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越仲山的话刚说完, 江明月还是把脸埋进掌心的姿势,窗外路灯突然亮了。
江明月房间的窗户大开,窗帘挽起, 路灯的白光就分了少部分进来, 打亮靠窗的那一块。
夜风一直都吹进来, 江明月穿的少,好像被路灯的亮光追回一部分感官, 他打了个哆嗦,越仲山就起身去关窗。
那是一扇内侧向上平开的玻璃窗, 跟他们在大学城那边的家里的客厅有点像。
越仲山把它拉下来关好, 又用掌根推了推, 确认关得严实, 然后靠着玻璃窗转过身, 看从地上爬起来的江明月。
越仲山没来之前, 他嫌热, 又因为徐盈玉不许偷偷开空调,所以只穿一件大t恤和内裤坐在地上, 身上披着毯子, 打开窗户通风。
越仲山进来的时候, 裤子又提得急,这会儿还挂着低腰, 松松垮垮。
他弯腰把地上堆在一边的豆豆毯抱到床上去, 坐垫旁边还扔了好几本漫画, 就继续走来走去地收拾。
越仲山只看了一会儿, 手插进西服裤兜里,垂下眼把眼神移开了。
大路灯十点半准时亮,江明月大致收了一下东西,就催越仲山去洗澡。
他这两天没怎么与越仲山讲过话,不理人的时候看上去是没精神闲人勿扰的样子,但只要说话,态度都是好的,越仲山每个字都听得很珍惜。
他不是第一次在这间房里洗澡,但一会儿找不到洗发水,毛巾也拿错,干净的放在架子上,擦脸时用了江明月刚用过的,一会儿又没有剃须刀。
江明月天生体毛少,连腿和胳膊上也只有一点看不见的细细的绒毛,所以剃须刀用得很少,自觉男子气概只少在这里。
之前越仲山没说过,他就也一直没注意。
翻箱倒柜找了一圈,终于从浴室的一个抽屉里找到,但是没电,闲置的时间长了,耗得干净,一点反应都不给。
江明月抬头说“先充会电”的功夫,发现越仲山已经脱光了,面朝浴缸站在墙角三面来水的淋浴里,低头在头上揉出白色的泡沫。
江明月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应该等你出来就能用。”
越仲山在水里说了声“好”,流水成串地从他侧脸聚到下巴往下滴,抬手时自然鼓起肌肉的结实肩颈上水珠飞溅,江明月没往下看,胡乱把抽屉推回去,抱着剃须刀的盒子赶紧出去了。
但有了剃须刀,他还没有须后水,越仲山刮完胡子以后没说不行,但总归是不太爽的表情。
江明月把床铺好,看他还时不时拧着眉摸下巴,就还是凑过去看了眼。
“疼”
“有点痒。”
“我看看。”
越仲山单腿跪在床上,但仍比江明月高不少,所以躬着身体,江明月跪坐在他面前,凑过去仰着头看,无意识间拿手摸了摸。
摸到下巴往下一点,连着脖子的部位有点发热,江明月也皱眉“是不是剃须刀不对”
他没什么使用经验,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设备。
越仲山道“不是。”
江明月继续看,头发有点碰着越仲山的下巴,放下来的那只手撑在越仲山大腿上,换了只手试温度,还是有点热。
越仲山脸上的线条微动了动,身体也有短时间的绷紧,过了一会儿,用不太耐烦了的语气说“好了没有。”
江明月就最后碰了一下,说“好了”,然后下床又翻了一会儿,拿了瓶喷雾。
见越仲山看他,江明月说“镇定的,感觉跟须后水作用差不多。”
他走近两步,一直被越仲山面无表情地盯着,感觉自己有点像个无证行医的江湖骗子,又不太确定地解释了几句“里面没什么刺激的东西,最多不管用,不会更严重的。”
想了想,他加了句“肯定不会毁容。”
越仲山没说话,表情也没多变,感觉是不太在意江明月说的毁容问题。
但动作是配合的,在床边坐了下来,扬起下巴。
江明月跟着弯腰,用一只手轻轻捂住越仲山淤青已经不很明显的嘴角,才很小心地喷了两下,说“好了,别碰了。”
他放好东西上床的时候绕了很大一圈,很明显还是躲着越仲山的样子。
关了灯不知多久,江明月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突然被越仲山黑云压顶般抱住,看那动静,不太像是突发奇想,更像是忍了不少时间。
“”江明月吓了一跳,没顾上管什么情况,磕磕巴巴地只知道把自己的话说完,“下巴,还痒不痒”
“不痒。”越仲山比他重了十公斤起步,还实打实把重量压上去,把脸往他颈窝蹭,刚剪过没多久的侧面的发茬蹭着江明月,没皮没脸,“心里难受。”
江明月抿了抿嘴,没说话,他挨着江明月的耳朵声音很低地继续说
“我错了,真的错了,好吗”
“要说多少遍才行,你告诉我。”
这话看似不客气,但语气里的姿态摆得不能更低,像是真没办法了,只求江明月给他一个痛快,还不能是他不想要的那种痛快。
半晌,江明月道“你每次都这样。”声音有点闷,不知道是不高兴,还是单纯被越仲山压的。
