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杰鬼使神差地捡起那枚铭牌。
铭牌锈蚀的厉害, 表面斑污, 他伸手抹去铁锈, 勉强能辨识出铭牌主人的名字和身份。
“佛特山小镇志愿者, 佟识。”
上世纪国外小镇国人志愿者虽然少但并不是没有, 这名字并没有引起尹杰多大注意。
出于习惯，他谨慎地翻转又观察了一遍，背面右下角有一行细小的痕迹。
指甲刮了刮, 发现是人为刻上去的时间——19XX年8月。
可能是铭牌发下来的时间吧。尹杰想了想, 顺手揣进口袋里加快脚步出门了。
病房的柜子依旧颤抖, 如果有人贴近耳朵或许能听见里面惊恐的呜咽声，过了一会, 挤开一道缝隙试探地扔出一粒破扣子。
只是, 现在所有人都离开了。
尹杰追上喻忻他们, 走在幽长又昏暗的过道上，过道里堆积着各种破损器材和材料琐屑, 两边是一间间黑洞洞的病房。
他们尽量聚集在一起，胡敖撇头调侃，“在里面墨迹什么, 难不成你真想要摸摸女鬼的手？”
“那你要不要先跟我提前分享一□□验。”尹杰睨着他，“你才被鬼魂摸过吧。”
胡敖哼了声, 不再理他, 加快脚步追上喻忻。
“我们必须拿到钥匙才能出去吗？”何伊正在问喻忻线索的事。
胡敖补充道，“这里太危险了，没有其他小门直接出去？”
喻忻说, “佛特山疯人院只有一个通向外面的大门，就是一楼大厅那扇，其他地方都被封死了。”
正巧走到楼层拐角，空出一块通风的空间，墙上有一扇同样被旧报纸糊满的窗户。
喻忻见胡敖眼神瞥向那窗户，“你可以去试试，窗户也被封死的。”
胡敖迟疑地走过去，一把撕扯完窗户上的旧报纸，窗户的确被锁死了，甚至在外侧还糊上了一层石灰。
外面的天还没亮，即使有几条没糊全的缝隙也看不清楚外面。
“所有的都是这样？”胡敖走回来不理解地问。
“当然喽。”
喻忻眯着笑，边走边说，“所以只有大门可以离开。要打开大门就必须要找到钥匙。当年这里管理严格，防止病人们离开只配了一把钥匙，由院长保管。”
她娓娓道来，真得对这座疯人院了如指掌。
胡敖激动地追问，“那院长把钥匙放在哪里了？”
“院长吃住都在顶楼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间是他的房间，他的东西都在那。至于钥匙具体藏在哪个角落里就靠你们自己找了。”
“没问题，没问题。”胡敖和何伊争先恐后地应着。
何伊甚至高兴地抱了抱喻忻，赞叹道，“你真是我见过最好说话的NPC了。”
喻忻杏眼微微眯起，意味不明的“嗯”了声。
尹杰跟在后面一直没说话，他们的交谈他都听在耳里，可能是之前何伊奇怪的疑问，也可能是那枚铭牌诡异的出现，让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小NPC提供的线索比之前慷慨又明确了很多。
这该是一件好事，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能逃离这座疯人院了。但是，尹杰插进口袋里的手按在铭牌上，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直到他们一路拐进漆黑的楼道里，尹杰都没想出答案。
何伊抱着手臂往喻忻旁边靠了靠，胡敖打着寒颤，“这楼道怎么比之前上来更黑更冷了。”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喻忻不着痕迹地往后避了避，对胡敖说，“你有灯就在前照亮吧。”
因着之前破解了楼道里的小鬼作祟，胡敖丝毫不慌，大步一迈就蹬蹬向上爬。
直到上了五楼，黑暗里忽然出现一个魔怔的身影。
胡敖以为又见鬼了，赶忙向后避让，谁知那身影扑到侧面，一把夺走手电筒就往上六楼的楼梯上猛照。
“嘶——”
忽而产生一声哀鸣。
只见六楼楼梯上被手电筒灯光照出一个可怖的鬼影，那是个皮肤溃烂、伤口血肉模糊的病患鬼，它的腹部被开膛，五脏都拖拉出来。
然而，此刻它瑟缩地用手掌阻挡光亮，可依旧无济于事，甚至于他的手掌和半块面部都在光下出现腐蚀的痕迹。
夺手电筒的身影得意地晃了晃，“来呀，来呀，你再吓老子？再想扒老子器官，啊？！老子照不死你！”
病患鬼越来越势弱，最后在灯光的逼迫下拖着血痕撞进墙里，消失不见。
“啧，胆小鬼！”他哼哼笑了两声，又小心翼翼地把手电筒关上交还给胡敖，还抱怨道，“这些留存下来的手电筒电本来就少，你们还这么浪费着用。”
几个人一脸震惊地看着，直到那身影自我介绍名叫“黄风”，大家才陡然反应过来。
面前的人身材健硕，短发国字脸，穿着一身风衣，面上带着几分傲气。
