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二章 君幸食?为官三十载,终无汉禄可食

    许都城,司马懿与司马孚本在回府的路上,司马懿低着头,像是有心事像是在不断的揣摩着什么。

    倒是这街道间突然传出的声音,将他的的思绪从神游、冥想中拉回。

    是几个文士在大声议论着什么。

    “荆州使者住着的驿馆那边正在搭台唱戏,唱的是荀令君的故事”

    “荀令君可是留香荀令”

    “除了他还能有谁快快一道去看看吧听闻方才已经演了三场,一场是荀公高义娶唐女,一场是令君奉天子救百姓,还有一场是官渡之战时的十胜十败论”

    “那下一场讲什么”

    “谁知道呢”

    这些文人一边议论着一边跑远了。

    听到这些的司马懿与司马孚彼此互视,司马孚说,“二哥,咱们去看看”

    司马懿先是心头暗道一声

    果然,我都能想到的,那关麟不可能想不到

    心念于此,下意识的司马懿抬起头望向天穹。

    或许这晴朗的白昼别人是不会刻意去留意天空中的差异,可司马懿鹰视狼顾,眼神极好,他还是从云朵中寻觅到了一些与众不同

    那云朵的一边有一个微微的黑点,而这个黑点引申之处,怕将是那一抹遮天蔽日的末世景象。

    这下,司马懿的心境又有些不同。

    怕是那关麟早有准备,他是一定要让这戏在许都城上演了

    他想到这儿。

    司马孚见他发愣还在问“二哥去不去你倒是说句话呀”

    被这一句话从思绪中拉出,司马懿当即朝司马孚点头,“这是一出空前也将绝后的好戏啊,不看那可就太可惜了。”

    当即,司马懿与司马孚一道往驿馆方向跑去。

    此刻,许都城驿馆前早已是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戏台上的不过是三、五人,最多不超过十人,可场下已经成群、聚集了成千上万人。

    因为这戏台加装了简易的木制扩音器,故而,台上的声音,便是百步之外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显然,司马懿与司马孚挤不到前排。

    幸亏两人身手不凡,迅速的爬到树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

    大戏还在上演,也不断的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

    这一出戏,是一处宫殿门前,不少戏子扮演成曹魏官员,三三两两的聚集,而那宫殿的门环上结着红绸,大门紧闭,显然还在等这座王宫的主人。

    忽的,鼓乐声响起,乐队仪仗引导着此间的主人抵达这里时,所有官员纷纷跪地“恭迎魏公,魏公千秋无期”

    无疑,这一句,就足以让百姓们都代入到这戏里,知道是魏公曹操来了。

    “大王这座王宫乃是天子敕造,赐予魏公,今日开府,请魏公检阅入宫”

    曹操打量着巍峨的王宫,大喊一声“拿笔来”

    一名校尉捧着笔砚匆匆跑来跪下高举,曹操濡了墨,大步上前,挥洒淋漓的在门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活字

    百官不解的看着那个字,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有杨修稍一蹙眉,眼前一亮,立即显露出一种见猎心喜的骄矜自得。

    曹操却问荀攸,“文若呢怎么孤喜得这王宫,他却不来道贺”

    荀攸回答“叔叔自来了邺城后,旅途劳顿,偶染风寒”

    曹操会心一笑,明白荀彧这病中隐约的抗拒。

    就在这时,杨修坦然出列,大声啸道“魏王宫府门可拆矣”

    荀攸闻言诧异,“杨主薄,府门有何不妥啊”

    杨修答“活字写于门内,岂不是一个阔字,魏公是嫌弃府门阔大,岂不该拆了重建”

    曹操凝视杨修,忽然大笑“杨主簿才思敏捷,只怕当世无人能敌。”

    说罢,曹操忽然大笑,当先昂然直入这大门,百官也一一迈入那扇大门之中。

    这一出戏也就落下了帷幕。

    区别于前三场戏,每一场戏中荀彧都出场,且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唯独这第三场似乎,除了曹操随口问了一句荀彧,荀攸回答荀彧偶感风寒外,再无他的任何戏份。

    这也让围观众人议论纷纷。

    “这戏的主角不是荀令君么怎么这一整出戏,就没有荀令君呢”

