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公馆临江而建, 从顶楼眺望,可以望见对岸耸立的高楼大厦。每到夜晚,大厦会亮起五光十色的灯, 灯光倒映在江面, 泛起点点粼光。
姜之舟身体尚未痊愈时, 最喜欢趴在阳台的栏杆上, 仰望天空,俯瞰江水,神情有些寂寥, 宛如一只困在笼中的雀儿, 渴望飞向外面的世界。
江清梦就坐在她身后,面前的小圆桌上摆放着咖啡、点心、笔记本电脑。
她的目光一会儿落在电脑屏幕, 一会儿望向姜之舟窈窕的身影。
她要姜之舟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才能安心。
姜之舟看了许久的风景。
江清梦处理完工作,站起身, 从后面轻轻环抱她的腰,贴在她耳边, 说:“阳台风大, 我们进去歇息吧。”
姜之舟“嗯”了一声, 勉强站直身子,转过身, 与江清梦相拥。
她喜欢和她相拥,满腹的馨香与柔软,令人心安。
而且, 只有在拥抱的时候,姜之舟才能感觉自己是被爱着的,而不是…被禁锢……
无所不在的视线,总给她一种被禁锢的错觉。
那份视线杂糅了温柔,缠绵,炽热,因为那份温柔,姜之舟愿意把这种感觉称为“错觉”。
她宁愿那是一份错觉。
江清梦替姜之舟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柔声问:“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住院的这个月,江清梦热衷于给她做饭喂饭,大半个月下来,厨艺精进不少。
姜之舟说:“糖醋排骨,会做吗?”
江清梦用唇瓣轻轻磨蹭她的耳廓:“不会,但你可以教我啊。”
被她的气息呵得有些痒,姜之舟笑了笑,吻了吻她的发丝,宠溺道:“好,我教。”
被江清梦牵着,姜之舟一瘸一拐走到厨房。
江清梦系上围裙,姜之舟坐在一旁指点。
糖醋排骨出锅后,江清梦先夹起放到自己嘴边尝了一口,觉得不会难吃,才又夹了一块,吹凉,送到姜之舟唇边:“你尝尝看?”
姜之舟咬进嘴里,细细咀嚼,夸说:“好吃。”
酸甜浓郁,酥而不腻。
她的小姑娘很聪明,学什么都快。
江清梦弯下腰,与她额抵额,笑道:“明天我们可以包饺子吃。”
姜之舟应下:“好啊,我们还可以逛一逛超市。”
回家后,她们在家整整待了三天,没踏出家门半步。
每天有私人医生按时上门检查身体,有阿姨过来打扫卫生,有助理上门放置新鲜食物。
她们似乎没有出门的必要。
果然,江清梦柔声道:“食材有人会送上来,不用我们去买。”
姜之舟说:“可我想出去逛一逛了,就逛一逛楼下的超市,好吗?”
江清梦犹豫了几秒,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温柔地拒绝:“再过几天好不好?等你再好一点。”
姜之舟点了点头。
楼下的超市离她们家不到200米远,姜之舟完全能够拄着拐杖走过去。
这些天,因为身体原因,江清梦要求姜之舟,不能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不能单独出门。
姜之舟伤了腰部和腿部,行动有些不便,也就应下了,一开始还怕麻烦到她,后来发现,她根本不怕麻烦,只怕姜之舟独自出门。
就像今晚,吃了晚饭,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江清梦看到电影的主角在吃石榴,顺口提了一句想吃,可家里没有,就打算明天让助理送几个来。
姜之舟听了,趁江清梦去洗澡,拄着拐杖,溜到楼下。
楼下的花园有小孩在嬉戏,大人在遛狗,老人坐在亭中纳凉、下棋,一片热闹。
姜之舟深吸一口气,呼吸着自由的味道,然后拄着拐杖,蹦哒到超市,挑了几个饱满浑圆的石榴,打算买回去,哄江清梦开心。
小姑娘最近因为她车祸受伤,很少露出开心的笑容。
她看了有些心疼。
来回不到四百米,十分钟不到,姜之舟就乘着电梯回到七楼。
电梯门一开,劈头盖脸砸来一句——
“谁让你一个人跑出去的?你出去为什么不叫我?”