“你们也是游戏场玩家吧？老子终于又碰见活人了。”
胡敖无语的应了声，转起手电筒，问道，“那些鬼魂怕光？游戏场的‘鬼’呢？也一样？”
“不知道。反正鬼魂是不能接触光的。不是，你们连这个信息都不知道？”黄风惊讶，他低头看手腕上的荧光表，“这都进来快十二个小时了，这都没有发现，你们是死了几个人才活着上来的。”
胡敖对他的语气很不满哼道，“对付鬼魂而已，又不是对付‘鬼’，我们找到了NPC，有任务有线索还要那些信息有多大帮助？”
他说着要拉喻忻，可向后没拽到人，他回头寻了寻却发现喻忻从角落里刚走出来，她扬着无害的笑，“麻烦你们帮助我离开疯人院了。”
黄风没有多热情，“猜到了。离开后呢，还有什么任务一次□□代清楚。”
显然他也认为这个任务不是最终任务，指向太过笼统没有祭品信息。
喻忻笑笑没说话。
黄风知道NPC各个嘴严，摆摆手只问，“那现在要做什么？”
胡敖代答，“去院长办公室去拿大门钥匙，在顶楼。”
“你们线索挺明确的啊。”黄风哼声上楼，胡敖等人跟着，他又问，“你们还收集到什么信息，交换一下？”
胡敖简单说了窗户和一楼发现器官的事，还有‘鬼’的模样。
说完，黄风不屑，“就这些？这些我早就知道了。亏你们还带着NPC呢。”
他从风衣里口袋里掏出一卷旧报纸，上面还沾着血，“这才是重要信息，这座疯人院的背景。”
旧报纸拍在胡敖手上，胡敖囫囵地看了一遍。
头版头条的内容和喻忻之前看到的新闻理念完全相反，信息是“年轻药”制成之后的负|面|报|道。
上面说到——
“年轻药”在市场上兜售一空，最初食用的人都觉得身上焕然一新重归18岁，但好景不长这药物出现了致命的副作用——食用者出现了严重的皮肤病，一旦碰见阳光就会产生灼伤。
一时间舆论哗然，无数人抨击佛特山实验室危害社会，警察和记者很快查到了佛特山实验室的位置，竟然在疯人院里，甚至有消息称他们利用精神病患者试药。消息一出群起激愤，小镇人冲到疯人院，却发现疯人院从外到里都被封死了，无论如何都冲不开封锁。
有一天，食药者的受害者家属重金在外聘请了七位志愿者，请他们进入疯人院抓出制药的幕后黑手，然而多日之后只传出消息说，疯人院里早就没有活人了，外聘的志愿者也丧生在疯人院的鬼魂手里，只有唯一一名传消息的志愿者迷失了。外界既悲恸又恐惧，决定隔绝这座疯人院。
绕是胡敖看到这样的背景也打寒颤，“你是说，这座疯人院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那些疯子在这里做实验造成的？”
黄风晃了晃肩膀，显然认可了这个说法。
胡敖把报纸传阅给其他人，难以理解，“就算做实验，怎么会有这么肆无忌惮的死亡？好歹这里是上世纪，就没有人管？”
黄风好笑地看他，“你难道不知道欧洲早期根本不认为这些精神病患是生病，而是觉得他们被邪灵入侵或者恶魔附体，所以为了驱魔，方法一般是开颅、水蛭吸血或者器官切除之类的。死人？太正常了。”
胡敖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偏生这时喻忻在后幽幽地补充，“一般治疗是从牙齿开始，先拔掉所有的牙，如果还不好就会从上到下依次切除器官，据说有85%的成功率能治好精神失常。”
一时间众人毛骨悚然。
何伊抱着手臂，“难怪我们在一楼的时候看到了很多器官。”
黄风拍拍胡敖肩膀，“你要是能出去，好好补补常识吧。”
胡敖不服，“我可不信你没进来之前对这些都清楚，是谁告诉你的？”
“反正已经死了，我知道的就算我的了。”黄风抬抬下巴指了指那份旧报纸，“那，之前碰见的玩家，血还沾在上面呢。”
这时，尹杰正垂眸直盯着那份旧报纸，指尖颤抖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
黄风笑道，“吓成这样？太菜了吧。”
尹杰忽得抽手，神情恍惚不说话。
黄风几人不再多管，扯着别的话题进了六楼。
喻忻站在尹杰旁边，她后倾身子看着他攥紧旧报纸的样子，他手掌下意识地遮挡了印在报纸上的一张照片。
她拉了拉尹杰，他一脸骇然几乎要跳起来，却见喻忻只是对他笑了笑，说道，“不要害怕哦。”
说完就追上何伊，仿佛只是在安慰。
但尹杰却越想越后怕。
他重新偷摸展开那份报纸，之前胡敖没有多在意那新闻下印着的七位志愿者的合照。
但尹杰不得不在意，因为合照中最右侧那位志愿者、也是唯一迷失的意味志愿者，他的名字叫做——
佟识。
并且，照片下还标识着合照日期，19xx年9月。
