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 劫匪目眦欲裂,“那5000万是你故意给的”
“没有啊。”
简若沉语调无辜,“我面对枪械威胁, 不得不用5000万跟你买人质的命,全场受害者都可以为我作证,可谁能为你作证呢”
他蹲下与劫匪平视,一字一句道“我是被迫的。”
龚英杰好一个被迫
好漂亮一张脸,好能说一张嘴。
劫匪牙关紧咬。
他跪在地上, 喉咙里发出困兽低吼一般的闷响。
男人面上的伤疤狰狞至极, “你说帮我闹大”
“我难道没有”简若沉闻着红油火锅鲜香的酱气, 叹息道“stn新闻部全体都聚焦于此次事件,黄金时段的新闻一共十分钟, 五分钟给了你们。”
他歪着头反问“闹多大才算大”
劫匪一时哑口无言。
他垂下眸子权衡利弊。
最近香江警方大肆反黑,监狱里不是贩毒的, 就是帮派的势力,里面肯定有他们上家的人。
反正无期徒刑已经是板上钉钉,此时再说出上家。
那他在监狱里不仅会无人庇佑,还会被上家手里已经进了监狱的马仔针对。
日子根本不可能好过。
不行, 绝对不能说
龚英杰“啧”了声, “这种人嘴硬得很, 没有三四天磨不出来。”
他看向身侧, “关sir,不如把人带回去审”
关应钧道“再等等。”
龚英杰迟疑。
等又能等出什么难道简若沉还能现场审出来
关应钧是不是有点盲目信任简顾问了
劫匪表情麻木。
他瘫坐在地上, 脸色是被酒精熏出来的红, 癫笑道“简sir,虽然我们确实是拿钱办事但是出钱的人始终没有露过面,我真不知道他是谁。”
龚英杰暴喝“撒谎我丢你”
他把差点爆出口的脏话咽回去, 扫了一眼跟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简若沉。
在小财神面前说脏话有点不雅。
龚英杰转头上膛,直指劫匪“你再说一句瞎话试试”
劫匪笑了声“不是吧阿sir,吓唬我啊你以为我不知道香江警察难开枪你们打打手脚就很出格了,还敢打我脑袋吗”
他把头凑到龚英杰的枪口下,“来啊,开枪。”
龚英杰暗骂一声,手指扣在扳机护圈之外,握着枪的手指收紧。
嫌犯已经丧失反击能力。
他确实不能开枪。
简若沉伸手,抓着枪口往下按了按,“龚sir,没事,他不说算了。”
龚英杰“这怎么行”
劫匪也惊疑不定地转头。
简若沉短促地笑了声,“你不会以为自己不说出上家的名字,就能在监狱里安稳度日吧”
劫匪微微睁大双眼。
他的心思被看出来了
可看出来了又怎么样
只要他咬死不说,香江警察不可能刑讯逼供。
这里的警察没有这个权利
简若沉半敛着眸子,平静开口,“你的装备是迷彩服、军用防弹背心和自动步枪。往大了说,是假扮军人进行有组织抢劫,罪加一等。”
他伸手把劫匪肩膀上的假肩章撕下来,“你知不知道无期徒刑再往上一等是什么”
在场所有人心里冒出来两个字死刑。
江鸣山的死刑执行日期发出之后,香江的死刑制度就不再名存实亡。
从今往后,刑场上的子弹真的会打出去。
简若沉冷冷道“你现在有一次减刑的机会,是想一死之后一了百了,还是在监狱里苟活全看你自己。”
龚英杰摩挲着枪柄,听得热血沸腾。
他脊背上甚至出了些汗。
这天聊的,聊着聊着,罪犯的刑期就到顶了。
说着说着,他们犯罪调查科的业绩就噌噌噌往上涨。
好爽,躺着都要赢了。
他转头看关应钧,“你最近几个月,每天就过这种舒服日子”
关应钧斜睨他一眼,上前一步,“看你们的口音和口味不是香江人。”
红油火锅还在咕咕嘟嘟冒泡,那块毛肚已经烧得老化翻卷,缩水成了发圈大小,看着像根灰色的皮筋。
劫匪吞咽了一口唾沫。
计划完全败露的挫败与惊恐让人几欲崩溃。
关应钧问“大陆偷渡来的”
简若沉接道“偷渡客,与本地帮派勾结谋害香江市民,还假扮军人抢劫五千多万。”
“哇。”他惊叹,“你好会选,加起来够枪毙两回。”
简若沉笑笑,“你真要咬死不说”
劫匪还想权衡,但他手下的人却等不了。
“老大,说啊我们跟着你是为了赚大钱,不是为了敢死”
“哥我求你了哥,我还不想死”
家乡食物的香味还飘在空气里。
上一秒还普天同庆,甚至连回家之后买什么楼,坐什么车,娶什么人都想好了。
这一秒却已落入身不由己的境地。
这一个月的花天酒地和声色犬马,竟不过是南柯一梦。
“哥,我求你,就当是救救你的兄弟。”
“我们从内地翻山越岭来到这里,跟着你出生入死,早就做好被抓的准备,但我们不想死”
劫匪的眼睛憋得通红,胆寒的战栗感从尾椎骨爬上脖颈。
简若沉看似是在对他说话,但实际上却同时给五个人施压
