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小说:大汉第一太子 作者:时槐序
    内堂。

    义纵已将此次案件的卷宗与众人供词摆在刘据案前,一一解释。

    “根据案发后在场之人的供词,当时祁郎君仰躺在地上,后脑被一件青铜貔貅摆件的尾巴刺入。柏山跪在他旁边,双手染血。

    “臣携同衙役勘验过现场,屋内凌乱,有明显争执且动手痕迹,貔貅的尾巴形状也与死者脑后的伤口吻合。仵作仔细检查过尸体,发现尸身唯有这一处伤口,并证实这就是致命伤。”

    说着他递上一方摆件给刘据过目。

    貔貅形状,尾巴细长,虽比不得利刃,可如果用力刺入,或是猛力撞上去,刺破人体是完全不曾问题的。绝对能令人致命。

    说它是凶器,刘据并不意外,但有一点,刘据凭借观看探案剧以及听左监讲说探案故事的经验觉得很有问题“也就是说当时并没有人亲眼看到柏山杀害祁郎君”

    “没有。”义纵知道刘据为何这么问,继续道,“可彼时屋中唯有柏山与祁郎君二人。”

    刘据迷茫“怎么确定屋中必然不会有第三者”

    义纵躬身回答“出事地点在祁郎君家中书房。书房没有密室暗道,唯有门窗可出入。门窗外面是小院,小院正对前方回廊。

    “彼时祁大郎与祁元娘均在廊下等候。若有第三人,不论走门还是走窗,都会被发现。但二人并未见到有其他人出入。”

    刘据眨眨眼莫非是电视剧里最爱拍的密室杀人案他见到活的密室杀人案了

    霍去病瞧他一眼,不知道他又想哪儿去了,干脆替他开口“先叫祁大郎进来。”

    祁大郎入内行了礼,便说起当日之事,与供词没什么出入。

    “小人承认自己确实不喜柏山,想来也不会有哪位兄长喜欢引诱迷惑自家阿妹之人。但此事非是我故意借机按死柏山。而是除了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

    “祁家虽没落,却也不是小门小户,哪能让外人出入自如。柏山能来,且能进入书房,是父亲允许。

    “他与舍妹之事已僵持许久,舍妹曾数次试图说服父亲。父亲没办法,答应见柏山一面,与他详谈。”

    祁大郎深吸一口气“柏山来后,是我与舍妹一起将他引领入书房,因着父亲想单独与柏山聊,我与舍妹并没有多呆便退了出来。

    “舍妹不放心,一直站在廊下,遥望书房。我便也陪她等待。”

    祁大郎咬牙,不自觉篡紧了拳头,可见在极力压制情绪“我们的目光从未移开书房,书房有无他人进出,我们能不知道吗

    “柏山进去时,父亲还是好好的。其间又没有第三者,父亲突然身死,不是他还能是谁”

    刘据看了霍去病一眼,霍去病挥手让祁大郎退出去,又将祁元娘叫进来“就目前的情况,柏山确实嫌疑很大。你为何觉得柏山是冤枉的,单单因为你对他的感情与信任”

    祁元娘摇头“一部分是,但不全是。”

    刘据挑眉,示意祁元娘继续。

    其实事发前一天我与父亲深切交谈过一回。我明白父亲看中修成子仲的原因。祁家早已没落,我们这一支还不是嫡系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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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有贵族头衔,可内里其实也就比一般的平头百姓强点。与其说父亲是看中了修成子仲,不如说是看中了修成君。”

    在场之人无不了然。修成君是王太后入宫前与民间丈夫所出之女,虽非皇室血脉,到底是陛下的同母姐姐。

    陛下亲封其为县君,享有封邑,仪比长公主。

    以祁元娘的家世条件,配正经皇室长公主的子嗣是远远够不上的,但修成君的儿子却勉强够格。

    尤其修成君居住内城,与王家田家以及皇室的来往都还算密切。

    若从个人而论,修成子仲并非良人。可若从身份地位而论,修成子仲或许是如今祁家能找到的最好选择。

    “我与父亲说,女子嫁人能否幸福并不只看身份地位,并不是高门就一定好,还需看二者是否合适。

    “我在家中受宠惯了,与公输家小郎君起冲突都忍不下性子。修成子仲亦是被宠着长大的。

    “到时候我们闹起来,谁也不肯低头,且他位尊而我位卑,这日子要怎么过

    “要我改变自己,温柔小意,体贴和顺,精心伺候,我恐难做到。而柏山不同。我们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他愿意迁就我。我也愿意回报他这份厚意。”

