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完)

    太极圈渣男完

    事业, 就是容婴留给谢凌的礼物。

    在她给白七七的那封信里,留下了一个旧仓库地址,那里摆满了容婴准备好的所有生日礼物。

    一直到谢凌101岁。

    长命百岁太假了, 她比较贪心, 想要谢凌活得比百岁多一点。

    时光漫长, 这是容婴无法再亲手送出的东西, 只能借助他人的手。她原本是想拜托沉墨的, 可人一旦离了心,就连这简短的请求也说不出口了。

    哪怕沉墨会答应。

    可容婴已经失望了,失望到宁愿去相信不是那么亲近的白七七。

    至少这个小姑娘的心从来都向着谢凌, 连带着也敬重她这个师娘几分,更不会恐惧她。

    但容婴想错了,白七七敬重她, 并不是因为谢凌,而是因为容婴也给过白七七足够的尊重。

    这是白七七最缺的东西。

    所以收到容婴的信后,白七七乖乖地等了三天再拆, 她循着地址找到仓库,看到了堆得很高的礼物,礼物盒上都是海棠花图案。

    白七七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等她回到谢氏宗门, 再见到从病床上醒来的师娘时, 这种不安放大到极致。

    她盯着床上那个女孩子的眼睛, 确认了好久后, 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独属于师娘的骄傲和张扬。

    白七七低下头, 牵了牵唇角, 眼眶却红了,她攥紧手中的信,终于明白了何为“诀别”。

    她本身是重生之人, 所以更明白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也更容易接受容婴离开的事实。

    很奇怪,也没多想她,也没多舍不得,只是会记得她故意输给自己,也会记得她留给自己的伞。

    这柄伞曾为白七七挡风雪,让她被阴霾覆盖的心变得温暖起来,让她觉得原来我也值得被人疼爱。

    不需要有天赋,更不需要去争第一名,我这个人,就值得被爱。

    白七七释然一笑,她转过身,抬头去望无尽的苍穹,无声说谢谢你。

    谢谢你来过。

    掬水小筑

    空气中有药香弥漫,院子里的水滴声很静,一如谢凌的心。

    他心底那些坚冰早已融化,只可惜还没汩汩而流,就终止在放眼望去全是海棠花的那天。

    也是那天,他在最近的距离感受着心爱之人离开。

    她躺在他怀中,连呼吸都彻底消逝,他只能压抑着低泣,用最后的力气把怀中之人送回了宗门的医庐。

    谢凌本没抱希望的。

    可是病床上的人出奇地回光返照,甚至稳定下来,恢复了让他渴求的生机。

    这种失而复得的狂喜让谢凌僵在原地,他不敢动,不敢说话,连眨眼都万般小心,生怕看错了。

    直到病床上的人光着脚跑上前,伸出双臂轻轻环上他的脖颈,谢凌才垂敛了长睫。

    长睫下,是他缓缓滑落的眼泪。

    他能感受到她柔软身体传来的温热,真实却又讽刺。

    讽刺到让他无法去回应。

    他太爱一个人,无需言语,无需眼神,连拥抱都可以分辨出来。

    谢凌的身体告诉他的心,哪怕眼前人还是这具躯壳,但给他的感觉已全然不同。

    除去感觉,其实也很好分辨。

    如果是他爱的人,绝不会光脚跑上来拥抱他,她只会朝他招招手让他过去,或者慢条斯理穿上鞋,才肯走过来看他一眼。

    那个女人,永远先爱自己。

    谢凌凄凉地笑了笑,他的脸色渐渐惨白,就那么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涌出一腔鲜血。

    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谢凌往地上倒去,他最后想如果能随她去,未尝不是件好事。

    可惜谢凌的愿望落空了。

    他再次睁开眼睛,被久违的阳光刺得生疼,他开始逃避这光,也开始逃避眼前的看护人。

    哪怕是同一具皮囊,谢凌也能清楚地分辨。

    他天生的薄情与理性,唯独一点例外,已经全部给了容婴。

    他自然知道,眼前的“容婴”是他以前青梅竹马的小妹妹,不是那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女人。