江清梦扶在门边,脸色阴沉,目光阴鸷得要杀人一般。
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身上裹着浴袍,赤着脚,秀丽的面容苍白无血色,看上去刚从浴室出来,就发现姜之舟不在家,急急忙忙要出门找。
姜之舟怕她冻着,连忙走过去,丢下石榴,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她身上,走到她怀里,抱着她,下巴放在她肩上,把身体重量交给她,温声道:“别怕,我没事,我就是去一趟超市,我想吃石榴了……”
她不敢说是想哄江清梦开心,怕江清梦不领情。
真说了,脚边的这袋石榴,也许就要被她丢到垃圾桶了。
只有说自己想吃,她才不会丢它。
果然,江清梦只是恨恨地瞪了一眼石榴,拎起来,扶姜之舟进屋。
“你想吃,我会让人买,不用自己出去。”江清梦克制着怒意,尽量用温柔的口吻叮嘱她。
姜之舟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地剥石榴,剥了满满一碗,推到江清梦面前:“我只是暂时受伤,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到楼下买水果这种事还是可以亲力亲为的。”
江清梦眼神冷冽:“那你不要一个人出门,等我一起。”
姜之舟叹了一声气,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睛:“乖,不要生气,我下次出门肯定叫你。”
江清梦渐渐敛了怒意,牵着姜之舟的手,垂眸沉思。
她恨不得有一条锁链,把两人锁在一起,再不能让人随便离去。
姜之舟挣开她的手:“你先吃石榴,我去给你拿吹风机,吹一吹头发。”
江清梦把她按在沙发上:“我自己去拿,你先吃。”
石榴这种需要一粒粒剥的水果最麻烦,若有人能帮着剥好一碗后,一勺一勺挖着吃再痛快不过。
姜之舟吃了几勺,就接过江清梦手里的吹风机,替她吹头发。
吹干后,江清梦乖乖捧起碗,吃石榴,边吃边问:“你根本没吃多少,是想买给我吃的吧?”
“唔…也算,不过我自己也有点想吃了。”姜之舟模棱两可道。
“那我明天让小艾送一箱上来,还想吃其他水果吗?”
“暂时没想到,你呢,想吃什么?说一个。”
江清梦想了一会儿,说:“梨,润肺止咳。”
姜之舟车祸伤到肺部,现在还时不时会咳嗽。
“嗯,顺便,把猫也从小艾那里接回来吧,我想它了。”
之前江清梦要全心全意照顾病床上的姜之舟,就把猫送到了小艾家。
除了不让她单独出门,江清梦几乎对她有求必应:“好,我明天就让小艾送过来。”
江清梦小口小口地吃石榴,心情一点一点变好,唇角恢复往常的笑意。
姜之舟替她涂抹护发精油,轻揉慢抹,倏地想到之前与何嘉的谈话。
何嘉说江清梦有轻度偏执人格障碍,可能会有过激的示爱、排他、自残行为。
姜之舟早已领教过她的“排他”行为——过分强烈的占有欲和妒忌心,每一个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她都会猜疑和嫉妒。
何嘉还说她还有分离焦虑症,与依恋对象分离,会出现过度的焦虑。
现如今姜之舟也领教到了。
车祸发生后,她的焦虑症加重不少,竟不肯让自己单独出门,似要把自己囚在这里。
思及此,姜之舟心头有些憋闷。
但望着江清梦姣好的侧脸,和唇角温柔的笑意,那些憋闷一点点消散。
手掌穿过她乌黑冰凉的发丝,满腔爱意聚拢在心头,姜之舟只觉心软得快化了。
她相信,她的小姑娘,不是想把她囚在笼中,只是,生病了。
睡前服药时,姜之舟翻出医生开给江清梦的抗抑郁和抗焦虑的药物,哄她吃。
哄她的理由是“同甘共苦”。
——姜之舟假装埋怨:“我现在天天吃药,你陪我体会一下天天吃药的感觉,而且你最近的睡眠质量也不怎么好,半夜经常醒来,把我也一块吵醒了。”
听姜之舟说影响到她了,江清梦皱了皱眉头,二话不说就着温水服用药物,保证说:“我今晚会好好睡觉,不会吵到你的。”然后把脸凑过去,和姜之舟要奖励,“药好难吃,你亲我一下。”
亲一下,心里就甜了。
姜之舟如她所愿,凑上去,亲吻她的脸颊。
她这般乖巧,乖巧得让姜之舟有几分愧疚。
其实姜之舟一点也不怪她吵醒自己。
只是心疼,心疼她的辗转反侧,心疼她的夜不能寐。
姜之舟有伤在身,怕磕碰到伤口,两人睡觉时不敢靠太近,江清梦时常会在夜间惊醒,睁眼确认姜之舟在不在旁边。
有时一醒就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躺在姜之舟身边,看着她到天亮。
姜之舟察觉了这点后,也会时不时醒来,若江清梦又睡着了,她就继续安心睡觉,若发觉江清梦睡不着了,她就打开床头的一盏灯,半躺着,依偎在江清梦怀里,聊天,要江清梦讲故事给她听。
今晚,江清梦又醒来。
姜之舟打开手机,找了本《小王子》的电子书,要她念给自己听。
她的声线一向温柔动听,刚醒来时还带着沙哑和磁性。
姜之舟沉溺在她的温柔中,不想醒来。
江清梦念到:“如果你要驯服一个人,就要冒着掉眼泪的危险。”忽然停了下来,默默思索。
姜之舟闭着眼睛,问:“怎么了?”