他听着兄弟的哭嚎,终于顶不住。
和死亡比起来,在监狱里被人针对又算什么
无期就无期,表现好还能减刑
劫匪颓然道“我们和潮义帮的豹头合作,接下任务,拿钱办事。”
“我的上家就是潮义帮,但潮义帮归谁我不怎么清楚。”
男人惨笑一声,“消息就这么多。”
简若沉若有所思。
不远处,负责搜房间的警察拖来一个编织袋,“龚sir,找到他们和帮派交易的赃款了。”
编织袋的拉链被“呲”地拉开。
露出了里面的英镑。
英镑
简若沉转头看向关应钧,悄声问“上次接了陆堑的活来杀我的出租车司机,拿到的钱好像也是英镑”
关应钧垂头,配合着音量小声道,“是。根据我线人的消息,潮义帮和陆家有关系,黄有全你记得吗”
简若沉的脑袋里浮现出一个在龙庭酒吧乐呵呵点钱的黄毛。
他点点头。
少年点头的时候,扎起来的长发跟着动作一晃一晃,显得格外乖巧。
关应钧的视线追着晃动的发尾,“他是我安插在潮义帮的卧底。”
他顿了顿,“根据他的消息,潮义帮几次动手,表面上是为了帮派扩张,实际上是为了帮陆堑清除商场上的障碍。”
简若沉喃喃“陆堑”
他咬牙,“又是他这人做事谨慎,实在难抓。”
真是乱港败类
少年的双眸里闪烁着愤怒,宛如燎原烈火,灼灼逼人,偏偏一张脸仙姿玉质,连生气起来都别有一番风姿。
关应钧收回视线,“所以西九龙总区警署才会恨不得生啖其肉。”
两人并排说了几句话。
另一边龚英杰已经收拾好现场的劫匪,把人押上车,连藏在房子周围的赃物也找得八九不离十。
那堆黄金还没来得及泡进海里,仍然干燥的,闪着金光。
耀得人眼神发晃。
龚英杰眯着眼把麻袋拖过来,“关sir,简sir,你们的东西。”
简若沉抓了一排金钞出来塞龚英杰怀里,“辛苦了啊龚sir。”
龚英杰捧着钱,有点不知所措。
哪里辛苦了
他都觉得自己是跟在简若沉后面撑场面的。
打枪吆喝,啥也没干。
简若沉尘笑道“我对着媒体那样说也是权宜之计,没跟你商量实在不好意思,现在人抓到了,你们也好跟媒体交差。”
“西九龙总区警署门口肯定围了好多记者,您正好开个新闻记者会,公示一下案件进展,让香江人看看九龙的实力。”
龚sir感慨。
简若沉竟然把扬名的机会都给他想好了。
简若沉又双手合十拜了拜,“新闻记者会上碰上我们stn的记者,记得照顾一下啊,多点他们问问题。”
龚英杰看着少年一脸“拜托拜托”,心里却知道这是在给他台阶下。
不仅给了台阶,还给了犯罪调查科脸面和业绩,连审问都是现场进行,就差把饭喂到嘴边。
他伸出一只手,把胸脯拍得当当响,“没问题,以后我们开案件发布会,必定让stn传媒当犯罪调查科b组的御用媒体”
简若沉笑道“谢谢龚sir”
龚英杰看看笑颜如花的简若沉,又看边上正在收拾钱和金钞的关应钧。
哎,多开朗的小财神。
怎么就跑到a组去了呢
不过刚才抓捕犯人的时候,关应钧和简若沉配合起来好有默契。
上次联合调查,关sir我行我素,现在竟然也会好好听人讲话了。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龚英杰边想边道“你们是跟我们一起回警署,还是”
“我就不回去啦。”简若沉挠挠脸侧,“我们休假了。”
要不是碰上了劫匪,他现在应该在家里包红包。
“行。”龚英杰拍拍简若沉的肩膀,用硬汉的方式告别,“那过两天去黄大仙祠的时候再见”
其他犯罪调查科成员也来道别。
“多谢我们小财神给我们送来开年第一个业绩”
“是啊是啊,这个案子要是没有你,我们不知道要调查多久”
有人自嘲“肯定是要拿着劫匪逃窜的线路图一家一家问,说不定要跑断腿,连春节都过不好,多亏你我们才能安心过个好年。”
简若沉被夸得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是龚sir愿意信任我。”
龚英杰拿着金钞的手一抖,忽然觉得压岁钱拿着烫手,想了想,硬生生找了个回馈理由“好了,反黑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潮义帮有消息之后我第一时间ca你。”
简若沉笑意真诚,“好啊好啊,消息共享喔,龚sir大气”
龚英杰被夸得飘飘然。
关应钧收好两个皮箱,出言提醒,“龚sir。”
“哦哦哦,我也该撤了。”龚英杰对着简若沉抱拳,“过个好年,年后考虑考虑来我们组啊。”
简若沉没回后半句,学着龚sir的江湖姿势抱抱拳,“拜拜,过个好年。”
调查科撤退后。
简若沉立刻跑出红砖房,坐在礁石上脱掉了鞋。
