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水坝

小说:霓裳铁衣曲 作者:克里斯韦伯
    “这倒也是”慧聪点了点头“那会不会是中大兄皇子设下的圈套呢”

    “圈套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吧”崔弘度道“白江口之战,倭人落在我们手中的俘虏很多,这一点中大兄皇子是知道的,那女子昨天夜里说的那些事情只要一加以印证,便能分出真伪来,我要是中大兄皇子派人来,肯定不会说出这么多内情;其次这若是中大兄皇子的计策,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引诱我方的船来,然后预先设伏攻打这岂不是启衅于大国,自寻死路吗”

    “这倒是”慧聪点了点头“确实不太像是中大兄皇子设下的圈套,不如你回一趟泗沘城,将这里的事情向王司马禀告一番,让他来做出决断”

    百济。

    在十字路口树旁的竹笼子里,两个死人正在日光下腐烂。

    王朴在树下停了下来,好仔仔细细的看清他们。

    “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人大哥”他旁边的骡子为难得的喘息之机感激不已,开始啃食路旁的褐绿色干草,对背上的两个木酒桶不管不顾。

    “谁知道,也许是强盗,或者是逃兵,反正都差不多”王篙掩住鼻子,侧过头去,好距离这两具尸体远点,骑在马上他离死人要近不少,一大早出门的他汗水已经浸透了,浅黄色的外衣变成了黑色,天空湛蓝,太阳热的烤人,虽然还是四月底,却好似已经进入了夏日。

    王朴摘下自己的草帽,用力扇动,成千上百只苍蝇正在尸体上爬行,还有更多的在一动不动的热空气中缓慢飞行,发出嗡嗡的声音“肯定是做了什么坏事,才被关在这样的笼子里”

    “臭小子”王篙冷笑了一声“别以为在定林寺里读了几天书,就觉得自己啥都知道,这世上总有些人不需要多少理由就能让被人去死”

    那竹笼的大小勉强只能放下一人,但却硬塞进了两人,他们面对面站着,手脚捆在一起,背部用铁棍固定着,就好像一個人一样。

    “老四,你来帮个手”王篙跳下马来“把这两个家伙放下来”

    “大哥,咱们也不认识他们,干嘛要放他们下来”王朴走了过来,问道。

    “老四,他们已经死了”王篙拔出腰刀“无论他们生前干了什么事,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他们应该得到一个土坑,入土为安来,帮个忙”

    王篙兄弟用外衣包了口鼻,然后把竹筐放倒,将两具尸体分开,然后开始挖掘土坑,他们正干的热火朝天,突然听到身后有人低声道“阿弥陀佛”王朴回头一看,却是一个野头陀。

    “师傅您来的正好”王篙见了那野头陀很高兴,指着地上的尸体道“可以替地上这两位念念经,免得又多几个野鬼”

    那野头陀点了点头“贫僧只会念半卷普门品咒,施主若是不嫌弃,那贫僧就念了”

    王篙哪里知道什么普门品咒,赶忙道“我听说菩萨的经文,念上一句便有无上的威力,还请师傅诵经,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那野头陀点了点头,走到尸体旁诵读起经文来,待到诵经完毕,三人合力将尸体推入坑中,又用土盖上。王篙笑道“总算是做完了一桩事情,师傅,我们兄弟这是送两大桶酒去前面的庄子,距离这里也就十里路,要不您也去庄子上,喝两杯酒,吃顿饭,洗个脚好好睡一觉,明早再上路吧”

    那野头陀看了看骡子背上的大酒桶,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就叨扰施主了”

    “师傅太客气了”王篙见野头陀答应了,笑了起来“不过我们都是有坐骑的,你待会可得走快些”

    “无妨”那野头陀笑道“我脚力也好,肯定跟得上”

    三人上了路,那野头陀果然没有撒谎,虽然王篙兄弟骑在马和骡子上,他始终跟在后面四五步远,打着赤脚,手持木杖,腰间挂着一柄短刀,草鞋挂在厚实的肩膀上,破旧的外衣卷起来绕在腰间打了个结,黑黢黢的脸上满是络腮胡子,只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坟头很快就消失在身后,但王篙发现自己始终无法忘记那一切。长达三年的复国战争结束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太平日子就到来了。王国到处都是无法无天的人,干旱没有显示出终结的痕迹,饥饿的人们不得不离开家,寻找活下来的出路,即便像他这样的领主,也必须一手拿着锄头,一手紧握刀柄,保卫自己的土地和粮仓。

    “大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王朴问道。

    “没有我只是渴得很就和它们一样”王篙指了指路旁的田地,瓜菜正在藤蔓上枯萎,而杂草却活的很旺盛,王篙舔了舔舌头,这样下去可不成。

    “我记得前头有条小溪咱们可以喝个够”王朴笑道,相比其他的兄长,他就有活力多了,他的投石带和装石弹的皮囊挂在腰间,腰间挂着环刀,鞍旁挂在箭囊和弓袋,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恐怕你们喝不到了”野头陀的声音低沉,就好像一个闷鼓。

    “喝不到了那怎么会我记得就在前面,那棵老槐树后面”王朴指着不远处的那棵老槐树道。

    “您记得没错但是小溪断流了”野头陀道“周围好几条溪水都断流了”

    三人站在小溪旁,看着脚下的小溪,确切的说是小沟,在翘曲的木板桥面下只有沙子和石头,这很蹊跷,两三天前这里还是有水的,的确不多,但好歹是有流水。

    “活见鬼了”王篙的眉头紧皱“怎么干的这么快,这下地里的庄稼完蛋了”

