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
夏侯冷的语气有多坚定, 被打脸的模样就有多狼狈。
身旁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邪族跟班暗自嘀咕,看来他们家少尊确实不太行。
眼见夏侯冷因灵气枯竭脸色发白,几人也不敢再劝。
或许是身受打击的缘故, 自尊心本就极强的夏侯冷在被劝了几次后也来了脾气。他长相本就偏阴冷, 此时褪下遮掩术露出本来容貌, 那双冷飕飕的眸子往人身上一盯, 让人无端发毛。
劝是不敢劝了, 因此当夏侯冷在气急攻心和灵力枯竭的双重打击下晕倒时, 一时竟无人反应过来扶他。
夏侯冷就这样硬生生的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灵环也跟着停止转动, 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停了”
“这局怎么算”
“”
“福袋出来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句, 众人这才惊觉他们竟赌了一个晚上。修士本就少眠,自然也不觉得累,闻声后全都朝福袋的地方涌去,竟无一人再注意那灵环的结果。
清晨, 秋风微凉,一如桌上孤零零的灵环。
凌玉有些心凉, 饶是她巧舌如簧, 也盖不住少年那双冷眸轻轻一扫,面无表情的摇头“她不喜欢我。”
短短五个字,不知为何让人听出了几分心酸的味道。
当然, 凌玉现在比较心酸的是她自已的命运。
她不敢反驳, 只能卑微附和“对, 她不喜欢你,是我想”
“多”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凌玉震惊脸。
“”
大哥, 顺着你说也不行能不能把剑离我脖子远点
显然是不能。
“你”有病啊。
骂人的话就在嘴边,奈何面前的小疯子剑太快,凌玉终究是没来得及开口就闭上了眼。
谢玄景没由来的有些烦躁,剑入鞘中,他仿佛是想证明些什么一般,轻声开口。
“她不喜欢我。”
少年迈步,身影隐入水中,连带他才落下的话也一同淹没,轻飘飘的,没什么说服力。
他似乎并不明白,过于频繁的强调已经泄露了他心中的恐惧。
当夜,谢玄景做梦了。这是他离开谢家后第一次梦魇。
梦里他像只阴暗的老鼠躲在熟悉的角落里,看着那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修炼、吃饭、睡觉。
他是个偷窥者,缩在漆黑的角落里。看着另一个“自已”活在阳光下,而他
“啪”的一掌落在身上,是那个自称他“母亲”的人又发疯了。
“不像,一点都不像”
女人咬着牙,眼里的疯狂透着一条条红血丝显露无疑。那双枯草似的手,狠狠的抓着他的肩膀。
“你怎么这么蠢跟你那个爹一样”
她疯了,又开始用极其恶毒的语言攻击他,但他没什么感觉。就连挨打他都面无表情,但就是这样的表情,却是点燃女人疯狂边缘的那根神经。
她的玄景从不会这样,半大的孩子虽然不爱笑,时常端着一副沉稳疏离的小大人模样。但那双眉眼透过光,却柔软得能将她的心融化。
不像他哪怕顶着一样的脸,却连最烈的太阳也捂不暖。
“谢南怀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不会跟我儿子分开蕴哥也不会厌恶我”
女人一疯起来下手就没有轻重,那时候谢南怀身上经常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唯独一点,她不会伤他的脸。
疯狂过后,女人又开始抱着他痛哭,叫的却还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玄景,娘亲的好小景,你来看娘亲了”
“小景瘦了,是不是想娘亲了你要乖乖吃饭,我们妖不不不,娘亲说错了。”
女人即使再疯,也时刻记得做“母亲”的原则,她把“妖”的身份捂得死死的,她知道那是不该对自已孩子道出口的秘密。
但这个孩子,也仅仅是对谢玄景而已。