    一开始,谢凌还想过劝说自己,他是忠实的唯物主义者,所以认为是这个身体有双重人格。

    他在等另一个人格出现。

    先等来的,却是一份生日礼物。

    由徒弟白七七转交给他,说是师娘的意思。

    白七七眼眶微红,谢凌的一颗心也越来越沉。

    他拆开礼物,也看见了远超于这个时代的武学秘籍。

    谢凌的心沉到谷底。

    因为他知道,连自欺欺人都没有用了。

    他的手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后,才能拿起礼物盒里的卡片。

    卡片上是很简短的话

    “愿你春不寒,愿你三冬暖,愿你能有我,时时在身侧。”

    s前两句是抄的,后两句是我真心的,人没到,礼物意思意思,你不许嫌弃,因为嫌弃无效。

    这是容婴一贯不讲理的风格。

    谢凌不自觉弯了弯唇角,等回味过来的时候,他垂眼,泪已沾湿卡片。

    没哭。

    只是想你。

    这是他最难忘的一个生日。

    谢凌还记得门中弟子给他放了孔明灯,希望做掌门的能够开心。

    他强颜欢笑,有苦难言。

    因为除了他自己,所有弟子都认为他们的师娘没有变。

    在热闹的人群中,他清醒得像个小丑。

    谢凌只能驱散人群,自己走到小竹林静一静,也是在这里,他看见月色下悄悄放孔明灯的白七七。

    她双手合十,默念祈祷。

    求的竟然是那个女人的平安。

    谢凌的瞳孔微微放大。

    仿佛遇到知音一般,他走上前,问自己的徒弟“你也能看出来她不一样了,对吗”

    白七七点头,“师父,我也很想她,可她从不入我的梦。”

    少女睁开眼睛,有哭过的痕迹。

    因为白七七发现,那间旧仓库里,除了给谢凌的礼物外,还有给她的“管理费”。

    是一只成色清透的玉镯。

    虽然比不上谢凌家传的那只,但也价值不菲。容婴先前见白七七总盯着她手腕,又觉得托人办事空着手不好,所以这么做了。

    她想应该会被喜欢吧。

    容婴从来不想亏欠别人,虽然嘴上说着爱钱,对自己死抠门,买东西都要批发,但要是对别人,就很大方。

    这份大方让白七七更加愧疚。

    她吸了吸鼻子,转身再替谢凌撑起一个孔明灯后,说“师父,虽然你不信,但试试吧。”

    白七七只是建议一下。

    因为宗门上下都知道,谢凌是受过高等教育,最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不信鬼神,不看玄学。

    谢凌沉默了片刻。

    “给我。”他说。

    白七七不可置信地递过去,谢凌点燃孔明灯,火光将他清冷孤傲的侧脸映照在孔明灯的白纸上。

    他缓缓阖上眼睛,松开手的时候,在心底许愿说“今生别无所求,唯愿”

    “唯愿能有来生。”

    这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的告白。

    人海茫茫,时空交错,他只是想再见一面。

    谢凌不贪心,一面就好。

    只要知道她安然无恙。

    白七七轻轻喟叹一声,她抬头望着飘远的孔明灯,问道“师父,你许的什么愿”

    谢凌“不说。”

    “说出来就不灵。”

    白七七惊呆了,她稍稍睁大眼睛,“师父,你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啊,怎么也迷信。”

    谢凌声音淡淡“那是从前。”

    “哦,现在呢”

    谢凌没有再回答,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是容婴至上主义者。

    他爱她,就连太极也要往后让让。

    又是一年清明。

    谢凌来到了当地最贵的墓园,天边小雨酥润,他撑着她给他的烟白色海棠花伞,来到一座无字碑面前。

    因为谢凌还不知道,那个让他惊艳一生的灵魂到底叫什么。

    是不是也叫容婴

    他又怕她真的成为孤魂野鬼,所以折中一下,立了块无字碑。

    谢凌本来是立给自己看的,却不知不觉成为了其他人的慰藉。

    这些人里自然有白七七。

    谢凌垂眼,看了看摆在碑前,整洁的清一色栀子花。

    一共有两束。

    加上他手里这束就可以斗地主了。

    “”他撑着伞,弯腰蹲下身,献上花的时候,也看清了其余两束的来历,一束不出所料是他徒弟白七七,一束竟然是他已离婚的前妻。

    谢凌会心一笑,他看着长大的小妹妹始终是个善良的人。

    听徒弟说,她大概已经想开了,也不再执着于复婚。在谢凌生日那天,她就回了容氏宗门,也见到了在容氏宗门等待她的沉墨。

    多亏了白七七这个八卦的徒弟,谢凌还知道了,沉墨那小子不顾一切向自己的前妻求婚。

    大概被拒了99次吧。

    谢凌扯了扯唇角,纯属看戏。

    他唯一的意难平,只是觉得容婴不该收这个小徒弟。

    徒弟也似乎没有记住师父的好。

    谢凌静静凝着石碑,他在听雨,假装还和容婴一起。

    慢慢的,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混杂在雨声之中。

    谢凌淡然回眸,他看见了一把墨色的油纸伞,伞下是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年,他手中捧着的正是一束栀子花。