    “是啊方才已经因为令君的高义哭了两场,本以为还得再哭一场,不曾想,这一出戏人都没寻到。”

    这些议论声甚嚣尘上,一时间,整个驿馆周围也变得哗然、沸腾一片。

    显然,许都城的百姓都更愿意看到荀彧,看到这位他们心中圣洁与高义的翩翩君子

    司马孚也有些疑惑,“二哥他们说的对呀这戏明明是围绕荀令君讲述的可为何这场戏中,里里外外就没有荀令君,这到底”

    不等司马孚把话讲完,司马懿的眉头紧紧的凝起,他沉吟了许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说“三弟以为,荀令君真的是因为风寒才没有来恭贺魏公那王宫的竣工么”

    “啊”司马孚仿佛想到了什么。

    司马懿的话还在继续,“那时候的大王还只是一个魏公啊,他怎么能有王宫呢非刘姓者谁又能拥有一座王宫”

    轰

    轰隆隆

    司马孚的额头上犹如被五雷轰鸣乃至于,他突然就想的更深、更远。

    “二哥的意思是,当年荀令君的死是因为是因为”

    “嘘”司马懿一把捂住了三弟的嘴巴,他压低声音,却唯独重复着三个字“不可说,不可说,言多必失”

    江陵城,同样的这一出大戏正在城中最繁华的东市戏台处上演。

    糜芳、马良、刘禅、鱼豢乃至于胡夫人、孙鲁班、孙鲁育都特地赶来,可无有例外,她们很快就被这戏所吸引。

    这是第四场。

    是魏公身份的曹操修建了一座比皇宫更气派的王宫后,荀彧与荀攸在府邸中的一次对话。

    荀攸正在说他的心里话

    “叔父,这些年,你在汉室与曹公之间左右平衡,你心里太苦了,你记得咱们先祖荀子所着的不苟篇中,讲解的何为君子嘛”

    “您追随曹公,匡救天下,是崇人之德,是扬人之美,并非谄媚如今诤谏曹公,正义直指,举人之过,亦非背叛。君子要与时屈伸,也要以义应变,有时候局势会变,人也要跟着变叔父,你的功业已经无愧于咱们荀氏列祖列宗,叔父不该太苛责自己啊”

    面对着荀攸的话,荀彧转过身,露出了几许苦涩的笑。

    “与时屈伸,以义应变呵呵,荀子终究是没有教我们这些后辈,应变的底线在哪可依我看,这应变的底线是义非刘姓者不得称王是忠,怕是主公已经忘了初心,忘了他本坚守的那份忠义”

    荀攸为难道“叔父”

    荀彧抬手止住了他再说下去,“曹公今日在那王宫门前可还说什么了”

    荀攸道“进门之时,曹公在门上写了个活字,朝中只有杨修,用十步的时间,猜出了门内加活为阔的本意”

    荀彧淡淡一笑,“杨修果然机敏,百官都从那扇门进了王宫”

    “自然”

    荀彧低头沉吟“可门内加活,并非阔呀,乃是他曹孟德提醒诸人,入此门者,做魏臣者方为活”

    荀攸大吃一惊“原来主公是这个意思。”

    荀彧凄然的一笑“是不是这个意思,本无区别,除了我之外百官不是一样都进去了么”

    这一场戏随着荀彧的话戛然而止,大幕落下。

    这已经是第五场戏了。

    糜芳、刘禅是在看热闹,可马良已经看出了这出戏的深意。

    他口中喃喃“入此门者方为活么荀文若就是因为没有入这门,才才在曹操称公的那一年死的么”

    “咕咚”一声,他像是猜想到了下一场戏的内容,不由得心头猛地一个寒颤。

    刘禅还在吧唧着嘴巴,虎头虎脑的看着戏台,一边啃着一个橘子,一边问“荀彧这是啥意思啊不进那门就必须得死”

    听着刘禅的话,糜芳解释道“这位荀令君,不就是那一年死的么三弟还特地讲述过,说是令君死的有蹊跷啊”

    看着这戏。

    听着他们的议论,特别是糜芳那句“死的有蹊跷”