“我每天都在进步。”越仲山说。
江明月想了想他白天总是冷着的脸,也实在是想不通他此时顶着什么样的表情。
江明月没再说话,越仲山也没说,沉默地抱着他。
最近都各睡各的,今晚这样,越仲山就好像其实已经满意了。
房里灌了冷风,地热一时半会儿发挥不出效果,江明月被抱在一个很热的胸膛里,睡着得很快。
越仲山开始出门见人,脸上的伤就免不了被人看。
什么说法都有,据徐盈玉讲,其中占比最高的是跟江明月打架。
江明月眨了眨眼,说不出话。
徐盈玉接着笑了笑,过了会儿,江明月突然说“妈妈,其实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徐盈玉又笑了笑,显得很尴尬,半晌道“你们又吵架,又动手,在我跟前,还装得那么好,你但凡你不是我儿子,我真的想不到你们俩是怎么真心过的。”
“还能怎么过啊,互殴嘛。”
徐盈玉也不是真心觉得江明月是动手的人,但又实在没有别的理由。
越仲山结怨的人或许不少,但会挨了揍还当没发生过的人,除了江明月,再想不到第二个了。
截止到今天,江明月回家住了五天,从最开始越仲山来过了一夜,自己一点盘问都没受地走了之后,剩下江明月每天都在被徐盈玉旁敲侧击。
担心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背地里真是一言不合就上手那种状态,那比之前江明月问的“爸爸妈妈会不会吵架”严重多了。
无论从哪方面讲,江明月都不是很想提这件事,他随口应付了徐盈玉两句,坚持是被车门磕到的,面上看起来很轻松,转身上楼的时候,眼角已经耷拉下来了。
八点多,越仲山照例在进家门之后打来电话。
江明月接了,两个人重复了几遍之前几天的对话,过后越仲山问“见你哥没。”
最近江明楷又开始不着家,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就算有时候回来一会儿,也不多留,至今只跟江明月打了两个照面。
越仲山好像压根不记得自己被江明楷打了,只知道江明月见不到江明楷心里难受,天天问。
好一会儿,没听见江明月回答,越仲山又问了一遍“他回家没”
“别说了。”江明月突然说。
越仲山就不说了。
他刚才的声音有点远,应该是把手机放在哪个地方说话,这会声音马上又近了,问“怎么了,不高兴了”
江明月换了边侧脸趴在床上,手里握着手机,闷声说“你是不是笨。”
越仲山没听懂,但是顺着他的话说“是。”
江明月揉了揉眼睛,又不说话了,心里翻来覆去地想徐盈玉无意说的那句话车门能磕那么狠伤口不大,可看着深,放在你身上可要疼坏了。
越仲山听他的呼吸声也喜欢,过了好久,听江明月说“挂了。”但没来得及失落,他又说“我回家。”
江明月现在就在江家,要回的是哪个家,傻子也知道。
越仲山等这句话不知道等了多久,虽然还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过了关,只觉得生死一线,没跳起来,但势头也够猛了,握着手机说话时还很冷静,告诉江明月“我接你”,但在同时弯腰去找他刚才不知道扔在哪的袜子的时候趔趄了两下。
他还不忘嘱咐江明月“东西都收好。”
离开翠湖明珠时带走的两个游戏机、不是分装而是成套的护肤品、江明月最经常穿的那几件睡袍,那个劲儿不像回娘家,倒像要定居。
他当时就恨不得夺下那个小行李箱,叫江明月空着手回去,只待一个下午,住不舒服,就想起要回家了。
跟越仲山的家才是家,越仲山埋怨他,怪他总不这样想。
他兴冲冲地去接江明月,好死不死迎面碰上回家的江明楷。
江明月拉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徐盈玉陪他等在门口,还在说他风一阵雨一阵,想留他多住两天,就也看见江明楷和越仲山同时下车,脸上也挂了彩,不过伤在颧骨,一小块擦伤。
谁都没说话,江明楷越过几个人进门上楼,估计不到两分钟的功夫,不知道拿了什么,又风风火火地出来,上车走了。
徐盈玉也愣住,没话了,看江明月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越仲山的车。
当天晚上,越仲山又说自己“心里难受”,不知道江明月眼睛有点热,只知道江明月很轻地又碰了碰他早就不疼了的地方,听见江明月用没办法的语气对他说“你没有下次。”
越仲山说着“好”,大型犬一样压过去,江明月就到半夜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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