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雨

    江清梦动了动嘴唇, 正欲开口, 口袋里手机振动起来。

    拿出一看,是许晟的来电。

    姜之舟视线一扫, 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 神情一僵,心中柔情悉数褪去。

    江清梦开口说:“抱歉,我再接个电话。”

    “你忙吧。”姜之舟收回视线,冷淡地应了一声, 将桌上的玻璃杯拿进厨房清洗。

    “晟哥, 晚上好, 他们来了吗?嗯,好,没问题, 楼下见。”

    走进厨房前,姜之舟只听到这一句话,带着笑意的约见。

    她抿着唇, 打开水龙头,任由冰冷刺骨的冷水冲刷双手。

    回到客厅,姜之舟看见江清梦戴上围巾和帽子,围得严严实实, 俨然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按耐不住心中酸意, 姜之舟闷声问:“打扮成这样,要出去约会?”

    江清梦嗯了一声,说:“算是。”

    这话比冷水更刺骨, 姜之舟瞬间面如寒霜:“今晚的话当我没说过,不打扰了。”说完拿起桌上的剧本,头也不回就要离开。

    江清梦拉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你说的喜欢,是哪一种喜欢?普通朋友的喜欢,还是……别的?”

    姜之舟避开她的视线,冷道:“普通朋友。”

    江清梦点点头,松手,送她到门口。

    走到门边,姜之舟转回身,伸出手:“围巾还我,你说只借一天的。”

    话语冷硬,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江清梦怔了怔,解下围巾,交还给她。

    姜之舟拿回围巾,快步走进电梯。

    江清梦倚在门边,抱着手臂,看着电梯门合上,眉心微蹙。

    电梯门合上。

    姜之舟默默红了眼眶,心头又酸又涩,夹杂了刀割般的钝痛。

    回到房间,姜之舟把围巾丢进洗衣机,一边看着滚筒清洗围巾,一边咬牙切齿: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居然要戴着我的围巾去和别的男人约会!

    再不想理她,姜之舟把剧本也丢进了垃圾桶。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打算去洗澡,却看见十秒前,江清梦发来了一条消息。

    【你不问我和他什么关系?】

    姜之舟尚在气头上,指尖在手机上划拉两下,敲下“夜半约会,能是什么关系?”这几个字,正打算发出,却又删除,敲下“我是你什么人?有什么资格问?”,想想又觉得不妥,怨气太重,再次删除,重新打下“不感兴趣”四个字,故作矜持,等了三分钟后,才发送。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没有等到江清梦的回复,姜之舟丢开手机,准备卸妆洗澡睡觉。

    进浴室前,她看了眼垃圾桶里的剧本,犹豫片刻后,弯腰重捡起,放在桌上。

    剧本里写满女一的分析笔记,不舍得丢。

    洗完澡出来,姜之舟拿起床上的手机,还是没有回复。

    心尖翻涌着猫爪子挠心般的好奇与妒忌,再难忍受,姜之舟决定打自己的脸,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你和他什么关系?】

    发出这条消息,姜之舟丢开手机,去吹头发。

    她期盼她立即回复,又有些害怕她的回复,怕得到一个不想要的答案。

    心思杂乱地吹完头发,姜之舟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拿起手机。

    有一条未读消息。

    姜之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点开——

    【余额提醒,尊敬的客户……】

    啧。

    松了一口气,同时油然而生一股失望的情绪,如藤蔓般紧紧在缠绕心尖。

    不回就不回,谁稀罕她的回复。

    明天要早起,姜之舟不打算熬夜,闭眼睡觉。

    心情烦躁,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反反复复醒来。

    终于在某次醒来后,姜之舟抓起床头手机,解锁。

    屏幕亮起,在黑暗里尤其刺眼,姜之舟眯了眯眼,打开床头灯。

    02:15。

    聊天界面最后发送人还是她。

    没有收到回复,心一点一点下沉。

    窗外下雨了。

    雨声淅沥,姜之舟毫无睡意,起身,披了件外套,倚在窗边,看夜雨,一点一点整理思绪。

    这样的夜晚,她也想点一支烟。

    她不喜欢吸烟,年少时却大量抽烟酗酒,还常被娱记拍到,那几年,她的经纪人每个月都要出几笔钱和记者买照片。

    后来就戒烟了。

    她学过戏曲,曾经也有一副好嗓音,抽烟坏了嗓子,此后再不能唱戏,酒席应酬间,再不用被逼着唱一段。

    十年,她用了十年的时间爬上影坛巅峰。

    十年里,她抛弃了很多,友情,爱情,甚至是亲情。那十年,她与父母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等到最后,她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守在父亲床榻,却还是没能看到他最后一面。

    临了,她还深陷“吸毒门”的舆论漩涡,让二老走得不安心。

    活得真是失败。

    如今,十年成就转瞬成空,她有重头再来的勇气,可为什么要喜欢上一个人?