    孙鲁班突然像是体会到了什么。

    她扭过头望向还一脸天真烂漫的傻妹妹孙鲁育的脸上,神情郑重。

    孙鲁育看她的表情不对,于是问“姐怎么了”

    孙鲁班长吁一口气,然后用只有她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关麟似乎很擅长攻心之法,是一个攻于心计的人他这几场戏下来,是个人都要去同情这位荀令君,从而把仇恨转移到那曹魏的身上了”

    啊

    孙鲁育似乎还没回过味儿来,一双眼睛瞪大,不可思议的问“我我怎么就没听出来什么心计,也没看出来什么攻心之法”

    呵呵

    孙鲁育的话直接让孙鲁班苦笑了起来。

    她心头直嘀咕傻妹妹啊傻妹妹,下一场戏这荀彧怕是就要死了,而他荀彧死的真相一旦昭然,那曹操必定将成为众矢之的

    千呼万唤,这最后一场戏,也就是第六场戏

    更是关麟讲述的这故事,王粲写下的这戏本,阮瑀彩排下的最、最、最、最重要、最浓墨重彩的一场戏。

    而这一场戏,正同时在襄阳、在江陵、在许都,在江夏,也在荆南上演

    戏台上映照出一副天黑的假象。

    而饰演曹操的戏子正无奈的望着降临的夜幕,继而感到焦躁与失望。

    这时,门吏进来禀报,“魏公,荀令君求见”

    曹操一下子振奋起来,“传”

    也随着这一道声音,大幕拉开。

    “臣有表上奏”

    “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能面谈,还要付诸文字么”

    “臣无话不可对曹公说,但言谈难免有私心,文字却是给天下人看的,必须公允端正。”

    曹操有一种预感,荀彧这位挚友,这位他示之为子房的男人,已经在这二十余年的相伴中,将他完全摸透,然而他此来是注定要让曹操失望的。

    “令君不妨慢慢说何为私心何为公允”

    “平原侯夜闯司马门,此非人臣之所为,此事若传至许都,传至天下,天下人惊疑的不是平原侯,而是曹公啊曹公匡扶汉室,忠贞谦让,一片丹心,不可也不该为此事受到天下人的质疑让天下人怀疑曹公有僭越之嫌。”

    “令君逼孤杀子令君自己就没有儿子么是啊,子健的死活,令君哪里会担心令君不过是要孤罢黜子健,立子桓为太子,因为子桓是嫡长,是规矩,也因为子桓更亲近汉臣,更忠于汉更会保全这渺小的汉室”

    “臣也是父亲,臣知道一个父亲想要保护儿子的苦心,儿子有错,臣也会责罚他,臣也会心疼,更会怕他犯更大的错误害了自己。”

    “什么样的错误”

    “不忠不孝”

    “哈哈哈”面对着荀彧的话,曹操大笑出声,“令君说这四个字,怕不是说子健,是说孤吧”

    说话间,曹操的目光直视向荀彧,目光仿佛那旭日烈阳一般,灼热仿佛能将荀彧焚烬。

    哪曾想,荀彧直接迎上曹操的目光,“臣不敢,曹公误会了,但汉高祖说非刘氏称王,天下共击之,曹公虽未称王,可称公以来一切仪仗均以王侯之礼,这魏王宫更是建的比汉宫都雄伟再加上,曹公的封地哪有公能封上那么广阔土地的道理,大王这昭然若揭的心思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我荀彧啊”

    “所以”曹操逼视着荀彧,“所以荀令君觉得,孤是违背了汉高祖那条非刘氏不得为王论在令君看来,孤此举是不忠不孝,是大逆不道吧”

    这

    面对曹操的质疑,荀彧没有回话,目光却是肯定的。

    曹操进一步逼视着荀彧,“回答孤”

    荀彧这才慢慢抬头,对上曹操震怒的目光,语气却是轻飘飘的,“臣只是觉得,有些失望”

    然而,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宛若一记重锤,敲得曹操耳边嗡嗡作响,曹操咬牙切齿,“令君什么意思”

    “臣二十年前就追随明公,就坚信明公会匡扶汉室,拯救黎民可二十年来,臣左支右出,苦心维持,小心翼翼地把握着这尴尬的分寸,企望臣的理想和明公的志向可以共存,可可事到如今,臣才发现臣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面对荀彧的话,曹操质问“为什么不能共存孤可以终生奉养汉室,孤可以永为汉臣”