他不敢想象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从19xx年9月开始，除了那个叫佟识的有可能活着，这里的其他人应该都是死人了。
那么，他们面前这个不叫佟识的少女是从哪里来的，以及……她是人是鬼？
少女好像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朝他和善地招了招手。
那笑意让尹杰仿佛看到了恶魔的微笑。
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脑子飞快地转动，他想，她肯定不是游戏场的NPC，那个NPC绝对是迷失的那个志愿者佟识，那她难道是‘鬼’？不不不，他见过‘鬼’的，‘鬼’那可怖的模样绝对没办法伪装成少女，那她究竟是什么角色？
不知不觉间，身前的几个人停下来。
他们已经找到了院长室，这个办公室的位置有点微妙，往前几步是黑洞洞的电梯口，周遭的办公室大门都打开着，只有这扇阖起。
黄风找了找墙壁上的电灯开关按下，几人背后传来轻微噼啪声，众人这才发现电灯竟然装在院长室门正对的墙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设计。”黄风道，“不过，这电灯果然亮不了。你们看呢？直接进去。”
胡敖习惯性地询问喻忻，“里面有危险吗？”
喻忻站在偏院长室的墙边，避开挤在门前的众人，她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点点头，“有鬼魂的。”
黄风耸耸肩，“我就知道。”他推着胡敖，“你用手电筒探路吧，驱驱鬼魂，我们跟在后面。”
“行！”胡敖应着，又一次摸出手电筒，手指有点颤抖，也不知道激动还是害怕的。
他小步挪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吱呀一声，破损的木门推开，黑暗又安静。
胡敖咬着牙抬起手电筒往里照，霎时一道光反射回来，让胡敖四人都一瞬失明。
阴影里的喻忻眯着眼，笑意转瞬即逝。
胡敖忙偏移手电筒，啐了声骂，“妈的，大门口为什么摆着这么大的玻璃屏风？这光反射的老子都眼瞎了。”
何伊推了推他，“别抱怨了，快进去。”
胡敖在门周遭晃了晃，确定没脏东西这才领着众人进去。
尹杰依旧站在门口。
喻忻慢吞吞地问，“你不进去吗？”
尹杰静了片刻，忽而冷着眼看喻忻，“里面是陷阱吧。”
喻忻眨巴眼，不显慌乱只是很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尹杰压近，狠声道，“因为你根本不是NPC，你是和‘鬼’狼狈为奸的玩家！”
他纠结了一路，就在光刺瞎双眸的一瞬忽然灵光一闪，如果不是‘鬼’，那么很可能是试图投靠鬼、以杀死其他所有人作为交易代价、换得出去机会的玩家。
这不是不可能的，他甚至听过一些传闻，有的人太过弱小无法在游戏场活下来，于是他们选择背叛同伴而保证自己活着出去。
喻忻讶异地微张嘴，眼底错愕与好笑交织着。
尹杰继续道，“你提前找到了NPC得到了任务消息又把他藏起来，故意装成NPC的样子来引诱我们进入‘鬼’的陷阱里，一楼马六那波也有你暗中操纵是不是？”
“唔——”喻忻倚着墙壁不慌不忙，“你怎么可以随口指控人呢。”
“我有证据！”尹杰立刻打断，一手掏出铭牌，一手展开旧报纸，“这块铭牌是从发现你的病房找到的，那里原来是真正NPC呆着的地方吧。这个叫佟识的报纸上已经证明了他是最后的迷失者，他才是NPC。”
喻忻打量那块铭牌，恍然大悟，慢慢站直身子，却嘀咕了声，“这小丫头也太不仔细了。”
“你说什么？”尹杰听得居然有些恍惚。
“本来想戏弄下小丫头，顺便弄死个蝼蚁的。怎么平白帮小丫头解决个麻烦呢。”她仰起头危险的盯着尹杰，“既然你自己落出来了，那就你吧！”
一瞬间，喻忻面容骤然异变，身形陡然拉长。
一阵尘埃扬起，“唏……呤……”的铁链声在其中乍起。
尹杰不可置信，“怎么会是？”
他绝望逃跑，又不敢进自认为是‘鬼’陷阱的校长室里，一路冲着电梯口去，口中尖叫，“是‘鬼’啊！啊！”
下一刻，他被扑倒在地。
‘鬼’咧出森然的牙，攥起非人的手掌，狠狠地砸向尹杰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9 22:43:24~2020-03-20 21:5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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