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追风筝的人》

    这雨下的真是不合时宜。

    我在心里抱怨。

    ——而且喜怒无常。

    因为在我找到织田先生的目的地后,突然阴沉的雨天,又突然放了晴。

    织田先生的目的地是一个废弃的教堂。

    虽然我看到这座教堂的时候,更觉得这像城堡。

    刚靠近,我便察觉到血腥味有点浓。

    这让我站在教堂侧门半天,却没有进去的动作。

    我隐约听到了枪声。

    但在大片枪声结束后,教堂又恢复了平静。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的平静。

    这时,我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教堂的门。

    ——里面毫不意外,躺着各种被一枪致命的Mic成员的尸体。

    活着的他们,和死去的他们,在我眼里的分量是不同的。

    如果见到活着的Mic成员,我估计会忍不住埋怨他们为了自己的“理想”,将其他无辜的人拖下水。

    但如果是已经死去的他们……

    “恭喜。”

    我向死去的他们敬了一个军礼,为的是他们曾经对自己祖国奉献的这份荣耀,而非他们成为“叛徒”后的惶惶度日。

    这是我报以的最基本、也是最后的尊重。

    “如果你们找到我国时,并非为了‘寻死’而是‘平反’……”

    我的话顿住,失笑地摇了摇头。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他们造成的伤亡,已经不是“将功抵过”能够说得过去的了。

    “——安息吧。”

    我说完,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尽量忽略教堂内的混乱,我目不斜视地进到教堂内部。

    通往教堂深处的路口伫立最后的大门。

    我的手才放到内殿的门上,便听到了身后匆匆的脚步声。

    来人停住,以意志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

    这才轻声地、以正常的语速朝我说道,“——老师。”

    “你怎么来了?”

    是太宰。

    他一向偏白的脸染上些许红晕,看起来反而显得健康了不少。他显然比我跑得还激烈,才赶上了我的步伐,在这个时候来到了这里。

    我问他为什么会赶来,他却只是用隐藏得很好的悲伤眼神静静看了我一眼,不作回答。

    这让我有些心软。

    但我还是对他的到来感到惊讶,忍不住微微后退一步,推开了门。

    夕阳的光照亮了回廊。

    大概是光芒太亮,阳光的暖色里混入了无法看出具体颜色的纯白,它们一同照耀到门外,不可避免地印出了我的影子。

    “——织田作!”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一眼看到门内场景的太宰便已经先我一步冲到了门内。

    片刻的怔愣后,我回过头,也看到了门内的场景。

    ——那是极为令人难过的死别。

    “织田作,坚持住,你会没事的……”头一次露出脆弱表情的太宰抓住织田先生的手,他低声说着让他不要放弃的话,却只换来织田先生虚弱的笑意。

    “没用了。”织田先生这么说着,让太宰眼中的迷茫更甚。

    “如果是老师的话,如果是老师的异能——”

    “——不行。”

    还没等太宰说完,我便抿唇否定。

    我没想到他已经将我的异能看透到这个地步,但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即便心存不忍,但在他这么说的时候,我仍旧狠心地否定了他心中最后的希翼。

    “我的异能不是凭空捏造。”

    我忍不住撇过头,不敢看他现在的表情,“这样致命的伤势,在你我不是专业医生,甚至手边连治疗物品都不齐全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救人的。”

    太宰不再说话。

    不如说,我的回答早在他预料的可能性之中。

    只是这份失望,彻底凿开了他的内心,暴露了心上的缺口。

    我没再打扰他们最后的谈话。

    甚至在听到织田先生让太宰离开港黑,去往正义那方时,我也只是心里想着“啊,这果然是织田先生会说的话”,没有出声。

    直到织田先生没了声息,我才走到了太宰身后。

    我看到织田先生用最后的力气将太宰脸上的绷带扯下,就像替太宰解开了某种无形的束缚。

    “老师……”

    太宰没有抬头,遮着眼睛的绷带已经随风落到一边,将那双饱含复杂的双眼直愣愣地暴露在我的视线下。

    在这样的打击下,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带着我能轻易感受到的茫然,“……我该怎么做才好?”

    他下意识向我寻求答案。

    即便被友人这样托付,他亦是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无措。

    待在哪里都没有关系。

    可正因如此,他又该按照织田作说的那样,去往光明那一方吗?

    他合适吗?

    他能成为织田作希望的那样子吗?

    他……

    “‘善良人在追求中纵然迷惘,却终将意识到有一条正途’。”我低头俯视沉默下来的他,缓声说道,“每个人都需要做出选择,是走在光明下,还是隐于黑暗中……太宰,现在便是你作出选择的时候。”

    “不是为了谁。”

    “比起织田先生的嘱托,我更希望你是出于自身来考虑未来。”

    “我希望,这是你自己决定行走的新道路。”

    我伸出手,就像给坠入悬崖的人递出了救命的绳索。

    “那么换个问题吧。”

    “太宰,在黑暗中徘徊的你,要重新回到光明下看看吗?”

