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又走到牧卿身边, 想要通过他推测出, 这幻术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却突然看见, 牧卿那张看起来极为普通的脸, 突然有了变化……
那变化是从牧卿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悔恨开始的。
幻术大抵都是利用人们内心之中的喜怒哀乐编织幻境,要么造出个美梦让人沉醉其中,流连忘返;要么便织就出一个噩梦, 攻击其最脆弱之处。
最是无害, 也最是攻人心。
哪怕这牧卿是个魔,也注定有贪嗔痴念, 也有求而不得,只要他尚且有七情六欲,就算是修为再高深莫测, 也会因一时不察中的幻术。
就在牧卿转喜为悲的那一瞬间,他那张看起来极为普通的脸上,便突然一阵扭曲,紧接着便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自晏清遇见牧卿的那一刻起,便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违和感, 说不出,又道不明。
哪怕是后来,他在仲颢房内解释了一遭, 可晏清心底里那怪异的感觉却一直存在。
直到此时他因为幻术卸下了心防,难以继续维持脸上那易容的术法,晏清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那怪异的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
牧卿有一张极为普通的脸,可那张脸上却有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
晏清之所以感觉到十分的奇怪,不过是那普通的脸上,根本衬不起那般好看的眸子,这牧卿用了易容的术法,掩去了原本的容貌,这便是晏清感觉到奇怪的原因。
再看牧卿现在这张脸,虽然也算不上是有多出色,但却棱角分明,倒也还能算得上配那双眼睛。
只不过,晏清敢肯定,无论是牧卿之前那张脸,还是牧卿现在这张脸,她都不认识,这让她对牧卿其人,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一个有秘密的魔族城主,远比一个感怀妹妹的哥哥,要让她觉得有意思得多。
只要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被其他人发现,晏清很乐意陪他玩下去,找出他真正的目的。
只不过,这都要建立在自己恢复法力的基础上,哪怕眼下这牧卿似乎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可这地底深渊,危机重重,晏清很明白,只有真正的实力,才是立身之本。
在看见牧卿由喜转悲之后,她大抵也猜出来了,眼下在此地作祟,害得牧卿陷入幻境,而自己不得不暂停寻找仲颢的罪魁祸首,八成便是一只九尾狐。
青丘九尾狐,叫声如婴儿,引人沉醉而不自知,喜食人。
它们最喜欢的就是用声音为人编织梦境,一旦被它们迷惑,便会在不知不觉当中变成它们的盘中餐。
可若是目标的修为太过高深,美梦不足以让其完全沉醉,那么它们便会攻击目标对象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先摧毁他们强大的意志力,再借机迷惑他们。
这便是牧卿转喜为悲的原因了。
晏清没有多想,只是提了提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清心铃,那是一串模样质朴小巧的小铃铛,用一根红绳系在她的手腕上,如雪的肤衬上红色的绳,一眼看过去便再挪不开眼。
这清心铃是晏清学会了第一个法术时,师尊赠予她的。
她将清心铃放在牧卿耳边,有节奏地摇了起来,若牧卿是的确是被青丘九尾狐给迷惑了心神,陷入了幻境,那么这清心铃,恰好便是克此种幻术的不二法宝。
可若牧卿并非是被九尾狐所惑,那这清心铃会不会起到反作用,晏清就不知道了,总归牧卿方才救了她一命,哪怕他确实有事情瞒着她,她也不至于会让牧卿死在这里。
……
……
再说那牧卿,原本是瞧着晏清有危险,一时慌乱冲上去想救她一救,却没有想到晏清这会子倒是临危不惧,自个儿便将危机给化解了。
可他冲出去的身子带着惯性,已经收不回来了,而晏清踉跄着后退的时候,也没有想到那牧卿会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是以电光火石之间,牧卿不自觉地伸出了手,从后面将晏清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可牧卿从小到大,从未这般地护着抱着一个人,更何况是一个女人,在晏清那软乎乎的身子倒向他怀着的那一刻,他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还有着一种影影约约地颤栗的难以言明的舒爽感。
这便让他一时之间中了幻术——
其实这等小儿科的幻术,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将他困住,只要他想挣脱,也就只是动动手指地事。
可偏偏这幻境却让他见着了,几万年里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一幕。
那年瀛洲山脉万年一遇的神泉泉眼终于要出现了,他属性为火,修的功法又过于霸道,是以需要以神泉水中和体内过于霸道的火气,以防止因为练功而走火入魔。
便是神泉泉眼现世的那一年,他处理完下头呈上来的公文,便紧赶慢赶来到了瀛洲,恰好便遇见了自个儿偷偷欢喜了好久的神女司若。
