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荡平江东,以血吾心头之恨

    当话题引到张邈、张超两兄弟与曹操的恩怨时,关麟不由得遐想连篇。

    这是一个“很狗血”,又“相爱相杀”的故事。

    说起来,张邈是曹操太学时的同学。

    在太学时,与曹操关系最好的只有张邈与胡母班两人。

    三人的关系,就宛若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般。

    初平二年时,曹操能成功入主兖州,成为兖州牧,开启魏武霸业的扬帆起航,时任陈留太守的张邈也是功不可没。

    乃至于,曹操讨伐陶谦时,还特地嘱咐妻子丁夫人,“若我战死疆场,你就去投奔我最好的朋友张邈”

    由此可见,两人关系之一斑。

    可即便如此,张邈还是背叛了他,与吕布一道,将兖州占据,若不是荀彧、程昱等人的出色发挥,这次背叛,保不齐曹操直接就没了。

    至于,张邈为何背叛曹操,投靠吕布。

    这就众说纷纭了。

    主要是两种说法,其一,是曹操杀了名士边让,激起了以八厨“张邈”为首兖州氏族的仇视。

    其二,是十八路诸侯讨董时,张邈曾公然指责袁绍,事后,袁绍令曹操诛杀张邈。

    考虑到那个时候,曹操还是袁绍的小老弟,张邈担心他会被曹操杀掉,故而联合吕布,以求自保,也是极有可能的。

    又或许,是这两种说法,兼而有之。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张邈的背叛,曹操前脚刚屠了徐州,后脚又、又、又屠了雍丘,屠了张邈、张超兄弟全家老小。

    此刻,张方的后槽牙“咯咯”直响,他正细细的讲述,他是如何在屠城时“虎口逃生”的惊魂一幕,如何流窜到襄阳避祸,又如何逃到南郡,沦为乞丐。

    虽这些年,他饥肠辘辘,风餐露宿,可心头的仇恨却从未消散分毫。

    “我张方加入丐帮本是无奈求生之举,可听鲁长老讲,我丐帮的宗旨是义气为重,除强济弱,重诺守信,一心向北”

    提到“一心向北”时,张方的语气莫名的加重了许多,“七公老人家成立丐帮的目的竟是要剿灭那曹贼,听到这儿,我我久违的仇恨再次激起,我与那曹贼不共戴天,不同日月”

    呼

    听到这儿,关麟轻轻呼出口气。

    曹操这辈子杀了多少人,他自己都不清楚,恨他的人也多少,怕是比他的兵马更多。

    再加,这些年曹军纵横中原、北境,又始终是以一个“入侵者”的姿态,所谓“围而后降者不赦”,便是为此,恨他的人自然也极多。

    关麟压着声音,那低沉、苍老的声调再度扬起“我知道了”

    听到这儿,鲁有脚会意,招呼“二狗”将这三人领出,

    哪曾想,刚刚向外迈出一步,这三人齐齐转身,“啪嗒”一声,又又跪了。

    “求七公给我们个机会,让我们让我们为七公效力,也也能报仇雪恨”

    “求七公领我报那血海深仇”

    那史京、游永的声音当先传出

    张方只是跪地,不发一言。

    鲁有脚提醒道“七公他老人家自有主张,你们先退下,让他老人家好好的思虑一番。”

    鲁有脚的话刚刚落下。

    也不知道是同情这些可怜人,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关麟张口道。

    “等等”

    这话一出,众人脚步一顿,连忙转身,望眼欲穿的看着那油灯下巨大伫立着的人影。

    关麟的话继续传出。

    “方才,你们也提到了,我丐帮的宗旨中,便有一心向北这条老夫虽与那曹贼没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可老夫就是看不惯他屠城杀戮,看不惯他一边装圣人感慨苍生疾苦,一边提起屠刀,屠戮万万无辜黎庶”

    咳咳

    讲到这儿,关麟又咳出一声,以此来调整声调。

    那低沉苍老的声音还在持续。

    “只是,伱们也看到了,曹贼势大,纵是刘皇叔也不是其对手,而我丐帮新立,只有区区千人,如何抗衡那曹贼的百万雄兵故而,老夫有一个计划需要选出一些人,名义是商贾,为丐帮的壮大赚取钱粮,暗地里”