    大概是顾忌着修成子仲的身份,这话说的委婉,但在场之人都听懂了。

    修成子仲哪里只是被宠着长大。

    王太后在时,他活脱脱一小霸王,在长安横行无忌;及至王太后去世,最大的靠山没了,才不得不有所收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祁元娘若嫁给他,日子只怕难得安宁,更别提幸福了。

    “父亲不喜柏山,不是不喜柏山为人,也不是不喜柏山待我的一片赤诚。这些父亲都看在眼里,他唯一不满意的是柏山家世身份太微。

    “可如今柏山有幸得殿下青眼,也算有了机会。我与父亲说,我今岁不过十五,不急着定亲,请父亲给他两年时间。

    “两年,若他能有所成就,我们便在一起。若他不能,我愿意凭父亲做主,不会再闹。

    父亲素来疼我,考量许久终是答应了。

    “今早他同我说,让我午间小憩之后叫柏山过来,他亲自与柏山谈。若柏山也同意这个方案,且有向上爬的毅力与决心,那么此事就这般定了。这两年他不会给我定亲,不会逼我出嫁。

    “而我也将此事告诉了柏山,彼时柏山很高兴,承诺我一定会努力。”

    祁元娘抬头,眸中满是不解“父亲既已松口,双方也达成共识,怎还会起冲突

    “即便柏山对此不满,真要做什么,也该是两年后事情不成再做。有两年的缓冲时间在前,他为何要急于出手

    “这与柏山寻常的行事作风相悖,也不符合常理。”

    刘据默默点头,确实不太符合常理。如此一来,案件谜团更大了。

    祁元娘出去后,再进来的是柏山。他被衙役押着,脚步踉跄,神色颓败,衣衫褴褛,上面还有些许刺目的血色鞭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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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据侧头看了眼义纵,义纵垂首“柏山是最大嫌疑人。臣办案无数,凶犯喊冤乃属平常,不喊冤直接认罪的反倒是少数。臣自然要审一审,力图撬开他的嘴。臣并未对其用重刑。”

    刘据看了看柏山身上鞭痕的数量,勉强相信他的说辞。

    柏山见到他似乎十分激动,泪水哗啦啦落下来“殿下不是小人,小人没有杀人。”

    义纵蹙眉“大殿下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不必浪费时间,你且将当日的情形细细说于殿下听。”

    柏山勉强止住眼泪,平复情形,开始回忆案发经过。

    “祁伯父有午歇的习惯。元娘特意等午歇时间过了才带我入府,到书房门前时还问了一句,看伯父是否醒了,听闻里头伯父回应才推门入内。

    “彼时伯父在内室,我们不敢贸然闯入,隔着屏风问安。伯父应了。祁家阿兄说让伯父与我单独谈,与元娘退了出去。

    “因元娘早就同我交了底,我便跪下来多谢伯父肯给我这个机会,并发誓一定会闯出一番成就来,绝不负元娘。

    “可我说了许久,伯父一直没开口。我心下惴惴,想着伯父是不是反悔了,便想近身再求一求他。刚绕过屏风什么都没瞧见就被人从后一棒子打晕。

    “等我醒来,看到室内一片狼藉,伯父躺在一边,一动不动。我走过去想查看他的情况,结果一扶他,双手沾得全是血,而伯父已经没了气息。

    “我吓了大跳,惊慌失措,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祁家兄长与元娘便进来了。”

    事情到此,基本情况已然明了。

    义纵让人将柏山带下去,躬身禀明“柏山后脖子处确实有一方淤伤,但不排除是他与祁郎君推搡中不小心撞到,或是故意为之。

    “以往案件中,凶手为脱罪,自伤己身来制造疑点、掩盖实情的也并非没有。”

    说到此,义纵瞧了刘据一眼,补充道“臣并不是说一定便是如此,只是断案需要考虑多种情况,不可听信一面之词。毕竟凶手多狡诈。”