    谢凌弯了弯唇。

    真好,四束的话,凑起来刚好打麻将。

    她也是最喜欢热闹的。

    谢凌往上倾了倾伞,露出清冷的眉眼后,对走来的沉墨说

    “真是稀客,请问你是求婚不成功,所以才想起原来师父的好了吗”谢凌阴阳怪气。

    沉墨径直走上前,摆好花束后才说“我知道对不起师父。”

    他其实早就后悔了。

    在跪地求容婴,本能地对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事情露出恐惧后,沉墨就后悔了。

    无论如何,他不该怕师父。

    因为没人比师父对他更好,他却像个白眼狼,连沉墨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什么会在得知师父是穿越者后,露出恐惧。

    他当时没想害怕。

    神情却不受沉墨控制。

    就好像他是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这种无力感,还体现在沉墨无数次想过来见容婴,送一束花,却迟迟迈不出脚步。

    他明明想来的。

    还有求婚的事,哪怕被求婚的那个姑娘说了一遍又一遍“沉墨,可我就是不喜欢你呀,跟谢凌无关。”

    “再说了,如果我轻易就回头,我也会看不起我自己。”

    这样的话刺在沉墨心口,他其实没多难过,也想开了,心里没有再求婚的意思,可他的行为上,却是重复了99次。

    就好像是被设定成这样。

    假如容婴还在这里,一定会告诉他傻孩子,我原谅你了。

    因为你是最最可怜的纸片人。

    和谢凌这种作为主角,能够觉醒自己意识的纸片人不同,沉墨只是配角工具人,就连他下跪求容婴,都是人设使然。

    符合他病入膏肓的痴情。

    就说今天,沉墨能够克服人设,来给她这个不相关的师父送一束花,已经是纸片人的崛起了。

    这束花是身为徒弟的心意。

    谢凌轻嗅着,似乎也没有那么意难平了,他问沉墨“还求婚吗”

    沉墨摇摇头,反问道

    “你呢”

    “你再婚吗”

    谢凌嗤笑一声,说“和你吗我孤家寡人一个,连孩子都领养好了。”

    他坦然地开着玩笑,在失去心里最爱后,谢凌飞速地成长。

    世间种种,都可付之一笑。

    他也不会再轻易地红了耳朵,湿了眼眶。

    雨声中,沉墨也跟着笑起来,他随口问道“领养的孩子叫什么”

    “谢照。”谢凌好心情的解释说“谢谢的谢,照亮的照。”

    谢谢曾经有个人来过,照亮了他本该灰暗潦倒的人生。

    谢凌垂眼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腿,就连阴雨天也不会再疼。

    要说留了什么后遗症,那就是他的心口总会闷闷的痛。

    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思念也是一种病。

    谢凌转了转伞柄,不再去看沉墨,他对着无字碑说

    “也没有很想你,只是今天穿了新衣服,来给你看看。”

    沉墨下意识望过去。

    虽然不是说给他听的,但他可以替师父检阅一下。

    有一说一,谢凌长的还行。

    他换下了从前总穿着的黑色掌门服,穿的是纯白的中国风服饰,衣料薄且精致,透着仙气。

    而他的左肩上,不再绣着金线竹叶,而是一簇鲜红似火的刺绣海棠,要比园中盛开的花还要明艳。

    不得不说,白色更衬谢凌。

    沉墨收回目光,他定定看了无字碑一眼后,转身离开,让谢凌能够安静听雨。

    雨声重重打在谢凌的油纸伞上,他稍微倾斜,不让左肩的海棠花被雨水沾湿。

    而他的唇边,漾起了如水的笑弧。

    画面就停格在这一瞬。

    容婴收回透明的监控屏幕,她低下头笑了笑,仿佛在回应,说“我看见了。”

    看见了你的新衣服。

    很漂亮。

    人间四月芳菲尽,唯君肩上海棠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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