谢南怀看着梦里的自已面无表情的被女人搂在怀里,他知道等女人清醒过来,又会叫着“谢南怀,你是最低劣的半妖。你要是连这些都学不好,我还留着你做什么”
女人口中的“学”,不过是要他学作谢玄景的模样,缓解她那点可怜的思子之情。从声音到动作,一点一点,丝毫不差。
其实他一直不蠢,他早就能学得很好,但仿佛是每个孩子都特有的叛逆期,有时他会故意露出马脚,低着声音叫她“母亲,我是南怀”,后果自然少不了一顿打,但他从小痛感就弱于常人,那些青紫带血的伤,压根让他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他无所谓挨打,只是日复一日的日子让他觉得无趣。他甚至想过提前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他激怒了她,只可惜就在自已快被掐死之际,那个他名义上的父亲来了。
那年他六岁,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谢蕴,也是第一次知道他苟活六年的原因。
他的根骨和那个女人的骨血,是为谢玄景而生的。谢蕴从女人的手里救下了他,也是这一救,他突然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该死的不是他,也从来都不该是他
自那以后他很少跟女人作对,他甚至有时候会主动扮演着两个角色。一个是知道真相后偷偷来看母亲的“谢玄景”,一个是已经学得惟妙惟肖的谢南怀。
女人分不清真假,看见“谢玄景”时会把自已打理得干干净净,她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母亲一样,会拉着“谢玄景”的手,诉说着思子之情,也会极力表现自已正常的那面。
当然,面对谢南怀时,她依旧刻薄又疯狂,但偶尔也会露出一些好脸色。
“学得不错,但小景”
她学会了挑刺,稍有不像时,便会极尽刻薄之语。
谢南怀就这样看着梦里的自已重复着过去的生活,直到那日,谢蕴带着昏睡的谢玄景过来,女人有片刻清醒。她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一个劲的笑着流泪,却极其主动的献出骨血。
鲜血从她的手腕流淌到谢玄景的手腕,女人又哭又笑,嘴里念念有词。
“小景,母亲将妖丹放在岑羲天,你要去元婴”
谢南怀在意识模糊前,依稀通过口型辨认出了女人的字眼。
梦里,看着过往一切的谢南怀,终于笑了。带着蔑视一切的嘲讽,笑了。那段让他记忆错乱的大火,在梦里复刻出了真相。
难怪他明明从不信任那个女人,却有种莫名的本能觉得她没骗他,那妖丹或许真的在岑羲天。
当然,她确实没骗他,因为当初这被吐露秘密的对象压根不是他,而是她心心念念的谢玄景。
藏在梦里的真相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但谢南怀并未醒来。梦还在继续,他看见梦里的自已被迫躺在那,冰冷的剔骨刀划过后脊,凉得让人心惊。
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那刀才划破血肉,女人疯了似的将谢蕴禁锢,将那把剔骨刀从他身上抽出。
粗暴又无情。
拔刀的痛终于让他有片刻清醒,他看见女人又疯了,这次却疯得很理智,至少她知道运用妖族的天赋异能将谢蕴困住,还点了火。
“乖小景,很快就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梦里,女人的声音和脸都变得格外清晰。
他却有些懵,药力让他站不起身来,只能被动的看着女人朝他走过来。
“谢南怀。”
女人念出了他的名字。
“滚出去。”
滚出去,你不配和我们死在一起。
他从她的眼里读出了这句话。
“恶心的半妖”
他是被一股力量踢出去的,梦里的他虚弱的睁开眼睛,只能看见女人疯狂的笑意,和谢蕴死命挣扎着护住谢玄景的身躯,还有眼前的熊熊烈火。
生,不由已;死,不由已。
梦里的情绪似乎特别清晰,隔着一个梦境的距离,他似乎依旧能体会到当时的心境。