    义纵语气犹疑,带着几分忧虑,恐刘据觉得他是在针对柏山。

    刘据觉得义纵想多了。这种合情合理的正常考量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又不是不讲理。

    他站起身“去案发现场看看吧。”

    众人又转场来到祁家,书房的格局确如义纵所言。

    他甚至亲自去廊下站着看了看,又搬了箱笼来,立于祁大郎祁元娘视线水平,不管哪个视角,全都一目了然。

    书房中。外室与内室用一扇屏风隔断。

    外室作为日常读书写字使用,内室大概是考虑到祁郎君有午歇的习惯,在这里准备了床铺与各色衣物用品。

    义

    纵指着内室的木柜架子说“这边摆放着一些竹简,貔貅摆件也在此处。当日书架倾斜,竹简撒落在地。”

    又指了指脚下祁郎君躺在这里,柏山跪在他身边,手托着他的后脑,双手染血,身上也有。

    微臣猜测,凶手或许并不是故意杀人,而是与祁郎君争执时不小心推了他一把,让他撞在架子上,后脑不幸被貔貅摆件的尾巴刺入,倒地毙命。99”

    刘据看看木架,又低头看看义纵所说祁郎君倒地之处。确实按这个方位,若柏山真是凶手,误杀的可能性更大。但误杀也是杀,而柏山喊得是冤。

    左监蹙眉“在柏山进入书房前,祁郎君在做什么”

    都是断案经验丰富之人,义纵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午歇。祁郎君有午歇的习惯,并且因为眠浅,午歇时不喜有人打扰。祁家兄妹带柏山过来之际,祁郎君应该刚醒。”

    霍去病眼珠转动“午歇不喜人打扰,也就是说如果彼时屋中就已有人,祁家兄妹也不知道。”

    义纵点头“确实如此,可祁大郎说得对,祁家非小门小户,怎是外人能轻易进出。更何况,如果有贼人在,祁郎君为何不唤人抓贼

    “祁大郎与祁元娘带柏山进来时,祁郎君为何也没有给予任何暗示用作求救最重要一点,贼人是怎么出去的”

    霍去病与左监同时顿住。祁大郎与祁元娘在廊下一直盯着书房,没有见人入,也未见人出。

    刘据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电视剧中的某个场景“也许他压根没出去呢”

    众人

    刘据转头看向义纵“事情是怎么被撞破的,撞破后又是如何发展的”

    “祁元娘见柏山一直没出来,心里焦急,坐立不安,便向家仆要了些瓜果,想找个理由,借着给父亲送瓜果的名义看看他同柏山谈得如何。

    “结果与兄长一起推门进来便看见了凶案现场。两人惊呼出声,招来了家中仆从。

    “祁大郎最先反应过来,一边去查看父亲的情况,一边让人逮捕柏山。喧嚷之声很大,府中乱成一团,左邻右舍都被引过来瞧热闹。”

    刘据眨眼“也就是说当时场面混乱,人员众多,大家的注意力几乎都在死者与柏山身上”

    义纵立刻会意“殿下的意思是说,凶手作案后并未立刻离开,藏在屋中,此后趁乱混入人群光明正大出去的”

    众人震惊,但都明白,这个猜测很有可能。

    “还有一点。”刘据托腮想了想,点了左监出来,“你去廊下站会儿。”

    左监不明所以,但还是领命去了。

    眼见左监到了位子,刘据将竹简哗啦扫落,然后将左监叫回来“你刚刚可听到什么声响”

    “有。似乎什么东西落地。距离有点远,听不真切,可确实听到声响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地上的竹简,再看空荡的木架,神色微变。

    霍去病询问义纵“彼时站在同一

    位置的祁大郎与祁元娘可听到声响”

    义纵赶忙让人唤了祁家兄妹进来询问。

    两人想了想,尽皆摇头“没有。”

    没道理左监能听到,兄妹俩听不到。左监也只是寻常人,耳力并不出众。

    义纵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竹简或许不是当时跌落的。祁屋内的情形很可能早就存在,郎君也很可能在此之前就已经死了。或许就是在他午歇不让人打扰的时候。”

    祁大郎与祁元娘尽皆怔愣,祁大郎猛烈摇头“不可能。我们进来之时,父亲还回应我们了。”

