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合作这件事上, 傅寒林喜欢比约定时间早到一点, 提前熟悉环境会让谈判对他更有利。
一点四十, 他到达明悦餐厅, 这是一家偏古色装修的餐厅,座位之间用屏风隔开,看上去优雅十足。
身着旗袍的女性服务员来过几次, 在傅寒林明确拒绝, 并表示自己正在等人之后, 周遭才安静了许多,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汤感稠厚鲜爽, 难得的好茶,心情也随之放松了许多。
傅寒林看着窗外,刚好可以看见服务员领着客人走进大堂, 过了一会,他看见两个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
宋知惜和向彦淮走在一起,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有点过分亲密了, 向彦淮冲她笑还说了什么。傅寒林喝了一口茶,只觉得刚才醇香的茶此时有些难以下咽,向彦淮的笑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宋知惜今天打扮得很漂亮,穿着一件黑色的丝绒长裙, 衬出玲珑优质的身材,领口开得比较大,头发也扎了起来, 锁骨和天鹅颈都显得优雅无比。
她向来是很漂亮的,傅寒林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件事了,那时候她会为他打扮,他不说,但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
可是很显然,她今天的特意打扮是为了向彦淮。
向彦淮又对宋知惜说了什么,宋知惜眉梢微扬,抬起头瞪他,表情十分鲜活。
这是在他面前不曾有过的,她原来对他总是笑意盈盈的样子,真像初春灿烂的阳光,不会让人觉得刺眼,又分外吸引人,靠近她就好像靠近了温暖。
再后来,她对着他就像隔着一层薄膜似的,无论是喜怒都浅淡了许多。
其实,他是很羡慕向彦淮的。但是羡慕的同时,却不免心里难受,就像里面始终存在一根细针,那种疼不是难以忍受的,但是总是会不经意间跳出来提醒你,。
但就算是难受,傅寒林也没有把目光收回。
然后,他看见,向彦淮朝宋知惜伸出手,宋知惜十分自然把手放在向彦淮手心,又靠近了他一点的,几乎是没有距离,动作亲密非常。
“砰”是什么坠地的声音。
傅寒林心剧烈一震,手中的茶杯一晃,里面的水荡了一些在桌面上,看上去像块被撕烂的碎布。
他几乎是想立刻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打破这一幕,但又被什么遏制住了脚步,始终没迈开第一步。
那两人丝毫没察觉他的情绪波动。
向彦淮和宋知惜手牵手走进了大堂,他们没有发现他,屏风在此时是很好的遮挡物。
连傅寒林自己都不知道,看到这一幕的他,在先前的极度失控之后,之后的反应居然是低下头逃避,就好像装作没看见,这就不存在。这样的自欺欺人,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心无止境地往下落,宋知惜和向彦淮坐在另一边的位置,他们之间隔了很宽的距离,他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他们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只看见透过屏风看见隐约的人影。
要不要过去,这是一个两难的答案。
但最后抵不住内心的煎熬,傅寒林站起身,便听见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傅总,不好意思,我来迟了。”是煦捷的葛总,正走到他面前,坐在对面的位置上。
傅寒林按捺住强烈的想要过去的心情,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对葛总道:“是我来得比较早。”
其实在工作上,傅寒林是十分认真负责的,不然也不可能缔造出欣启这样一个业内神话,但今天这样的心不在焉是头一次。
起先,葛总没怎么看出来,毕竟傅寒林就算敷衍人,话语中也并未表现出来。
只是当他第二次看表时,葛总说:“傅总今天还有其他事吗?”
傅寒林衡量片刻,说:“葛总,不好意思,我忽然有点急事。”
葛总说:“那我们可以下次再约时间谈。”
傅寒林诚恳道:“谢谢葛总体谅。”
他真的无法把全部的心思放在这上面,刚才向彦淮和宋知惜手牵手那一幕总是在他脑海中浮现,像是一根针扎在脑袋里,让人头疼欲裂。
傅寒林把葛总送到餐厅门外,等葛总一上车,他就迫不及待回到了餐厅。
走近时,脚步都不自觉放轻,似乎怕被发现。
傅寒林坐在他们后面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听见他们的谈话,他这样的行为,让自己都觉得不耻。
但是好像在某些时候,他一直坚持的原则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可以轻易被打破。
***
宋知惜挽紧了向彦淮的胳膊,挺直了胸膛,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她下巴都微微抬起,那种目空一切的眼神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其实不是她要这样夸张表演,是对面的严瑾给人感觉太强势。
严谨一身女士西装,短头发,目光锐利,看上去就是那种很不好糊弄的样子。
宋知惜又答应了向彦淮一定要帮他糊弄过去,此时只能是用尽浑身解数了。
虽然当严瑾冷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总觉得有点虚。
相比之下,向彦淮就过分真实表现了,他表情吊儿郎当,语气十分嚣张:“严瑾,我老实和你说吧,我有女朋友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严瑾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向彦淮情不自禁握紧了宋知惜的手。
宋知惜:!!!
轻点!疼啊!
然而表面微微一笑,云淡风轻。
严谨笑了,那个笑并未透进眼中,看上去有些蔑视,她看向宋知惜,语气带着一点微妙的嘲讽:“这就是你的女朋友?”
宋知惜顿时被激起来了,严瑾这表情是看不起她吗?