    他没有回答。

    但借着我伸出去的手,太宰重新得到站起来的力量。

    而我则在他站起的瞬间,将他拉近怀中——不过他比我高一些,这种说法似乎不太对——总归,我还是给他了一个迟来的拥抱。

    他迟疑着,犹豫半天才放纵自己伸手拥抱住我,低头将脸闷在我的肩膀。

    方才虽然迟疑,但在他决定回应我的那一刻,又越发用力抱紧。就好像在借由拥抱的行为,给自己信心,确认自己在失去了重要的某物后,还有存留的温暖。

    他明明在哭。

    却假装无事发生,压抑着自己的痛呼。

    我轻轻叹息。

    顺了顺他的发,我无声地陪伴他此刻的发泄,没有再出声。

    他的发泄只维持了数分钟。

    在强制自己平静下来后,太宰抬起了头,想说点什么摆脱这种令他无所适从的悲伤,重新伪装成过去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但他刚想开口,便顿住了。

    太宰觉得自己因为织田的死,过于悲痛产生了幻觉。

    他看到夕阳透过破碎的窗沿倾泻进教堂。

    在彩绘玻璃的反射下,夕阳的光变得缤纷多彩,连这破败的教堂,都仿佛镀上仙境般的色彩。

    而在那片光芒之下……

    他幻觉般看到逝去的友人驻足在光晕中,甚至在注意到他的视线后挠了挠头,朝他露出熟悉的、带着无奈的笑意。

    ——不对。

    太宰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眼中的悲痛被别样的光代替。

    ——那并非错觉。

    另一边。

    港黑的首领办公室被放了一封信。

    森鸥外自拿到想要的通行证,心情便十分不错。

    他一边和爱丽丝打打闹闹,一边坐到了落地窗前,将装着通行证的信封随手扔到放着红酒的桌面。

    “林太郎,是桐的信!”

    起先,森鸥外并没有注意到办公桌上那封不显眼的信。

    直到爱丽丝占领了办公桌,并准备拿他的信件当画纸,他才在爱丽丝的提醒声中看向那封悄无声息放进他领地的信。

    “「To:森先生」?”森鸥外挑眉,饶有兴趣地念出雪白信封上的字,“是桐小姐写给我的。”

    爱丽丝因为这句“写给我”鼓起脸,显然不高兴只有他收到了信,而没有自己的份。

    森鸥外难得没有立刻去哄她,而是拆开了信封,轻甩手腕,展开了其中的信。

    「给森先生:

    多月以来承蒙关照,但碍于某些原因,还是在此刻提出告辞。

    港黑的气氛和我印象中的颇为不同,在港黑教书的日子十分有趣,我亦十分珍惜,可惜只能到此为止。希望森先生不要因为我的不告而别生气,毕竟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顺便一提,如果森先生替我哄哄爱丽丝和久作就更好了,要知道小孩子的依赖心总是比成年人来的重(笑脸)。

    走前,我想起和森先生的谈话。

    森先生说的“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的东西”,如今是否如我所说那般用尽手段拿到了呢?如果得偿所愿,那容我说一声恭喜。

    实际上,我后来反复思考,觉得森先生的话颇有道理。

    虽说我看起来要比起港黑的各位更显娇小,但我姑且是位成年人……啊,突然写到这里,正是因为您曾说的一句话。

    “大人是不需要选择的,他们只想全都要。”

    我备受启发。

    所以容我稍稍以得意的心态,向您说句——

    “您说得不错,只有小孩子才会选择,我全都要。”

    (用笔画出的胜利手势)

    乔疏桐留。」

    看到中途,森鸥外露出有些惊讶,但并非意外的表情。而等看完,他盯着胜利手势的图画,忍不住笑出声。

    “桐离开了?”爱丽丝趴在桌上,和他一起看完了这封信,“好突然——而且她都没有和我道别!什么让林太郎哄我!我才不会这么容易被哄好!桐这个大笨蛋!”

    “不,她再聪明不过。”森鸥外将信重新折叠好,放回了信封中,“她比我想的还要有趣一些,我原以为她会袖手旁观,亦或者等尘埃落定将太宰带走——没想到,她却是顺水推舟,从源头干预了我的计划。”

    爱丽丝听得懵懵懂懂,只确认乔疏桐打乱了他的计划,还带走了太宰这个干部。

    碍于各方关系,爱丽丝扒在桌沿,侧头注视森鸥外的反应。半饷,她才征询似地开口,“林太郎是说……背叛?”

    “不,怎么会?”他摇了摇头,嘴边的笑意越深,“桐小姐虽然是港黑的教师,但并不隶属港黑。”

    简单来说,即便她做了什么,也用不了背叛这种字眼。

    “那林太郎的意思是……?”

    “港黑的背叛者,从头到尾只有一人——那就是违背首领命令,私自带走重要成员、泄漏港黑行动的五大干部之一,太宰治。”

    身为首领的他,单方面定下结论。

    过了片刻,森鸥外才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以感慨的心态开口。

    “……如果桐小姐只是港黑的雇佣教师就好了。”

    想到乔疏桐小时候的样子,他再次发自真心地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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