    刘据瞧他一眼“怎么回应的”

    “啊”

    祁大郎有些懵逼,没反应过来。反倒是祁元娘用力将指甲掐进掌心,借此逼迫自己冷静,她深呼吸,闭上眼睛,努力回想。

    “进门前,我在门外问父亲可起身没有。父亲答嗯。我推门而入,给父亲问安。父亲也嗯了一声。

    “随后阿兄说柏山到了,既然父亲想与他单独谈谈,我与阿妹先且告退。父亲摆了摆手,继续应了一声。再之后,我与阿兄便退了出去。”

    霍去病蹙眉“也就是说,你们所谓的回应就是嗯了三声,一个字没吐出来若我没记错,你们说没有进入内室,是隔着屏风问安的。

    “那么所谓的摆手也是隔着屏风向你们摆手,你们只看到摆手的虚影,从始至终没见到祁郎君的面,对吗”

    祁元娘身形晃了晃,祁大郎更是面色惨白。想来二人也已经察觉到了问题。

    很可能彼时在屋里的不是祁郎君,而是贼人。嗯的是贼人,摆手的也是贼人。

    霍去病忍不住轻啧了一声。

    左监叹气,看向祁家兄妹“麻烦两位再好好想想,可还有其他异常”

    祁元娘闭眼,回忆许久,突然睁开眼睛“我我想起来了。当时父亲不,那人嗯的时候,声音跟父亲非常相似,但鼻音稍显重了些。

    “还有还有熏香,熏香不对。父亲年岁渐大后常有入睡困难的毛病,因此歇觉时多会燃熏香助眠。那日也有熏香,但熏香的气味似乎似乎比往日要浓。”

    说到此,她声音抖得更厉害,连带着浑身都在抖“我当时为什么没发现。如果如果我发现了,那会儿那会儿父亲是不是还有救。”

    银柳抱住她“女郎,不怪你,不是你的错。当时你进屋并未多呆便出来了。谁能想到郎君已经出事,谁能察觉那瞬间的微末细节。

    “等你再进去,一切气味都消散了,你又处于惊骇伤心之下,如何记得起这等小事。”

    毕竟声音那么像,熏香也只是浓了一点点而已。

    道理谁都懂,可站在祁元娘的立场上,一时间却很难接受,便连祁大郎也神魂不定,整个人都呆了。

    刘据只能让银柳与家仆将兄妹俩带下去安置。那头霍去病已经拿着剑柄私下轻轻敲着,这儿看看,那儿看看,环顾四周。

    左监自然明白他在找什么,看向义纵。

    义纵沉着脸招来衙役“搜,这个书房给我一寸一寸地搜,尤其是能藏身的地方。连个缝隙都不能放过。”

    雁过留声,人过留痕。贼人既然在屋里藏身过,未必没有线索。

    于是在众人大刀阔斧、掘地三尺的搜索之下,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了发现,是掉在床底角落的一块木牌。

    刘据歪头“这玩意儿有点眼熟。”

    霍去病瞧他一眼“升平楼角斗场下注后给的木牌。”

    这么一说刘据想起来了,果然是诶,不过不太一样。

    “去升平楼问问。”

    霍去病将木牌一收,说走就走。

    刘据不愧是实干派,说干就干,绝不废话。

    众人再次转场来到升平楼,刘陵也在,得闻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瞧了眼木牌点头“是我们升平楼的。不过二楼厢舍都是贵客,下注给的对牌要精致些。这个是给楼里自己人的。

    “在楼里干活的,每人每月有一次免费下注的机会。不必自己出资,只需选定目标登记报备即可。若选定的目标赢了,一律发放二十钱。”

    刘据抬眼“楼里干活的人”

    “对。楼内的佣人,常驻的百戏班子傀儡戏班子等等,都可以。虽然发放的金额不大,但胜在无本买卖,不必自己出资。输了不打紧,赢了是白赚,因此每月的这一次机会很少有人放弃。”

    刘据凝眉,也就是说人员庞大。

    “不过大多赛事结束后,木牌就会回收。木牌的数额是既定的。每块上面都有标号,会对应下注的目标一起登记在册子上,可查。”

    刘陵招了升平楼管事上前“这些小事不必我操心,都由他管着,你们尽管问他。”