那是他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情绪。
他的命,别人的命,他都想牢牢握在手里。包括那些还没来得及实施的一切,只可惜连梦境都不能让他如愿。
他没能杀了那个女人,没能杀了谢蕴,也没能杀了谢玄景。
生、死不由已
谢南怀第一次在梦里对自已生出一丝厌弃,他伸出手,想杀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连带着眼前的大火都随着他的动作,消散在了梦境里。
梦里空荡荡的一片,只剩下他的意识在飘荡。飘着飘着,记忆就像副画轴缓缓展开,将过往一一重现。
只是隐去了那些印象浅淡的,留下了他记忆深刻的。
但他出生至今,除却在谢家的那些年,能让他情绪波动和印象深刻的来来回回也没几件,除了一样
杀人。
后面的梦境开始变得混乱又血腥,他梦见他杀过的那些人,大多数是记不清面容的,他只记得那些致人死亡的伤口,哪些切得漂亮些,哪些掐得痛快些。
一道道伤口,就像走马灯一一闪过,最后停在一张被划了几道的脸上。
那不是他的作品,他记得很清楚。
“我自已来。”
“我不怕这些”
“我很能忍呢。”
少女软糯的嗓音少见的有些强硬,他知道梦里的这张脸是谁。
柳素,这是她的名字。
他不知道为何他会梦见她,他只是看着少女的指甲陷入血红的伤口里,心口第一次涌上无数复杂的情感。
惊讶、兴奋还有些许连他都未能捕捉的情绪。
但更多的是兴奋。
修真界中,以强欺弱本就是生存之道,身为弱者,要想活下去。或是虚与委蛇卑微求生,或是出卖自已为人走狗,无论是哪种,都不过是为人生存之道。
这并不可耻,只有活下来才是王道。不过是暂时的憋屈,这算不得什么。但她没有,她就像突然打开了一扇窗。
虽然算不得有多厉害,却莫名让人窥见了活着的可能,是他在曾经并未想到的一种可能。
他本可以像她一样
意识无端飘散,谢南怀看着梦里的自已去而复返,跟上了柳素和那两个男修。那时候他还摸不清自已为何如此,直到现在,他才幡然醒悟。
梦就好似一面镜子,照亮了现实里不敢认清的现实。或许是在梦里,谢南怀第一次能直面窥视自已的内心,他不得不承认,柳素跟别人不一样。
但就是这点不一样,仿佛再度把他拉回了那日的大火。
面前是烧死那三人的断壁残桓,他站在那,看着燃烧完那个女人所有爱恨的大火,只留下焦黑的一片。
喜欢、爱,这样浓烈得如同火焰的情感,只会让人窒息,就像大火燃烧时的黑烟,除了呛鼻毫无用处。
梦里,他看见自已厌恶的拧起了眉,面前是柳素那张带着淡淡浅笑的脸。
他们对立而站,谢柒的尸体就在他脚下。
他问“为什么不想让我死”
“谢玄景,这世间有很多倒霉蛋,有些人倒霉了或许会一心求死,但也有些人会在困境里挣扎求生。哪怕希望渺茫,他们也想搏一搏。”
“你不该是前者,你要活下来”
她在劝他。
“这话也是心灵鸡汤说的”他又问。
“不是,这是我说的。”她答。
回忆成了画轴,连过去毫不起眼的细微末节都显得如此清晰,但这次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拿起剑一剑劈下。
面前的少女消失了,好似从未出现在他生命里。
夏侯冷醒了,或许是被迫睡了一觉,连带着宕机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如今他的修为稳固,不可能催动不了“天荒玄冥阵”,会造成如今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阵法出了差错。
“走”
夏侯冷当机立断,没有太过犹豫,只留下两名手下看着人族,便带着其他人果断离去。
人族驻扎地。
柳素还不知此时危险临近,她站在白芨身旁,无聊的扫了一圈。此时买福袋的,卖福袋的脸上都挂着满意的笑容。
景元在和弟子派发福袋,白芨在收钱,每个人都有自已的事做。唯独她,像个闲散的无业游民,跟个木桩似的杵在那。
好无聊。
趁无人注意,她也不准备继续站桩,而是悄悄远离人群朝自已的灵帐走去。
还是回去补个觉吧。
越过面前的一大片空地,柳素正要朝灵帐走去,这一走自然要路过之前摆在各个灵帐正中的赌桌。
或许是知晓要开始卖福袋了,此时赌桌孤零零的立在那也无人收拾,就连桌上的灵环也无人去动,想必是灵环的主人当时走得太急,把东西都忘了。