    偏偏还是同性。

    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百转千回的滋味。

    想说,不敢说;

    说了,怕她明白,又怕她不明白;

    想问,不敢问;

    问了,怕她的答案,又怕她不给答案。

    不想再纠结了,可就算彼此喜欢又如何,这样的感情,不见天日,除非……除非放弃如今追求的某些东西……

    自己愿意放弃吗?

    她愿意放弃吗?

    若都不愿,何必喜欢?何必耽误?

    她才二十岁,未来有无限可能。

    人到了一定年岁,很难如十几岁的少年少女那般,不管不顾全心全意地喜欢一个人;二十七、八的年纪,已经学会了权衡利弊,开始考虑感情的稳定性。

    姜之舟的感情观,专一、认真,固执、自私,只愿把最真挚最热烈最毫无保留的感情,赠给陪伴她一生的人。

    江清梦是那个人吗?

    不懂。

    想到这,姜之舟再次解锁手机屏幕,依旧没有回复。

    不愿再忍受一次次失望,姜之舟直接将手机关机,喝了点酒助眠,躺回床上。

    陷入沉睡前,她赌气般想:他们爱什么关系就什么关系,我再也不要喜欢那个人了。

    冬雨绵绵。

    江清梦站在窗边,点燃了一支又一支的烟。

    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了,她没再接触关于姜之舟的任何东西。

    电影、采访、海报、杂志,堆在房间角落生了灰。

    不能看,不敢看。

    一旦看了,会睁眼躺到天亮都睡不着,会在脑海一遍遍回放她的音容笑貌,会一次次地体会到心如刀绞的滋味。

    ——我长大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会,你长大后,一定很好看,我一眼就能把你认出来。

    骗子。

    后来分明没再认出自己。

    于她而言,自己只是偶然途径她人生的过客,短暂相逢,转瞬即忘,忘得干干净净。

    偏偏自己忘不了,用尽一切办法遗忘,还是忘不了,心心念念全是她,这些年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离她更近,却又不敢离她太近。

    她说喜欢温柔的人,好,那自己就学做一个温柔的人;

    她希望另一半是善良的人,好,那就试着放下对父母的仇恨,学会对所有人释放善意。

    完全变了她喜欢的模样,她还是想不起自己。

    算了,那也没关系,忘了自己,总比厌恶自己好。

    她那么厌恶同性的恋慕,要是知道自己喜欢她,一定恶心得不行。

    才不要被她厌恶,才不要被她当变态,宁愿她永远不要想起来,不需要她记得自己,不需要她的爱,只想她好好的,好好地活着,与谁在一块都可以,只要她开心,只要她能活在这世上,远远看着她也无所谓。

    为什么?

    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呵。

    既如此,从前那些不让她好过的人,如今也别想好过,酒吧、娱媒、吸毒门的幕后策划,还有温洵,一个都不要放过,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步步为营,步步策划,那家酒吧早被查封,老板进了监狱。

    接下来是温洵。

    那个废物,连自己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活在这世上有何用?

    一步步都在按自己的计划走,一切都很顺利,只有沈星河,她是莫名其妙的变数。

    她那么像她,从前只是五官相似,如今是神似,一举一动都有她的影子。

    像到让自己以为她就是姜之舟,放任自己靠近,饮鸩止渴般,一点一点,沉溺在她的温柔里;

    像到让自己开始怀疑这个世上是否有借尸还魂一说,情不自禁地去试探,今晚居然还让人去调查。

    多么荒谬,多么可笑。

    思及此,江清梦扶着额头,当真轻笑出声。

    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尤其刺耳。

    她笑自己疯狂,笑自己荒唐。

    笑着笑着,却红了眼眶,泪水逐渐模糊视线。

    喉咙堵得慌,心一阵阵抽痛,她蹲下身,双手捂住脸。

    一如十二岁那年,低声、隐忍,压抑地啜泣着,不曾歇斯底里,不曾放声大哭。

    这回无人替她擦拭泪水,无人与她说“哭吧,我在这里,陪你”,无人拥她入怀柔声安抚,暗夜里,只有她,蹲在角落,疯子一般,又笑又哭。

    作者有话要说:清梦黑化最根本原因还是姜之舟的死,掉马过程只是催化剂,比如现在,她就被姜之舟那句“年少时喜欢过什么人”给刺激到了,接下来再被她的若即若离忽热忽冷刺激一下,就……病娇了……

    PS:清梦的心境适合配上《多情种》的BGM,温柔缠绵的声线~~~感谢在2019-12-17 10:49:48~2019-12-19 21:0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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