刚才审讯时,鞋里的沙子和石子膈脚。
他差点就要破功,还好绷住了。
简若沉脱掉球鞋往沙滩上倒,手在侧面拍了又拍,细碎的黄沙和石子粒哗啦啦掉出来,落在沙滩上。
矮帮的球鞋就是这点不好,关sir穿了皮靴就没这个问题。
要不也买双皮靴
关应钧远远站着,视线落在简若沉身上。
少年坐在靠海的礁石,身后就是一望无际的海面。
浪潮翻卷着,好像要收走乘风而去的小神仙。
傍晚的海风里到处都是咸腥味,他心里生出些许恐慌,有些头晕目眩。
“简若沉”关应钧喊了一声。
很轻。
简若沉倒完左脚的沙又倒右脚,把鞋子侧面拍得邦邦响,根本没听到。
声音被吹碎在海风里。
关应钧定定看了一会儿,最终转身去了海滨广场附近的小超市。
简若沉处理好了沙子,这才觉得舒舒畅畅,他回头道“关sir”
人呢
两个皮箱并排放在边上,四周空无一人。
海风把头发吹得蓬起,他抬手弄了一下炸起来的马尾,哧一下梳顺了,拢到一边。
简若沉小心踩着沙滩的边缘走了几步,一抬头看见关应钧正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站在不远处,颇有一种克己复礼,非礼勿视的感觉。
关应钧背对着海面,眼神落在远处的九广铁路标志上,铁质的繁体字已经生锈,看上去破败颓靡。
他看着字,脑子里却全是简若沉,海浪翻卷,搅得人心绪不宁,燥气难消。
上次的放纵已经是僭越,他不能屡次那样。
简若沉是个有独立判断、内心坚韧、有明确目标、公正而坚毅的男孩子。
冒犯他,好像是一种亵渎。
爱情有时很像博弈,他已经输了一回,再冲动只会叫人望而却步,不能心急。
关应钧吸了一口气。
眼睛闭上又缓缓睁开,“我会抓住你的。”
简若沉刚走进就听到这句,“你要抓谁”
关应钧闻声回头,没正面回答,问道“弄好了”
简若沉嗯了声,视线落在他手上,“这里有小卖部”
“有。”关应钧敞开塑料袋,两块塑料包装的红油火锅底料沉在袋子里,“我看他们吃,就知道附近可能会有小店在卖。这东西虽然是内地的吃法,但是不像广州那边的。光靠带恐怕不行,容易变质,所以应该是现场购买的。”
“内地过来的劳动力便宜,九广铁路附近都是来打工的内地人,所以这里的小卖部有这个。”
简若沉看着那两块红油,脑子里出现了翻滚的毛肚,“店在哪里我也想去买点。”
关应钧把袋子一合,递上前,“给,我不吃辣。”
简若沉接过,看看火锅底料又看看关应钧。
总不好白拿
“可惜你不吃辣,不然可以一起。怎么谢你要不我在黄大仙祠给你上一炷头香”
关应钧脚步顿了一下,刚想说话,兜里的传呼机就响起来。
简若沉凑过去。
绿底的像素屏上有一行字陆堑出入已关闭的天泉都娱乐城,其他无异常。
此时,天泉都内。
陆堑在恒温温泉游泳池里享受,身侧坐着身着连体泳衣的江含煜。
陆堑摸摸江含煜的脸,轻声问“简若沉被抢了五千万却这样大张旗鼓,是不是太刻意了你说,他是顺水推舟在炒stn,还是想做什么”
简若沉实在太聪明了,不得不防。
江含煜被摸得毛骨悚然。
他轻轻颤了一下,埋进陆堑的肩窝遮住表情,“我也不知道,哥哥,你为什么不卖我的产业卖掉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快过年还要来天泉都工作。”
卖掉了那些灰色产业就不在他手上。
江鸣山的死刑太吓人,他不能做那些会死的事。
陆堑却摇头,“你爸爸留下的都是摇钱树。”
他摸着江含煜的头发,“对了,血源已经找到,今后想要输血还是换血都随你。”
江含煜呼吸一滞,“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
他软乎乎地仰着脸,“等过完年你带我去金融晚会玩好不好我想吃那里的蛋糕。”
陆堑似笑非笑,一把卡住身侧之人的脖颈,手指收拢轻轻握住,似调情又似威胁“小含,我刚刚帮你找到血源,你就想去金融晚会认识新男人小宝贝,人不能既要又要,别做这么明显。论演技论聪明,你都不如简若沉。”
江含煜惊恐地瞪圆眼睛,听到陆堑压低声音在耳边道“我说了,你只要乖乖的,我什么都能给你。小含,你怎么不如以前爱我了”
简若沉迎着海风打了个喷嚏,“阿湫”
他闷声道“天泉都都已经关了,陆堑还去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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