    又嘱咐管事务必仔细回话,知无不言。

    霍去病看了她一眼“既然有管事在,就不劳烦翁主了。翁主自去忙吧。”

    刘陵愣了下,笑道“今日有些困顿,我确实要去歇会儿,便不打扰诸位办案了,若有其他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刘据点头。刘陵离去,管事叫了掌管册子的人来一卷一卷翻找。

    “找到了。十二号对牌三日前派发出去后就没有收回来,当时派发给的人是王立。”

    刘据“王立是谁”

    “楼里的口技师傅。”

    众人顿住口技

    若是口技,那么是不是也能学别人的声音说话或许完整的言词不行,但简单的嗯嗯呢

    刘据蹙眉“这人在哪”

    “不知。我们也有两日不见他了。昨儿他休息没来。可今儿他还有场口技表演,也没来。我们让人去他住的地方寻,照样没找见,正想着要不要报官呢。”

    众人

    霍去病呵了一声“下令通缉吧。”

    马车内,刘陵斜靠着眯眼。

    “翁主。”

    侍女小跑着追上来,马车缓缓降速让侍女上来才重新正常行驶。

    与其擦肩而过的银柳顿了顿。祁元娘迫切想知道凶手是谁,奈何刚受了大打击,心气不平只能暂时歇着。便派了她来盯着进展。哪知走到半路听到这么一句称呼。

    不是银柳敏感,而是事关重大。彼时她装死躺在尸堆里听到了零星一点信息,其中就有这个称呼翁主。

    屠村之事绝对与他们口中的翁主有关。

    银柳下意识转身回望,马车已经走远。天下翁主不只一人,也不一定就是她。银柳掩下心思,继续朝升平楼而去。

    马车内。侍女已将打听到的情况如数告知。

    刘陵满面疑问“王立我们的人”

    侍女摇头“不是。楼里的口技师,与我们无关,只是被雇来表演的。”

    “确定跟我们的人没有牵扯”

    “没有。属下已经问过了。殿下查的是祁家郎君身死一案。我们的人与祁家与王立都没有牵扯。

    “真要说有什么,最多不过是王立的雇主,而祁郎君与祁大郎也来升平楼玩过几回,再多就没了。”

    刘陵点头,稍稍松了口气“没有就好,如今是多事之秋,不宜再生事端。既然同我们没关系,不必遮着掩着,让楼里的人尽心配合,态度恭敬些。”

    想了想到底不是完全放心,补充道“传信给探子,多注意大殿下这边。虽说命案确实没有我们的任何手笔,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些忐忑。”

    侍女狐疑“翁主可是发现了什么”

    刘陵摇头。她说不上来,只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让她不安的感觉。

    她叹道“盯着些吧。”

    “诺。”

    飞翔殿。

    事情查到王立,接下来的抓捕工作便不必刘据出面了。

    农历五月底的天气已渐入酷暑,宫中各处都陆续用上了冰,鉴于刘据年幼,给的少,效用有限。刘据干脆让人搬了张软塌搁在廊下乘凉吹风。

    他半躺在塌上,抱着鲜榨的樱桃汁抿一口翻了个身,眉宇蹙起,又抿一口翻个身,眉宇蹙得更紧,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丰禾走近才听清。

    “这案子破得太快了,不大真实。”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好像漏掉了什么。”

    “何处不对劲呢”

    丰禾疑惑“殿下是在想祁家的案子殿下不是不喜这些,不耐烦让左监来吗”

    刘据睨她一眼,嘴角撇了撇“我只是不喜欢被限制被强迫,更不喜欢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若撇开这些,偶尔听听左监讲故事,我还是很愿意的。毕竟左监讲故事的水平不错。再说回这个案子。我既然插手了,就要有始有终。半途而废不好。”

    丰禾了然“那殿下是觉得哪里不对莫非真凶

    不是王立”

    刘据一时答不上来,他嗫嚅着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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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又打开了脑子里的探案剧与刑侦科普视频,将其中的内容知识与现下的案件一一对比,突然他顿住。

    “凶案三要素”刘据腾一下站起来,“啊啊啊,我知道问题在哪了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了”

