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先将手里燃着的烛火递给遵素:“这是痴人烛。”又解开另外手里的布袋:“奸臣胆、、蛊王血、天子心、心魔魄都在这儿。”
遵素将东西都收进乾坤袋中, 老和尚向后退了几步便化成细沙扬在空中, 不多时遵素脸上那种死人的苍白便退了些许。
简垚心想,将魂魄抽出身体制成式神后日日还要用法力供养者, 也难怪他总是一副气血俱虚、精神萎靡的样子。
遵素调理片刻后,又仰头望了望黑红的穹顶:“我们不会在这里待久了。”
“哦...”简垚后知后觉, 她不懂遵素大佬这是什么意思。
遵素发现, 自己在面对她时, 总会又更多的耐心,于是他好脾气的说道:“若还想吃什么最好趁我们这几天在这就跟我说,出去了以后就不会再回来。”
“嗷嗷嗷。”简垚连连点头。
她觉得大佬的性格真的好好哦, 在这种时刻充斥着灭的中二念头里还居然能替她着想。说实话,简垚有些感动。
大佬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接下里几天简垚和大佬差不多单方面殴打了无上法境中的各种怪物。纵使从前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厉害玩意儿,在大佬面前都是弟弟。打得多了、吃的多了,简垚几乎吃出了经验, 比如说像那种灰色皮毛、一看都很粗粝的怪物一看都不好吃, 须得是平日里稳居食物链中上层的东西滋味倒是真的不错。
一连在这儿待了十好几天, 这日穹顶的天空变成了鲜血一般的红色, 不祥的光芒笼罩着整个法境。
遵素从一只妖兽体中抽出佩剑, 没有像往日那般削下一块肉递给简垚。简垚看着遵素, 虽然大佬没说什么,甚至很平静地掏出锦帕抹擦剑身,可她总觉得他下一秒会做大事。
果然,遵素极其淡定地说:“今日我们便从法境里出去。”
就今天...吗?
来得有点儿突然吼。
鲜红地天笼罩着整片大地, 飓风从不知名的角落快速朝着二人涌动。遵素上前,捏着简垚地手腕一头扎进那条荧蓝的河水里。
这次,遵素的身上没有带法器,在河水下潜的时候,无数荧蓝色的小虫张开啮齿开始撕咬他的身体,鲜血瞬间以他为中心辐射开来。
简垚却一点事儿都没有,她看看自己安然无恙的手臂,朝遵素游过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不咬噬她,但是她不能看着大佬就这么在她面前被这些虫子吞食。
遵素拉过她的手,摇了摇头。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简垚宗觉得遵素身上的体温更低了。无数的小虫见缝插针地撕咬着遵素身上的血肉,可他一声不哼,甚至还拿出放在乾坤袋里面的痴人烛。
只见他细细搓了搓线芯,淡渺的火苗在他手中慢慢燃了起来,虫子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食物,一涌而去、避之不及。
遵素一手执烛,一手拉着简垚往河水最深处游去。
这河水幽深的很,上层是浅而荧光的蓝色,下层是沉重的灰蓝,而且越往下游,水的密度也越来越大,像置身沥青其中,简垚因为缺氧肺部差点儿被强大的压强给挤破。遵素察觉到手中握着的手指越来越僵硬,回头,从简垚身后慢慢将她揽在怀里。
简垚已经近乎昏迷,细小绵密的气泡从她微张的口中朝着河面涌去。
遵素看着她,目光近乎是有些深沉了,最终像是想通了什么,大力掰着她的下巴硬生生让她痛醒了,这才将气渡了过去。
等到简要再次睁眼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变了一个样子,脚边的河水一汪看不见底的深红,泱泱的波纹拂动在头顶不足一丈的盖子上。那盖子约莫是青铜制成的,几乎覆天盖地挤满了天空所有的视线,细细凝视的时候,简垚能看见其中流转的伏羲八卦图,和师傅脚下面踩得几乎一样。
她迟疑开口:“我们如今是不是在慈恩殿的底下?”
遵素听到她说话后,视线从猩红的河水中挪在她身上。
那视线里面好像装有无数东西、沉甸甸的压迫得简垚几乎不能呼吸,一种在死亡面前的恐惧从每根汗毛底部浮现起来。
大佬这是...怎么了?
遵素身上原先被咬噬的伤痕已不见踪迹,苍白的衣袍上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当他目光沉凉地盯着简垚的时候,简垚坐在地上,不住往后退缩:“大佬...我哪儿有惹怒了你?”
雪剑无声握在遵素手中,寒冷的尖峰指着简垚的鼻尖。
简垚这些天和大佬实在过得□□逸,让她几乎忘记了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物。
遵素:“你究竟是谁?”