    荀彧摇头,“主公还是汉臣么司空不够丞相不够魏公不够如今已是王公才有的仪仗、宫殿主公离那最后一步,还有多远还会远么”

    荀彧用无声的目光质问曹操,一时间竟使得曹操无法与他对视,只觉一阵巨大的疲惫。

    “孤原本以为,你我相交相知二十载,孤是可以倾心托付的”

    “主公与臣都只是一厢情愿的去相信自己所愿,平乱锄奸,臣可与明公并肩,可封王拜相,恕臣不能与主公同行了”

    戏演到这里,那饰演的荀彧戏子深深扣首

    那饰演曹操的戏子则怔在当场,这一幕戏需要戏子表情的传递是极其复杂且传神的,是要把他们的心情传递给每一个观众的

    但半年的排演,还是这支让官家“戏班”中的每一个“戏子”都发挥出了极致的演技。

    任凭每一个观众都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荀彧这一拜的分量

    这是向曹操辞行,也是向曹操永诀,志向不同的诀别

    “哈哈”曹操大笑,“好,好令君爱重孤,孤怎能不知如非令君爱重孤,那董承衣带诏那伏完私养的死士,那天子屡次三番欲谋诛于孤令君就一概不知,从未参与过么他们就没有请令君参与过么”

    荀彧抬起头,直视曹操直视这个他的主公,他的朋友,这一刻的荀彧每一寸骨骼都显出了苍老与疲惫。

    曹操的声音还在继续,“令君就不想解释么”

    “臣知明公,明公也知臣,臣是明公信得过的谋士,可臣亦是汉臣,多的话臣便不必多说了”

    说到这儿,荀彧转身离开了曹操的书房,曹操望眼欲穿的期待着什么,可最终这一份期待完全落空,荀彧没有回头

    这一幕也在荀彧踉跄走出王宫,虚弱的望向天戛然而止。

    大幕缓缓落下

    可所有人尤是意犹未尽。

    “接着演哪”

    “后来呢”

    “荀令君后来如何”

    无数人大声呼喊,这些人有江夏人,有襄阳人,有荆南人可喊得声音最大的,声音最齐的,眼眶中饱含热泪的却唯独许都人。

    荀令君一直是他们许都人信奉的神君哪

    他们仿佛从荀彧与曹操的决裂中窥探到了什么,内心中更是怀揣着巨大的好奇感,无比渴望知道答案。

    就在这时

    大幕虽然落下,却有荀彧那沙哑的声音传出。

    这声音依旧是从戏台上,从那幕布后传出

    “邺城的月夜,多好啊不坐车了,走走吧”

    “二十年来鞍马流离、案牍劳形,上一次这样安心看看月色,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让我再享受一刻吧”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

    当声音到这里时

    大幕再度拉开,这时荀彧已经回了府,走进了卧房。

    家仆忙上前点灯,“难得老爷今日回来安歇。”

    荀彧心不在焉,抚过案上一卷卷书籍,带着留恋惋惜

    家仆张口说“就在刚才魏公派人送来个食盒,小的不敢推迟,就替老爷收了老爷现在要用么”

    荀彧的手停住了,眼神疑惑“尊者赐,不敢辞,你做的很对,拿上来吧”

    于是

    就在所有人观众的目光下,一描着精美花纹的漆盘摆在荀彧的面前,上面三个字“君幸食”

    荀彧迟疑了一下,那原本要伸向食盒的手不可遏制的颤抖了一下,他缓缓揭开食盒,盒内却是空的。

    “哈哈”荀彧突然大笑起来,他站起身来,大声道“孟德,你我相识二十载,你知我,我还能不知你吗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荀彧笑着放下盒子,感慨地自言自语,“我荀彧为官三十载,终无汉禄可食”

    说到这儿,荀彧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小的玉瓶,倒出一颗药丸,轻轻的笑了笑,将药丸服下

