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露珠从树叶落下,晨光熹微,朝气蓬勃,万物复苏。
‘叽啦’一声,锦觅缓缓推开房门,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药效应该过了呀,怎么还没醒?”
锦觅走到床边坐下,拿起露在床边的手把了把,心脉顺和,该是无事了呀,怎么还不醒。瞧了瞧睡着的男子,鼻子高挺,纤薄翘唇,只是这眉头,怎么总皱着呀?
锦觅伸出手想要揉开男子紧皱的眉,却在下一刻被人抓住了手,惊慌抬头瞧去,就这样措不及防对上那么一双灿若星辰的眼。
‘咚咚’‘咚咚’,她不知道她怎么了,耳边寂静无声,她只能听见她疯狂跳动的心跳声。
“你是何人?这是何处?”
这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冷,可能因为还在病中,声音有些哑涩,可是却深深吸引着她,这一双眼,好像在哪里见过?
手腕被猝地抓紧,锦觅骤然回神抬眼看去。
“锦觅,我叫锦觅,这里是圣医族。是我救你回来的。”
男子放开她的手腕,捂住薄唇咳嗽,锦觅紧张地上前瞧着。
“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痛了?你别乱动。”
锦觅将桌上的药端来,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汤匙慢慢吹凉。
“多谢。”
锦觅听见声音抬头甜甜一笑,眼如月牙,一阵风吹过轻掀起她面上的白纱,九华只见唇边梨涡浅笑,他想,这姑娘一定很单纯。
“姑娘可知?同我一起的男子。”
锦觅将汤匙递到九华唇边。
“放心放心,在隔壁的屋子里,羌活照顾着呢,比你可生龙活虎多了!”
九华低头躲过唇边的汤匙,想接过锦觅手里的药碗,却被严辞拒绝了。
“来,喝药,别,我喂你,你伤在肩上,腰侧,腿上,这三处及重,其余的倒还是皮外伤。如果你想好快点,就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灵活躲过九华伸过来的手,一脸正气凌然的锦觅让九华无奈,低头将唇边的药喝下。
锦觅瞧着身前人乖顺的喝着药,耳尖泛红,心下窃喜,看起来清冷,性子却害羞的很呀!
“你叫什么名字呀?为什么会被人伤了?你与另一名男子都是这附近的山匪吗?另一个可能像些,你却更像书生呀?”
九华接过锦觅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唇边,低眼一瞧,帕上一角绣着一串葡萄,浑圆可爱。
“白……白滚滚。”
锦觅眯眼一笑,滚滚?这名字真可爱!
“白公子?我帮你伤口换药吧。”
九华点点头,巡视了一遍屋内,房内均是药草味,抬眼从窗外望去晒的都是药材。
锦觅褪下他的外衫,将带着血污的白绷带换下,两人凑的极近,好像他一低头,就能闻到她身上不同于其他女子的脂粉味,那是十分浓烈却又让人舒心的药香。
将调制好的药敷在狰狞伤口上,锦觅抬头瞧了一眼,只见那双眸子一直看着她,面色没有任何改变,他,不疼的吗?
敷好药,锦觅低头将干净纯白的药带系上,耳边的发丝落在九华的手上,他不自主地拿起把玩,果然和看起来一样,细软丝滑如缎。
听闻圣医族全族都是女子,终身蒙面,只为服侍皇室,看来,这里确实是圣医族无误。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推开,锦觅刚刚系好最后一道衣带,吓得她差点跳了起来。
“你干嘛呀,会不会敲门?吓死个人。”
推门进来的正是与九华一同中了埋伏的熠王旭凤。
传说淮梧国有两大定海神针,一是先皇的大皇子,现任国主熠王,骁勇善战,带兵神速,如战神下凡。
二是先皇胞弟的长子,善王,足智多谋,心怀丘壑,不仅身带王爵,更官拜右相。可惜人无完人,善王最大的缺陷,便是自小中了奇毒,双腿残疾,无法行走。
先王赐号:善,更是寓意平安顺遂,天赐良善。
“兄长可安好?你这江湖术士,可会看病?”
熠王此言一出锦觅不由翻了个白眼,她从小学医,到如今不知救治了多少人,这山匪果然有眼无珠。
“阿熠,不得无礼。”
九华轻轻一个眼神,便遏止住了熠王,熠王从小就很佩服自己这个表兄,虽然肩不能扛,武不能习。但是他表兄的谋略,给三个他都算不过。
“锦觅姑娘的医术,很好。”
这并不是九华在恭维,圣医族已经是网罗了天下神医,全族不是医女便是药女,而锦觅更是圣医族医术中的翘楚,不然她也不会被选上圣女。
“这位姑娘,失礼了!兄长你的伤怎么样了?我记得你的腿因为保护我,被贼人伤了,可严重?”
比之于熠王的担忧,九华面色更为冷清,无动于衷,好像熠王说的人不是他一般。
“无妨,不过是皮外伤,至于这双腿,能护着你,亦不算无用。”
锦觅一边收拾药物一边细细听着,虽然白公子说的很是云淡风轻,但是她能听得出他话语里的自嘲。
“恕我冒昧,白公子的腿是为何如此吗?”