    正值左监派人前来禀报,找到王立了。

    刘据匆匆拉上霍去病出宫。

    王立的尸身躺在河边,此处已经不是长陵邑的地界,更靠近阳陵邑。

    霍去病伸手遮住刘据的眼睛“别看。”

    刘据没拒绝,任由他遮,毕竟他对尸体真没什么兴趣。怕恶心影响胃口,也怕晚上做噩梦。

    等霍去病将手掌放下来,王立的尸身已经被草席盖住。仵作上前汇报“王立身上有多处利刃伤口,该是被人杀害后扔入河中,然后顺水流至此地。初步判断死了已有五日。”

    五日前,正是祁郎君出事之时。

    刘据蹙眉“还以为抓住他就有了最有利的人证呢,结果哎,又得重新找证据。”

    霍去病扬眉“谁说死了就做不了人证”

    刘据歪头“啊”

    霍去病询问左监义纵“王立的尸体今日才发现,这事可有传开”

    义纵摇头“没有。除了官衙自己人,无人得知。”

    “那就好。”霍去病勾唇,“正好来一出引蛇出洞。”

    刘据诶

    祁宅。

    银柳匆匆跑进来“女郎,找到王立了。”

    祁元娘倏忽起身,祁大郎已然先一步冲过去“你说什么找到了王立”

    “是。”

    “他认罪了吗可有说为何要杀害阿父”

    银柳摇头“没有,王立受了重伤,尚在昏迷。”

    祁大郎愣住,祁元娘更觉疑惑“重伤”

    “对。听说是受伤后落水,而落水后又撞到了头,幸好被阳陵邑一户人家所救。这几日一直昏昏沉沉,昏得长醒得短,便是偶有醒来也迷迷糊糊的。

    “那户人家本以为他是遭了劫匪好心救助。两日前官衙发出通缉,还在各大陵邑都贴了告示。他们看到告示上的画像询问了内容才知道王立竟是凶犯,于是报了官。

    “阳陵邑的衙役亲自将人移交给长陵邑。但由于王立伤势过重,无法即刻审问案情。县令做主先且安置在医馆。医馆的医工说伤势已有所好转,约莫过两日便可完全清醒过来。”

    祁元娘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想找到凶手,也想知道凶手是如何杀害阿父,又是为何要杀害阿父的。

    她属实想不明白,阿父与一个口技师傅能有何等恩怨让对方起了此等杀心。她恐这里头有别的隐情,譬如买凶杀人。

    若真是如此,那这背后买凶之人才是首脑,绝不能让他逃脱。

    医馆。

    衙役们守在门口,一边站岗一边闲聊。

    “这案子是不是快完了”

    “差不多吧。没意外的话,等王立醒来交待完实情应该就能结案了。咱们也能好好歇歇。这几日因着大殿下关注案子,县令与我们日夜搜查,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你还在乎睡不睡觉呢。咱们这种小案子,难得有大殿下关注。你就没想着表现好点入殿下的眼,然后一飞冲天”

    “一飞冲天这我可不敢想。就我这点本事,还是老老实实干我的衙役吧。”

    祁府家仆提了食盒过来“几位官爷辛苦了。我家小主子听闻抓到凶手,十分高兴。想着这几日多有劳烦诸位,如今这么热的天,还得诸位守着凶犯,故命奴等送了冰碗来,给诸位解解渴。”

    所谓冰碗,是鲜榨的果汁加入冰碎末。果汁用的寻常果子,不算贵重。冰却不便宜,底层百姓难得用上一回,衙役们一见眼睛都亮了。

    家仆忙招呼大家过来“吃吧,主家准备的多,一人两碗都尽够的。”

    衙役们笑嘻嘻凑上前取用,夸口不绝“沁凉,爽快。祁家大善。”

    谁也没注意到,一个蒙面人影趁此机会已然偷偷潜到众人身后,闪身入内。

    房内。

    “王立”平躺在床上,因头部有伤,整个脑袋都包裹着纱布,遮住大半边脸。

    蒙面人影小心靠近,左手按住“王立”,右手提起匕首正要刺入,猛然看清“王立”的面容,身形一滞,瞳孔大震,想要后退逃跑已是来不及。

    霍去病从房梁跳下,一脚踢掉蒙面人手中匕首,一记漂亮的擒拿,不过一息工夫就将人按在地上,压得死死的。一招秒杀,还顺带撤掉了他蒙面的面巾。

    来者不是祁大郎又是谁

    刘据等人也陆续自内间走出。

    祁大郎脸色灰败“这是你们设的局你们早就知道是我”