这东西不是那个谁的么
买一送一
柳素只对这句话有印象,不过反正是在自家地盘,也不用担心灵环丢失。柳素没准备多管闲事,她只堪堪扫了一眼,就准备离去。
也是这一眼,她恰好离得近,看到了某些她曾忽略的细节。
不对劲,这东西怎么有点眼熟
身为原书作者,能让她觉得眼熟的法器,这看似没什么不对劲,但这才是最大的不对劲。
要知道,能让她觉得眼熟的法器,多半都跟原书剧情有关。只是这看着跟个“呼啦圈”似的灵环,又是在岑羲天内出现的,她脑子里完全没有关于它的剧情线,怎么会觉得眼熟
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让柳素莫名的走向赌桌,拿起了桌上的灵环。
没了夏侯冷的催动,此时的灵环早已恢复原本的形状。
比巴掌大不了多少,上面还有一个齿环似的东西,好似是从什么上面取下来的一样。
可大可小,还能取放自如,又不是防御法器,也不能做攻击法器
等等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像
“轰隆”
天空无端打了一道响雷,就好似突然在柳素头上敲了一记响棍。
不是她想的那玩意儿吧
应该不会
“天怎么黑了”
“这鬼老天。”
“这天气怎么出去寻宝啊”
耳边充斥着各种抱怨声,柳素却毫无所觉,她只是愣愣地看着突然被黑色笼罩的天空,拧起了眉。
漆黑如墨的天空上,虽有响雷,却并无黑云笼罩。原本碧蓝的天空,就好似被墨汁染上了颜色,莫名的有些诡异。
“这天黑得好奇怪啊,看着也不像下雨啊。”
“确实不是下雨。”
柳素幽幽的出声,带着少女感的软糯嗓音,此时却显得格外低沉。
白芨和景元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面露担忧“小柳柳,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要不算一卦”
身后的乾门弟子也不知何时围了过来,开始出主意。
白芨听了却道“怎么算天生异象,又不属星命道、也不属宅术、相法道,这谁算得出来”
话音刚落,四周便静了下来。
确实如此,这天生异象也只有天相道才
周围人的目光不由落在柳素身上,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景元也开了口“柳师姑,你怎么看”
“我又不是元芳,我能怎么看”柳素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力,话几乎不过脑子就飘了出来。
她大概知道她手里这个“呼啦圈”是个什么鬼了。
回过神来,见景元一副“元芳是谁”的表情,柳素面不改色,好似刚才说那句废话的人不是她。
“我看我们该走。”
景元“”
柳素一脸严肃“也别收东西了,先跑路再说”
景元还是第一见柳素如此表情,但他没有过多追问,甚至制止了周围人问话的动作,语气坚定。
“听柳师姑的,走”
人族这边如临大敌,一直在暗处守着驻扎地的两名邪族却是暗自欢喜。
少尊的“天荒玄冥阵”起作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几天,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前几天发烧了因为从早上烧到了晚上,本来下午退烧了以为没事,晚上又38度多。然后喜提抽血两管、核酸检查一次、还拍了ct,确定不是新冠,才被放到夜间急诊去看病我只能说一顿操作猛如虎,新冠你是二百五,求求快退散吧,我包里只剩二块五,晚上的核酸检查,真贵但医务人员也是真辛苦,两三点还是很有耐心,检查也超级温柔
总的说起来检查很值,毕竟家人放心了。唯一心痛的是,我看起来更鸽了
感谢在20210522 21:30:3720210526 23:3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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