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头靠在向彦淮肩上,十分小鸟依人地说:“是呀,我和小淮感情可好了,我们在一起两年了,小淮说会娶我的,我们会幸福生活在一起的。”
话音刚落,从后面传来“啪嗒”一声,像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然后是很小的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到地面发出的轻微声响。
宋知惜没有在意这声音,她十分有职业操守,借着刚才的表白,含情脉脉地看了向彦淮一眼,向彦淮身体微僵,但是强迫自己伸出手,摸了摸宋知惜的头发,用着一种同样甜腻的声音:“乖。”
宋知惜面上乖巧,内心却在想着,她的发型没乱吧?可是专门花了几十块钱去做了个一次性的。
看到这一幕,严瑾嗤笑了一声,声音的不屑更甚:“向彦淮你的眼光不怎样啊。”
向彦淮眉头微拧,正色道:“惜惜她很好,我的目光不需要你来评判。”
向彦淮这句话没有半点在演的意思,身上那股正气看起来特别真。
宋知惜有那么一秒都被感动了,向彦淮可能说的是真话吧,然后向彦淮下一秒彻底打破了宋知惜的幻想:“我爱惜惜,不会爱你,为了惜惜,我可以连命都不要!”
背后,服务员的声音在此时突兀响起,带着某种惊慌:“先生,您的手流血了!需要我送您去医院吗?”
没有一点声音。
服务员又说:“先生您小心,别踩到碎片了。”
凳子被拉开发出刺耳的声音,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宋知惜难免受了点影响,乱七八糟地想着,难道坐在他们后面的是一个哑巴吗?
她记得她和向彦淮来的时候,他们后面是没有人的,他们的拙劣表演得给后面的哑巴兄弟带来多大的心理伤害啊。
宋知惜抬起头,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屏风透出的隐约人影,看起来挺高的。
向彦淮拍了拍她的肩膀,宋知惜抬起头,正对上他睁大的双眸。搞什么呢?赶紧配合我!
宋知惜赶紧回过神,想起刚才向彦淮说的情话,鸡皮疙瘩差点掉了一地。
她假装感动并且十分甜蜜地埋头在向彦淮的肩膀上,并且还发出娇羞的一笑:“这些话单独说给我听就好了啦,我不想让别人听见呢,感觉我们的幸福被别人分走了。”
需要配合的向彦淮:……
他身体,重重一僵!
严瑾终于看不下去了:“向彦淮你要对我有什么意见直接跟我说就行了,犯不着找这么一个人来恶心我。”
没有别人的打扰,宋知惜演起戏来简直得心应手,她抬起头,娇弱地看了向彦淮一眼,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眨了眨,十分忧伤:“小淮,我很恶心吗?”
向彦淮仿佛已经彻底接受了宋知惜给自己定的人设,他手如同机器般抚了抚她的背,如同设定好的程序一般安慰:“你不恶心,你最乖了啊。”
宋知惜用小拳头使劲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你好坏呀!”
向彦淮这狗逼好恶心人啊。
向彦淮猛地咳嗽一声:“咳咳咳!”
严瑾目光冰冷地看着宋知惜:“狗男女!”
宋知惜不为所动,反而把头弱弱地靠在向彦淮肩膀上,声音十分柔弱:“小淮,她这样,我好害怕。”
向彦淮:……
妈的,这戏他演不下去了!
严瑾比他更甚,直接站起身,拿着自己的包,对向彦淮说:“我会回家跟我父母说,这次相亲不成功,希望以后不要给我安排你这样的人。”
宋知惜小声嘟囔,最后一击:“小淮明明这么好……”
严瑾瞥了她一眼,眼中三分冷酷三分嘲讽三分无情还剩一分不屑,凑了个完完整整的扇形图。
严瑾一走,向彦淮就迅速把宋知惜推开,那动作就怕跟染上啥病毒似的。
宋知惜本来还沉浸在演戏中难以自拔,被向彦淮这么嫌弃,她自己自信心受挫,瞥了向彦淮一眼:“你过河拆桥玩得挺溜啊。”
向彦淮只差仰天怒吼了:“宋知惜你他妈怎么也是个绿茶?”
而且这段位看样子还比傅寒林高出不少,向彦淮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他竟然觉得宋知惜和傅寒林很配。
绿茶配绿茶,以绿制绿,试看哪个绿技高一筹?
宋知惜轻哼一声:“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向彦淮:“……我谢谢您。”只是感觉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用着真憋屈,不过还好结局不错,严瑾被他们演走了。
“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宋知惜顿时来了精神:“给我菜单!”然后又想了什么,补充道,“今天我还花了一些钱做发型买衣服。”
向彦淮大度挥手:“多少钱,我给你。”
宋知惜娇羞脸:“也不贵啦,就一千多一点。”
100.0等于1000多一点。
发型比较贵,洗剪吹一套要35呢,裙子淘宝买的,99包邮,还有些隐形消费,什么化妆品支出啦,看在向彦淮是她朋友的份上就免了吧。
向彦淮皱起眉头:“宋知惜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绿茶最他妈恶心了。”
宋知惜看了他一眼:“你好坏哦。”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向彦淮你记住,你刚才就是这样恶心我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最后是向彦淮认输了:“我错了,这次饭不算,再请你吃三次行吗?”
“差不多。”
***
另一边,傅寒林的电话铃声响起,是梁洵的,傅寒林怔愣片刻,才接起。
“傅寒林你在搞什么啊,葛总助理刚才打来电话,说再约时间。”
傅寒林声音很低:“对不起。”
梁洵一愣,敏锐地发觉了傅寒林的情绪有点不太对:“你怎么了?葛总说你今天有点事,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有空吗?”傅寒林问,“出来陪我喝一杯吧。”
傅寒林的手机外壳沾染了许多血迹,他手掌心还有新的血在往外冒,而他浑然不觉。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小傅也很惨,呜呜呜呜,别人在开开心心演戏,他当真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