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忻和佟识从游戏场出来。
会议室里, 院长正坐在首位, 面上表情浅淡, 似乎没有太多期待, 直到看见两人出来, 按着桌子猛地站起来一时骇然。
爷孙俩隔着桌面恍如隔世。
“小识?真得是你?!”声音不可置信地颤抖,他几步走上来撞歪一排椅子都没在意,一把抱着佟识老泪纵横。
“爷爷还以为这次也见不到你了, 太好了, 太好了。”
“爷……爷爷……”佟识好半响才挤出话, 垂下头状态低迷。
“好!回来就好!苦了我的孙儿了!”
院长抹着眼泪心中感慨万千。
他没有忘记喻忻,正准备道谢, 却见小姑娘背着手踢踢脚站在原地, 感受到他的目光, 仰起头乖巧地笑了笑。
院长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只听喻忻谨慎地问, “我的封哥哥还好吗?”
“它很好。”院长知道指的是那具不完整的躯体,“你进去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我亲自锁了你的病房。”
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交给喻忻。
喻忻笑意更甚, 开心地接过,挥挥手道谢就离开了。
“诶——”院长的话堵了回去, 他按住佟识, “游戏场里发生了什么?”
“我……我就碰见了陆哥他们,没……没什么。爷爷我好累也好饿。”
院长没办法只好带着孙儿先回去。
喻忻回到病房,躺在床上的大熊公仔还是原样。
她跃上床跨坐在公仔身上, 小心翼翼地拉开公仔拉链。
那具不完整的躯体可怖的躺在那。
“看!我给你带回了什么!”
她把人皮纸人从日记本上抖落,人皮纸人很快就拉长成怪物模样。
“你的皮哦~”她对床上的躯体说,又觉得不太对得起‘鬼’,仰着头可怜巴巴地向‘鬼’寻求原谅,“你们应该是一体的,你也能感觉出来对不对?你会原谅忻忻的自作主张把你带出来吧。”
‘鬼’没有说话,喻忻瘪下眉角些许愧疚,她跪直身子,试图抱着‘鬼’撒娇求原谅。
哪知刚抱上‘鬼’,它整个就软下来,全身像没有气的皮球。
喻忻一时不稳,踉跄地倒在床上,手臂上只挂着一面人皮。
“好吧——”她抿抿嘴,就知道会这样,每次带回新的部分,意识都会消失。
于是,她很坦然地像抖开衣服样抖开人皮,又瞥了眼蔷薇包裹的躯体。
伸出手按在躯体胸前的血蔷薇上,“我给他找到了自己的皮,谢谢你的花瓣保护~”
血蔷薇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微微收缩嵌进心口,而沿着躯体生长的花瓣也悉数落在床面上。
那是极度浪漫的画面,美人浅笑,鲜花铺床,当真有几分午夜旖旎……
如果……
喻忻没有扶起那没有皮、没有血、空有白森肌肉的可怖躯体……
她没有像给孩子穿衣服那样,认真又缓慢地从手臂开始将骨肉躯体体穿进人皮里……
……的话。
喻忻的动作谨慎细微,生怕哪里出现差错,犯下类似腿穿到胳膊上的乌龙错误。
但好在,人皮穿的格外顺利,甚至她还察觉到,这具躯体还存在活性,肌肉上会自动产生组织链接好新覆上的皮。
许久,她将这具新的躯体平放在床上,皮肉完美的贴合。
她好生打量,甚至觉得有几分好看。没有皮囊的时候没有审美可言。
现在穿着皮囊,虽然光溜溜的,没鼻子没眼,但胜在轮廓完美啊。
直到喻忻看到躯体胸腹横穿的巨大的伤口,肉|体无恙,但皮向外翻着。
那是神明凝视造成的,却没有想到皮穿到肉|体上仍然不能复原。
“好丑……”喻忻埋怨着。
沉思了许久,她俯身从抽屉里拿出针线,挑了白色的线穿进针眼里。
她望着无声息的躯体嘻嘻轻笑,贴上去便开始在伤口上穿针引线。
院长进来时刚好看见这一幕,那一瞬差点没有心肌梗塞梗死过去。
他咳了一声,喻忻刚穿完一针,高举着针尖,回头茫然地看着他。
院长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小忻啊,你……你在做什么?”
喻忻理所当然地回,“缝皮啊。”
她指了指身下躯体,“你不觉得外翻的皮很丑吗?让人想要撕掉,可是如果撕掉的话,它不长怎么办。所以,还是缝起来吧。院长爷爷做过缝合手术吧,教教忻忻?”
院长卡顿地猛地伸手摆了摆。即使上了那么多台手术,这么直观看着仍旧觉得可怕。
那种感觉像什么呢?院长仔细想了想,就像是看到恐怖片里被用针线缝起嘴巴的小丑。
院长下意识地看向那躯体的嘴——
凶口狞齿。
他捂着心口小退两步,不愧是游戏场的鬼,还好他之前见识多没吓抽过去。
谁知下一刻,就听喻忻哎呀一声,“难怪总觉哪里奇怪呢!嘴没有擦掉!”
她俯身,抽了一张纸巾沾了沾水,轻而易举地将凶口狞齿抹去了。
现在的躯体是个完整的无面人。
院长艰难地问,“小忻啊,那嘴……怎么没了?”