    而后,他点燃了一炉熏香,将三个最喜欢的香囊带在身上,他跌坐在床榻上,静静地用香薰薰着袖子

    这一刻,仿佛他一世的辉煌,一世的艰辛,都如这缭绕的香烟一般,散了散了。

    很快,一阵痛苦浮现在他的面容上,他的衣袖缓缓落下,但依旧仪容端正地坐着,宛若闭目冥思,而他的魂魄也随着这香烟袅袅上升。

    这一幕的出现

    让台下无数观众齐呼,“荀令君,不要”

    那沙哑的语气,此起彼伏的声音,是百姓们对“留香荀令”的留念,也是对他的尊崇与崇敬。

    但

    很快,百姓们意识到这终究只是一场戏,是一场还原荀令君陨亡真相的戏

    荀令君已经走了,被曹操害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大幕随之再度拉下,可每一个百姓,特别是许都城这里,凡是围观着看到这场“大戏”的百姓,无不拂袖哭泣。

    有泪点低的,有曾受到过荀令君帮助的、恩惠的,甚至已经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已

    “令君”

    “荀令君”

    一道道呼唤荀彧称谓的声音不断传出,每个人都泣泪交加,不能自已。

    乃至于,就连诸葛瑾、诸葛恪、吾粲都被这戏中讲述的故事感染,久久不能从其中走出来。

    要知道在古代,没有什么“记实性”的戏剧,百姓们也从没有被这样的表演形式熏陶。

    如果再加上一个真的感天动地,让人能代入进去的故事,无疑成效是斐然的。

    “爹”

    诸葛恪朝向诸葛瑾,仿佛有话要说。

    诸葛瑾却是伸手示意,像是告诉这个亲生儿子,就是他他也还没从这“一出好戏”中走出来,他还要再缓缓。

    反倒导演了这出戏的阮瑀与王粲在环望过周遭后,看到众人的样子的后,两人彼此互视,眼神中流露出的是颇为满意的色彩。

    效果的确出乎他们所料了。

    乃至于,按照人心思的揣摩在悲痛之后,这些悲痛会迅速的化为力量,去仇视那些该仇视的人

    只是王粲和阮瑀终究是有一些担忧的,因为这样六场戏既来到了许都,肯定不能只演一次,他们担心许都城校事府一手遮天,此间校事遍布各处,会不会有人阻拦乃至于将他们统统抓起来。

    事实上,就在这驿馆聚拢的人群百步之外,校事府早已在调集兵马,如今已经调来了百余人。

    只是没有统领、副统领的命令,多事之秋,时局敏感,又是事关荆州使者,事关外交

    他们别说去拿人了,就是去驱散百姓也不敢擅自做主。

    “统领还没下达命令么”

    一名校事府的校尉头目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一名刚刚跑回的校尉则是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程掌事随大王、驸马都尉往城郊去了如今留在许都城的唯独李掌事”

    李掌事,自然便是指代的校事府新晋的副统领,无论是曹操还是曹氏宗族均颇为信任的李藐

    而听到“李掌事”这样的字眼,那校尉头目神色愈发慌张,“就是李掌事的消息也也该到了吧”

    是啊,眼看着百姓热泪当场,眼看着群情激奋。

    那一句句化悲愤为力量无比冷冽的话语直指曹操,直指曹魏。

    现在的这里,这戏这戏台周围,可谓是间不容发了

    李藐在校事府正堂心绪不宁的坐起,门外早就是无数校尉,如雨后春笋般一个个跑来禀报。

    无他均是许都城正在上演着一出有关“荀令君”的戏码。

    不断的有校事将最新的戏告知李藐而当最后两场戏的出现,来禀报的校事更多。

    他们均是来请命擒拿住这些“贼子”,以儆效尤,以正视听。

    如此压力就到李藐这边了。

    如今曹操、程昱都不在,抓不抓拿不拿这些就全系于他李藐的一念之间。

    关键问题是打从心底里,李藐是不想抓,不想管

    他甚至想让这戏更快的在许都城传播,传遍大街小巷,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荀令君的戏成为压死曹操、曹魏民望、民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若是他一动不动,那难免他这校事府副掌事的身份就摆在那儿

    无论如何,也难逃失职之嫌。

    压力好大呀

    “李统领快下令抓人吧若若再听之任之,那要不了半日,整个许都城里就都人心惶惶,大魏大魏将失去一切这里的民心与民望。”