    言及此处,似乎因为接下来的话,都是机密中的机密,关麟压低声音吩咐道“尔等前来”

    唔

    此言一出,三人面面相觑。

    鲁有脚连忙提醒道,“还不快过去,七公他老人家要重用你们呢”

    三人这才快步前,他们不敢走的太近,距离关麟三步的位置站定,隔着酒坛,他们依旧不能看到“洪七公”的模样。

    但洪七公的声音突然压低了。

    “我要你们”

    他说出了全盘的计划

    而这些计划传入史京、游永、张方的耳中,他们只觉得触目惊心。

    乃至于,关麟的计划全盘脱口后,那史京惊呼。

    “七公此举,是要杀驻守襄樊的曹仁”

    这话脱口,史京就觉得不该这么唐突,连忙捂住了嘴巴。

    关麟也不介意,只是问。

    “破曹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杀曹仁也不是旦夕之间能完成,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尔等需按照我定下的计划,一步步的进行。”

    “是是”

    “敢不领命”

    “七公放心”

    三人连忙应答

    关麟却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你们三人身份特殊,出门在外,就不要用自己的真名,你名唤史京,这样,从明日起,你对外便自称史火龙至于游永,也要更改,就叫游坦之好了,还有你张方”

    关麟想了一下,他实在想不出丐帮里姓“张”的耳熟能详的名字了。

    索性一挥手,“你就叫张无忌好了比起他俩在江陵,你赴襄阳、樊城任务更重”

    这话脱口

    三人连忙拱手,“多谢七公赐名”

    与此同时,鲁有脚已经将三身干净的衣服取来,分别赠予三人,提醒道“这衣服有三个口袋,从今天起,你们便是我丐帮的三袋弟子七公他老人家看着呢,好好干”

    衣服,三个口袋,七公

    这满满的仪式感

    像是给史京、游永、张方啊不,准确的说,是给“史火龙”、“游坦之”、“张无忌”这三个全新的名字赋予了全新的器重与期待。

    穿好衣服,三人摸摸身的三个口袋,彼此互视,朝关麟的方向拱手。

    “为七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作为曾经的巨贾之家,糜家的眼线遍布长江。

    张辽威震逍遥津,孙仲谋抱头鼠窜

    糜芳是一个,准确无误的得到这消息的。

    此刻,油灯已经烧残了,灰白的晨光稍稍透进来

    糜家赌坊内,糜芳与糜广,还有一个年轻的公子,经过了一夜的奋战,精神都有些萎靡

    其中那年轻的公子还能正襟危坐,聚精会神。

    糜广年纪大了,已经熬不下去了,用算盘捂着脸假寐。

    算盘声依旧“劈啪”作响。

    当然,这个时代的算盘还叫做“算筹”,大体思路与算盘无二,是汉末东莱人徐岳发明的。

    可这一刻,算盘拨动发出“噼啪”声,宛若“小鬼撞门”时的声音,这使得糜芳那根紧绷的神经始终高高的悬起。

    他虽也支着额头还在努力认真的算,但已忍不住掩口悄悄打了个哈欠。

    那年轻公子是糜芳的儿子,名唤糜阳,喜欢看九章算术,对数学问题极为敏感且热衷。

    此番,他拨动算盘,计算的,乃是此次合肥战局赌盘最终亏损的数目。

    其实,能开赌坊的都是数学家。

    运用九章算术中第三章的“衰分”、第七章的“盈不足”、第八章的“方程”,是可以精准计算出,赌局中“稳赚不赔”的赔率。

    比如,这次开盘,押东吴败,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十一倍的赔率,可买东吴胜的人多了,另一边的赔率自然就进一步的增长。