他那时年轻气盛,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只知道一昧地挑衅心中之人引她回眸,每每见着了司若便要从头到脚,从修为到仪态都将司若给数落一通:修行太慢,道法不精,提着剑都样子像是拿着杀猪的刀,衣裳也没别的神女瞧着好看,长得也一般,脾气还不好……
可实际上,司若是东极青华大帝的小徒弟,她那一辈中难得一见的天才,三万岁成仙,七万岁封神,看起来清冷得如同仙女一般,实际上的性子跳脱又可爱,一举一动时时刻刻都戳着他的心……
当然,也戳着别人的心,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仙君心中偷偷藏着东极青华大帝的小徒弟,这些仙君之中,以天界的二皇子仲颢最为显眼。
他卯着劲要料理好魔界,其中也不乏有要与仲颢一较高低的缘故。
大家都是皇子,仲颢是正统嫡出,可他却是私生子,但仲颢的前头尚且有一个太子,自己却靠着自己杀死了亲爹,赶走了亲兄弟,登上了魔尊之位。
哦,在这幻境之中,牧卿终于不是牧卿了,他是魔界之尊,凤穆。
牧卿,不过是慕清罢了。
既然你不想再当上神司若,那如今我便只当你是那个月老殿的小仙晏清。
这凤穆到了瀛洲山脉,取好了神泉水,便恰好遇见了姗姗来迟的司若上神。
他知道,仲颢属水,神龙之子,历上神之劫时差了点道行,被雷给劈了个重伤,恰好也缺他手中的神泉水治伤,这司若,便是为了仲颢来取瀛洲山脉的神泉水的。
原本以他心里头对司若那点子不可言说的心思,匀她一点神泉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他偏偏不想将手中仍有富余的神泉水给了司若。
用他的神泉水,给他的情敌治伤,他怕是疯了才会愿意。
凤穆没有给司若神泉水,还一时嘴欠说了句,“若你可昭告天下,你是魔尊凤穆的手下败将,本尊便将这神泉水分你一半。”
司若那脾气性子,向来是个不肯服输的,提着承影剑就朝凤穆劈了过来。
她一身的白衣,一脸的不可侵犯,提着剑衣袂飘飘的样子,让凤穆一时之间看花了眼。
不过短短一瞬,她那承影剑便到了凤穆的眼前。
凤穆当时也是真的有些怒了,他的心上人,为了他的情敌,拿着剑砍到了他的头上。
他脑子一热,便收起了神泉水,召唤出幽冥跟司若打了起来。
他发誓,哪怕他确确实实是生气了,可也的确是手下留情了,可司若那日似乎有些不在状态,连连使错了剑招,用错了法术,以至于尽管他将剑收了回来,剑气却还是击得司若吐了一口血。
他与司若斗了多年,她有什么水平凤穆心里头清楚得很,绝不至于如此不济。
可司若确实是因着他受了伤,又因此在归途之中不幸入了绝断之地,就此香消玉殒。
凤穆没有想到,当年在瀛洲山脉,竟然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司若;凤穆更没有想到,他那剑气,竟然成为了司若殒命的催命符。
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那般挑衅司若。
不过是点神泉水,哪里又能比得上司若点命还重要?
是以在这幻境之中,凤穆站在瀛洲山脉的神泉泉眼边,看着司若驾着云飞来的身影,哪怕他明知道那是个假的,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将手中的神泉泉水递了出去。
这一回,司若没有提剑揍他,反而是冲他嫣然一笑,道:“你可愿意来妙严宫向我师尊提亲?”
凤穆当然想啊,他做梦都想。
可他却知道,这不过是幻境之中一个虚无的假象,她不是,也不可能是司若。
是以,凤穆望着眼前那灵动的女子,道:“不愿。”
可就在此时,画面一转,凤穆便看到司若一身是血,倒在了绝断之地的悬崖边。
周围电闪雷鸣,不时还有从半空之中豁开的口子,周遭没有一点灵力,荒凉又令人绝望。
他突然好后悔,若非他一时意气之争,又怎么会害得司若落到如此境地,她的修为在同辈之中算得上是拔尖的存在,若是没有受伤,哪怕绝断之地再凶险,她也不至于会丧命于此。
他看见自己发了疯一般在六界寻找着司若的魂魄碎片,可他抓得住司若的气息,却怎么也寻不着她的魂魄,仿若司若的魂魄在殒命的那一刻便消散了。
旁人都告诉他,绝断之地万分凶险,或许司若的魂魄也不幸被绝断之地的雷电给击中了,魂飞魄散再也寻不回来了。
可他不信,抑或是不敢相信,他将司若的气息藏在了一个锦盒当中,每日睡前都要捧着它看好一会儿,只期盼着通过司若的气息找到她碎片的下落。
可是一年又一年,转眼便过去了五百年,他却从未发现过司若魂魄的一丁点踪迹……
他知道这是假的,可他还是忍不住相信,因为那五百个日日夜夜,确实是他一天天经历过来的。
他不想相信,可那刻在骨子里的绝望和后悔却在一遍一遍地告诉他,这是真的,司若真的已经死了,死在绝断之地,死在瀛洲山脉他的剑气下。
他终于不准备再找了,既然司若已死,那他便拉着这六界给司若陪葬好了。
等到他将六界都打下,便让他们都给司若陪葬。
司若是神,神爱众生,所以司若那双眼睛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所以她的眼睛里总是看不见自己。
既然她爱众生爱过自己,那自己便将这众生全都带去陪她,她若是见着了,一定欢喜得紧。
凤穆的手紧紧地握住幽冥剑,仿佛已经看见了这六界血流成河的样子。
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准备用幽冥送自己去见司若……
可此时画面突然又一转,变成了凤穆与司若第一次见面的小次山。
那时候凤穆刚刚涅槃重生,因着时间不足,还不甚烧焦了脑袋上的羽毛。
司若踩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恰恰好落在了刚涅槃重生,睁开了眼睛的凤穆眼前。
只那一眼,凤穆的眼里便再也瞧不见别人。
明明都是妙严宫规制的弟子服,穿在司若身上,偏偏就比穿在其他神女身上要好看得多。
明明她一上来便张牙舞爪地骂了他,可他却偏偏觉得,她那双眼睛分外灵动,引得他怎么瞧也瞧不够。
他雀跃地绕着司若打转,听见她开口问他:“你可曾在这瞧见有人在此打斗?”