江清梦摇摇头,轻笑出声,说:“没什么。”然后继续往下念书。
她只是想起了十二岁那年,姜之舟握着她的手,说:“哭吧,我在这里,陪你。”
因这一句话,此后岁月,她总为姜之舟掉眼泪,实在是很不争气。
也许是药物起效,也许是怀里的温香软玉太暖,念着念着,江清梦就睡过去了。
姜之舟帮她盖好被子,关了灯,牵着她的手,入睡。
日子一天天过去,姜之舟的身体日渐康复,已经不用拐杖,可以一瘸一拐地行走,再过一两个星期,应该可以行动自如。
江清梦依旧不肯让她独自出门,甚至在门口安排了保镖看着,她一出家门,就有人跟着。
与此同时,姜之舟的手机收到一天陌生人发来的短信:【嗨喽,漂亮姐姐,隔壁那家香烛店老板旅游回来了,你要过来找她吗?】
姜之舟回了句:【谢谢告知,我会抽空去的。】
她想去,只是江清梦不会让她去。
她目前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临江公馆,下个楼逛个超市,都有保镖跟着,再远一点,就需要江清梦亲自陪同才能去。
江清梦出门工作时,姜之舟只能无聊得待在顶楼,莳花弄草和撸猫,提早过上退休生活。
夏秋之交,顶楼的花园开满月季和海棠,姜之舟网购了一些器材,在海棠花边上搭了一个秋千。
等到江清梦回来,她把她推到秋千上,哄她开心了,和她说:“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可以放我出门工作了吧?”
江清梦从秋千上下来,折了一枝海棠,送给姜之舟,说:“等海棠花落,我就让你重新开始工作。”
姜之舟接过海棠,仔细辨别品种,还用手机扫了一扫,说:“你诓我?这是四季海棠。”
一年四季都是花期。
江清梦笑了一笑:“待在家里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出去?现在圈里正乱,而且,星源那边也盯得紧。”
谈到星源,姜之舟正色问:“清梦,你告诉我,温洵的死,是不是和星源有关?”
车祸之后,警察到医院找姜之舟做了笔录,最后各方调查结果是:货车司机酒驾,偏离正常行驶轨道,朝他们撞过来。
姜之舟醒来后,问警察有没有在现场搜到一份文件袋,警察都说没有。
那份文件袋随着那场车祸消失不见。
得知温洵死亡的那一刻,姜之舟确实想到过怪力乱神,她想是不是自己的身份暴露害了他?可后来,越想越觉得奇怪,车祸现场钱包、手机一切物品都还在,唯独不见了那份文件。
江清梦重新坐回秋千上,脚尖点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淡声道:“你终于能坦然面对他的死亡了?你那几天,看上去很难过,还背着我偷偷哭泣,枕头是湿的喔。”
她看上去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姜之舟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可能确实是星源动的手脚。”江清梦继续道,语气有些不以为意,“他好像也在调查吸毒门的事,前段时间被周家发觉了,刚好分散了周家对你的注意力,要不然你可没那么容易解约成功。”
她对温洵极为痛恨,自然不可能派人保护,只是让人提醒他,不要插手,谁知他一条道走到黑,还差点害了姜之舟。
姜之舟问:“你早就知道他在调查?那你…你是不是也早知道星源要害他?”
“我知道他在调查,但我没想到周家会害他。周家最近很谨慎,很少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怕被人抓把柄……”说到这儿,江清梦脸色忽然冷了下去,显得有几分阴沉,“你要为了他怪我吗?怪我没保护好你的——”
“前男友”几个字被她咽了下去。
她偏过脸,委屈涌上心头,蓦然就红了眼眶,不肯再看姜之舟。
见她红了眼,姜之舟走过去,抱住她,无措地安慰:“清梦,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问清楚。”
江清梦咬了咬唇,忍下怒气和委屈,冷硬道:“你就在家待着,不可以出去。”
姜之舟叹了一声气,松开怀抱,弯下腰,与她平视,问:“清梦,你究竟是在保护我,还是监.禁我?”
作者有话要说:爆炸吧~感谢在2020-03-27 00:36:59~2020-03-29 23: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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