“擦掉的啊。”喻忻直起身子,将纸巾甩进纸篓里,无辜道,“它的嘴巴本来就是画的。”
“画……画的?”院长不可置信。
喻忻抿着嘴朝他递了个讳莫如深的笑,又埋下头小声嘀咕,“应该是我画的。不过画的这么丑,我拒绝承认,反正我也不记得了。”
她晃晃脑袋又全身心投入到缝制中。
许久,喻忻打个结,剪掉多余的线。
缝制的非常粗糙,就像是在人皮上植入了一条拉链。
但这大概是喻忻手艺巅峰了,她开心地拍了拍躯体肚子,“好啦,缝完了。”
她把针线放在一边,这才注意到院长还在旁边没有走。
“院长,你还有事吗?”
院长盯了半会,只觉得眼睛都要被那缝针的手法刺瞎了,甚至替她身下的躯体庆幸,还好它是死的,否则那针法能在让人死一次。
他吞了吞口水,最后再提醒这件事,而是说,“我是替佟识道歉的,关于两份委托。”
喻忻眨巴眼,拉起被子盖好躯体,听他细说。
院长说,“那是小识自己和组织做的交易,作为代价他需要把他知道的神明秘密全部告诉组织。”
“秘密?”喻忻笑了笑,“游戏场被神明的凝视监视着,还是神明的凝视可以作为武器攻击游戏场的‘鬼’?”
“都有。”院长叹道,“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多,不过,我看你不会进入我们的组织了。因为,我们组织的名字叫‘愉神’。”
喻忻没有说话。
他拉开椅子坐着,“其实,我们组织起初不是信仰神明的。我们曾经的名字叫做愚神,愚弄的愚,后来变成了愉悦的‘愉’。”
“最初他们只是想利用经验从新人那里获得金钱,只是他们越来越贪婪,开始不满足金钱,觊觎从神明那里得到了超自然的好处,最后连初衷都忘了。”
喻忻对此不可置否。
院长最后叹气,“我没有想到小识最后也会选择这条路。”
他站起来,对喻忻郑重的道谢,“但把佟识救出来,我还是得必须感谢你。”
“作为谢礼,我想我可以帮你找到合适的缝合线。”他指着床上的躯体。
喻忻愣了愣。
院长却说,“这种普通的线是没法缝制被游戏场魔化的躯体的,你明早就会知道。”
他说完就走,喻忻歪歪头把他的话扔在脑后,愉快地吃完病号餐,抱着手感变化的躯体睡了一大觉。
第二天醒来,喻忻登时觉得人生灰暗了,果然,躯体身上的线就在眼前一根一根的崩开。
她一根根的把缝合的断线抽出来,终于明白院长所指。
一直待到中午,喻忻房门被敲响。
院长站在门口朝她示意看对面。
对面原本住着一个年轻的病患,喻忻觉得他其实没有多大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总是学人说话。
哦不,应该是学人说话的时候话语总是一戳即中,让人觉得他的话有几分诡异的言灵效果。
只是现在里面还站着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人看起来三十岁出头,身高体胖,西装革履,另一个人戴着眼镜似乎是秘书。
西装男说,“你说,你是不是到处在诅咒老子没子没孙。”
病患痴痴呆呆地坐在病床上。
西装男气急,“我怎么生了你怎么个鬼儿子呢?”
喻忻瞪大眼睛,伸出手指算了算,不太对,对面病患成年了吧,三十来岁的西装男怎么生出这么大的儿子?
病患突然抱着西装男说道,“玩游戏啊,来玩游戏啊。”
男人僵了僵把他推开。
喻忻这才发现西装男背后有一点微弱的光,是通行证的光,他去过神明游戏场!
也就在喻忻打量的一瞬间,病患突兀改口,他说,“你快死了。”
“妈的,你又咒老子!”
西装男说着就要暴打。
旁边的秘书没有阻拦,只是撑了撑眼镜瞥过脸,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却不知怎么撞见喻忻的打量,他不着痕迹的笑了笑避开了。
“是不是觉得奇怪?”院长道。
喻忻偏头看他,只见他笑着摇了摇头,“富贵家少爷的孽事啊。看着吧,你要的东西他能给你线索。”
只见院长不声不响地走进去,拉开西装男,对他说,“你也知道他是你唯一的儿子,你还继续打他。别打了,我有话给你说。”
院长把西装男拉远,西装男眼神闪烁,“你知道我马上要进游戏场吧。我拿到了线索,他们说是因为我有这个孽障儿子才会进那里。那里真的很恐怖,我听说上一场游戏没有一个人出来。我要完了!”
院长等他说完,只问,“你带着线索吗?”
“带了,不是你叫我带着的?!”他焦躁地挠挠头,“你要做什么?”
院长不理却说,“我孙子出来了。”
西装男瞪大眼睛,几乎哀求地按着院长,“你说,你要什么代价!”
院长把他带到了喻忻的面前,“是她把我孙子带出来的。”
西装男几秒钟就想清楚了前因后尾,经历了游戏场也不会因为喻忻稚嫩的模样而轻视。
他从怀里拿出他得到线索,那是一个缝制的破布娃娃。
“这是我的线索,你救我一命?”
喻忻慢慢咧出一丝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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