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九章 你与那纸上谈兵的赵括,有何不同?

    曹休、张合、曹真的兵马将定军山团团围住,木栏、鹿角扎起,强弓劲弩齐备,守卫森严伫立

    贾诩负手看着定军山上的蜀军,一脸平静。

    他身旁的溪水边,不少兵士在贾穆的带领下还在拼命的挖土填埋溪流,这是为了阻断流往定军山的水流,从而扼断其水源。

    还有一队守军握着盾牌,张着弓弩守护着他们。

    “爹”贾穆看到父亲,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然后朝向他。

    贾诩问“这几日,蜀军可有突围”

    贾穆如实回道“我们这边突围了三次,均被拦下,最终铩羽退回,至于张合将军与曹休将军那边,似乎蜀军也突围了几次,但损失更加惨重”

    听到这个,贾诩微微颔首,像是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

    贾穆接着补充着然说道“按照现在的进度,再有两日就能彻底堵上这水流,到时候断了那定军山内蜀军的水源如此这般,就能如爹说的彻底拖垮他们了”

    按照贾诩的战略构想围山困兽

    惨叫声此起彼伏,最终被呼啸的山风掩盖,清新与冷冽的山风中,却也夹杂着血腥与焦灼的气息。

    死路

    山路越来越陡峭,士兵们的速度却不敢有丝毫减慢。

    士兵们的衣甲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是死亡的丧钟在为他们敲响。

    曹真突然放声大笑,“不愧是我大魏的第一毒士贾先生这一计好啊比起那扼断水源,投毒见效更快,也更能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些来犯之敌”

    投毒啊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俯身捧了一捧清水,饮了一口,甘甜回味他慢悠悠的说“何必要扼断他们的水源”

    他的大笑声还在继续俨然,他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一时间,这笑声空谷回响,

    说到这儿,他最后凝视了一眼那清澈的溪水,继而转身缓缓踱步而去。

    过得良久,两人才缓过神来

    山道的入口处,那四面八方的箭矢如蝗虫般飞来,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寒光,刹那间,就有数不尽的兵士倒地。

    只留下贾穆满目的错愕与一轮由内而外的惶恐。

    “拉我拉我一”

    不等贾穆把话说完,贾诩直接伸手打断,他沉吟道“你懂什么殊不知,这本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你吃我,我吃你”

    爹还真是如传说中那样毒啊

    他们知道,每一次的停歇,都可能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一种肃杀之意笼罩其中。

    他们被困在山上整整两日,再不突围下山,那留给他们的只有一条路

    夜幕如墨,定军山上火光摇曳,战鼓之声在寂静的山谷中突然回荡而起。

    突然,山峦之上一队兵士,他们甲胄鲜明,却带着疲惫与决绝,正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下突围。他们脚下的山石,因千万年的风雨侵蚀而变得崎岖不平,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

    士兵们不敢有丝毫懈怠与迟疑,只能心一横咬紧牙关,踏着同伴的足迹与尸体,一步一步向山下挪动,可换回的是更多的惨叫与哀嚎。

    投毒

    随着这一句话吟出,曹真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他快步的走远就去吩咐。

    “救救我”

    然而,他们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是对生存的渴望,也是对胜利的期盼。

    啊

    “啊”

    说到这儿,贾诩略微沉吟,继而发出一声幽幽的感慨“呵呵,这鬼一样的世道,只要能赢,下毒算什么无毒不丈夫”

    只是这话传入贾诩的耳中,却不由得让他摇头。

    儿子贾穆自是不敢怠慢,甚至曹真、张合、曹休碍于贾诩的威名,亦是不敢有半点怠慢,加班加点的在做这件事儿。

    “投毒”随着曹真的话,贾诩那淡漠的神色下投出冰冷的寒芒。

    反观贾穆,与曹真那肆意的大笑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他凝着眉询问父亲贾诩,“爹真的要投毒么如此一来这定军山可就”

    “贾先生是要”

    贾诩的话让贾穆一头雾水,一旁的曹真也听到了,他快步走了过来,“贾先生既要困兽那必得扼其补给,到时候敌军不战自溃你如何说不需要扼断他们的水源呢”

    截断水源是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面对这样的疑问,贾诩接着说“这条溪流是唯一一条流往定军山的河流,与其大费周章的填埋不如更简单、直接一些”

    而那“投毒”两个字,更像是一枚锥子般,迅速的就扎在了曹真、也扎在了贾穆的心头。

    然而,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山石,是山下那永远埋伏着的敌军。

    此举,甚合他意啊

    他们只能不断地向下、向下,迎着那四面八方传来的箭矢,继续向下

    仿佛要将这座山峰踏在脚下,才能逃离这死神的魔爪。

    只是可惜再山峰下的是更多的埋伏,更多的机关

    第四次

    刘封的这支百战之军,他们的第四次突围,像是习惯性的一如既往的以“铩羽”、“失败”告终

    但除了那半数惨败返回山上的兵士外,超过半数突围的兵马倒在了那山道上。

    “嘎嘎嘎”