哈...就为这个?
简垚说:“我,我就一个穿书的扑街,我以前是个社畜嘛...大佬我跟你说过的。”
简垚觉得怪委屈的。
大佬真的是拔——无情,这么久了,她以为他们已经是一个壕坑的战友了。
遵素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这些天我一直在观察你。许是你自己并未察觉,你肢体上所有的反应,比如你先露出害怕的表情,你的脸色才会变白,还有在水中溺水的时候,你先闭上眼、松开我的手,直到给自己‘营造’已经濒死的感觉,你的呼吸才会停止。正常人谁会是这样?加上你曾经说过的话,你察觉‘死’后才能离开前一个身体今儿在进入下一个身体。”他顿了顿,语气难得有些沉重:“你说这像不像你脑海中所想的东西进而触发身体的机能?”
他的这些话让简垚从内心深处感到一阵害怕,她这样...就像是一个程序,脑海里下达指令后,在触动身体的行动。正常人...正常人没有人会是这样的。呼吸加速应该和脸红耳赤同时进行,因为这都是人的身理反应,神经元释放的化学物质会在极短的时间完成身体的动作。如果她是一个意外进来这个世界且被这个世界扰乱的程序,那么遵素所说的一切都可能发生。
遵素继续说道:“无上法境中黄泉水里的蛊虫能腐蚀三界里任何食物,但是却单单对你不能产生任何影响。起先我觉得很奇怪,只是以为是你修为高深,可现在看来一个被制造的产物怎么可能伤害它的...”遵素顿了顿,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简垚。
简垚所有的世界观陷入混乱。
她以人的身份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是一段...程序。
那她的喜怒哀乐包括身体里的所有功能是不是都写在这段程序里,当遇到什么事便触发什么条件,纵而做出反应。
简垚抱着脑袋坐在地上,只听见遵素声音冷淡不带任何感情,就像这些日子陪她狩猎、吃喝的人都是另一个人一般。
“你不必纠结,还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可以验证我刚才所说的话,我将剑刺入你的心脏,你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不会死,看到时候你是否回离开这具身体。”
他停顿一下:“如果我猜错了,我会找到你下一具身体,到时无论你想如何报复我,我都不会还手。”
所以...所以她就该按着他所说的那样做么?
她不会死...可她很怕疼。
她死过太多回了,对死亡的恐惧深深刻在她的骨血上,她真的很怕很怕疼。
刀剑刺入心脏时全身不住的痉挛还有窒息,她光想想都觉得可怕。
她抬头,看着靠得越来越近的剑,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不...不要。”
简垚摇头,求饶般的看着遵素。
她真的...真的很怕疼。
不容躲避的剑意把她困在原地,遵素看着她的泪水眼里飞过闪过什么东西,可下一秒手里的剑坚定地刺入她的胸膛。
“不要——”
尖锐、沙哑的嗓音从她喉间发出,于此同时有一阵流动着无数0和1的数字白光从她身体深处闪射出来,打在遵素的雪剑上,须臾,在地上碎成一堆烂铁。
遵素没靠近她,直到她哭泣将所有的脾气都发泄完后,才轻声说道:“抱歉,刚才骗了你,我就是想看看你真的是那种东西的话,是不是在危险的时候会触发你原先身体里的保护机制。”
简垚愣住,缓缓抬起头。
遵素起先说要杀她的时候亦没有露出什么癫狂的神色,相反极为冷静,如今向她道歉的时候亦是同样的冷静,好像早就猜到了这么回事。
知道他骗了她,简垚有些生气,后来想着自己过了这么多年,竟然只是一段程序不由又觉得郁闷,于是看他的时候便带了些埋怨。
但后来想想,遵素活了一辈子努力修真,就在快要飞升的时候,陡然发现自己竟然只是一个虚假世界主人公的后宫团之一,这种落差要是不变态也难。
更何况,自己虽然不记得自己从前对系统做了什么“贡献”,但无疑与遵素如今的现状是脱离不开的。
是以,好像也没什么资格怪他。
简垚不是一个感情用事、总爱纠结的人,只要决定把事情翻篇便不会猛抓着不放。
见她心绪好转,遵素昂头看着穹顶道:“这就是无上法境的出口。”说着他眼里凝着冰冷的光。
被困在这里的所有生物都惧怕黄泉水,谁能想到无上法境的出口和黄泉水底连在一起。还有能在黄泉水里唯一能被点燃的便是痴人烛,若没有这种东西,他们又怎么能安全到达这儿?
所有的一切,一环套着一环,稍加不注意,此生便只能被困在这儿。
系统为了防止他为祸,当真是煞费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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