嫉妒、暴虐是怎么样的你知道吗?”
“听到她昨晚说出贬低自己的话,心疼难捱又是什么滋味?”
“云无过,你想知道么?想拥有么?”
**
谢瑶一路上玩命的逃窜,生怕慢了一步就被追上来的云无过削成人棍。
可即使这样,一日三餐还是不准备委屈自己,反正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忘心里搁的没心没肺模样。
香喷喷的盐焗鸡才从炉子里端出来,皮黄肉嫩,鸡骨架被炙烤地彻底,里面一滴油都没藏,全都渗透在劲道的鸡肉中。
许是昨夜里累着了,谢瑶只觉得肚子饿,待将大半个鸡腿吃完了,动作才渐渐慢下来。
突然,身后一阵风落在肩膀上,抚开落在那的碎发。
谢瑶飞快转身,趁那人的手掌欲落到自己身上时,大力擒住他的胳膊。
“嘶!小师妹!”
江流皱巴着一张脸:“我寻你寻了这么久,你就这样对我?”
谢瑶忙的将手松开,江流吃痛的捏捏手腕:“我这么大老远来寻你,生怕你被赶下山出半点儿意外,你倒好,差点儿伤了我!”
说罢,幽怨地瞅了她一眼。
谢瑶悬着的心重新归位,坐下将盐焗鸡挪到他面前,嘴甜的赔罪:“大师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这不是出门在外,得格外注意点儿么,要是知道您老人家要来,早就铺着红毯散着鲜花来欢迎你。”
江流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儿,坐在她身边,仔细瞧了她脸色并无郁色,这才放心道:“那日你被长老赶出山后,道宗里的弟子尽数圈禁在尊华殿,天天读写道宗规范,把人都快整疯了。”
说罢,叹了口气,伸出胳膊,轻轻落在谢瑶的肩膀上。
比羽翼还轻的手触碰到几根不听话的头发,不知为何谢瑶的身上爬上几丝惧意。
抬头,江流的眼神却依旧如往昔温柔,他瞧师妹看她,又故意叹了好长一口气:
“司徒长老因为你差点儿把我也给连坐了,不过还好,我贱命一条,他拿着也没什么用。”
他放下胳膊,有些忧愁地盯着谢瑶:“所以,现在我也被赶了出来,师妹,不说别的,在师兄有落脚地方之前,你总该得供师兄几餐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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