熠王一听有些警惕地看向锦觅。
“你打听那么多干嘛,说了你也不懂,老老实实伺候着,待兄长能移动,我们立刻会走。绝不会少你一分药钱!”
锦觅冷笑一声,这人眼睛是长在脑门上吗?
“我问的是白公子,不是问你,家住海边吗,管的那么宽!”
“你!!”
熠王被噎了一口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白公子,我瞧你着双腿不像是天生之疾,更像是中毒而为。锦觅心有心愿,想治遍天下疑难顽症,白公子这腿疾,或许我能有办法,只是,不知白公子愿否?”
闻言一直神色冷淡的九华终于有了变化,虽没有惊喜大叫,但是紧握床边的手露出了他心里的紧张。
“你这江湖郎中是不是想拿我兄长的腿做实验?我兄长是何人,怎会……”
“愿。”
熠王话还没说完就被九华打断了,只见他轻笑一声。缓缓颔首,锦觅终于见到了他的第一个笑容,似皎月拂面,如沐春风。
“莫非,你怀疑这‘簌离’会是你的生母?”
这边九蓁和润玉还在藏书阁内翻看查找水族族谱,突然,一卷书卷从高阁顶上掉落。九蓁从榻上走过去将那书卷展开,看见卷上内容时让她有些疑惑,却好像缺了什么,这像是……藏头诗。
润玉闻言点点头,下一刻却又摇了头,拿起另一本书简看了起来。
“我无法确定,但是直觉,这个‘簌离’,与我或多或少,有着不可分的关系。我旁敲侧听问过旭凤,他说此人或许是父帝曾经的一笔风流债。还有昨日水神的神情,让我不得不怀疑。”
“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
听到九蓁念的诗句,润玉放下手里的书简朝她而去,看到她手里的书卷,卷上描画的是一名女子,风姿绰约,美丽动人。但这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让他震惊的是左下角的落笔以及书卷上女子手上的灵火珠。
“北辰君,这不是父帝早已弃之不用的别号吗?难道这是父帝亲绘的?灵火珠是天界至宝,世间只有两串,一串是父帝与母神大婚时的聘礼,这女子怎么会有?”
说起灵火珠润玉无意识摸着手臂,旭凤涅槃之夜,他被黑衣人用灵火珠伤过,之后九蓁也与他说过,那晚的黑衣人便是蛇仙彦佑,莫非,这女子与彦佑一同的人?
“你看这两句诗句最后的落字。簌簌,相离。”
“簌离!莫非这画卷上的女子就是簌离?”
九蓁与润玉相视一眼,这或许便是了。
“看来,我们还得找到彦佑或者鼠仙,方能找到这位簌离!”
两人漫步回到璇玑宫,润玉将画有簌离的丹青拿在手里,心下千思百绪缠绕,眉头紧锁。
“你真的很想,找到你的生母与儿时记忆?如果,如果那段回忆是痛苦的,是让你承受不了的,又当如何?”
九蓁上前握住润玉的手,润玉神色认真,一字一句说着。
“宁可作个明白的伤心人,也要探清当年事。在这天界,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已经够久了!”
润玉此时眼中的偏执,让九蓁心疼。
“我能让你记起儿时记忆,当不悔?”
润玉颔首,他想要清楚明白当年的所有事,他想知道他的逆鳞,他的梦魇,醒时的消失不见为何而来。
两人刚刚步进卧房,润玉在床边坐下,九蓁抬手轻挥,润玉闭上双眼,左手掐诀,释出一道神魂进入润玉的神识。
‘滴答滴答’这是在海底一片深渊处,‘呜呜嘤嘤’一阵孩童哭泣声传来,九蓁抬眼瞧去一小童身着红衫抱膝坐下地上,很是伤心。
九蓁一步步走近心下一惊,原来孩童身着的不是红衫,而是被血染红的衣衫,那‘滴答滴答’声,是孩童从手里渗出的血迹滴在地上的声音。
孩童缓缓抬起头,缺失被剜去空洞的龙角!
“不要!”
九蓁被惊醒睁开双眼,捂住胸口,唇边溢出一丝鲜血。而一旁的润玉也缓缓睁开双眼,面如死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他与其他人格格不入,还以为自己长的怪异,既是是到如今,他依旧不敢显露他的真身半分!
人人皆知,龙之逆鳞,触之必死,而他的逆鳞却早早被人拔了去。他现在才知,为何入睡梦魇的都是些年深日久的噩梦,醒了他却再也记不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润玉忆起那些梦魇,神色痛苦,双手止不住地发颤。
“冷,好冷。”
每次被剜龙角,拔龙鳞,失血过后彻骨的寒冷,一点一点地刺入他的脏肺,骨髓,冷到极致,五内俱焚,全身脏腑,骨头,仿佛都在沸腾,在燃烧。恨不得烧尽他身上最后一丝余温,耗干他心头最后一滴热血。
浑身止不住的发颤,九蓁没有任何话语,上前将润玉抱入怀,低头轻吻润玉的额间,鼻尖,脸颊,她刚才都看见了,轻吻最后落至薄唇,冷的她一个哆嗦,这种冰冷是从心里透出来的。
润玉如同汲取最后一丝温暖一般,紧紧锢住九蓁的腰,他要想活,九蓁便是那唯一能让他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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