    “那儿一开始就没多少水”王朴道“现在干了也不奇怪,不过还好这不是我们家唯一的农庄”

    王篙失望的摇了摇头,正准备继续赶路,却听到野头陀的声音“新罗人在上游修筑了堤坝,距离这里不远,大概只有二十几里远”

    “什么”王篙回过头来“你确定”

    “我确定”野头陀道“我昨天经过那儿,新罗人砍了不少树木,将树干捆绑起来,组成两道围栏,丢入河中,然后把土石丢入两道木栏杆中,压得紧紧的,水就漫出了河岸,涌进一条刚刚挖出来的河渠里,灌溉他们的田地”

    “这些混蛋,这是偷窃我们的水,我们的命”王篙咬紧牙关,满脸的杀气“老四,你立刻回庄子上,发出号令,把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召集起来,我要给那些新罗人一点颜色看看”

    泗沘城,都督府。

    王文佐登上台阶,边走边不住的打哈切,他很疲惫,从天刚蒙蒙亮他一直忙到现在,没有喘口气的功夫,可是不管他处理了多少事情,还有更多的事情在等待着他。没有办法,为了未来的计划,他需要一支舰队,一支随时可以出动的远征军,但他现在手头只有几条旧船、一个工匠都不齐全的造船厂、两千甲仗不全的恶少年,有太多事情需要他来处置。

    “三郎,你来了”刘仁愿露出笑容,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下说话”

    “多谢刘公”王文佐躬身行礼,然后坐下,他发现扶余隆也在,这可是个稀罕事,这个名义上的熊津都督府最高长官平日里都很少出现的,今天怎么来了难道是长安来诏书了还是别的什么事情。

    “杜长史,你把事情和三郎说说吧”刘仁愿道。

    “是”杜爽应了一声“是这么回事,新罗人来告状了,说三天前,百济人跨越边境袭击了他们的村落,杀了他们不少人,还烧了房子,要求我们惩治肇事者。”

    “百济人跨越边境袭击了新罗人这不太可能吧”王文佐笑了起来“据我所知一直是新罗人在侵吞蚕食百济人的边境村落呀怎么会反过来”

    “王司马,经过我们查证,确实是百济人跨越边境袭击了新罗人的几个村落,但是在此之前新罗人修筑了堤坝,把几条流入百济的河水截留到自家用了,而当地正好是旱灾,所以才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难怪,这就怪不了百济人了,眼下正是长庄稼的时候,新罗人截留河水,这就是要下游人的命呀”王文佐笑道“这个笔墨官司有的打了”

    “王司马”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扶余隆终于开口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新罗人已经在边境集结了大军,至少有五千人,说是要为这件事情展开报复,而这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王文佐愣住了,他轻蔑的看了扶余隆一眼,笑道“新罗人有五千人也好,五万人也罢,都用不着扶余大都督操心,自由我等下官处置便是”

    “你”扶余隆又不是聋子,自然听出了王文佐话语中的讥讽之意,他冷笑了一声“刘将军,你把事情的原委告诉王司马吧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处置”

    刘仁愿低咳了一声,低声道“三郎,你应该知道王篙这个人吧”

    “知道”王文佐点了点头“他在平定扶余丰璋之乱时颇有功绩,便授予了他不少田地,算是百济的一个田主吧”

    “这件事情就是他做的,那天晚上他纠集了四五百人,杀到新罗人那边,把堤坝拆毁了,还烧毁了新罗人四五个村子,杀了不少人,抢了不少东西回来新罗人就是要他的首级,否则就要打仗”

    “交出王篙的首级,否则就要开战”王文佐气的笑了起来“新罗人好大的胆子,他知道自己威胁的是谁吗这可是大唐的熊津都督府”

    “王司马”杜爽低声道“此一时彼一时,眼下百济的形势和几个月前大不一样了,莪们的士兵都被分散屯田去了,而且都想着回家,根本没法开战。在此之前新罗人不断的在边境挑起冲突,就是为了割取百济人的土地。他们当然不敢和大唐开战,但是他们会打完仗然后再派使者去长安请罪”

    “这样也行”

    “嗯”杜爽低声道“长安很有可能会敷衍过去,眼下朝廷最在意的还是消灭高句丽,如果和新罗人撕破了脸,那南北夹击高句丽的大计就完全失败了,新罗人就是抓住了这点,才在边境不断生事。安东都督府前些日子也派人来说,让我们以大局为重,不要授新罗人口实,待消灭了高句丽之后再做主张”

    听到这里,王文佐才明白了过来。他回百济之后,一门心思都在想着怎么干涉日本列岛,获取上面丰富的金银矿资源,至于近在咫尺的新罗,却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想这里的形势已经恶化到了这样一种地步。在当时朝鲜半岛三国和倭国之中,新罗人也许不是最能打的,但绝对是最会玩外交的,最早金春秋向大唐称臣,把亲儿子都送去当人质,最后获得了丰厚的回报,消灭了数百年来的宿敌百济。接下来的金庾信、金法敏这对翁婿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对大唐采取了一边磕头、一边步步紧逼的策略,打输了要求和,打赢了更要求和,硬生生的从军事力量处于巅峰阶段的唐帝国身上啃下来一大块肉,寿命几乎与唐王朝一般长,真是让高句丽、吐蕃、南诏、回鹘这些巨无霸流泪。

    “王司马”扶余隆见王文佐没说话,便得意了起来“你先前划分田土,图一时之利,授予这些鄙贱小人,却不想这些小人哪里懂得如何管理土地领民,遇到事情就一个劲蛮干,全然不顾后果。照我看,不但要把这王篙交给新罗人,其他被授予土地的鄙贱之人也应该收回土地,才是正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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