    而押东吴胜,则赔率越来越低。

    糜阳需要计算出的是,哪怕是大多数人都押东吴胜,可结果出来之后,他们依旧赔付得起,且有盈余。

    这便是伟大的数学。

    看似是赌,可你或许血赚,但庄家永远不亏。

    这一切都不过是九章算术中“赔率”可以解决的,恰恰糜芳的儿子糜阳在这方面颇有造诣。

    只是

    因为古代,计算赔率的只能是人,而不是机器,哪怕是糜阳这样的数学天才,也无法做到赔率的实时。

    这就造成,往往赌场内赌盘的赔率是一个时辰变动一次。

    也正因为此,关麟押重注是短时间内发生的事儿,又是用的“贼曹掾府”这一层官家的身份,赔率根本来不及调整。

    再加所有人都把关麟当成“待宰的肥羊”,把合肥战局的结局作为板钉钉之事去评断,也就忽视了这一项“赔率”的调整。

    简单点说,在关麟下重注之前,糜家因为糜阳九章算术的精通、计算,这次赌盘是稳赚不亏的。

    可关麟下重注之后,这对糜家赌坊,就变成了一场纯粹的豪赌,这就无关乎“数学”与“赔率”了,只与那合肥之战的结局有关。

    又过了一个时辰,糜芳与糜广几乎睡着了。

    倒是糜阳,他总算是计算出了,他站起身来,“算出来了算出来了”

    他的喊声让糜芳、糜广连忙抬头。

    糜阳却是指着竹简的数字,“若是没有关四公子下注的那九千斛粮食,此次赌盘能赚三万斛,可算关四公子那九千斛的话,此次要赔赔六万七千斛粮食”

    这

    糜阳的话让糜芳惊诧连连。

    他不自禁的道“这么多”

    按理说,一般出现这种大多数人都下错注的情形,他们理应大赚一笔,用儿子的话说,这种赔率好算,也好做。

    比如,曾经甘宁百骑劫曹营那一战,糜家赌坊就赚了足足两万多斛粮食。

    当然,若是大多数人都下对了,也无妨,最后赔付完后,总还富裕了几千斛,也不算白忙活。

    可这次

    赔了,倒没啥可说的,可一次性赔了六万七千斛粮食,这都够他们糜家的部曲几年的粮食开销了。

    孙权碧眼儿,你大爷的

    糜芳忍不住心头怒喝。

    糜阳如实道“的确是这么多,这还是在孩儿刻意摆低赔率的情况下,否则只会,只会更多此番,此番”

    糜阳语气有些磕绊,不光是糜芳,就是他这一次也被好好的了一课。

    不是数学课,而是人心的这节课。

    这让他,除了发现这赌坊赔率巨大漏洞的外,更是对“隐患”这两个字有了全新的理解。

    他还是太年轻了,只懂数学,却不懂隐患

    终究是不够缜密啊

    四公子关麟是给他了一节生动的“人心叵测”的课。

    这让他触目惊心,也让他受益匪浅。

    “砰”的一声,只见糜芳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他忍不住疾呼。“可恶”

    “父亲不该怪四公子。”糜阳劝道“此次是我们赌坊的漏洞,是九章算术的漏洞,是数学的漏洞,要怪只能怪孩儿”

    “也怪我”糜广凝着眉,“怪我小觑这四公子了,也怪我太太贪心了,唉唉”

    唉声丧气之声在这小小的房间中响起。

    而这丧气之声仿佛会传染一般,糜芳也是长吁短叹。

    叹息声中,他沉吟道“为父为父哪里是说四公子可恶,为父说的这可恶之人是”

    “是那江东孙仲谋,我我糜子方一辈子没做过赔本的买卖,偏偏却却在他身栽了大跟头,我我与这孙仲谋不共戴天”

    这

    糜阳眨巴了下眼睛,其实他想说,这事儿跟人家孙仲谋也没关系呀。

    源头,还是他们赌坊自己的赔率问题。

    也是他们贪心了的问题。

    可

    看父亲这副模样,糜阳觉得,父亲也需要有地方去宣泄。

    索性,糜阳闭嘴巴,就让这孙仲谋成为父亲宣泄的对象好了,父亲能消消气就好

    话说回来,这孙仲谋,也是该啊

    糜阳是学数学的,十万与几百,放到九章算术的任何一章,“衰分”、“少广”、“商功”,这个数量,都该是压倒性的胜利。

    输的概率,太低了

    也太不可思议了

    轰

    就在这时,糜芳豁然起身,一扫那“一夜”奋战的精神萎靡,他扔下一卷竹简。

    怒气冲冲的就往外走。

    “父亲去哪”糜阳连忙问道。

    “这次,我糜家虽认栽了,可”糜芳脚步一顿,言辞冷冽,“我糜家也不能任人宰割,他孙仲谋不是败了么”

    “好,为父这就去向关公请命,为父要做先锋,带咱们家的部曲,荡平那吴郡的石头城,活捉了那江东碧眼儿以”

    “以血吾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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