    “是啊,李统领不能任其这样下去,大王迁都在即不能容许敌人这般散布谣言,扰乱民心”

    “李统领快快下令吧”

    一句句声音传出,李藐感觉他几乎是被架在火上烤。

    说起来,李藐这校事府掌事的失职之嫌那还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李藐担心暴漏啊担心引起曹操的猜忌

    正直左右为难之际。

    “汉南、汉南”

    一道粗犷的声音从校事府的门外传来。

    李藐一怔,他听出了这熟悉的声音,是夏侯惇

    当即,他迅速的起身就往门外去迎。

    却见夏侯惇正急急忙忙的往这边闯来,他的双眼看不见,故而一手拉着一个亲卫,李藐刚出门就与夏侯惇碰到。

    “大将军你这是”

    李藐一时间有些担忧,生怕夏侯惇也是听到了那驿馆门前有关“荀令君”的大戏,故而来让他派校事镇压的。

    如果是夏侯惇都开口了,那我

    一想到这里,李藐心头变得更加凝重。

    哪曾想,夏侯惇一开口,画风就彻底变了。

    “汉南我听说那荆州使者在驿馆门前搭台唱戏,句句不利于我大魏句句是在瓦我大魏民望、民意可汉南哪”

    夏侯惇盲握紧李藐的手,语重心长“我知道你这性子,你一定不能忍,一定会即刻派人去抓捕他们,以儆效尤以正视听,可可可你不能这么做呀”

    啊

    李藐整个人怔住了,这啥情况啊

    夏侯惇不让他去抓人

    夏侯惇眼瞎了这心眼也瞎了么

    正直疑惑之际,瞎了眼的夏侯惇竟抓起李藐的手指向天穹李藐下意识的向天穹中一看。

    乖乖的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整个天穹上一枚枚飞球正从云层处缓缓降落,然后在许都城的上空肆意飘荡。

    这

    李藐登时就明白了,夏侯惇是提醒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可鲁莽,更不可意气用事,当务之急能忍则忍

    “嘶”

    李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嘀咕着,夏侯惇这是送来神助攻啊

    说起来也讽刺,整个逆魏,偏偏送来这个神助攻的竟是夏侯惇这个瞎子,看起来,他眼瞎可心却不瞎呀。

    果然

    此刻的夏侯惇正在张口进一步的解释,“我眼瞎,可我无比清楚的记得,我这支独眼是怎么瞎的我我就是因为那飞球上冷不丁的一箭给射中从我回到许都起,我整个府邸造了四处高台,就是每时每刻让下人观测天穹用的所以,所以我一发现那飞球,我我即刻就来告诉你”

    说到这儿,夏侯惇牢牢的抓住李藐的手,“大兄不在,程先生不在,这校事府便是由汉南你执掌,当务之急你得收敛起那狂躁的性子,你得忍你得忍哪”

    夏侯惇越是这么说

    李藐的心头越是激情澎湃

    多谢夏侯老哥送来的这一番话呀否则,我李藐真是特喵的要为难死了

    当即,李藐宛若有了后台与主心骨,他大声朝着那些本正在请命的校事嚷嚷道。

    “抓人一群饭桶,就知道抓人”

    “本统领就在想,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荆州使者怎么就敢光明正大的散播谣言蜚语”

    说到这儿,李藐做出一副怒不可遏,乃至于都要大喘气的样子。

    他重重的责骂与吩咐校事府中人“看到了么那飞球漫天怎么一个樊城的炼狱火海还不够你想让许都,想让咱们也都陷入这炼狱火海之中一群饭桶”

    “传我令,所有校事不得妄动,除此之外凡是有官兵、府兵欲抓捕荆州戏台之人,尔等即刻阻拦,若不听劝告者,可先斩后奏”

    李藐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一干校事,哪怕原本信誓旦旦的请命,此刻一个个像是蔫了的黄瓜一般,一个个都萎了。

    他们低头拱手,“诺诺”

    “快去”李藐还在大吼“以后还敢再教本统领做事么滚都给我滚”

    这么骂

    好符合李藐立下的狂士人设,也好爽快啊

    本章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