    “也没有很早,就前两天而已。”刘据叹了一声,摆摆手,“带下去吧。”

    剩下的工作就简单了,义纵自去审讯。刘据霍去病与左监只需在内堂坐着等结果。

    霍去病轻轻点了下刘据的脑门,笑嘻嘻问“怎么想到祁大郎身上的”

    “因为凶案三要素啊。动机,凶器,时间。这个案子的凶器很明了,是祁家书房的貔貅摆件。

    “至于动机。如果是之前,祁郎君不同意柏山与祁元娘之事,柏山与祁元娘可以说有同等作案动机。

    “但祁郎君已答应两年之期,那么这个动机便不存在了。当然不排除这俩说谎。所以她们算动机之一。

    “动机之二,修成君的儿子广仲。要说广仲因为被祁家下了面子,不忿自己输给一介小小技工。杀人陷害,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霍去病挑眉“既然如此,为什么又排除了这个可能。”

    “倒也没有完全排除。”刘据耸肩

    ,我觉得广仲用不着为一个祁元娘动手。就算太后不在了,王家还在,田家还在,修成君也仍旧仪比长公主。

    “祁家即便是楚国贵族之后,也早已没落,如今很一般。我与广仲交集不多,却也看得出来他眼光高心气高。

    “祁元娘这样的家世,他恐怕是不太满意的。当日他没答应,却也不拒绝,鬼知道他藏着什么心思。指不定见人家貌美,不满意其为妻,却觉得可以纳个妾呢。”

    众人

    “事情不成,是有点下面子,但这点事真不足以让广仲如此费尽心机去杀人陷害,而且还绕这么大一个圈。他一惯行事作风张扬霸道,都是直来直往,没这么迂回过。”

    霍去病点头“确实如此。不符合他的性格。这么看基本可以排除他了,那你怎么说没完全排除”

    “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啊。柏山刚被衙役抓出祁家,就碰到他的马车经过。所以表哥设局把王立的消息透给祁家时,我还是顺带透给了广仲。

    “如果真是他,他也会有所反应。但他只暗骂了一句凶手怎么不是柏山就没动静了。这么看来他似乎确实只是刚巧碰到,瞧见是祁家与柏山,就随口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了一番。

    “当然了,还有一点,他不太符合三要素中的时间。”

    霍去病与左监忽视一眼,又看向刘据“时间”

    “对。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断,王立一直躲在屋内,在引起骚动后才趁乱混入人群逃离。那么他假扮祁郎君,引柏山入内是为何

    “如果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脱身,那么只需祁大郎与祁元娘发现父亲身死,他们便会惊呼,骇然,慌乱。场面自然骚动。他的意图就能达成。

    “若是这般,在祁大郎祁元娘与柏山一起进门时,便可以躲藏起来,祁元娘呼唤父亲不见应答,自然会入内室查看,便会发现尸体。后续骚动依旧,顺理成章。

    “这么看假扮祁郎君迷惑祁大郎祁元娘,引柏山入内,是不是多此一举,完全没有必要所以我能想到唯一的解释凶手要的不只是脱身。

    “他除脱身外,还想栽赃柏山,想营造彼时祁郎君仍旧活着的假象,模糊祁郎君真正的死亡时间,借用这个时间差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刘据眯起眼,电视剧里几乎每个案件都如此。十个凶手八个会这么干。

    假造不在场证明,模糊时间。

    这也是三要素的重点作案时间。

    他继续“既然明确了这一点,我们便可反其道而行。凶手想模糊时间,那么必会在他假造的时间内制造不在场证明,以摆脱自己的嫌疑。谁在这个时间段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霍去病回答“祁大郎与祁元娘。”

    这两人站在廊下等候,始终在一起,互为证明,甚至他们身边还跟着伺候的仆从。

    “若是祁元娘,她应该不会嫁祸柏山,也不会事后再来寻求我的帮助。所以大概率是祁大郎。一旦圈定了祁大郎,很多之

    前忽略的问题也就都浮现出来了。”