她的声音可真好听,空灵中又带着几分娇俏,给他几万年的黑暗世界里撒下了一丝光亮。
他念着咒语,试图以最好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
一阵青烟过后,绕着司若打转的鸟儿化成了人形,眸子里有星辰荡漾,他温声道:“看见了。”
司若一听,舒了一口气,眉眼弯弯走到了凤穆面前……
凤穆没有听清楚司若究竟说了什么,只觉得脑袋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铃铛声,他捂着耳朵,不愿意让这扰人的铃铛声打断自己与司若的第一次相会,可转眼之间,眼前的司若与周遭的小次山全都在一阵扭曲之后消失不见了。
铃音止,幻境散。
化身为焱城城主牧卿的凤穆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晏清手腕上那一抹红色的细绳。
他抬头看向晏清,才发现了方才幻境中他面前的人正在他的眼前。
许是因为方才摇铃太用力了,她还有些喘,双脸红扑扑地,比幻境中的样子更加灵动。
牧卿盯着晏清那张在张张合合的唇,觉得她身上的清香有些撩人,让他好想张口咬下去。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他按住了晏清的脑袋,将唇覆了上去。
可晏清只是一时之间法力被压制,并不代表她就真的连最基本的反应能力都丧失了。
早在牧卿的手放在她后脑勺上时,她就灵巧地从牧卿的怀抱中钻了出去,然后瞪着牧卿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牧卿收敛了心中的欲望,皱了皱眉头,道:“许是方才从幻境出来,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装得倒是一本正经地,可心底里却颇有些遗憾,后悔自己方才的动作没有再快一点。
晏清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大抵是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香艳的场景,一时不察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反正自个儿也没有吃什么亏,“既如此,你不如用法术查探一下那敢对你下幻术的九尾狐究竟在哪里,我觉得仲……我姐姐的失踪八成与那九尾狐有关。”
牧卿的眼光掠过晏清,开始仔细观察起这地底下的情况来,他并没有打算揭穿晏清露出来的小马脚。
虽然是因为地面上突然豁开了一道裂缝,才让他们意外进入了这地底,但这地底下瞧起来却并不一般。
虽然这岩浆还在沸腾,但纵然没有法力护体,此处也却并不会让人感觉到闷热,这必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用东西压下了这岩浆带来的热度。
何况九尾狐的幻术靠的是声音,既然在他们刚下来没多久就能找准时机,恰好在牧卿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对他使用幻术,说明那九尾狐必然就在某一处躲着,正看着他们。
牧卿勾起唇角笑了笑,没有使用法术,反而向晏清示弱道:“方才入了那幻境,眼下有些头晕,使不出法术,严姑娘可否扶着在下?”他才不在意什么九尾狐,若是敢出来,杀了便是。
晏清点点头,只当中了九尾狐的幻术会有什么后遗症,她走到牧卿身边扶住他,问道:“可好些了?”
牧卿闷声笑了笑,将自己的身体整个压在晏清身上,道:“似乎还有些晕,要不严姑娘将在下放在这里,先去寻你姐姐罢。”
晏清有些吃力,真不知道身旁这人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可以这么重,“不用,魔君落入此地也是为了我姐妹二人,我怎会将你弃之不顾。”
“其实……”牧卿缓缓说道,“在下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说不定能让姑娘使用法术……”他的语速很慢,声音撩得人心痒痒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大家
今天心情不好
本来想写六千的
结果只写了五千感谢在2020-03-05 00:40:22~2020-03-06 22:0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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