    刘据神色闪了闪,就跟他发现宫中细作一样。在没有圈定人员之前,许多细节都会被忽视;而圈定人员后,这些东西就都成了佐证。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譬如祁大郎对柏山杀父之事表现得十分义愤,一直给官衙施压,想尽快结案弄死柏山。

    “譬如祁大郎百般阻止祁元娘向外求援为柏山伸冤,甚至不惜强掳与禁锢。

    “又譬如得知我们发现真正的死亡时间且推断出有第三人一直藏在屋内后,他神色大变。祁元娘尚能冷静回想,他则整个人都站不住,摇摇欲坠,魂不附体。

    “再譬如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我们一开始忽略掉的。动机除了祁元娘、柏山、广仲有,祁大郎就没有吗

    “祁郎君不愿意祁元娘嫁给柏山,想让她高嫁,祁大郎想不想呢广仲还是他带回来的。”

    刘据摆手“当然了,这点动机应该不至于让他杀父。可义纵说过,据现场勘查,误杀的可能性较大。柏山可能误杀,祁大郎是不是也可以

    “祁郎君同意了祁元娘与柏山,祁大郎的谋划告吹,情急之下去找父亲理论,试图让父亲改变主意。可父亲更在乎女儿的幸福。彼此意见相左,争执动手。祁大郎误杀父亲。

    “弑父的罪名比寻常杀人更大。他懵了,怕了,慌了。冷静下来只有一个想法,必须掩盖真相,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父亲死在他的手里。

    “他是升平楼的常客,自然知道王立的本事,或威逼或利诱,让王立当他的帮凶,为他制造不在场证明抹掉嫌疑,还能将杀人的罪名转嫁给柏山。

    “只是威逼利诱都不长远,事成之后,祁大郎自然要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霍去病点头“嗯,分析细致,逻辑紧密,合情合理。”

    左监“殿下机敏大才。”

    刘据扬眉。这些手法跟电视剧拍摄的案件差不多。对比着捋一捋,套一套,也就清楚了。

    不过

    刘据忽然想到一点,抬眼看向二人“你们对此似乎并不意外。”

    霍去病与左监同时顿住,略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

    “所以这些疑点你们早就想到了,只是不告诉我,对吗”

    霍去病aa左监

    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明知道却不告诉他,看他愁眉苦脸想了两三天。为此他来回看了好多集探案剧和刑侦科普视频

    刘据气呼呼,起身便走“丰禾,我们回宫,我不要同他们在一起了。表哥好坏,看我笑话。亏我那么喜欢他。还有左监,居然又背刺我。可恶”

    霍去病

    左监

    又请问臣什么时候背刺过你殿下,这种话不能随便说,臣承受不起

    还有我们真的冤枉。这是我们不想说吗明明是陛下不让说。陛下想让你自己思考,你有脾气找陛下发去

    那头,刘据没多久果然找上了刘彻,却不是发脾气,而是控诉。控诉霍去病与左监的恶劣行径。

    将两人骂了一百遍,喝杯水润润喉,又骂一百遍,再喝杯水润润喉,继续一百遍。

    刘彻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倾听,时不时点头,偶尔附和两句,态度轻松,十分心安理得,半点不亏心。

    瞒着据儿的本来就是去病跟左监不是吗最多再加一个义纵,同他有什么关系。据儿又没来问他,他又没瞒据儿。

    对,没错,就是这样。

    及至刘据口干舌燥骂累了,刘彻笑嘻嘻让吴常侍将人送出去,伸手翻开竹简,正是左监刚送上来的案件报告。刘据的分析阐明与祁大郎的认罪供述基本吻合,只有少许疏漏。

    刘彻提笔,在空白竹简上写下几个字动机,凶器,时间。

    他看了良久,将竹简卷起交给吴常侍“送于张汤,让他传至各郡县。往后断案,让办案人员多多思考这三点。”

    待吴常侍领命退去,刘彻闭目深思。

    他不过稍稍试探,不料据儿竟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据儿果然有着他不知道的一面,有着他不知道的知识储备,也有着他意料之外的睿智机敏。

    而他也更坚信了一点,知识可以教,但睿智机敏是教不来的。

    于前者,刘彻不免对“教导”刘据的背后高人更好奇了些。

    至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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