    天才蒙蒙亮,就有乌鸦闻到了血的气味,盘旋于此间他们在等待一顿丰盛的美食,一顿足以果腹的大餐

    而这“嘎嘎嘎”的乌鸦嘶鸣

    却仿佛是每一个蜀军将士那即将被摧毁的最后的神经他们就要崩溃了

    看着定军山下严整的魏军,旌旗飘扬,一贯以胆识过人的刘封此刻也不禁恐慌了。

    是啊,一连三天,四次突围四次被阻回,这让刘封意识到如今的局势与马谡口中言及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这哪里是化身利刃插入敌人的心脏、釜底抽薪

    呵呵,这分明已经有点儿狂澜既倒,陷入绝境的味道了

    “报将军,前山突围也失败了,前山处敌人的埋伏更多,也更凶猛”

    “报,将军将士们随身只带三日之粮,过了今日,怕是要断粮了”

    “报将军,军中军械严重不足,药品也告急,不少受伤归来的将士,如今正面临着无药可治的境况”

    一连串的禀报,让刘封的面颊更加的阴沉也让他最直观的感受到什么是绝望

    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是啊

    这是比昔日与父亲刘备一道携民渡江,比那前有阻挠,后有追兵还要绝望的境地。

    一时间,刘封已是头脑空白一片,他惊慌、茫然、无措

    但他又清楚,他必须强行振作起来,他朝着副将问“信鸽都放出去了么我父亲那边可有什么回应”

    “都都放出去了”副将如实禀报,“可可一连三天,蜀中未有丝毫的回应”

    “怎么会没有回应呢”刘封豁然站起,他状似癫狂一般,“我爹该来救我的呀,我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身陷重围,看着这些与他一道走南闯北的将士们身陷重围而见死不救吧”

    刘封的话刚刚吟出。

    一旁,那身上包裹着绷带,面色虚弱的马谡张口了,“没用的没用的”

    他的声调凄婉,像是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绝望。

    “没用”刘封疑惑。

    马谡却说“我们现在深陷定军山中,敌人围困我们,迟迟不发起进攻,就是为了吸引蜀中援军诸葛军师、法正军师都是明哲之人如何会识破不了这逆魏毒士的奸计他们不会来救援我们的他们一定不会来的”

    马谡精于心计,这等揣摩人心意的本领还是有的,只是这本事于现在的局面可谓是“于事无补”

    而说到这里时,马谡不由得低下头。

    他的脑海中,闪过他临出征时与师傅诸葛亮的最后一番对话。

    弟子通晓心计,如何会不知晓,这一次主公让刘封公子去进攻阳平关,此谓九死一生,是注定难以攻克的局

    但哪怕是九死一生,对于弟子而言却是一次机会只要弟子能力挽狂澜,能助刘封打下阳平关,攻下汉中,那世子之位尘埃落定,再无转圜,这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呵呵

    置之死地而后生,呵呵呵呵

    现在的马谡,他很想笑

    再度想到他那时的话语,他只觉得自己很可笑。

    不仅可笑还很可悲。

    战场远没有他马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胜与负的交替也不是口齿间的议论,想要打赢一场仗需要的是全盘的谋算,需要的是每一个细节的考究,这些都不是书籍中阐述的兵法、韬略所能教授出来的。

    关麟吟出,且传到蜀中的一句话,这时就显得无比真切

    纸上得来终觉钱,绝知此事要躬行

    要躬行啊

    我我还是太单纯了么

    想到这儿,马谡不由得把头埋的更低,他浑身上下,感受到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也正是基于此,如今的马谡,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他与关麟的差距。

    这种差距根本不是兵书、强记所能弥补的,这种差距也不是世家所能带给他的

    是认知;

    是谋算;

    是阅历是总总能力的累加,最终才能力挽狂澜,置之死地而后生。

    呵呵

    现在想来,荆州只有一个关麟,不是这天下唯有一个关麟。

    他马谡与关麟之间存在的差距根本不是一星半点儿,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呼”

    “呼”

    连连的呼气,马谡悟了

    他意识到,他错了他根本就不该去嫉妒、诋毁关麟。

    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是一个维度的

    他们本身就没有可比性更准确点儿说,他马谡根本就不配与关麟去比

    看着一贯高傲的马谡突然就蔫了一般,刘封连忙再问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马谡摇着头,他甚至不敢抬眼,直面刘封的目光,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那清澈的眼睛里,透漏出的除了愚蠢,还有无限的懊恼与茫然。

    “你不知道”刘封急了,他指着马谡道“若不是你我如何会领了这进攻阳平关的重任若不是你的谋算我如何会进取定军山现在现在你却告诉我,说伱不知道你如此这般,那与纸上谈兵的赵括有何不同”

    “我”

    显然,当刘封用赵括比马谡时,马谡迟疑了他本抬起头,想要争辩一番,可话到了嘴边,他悉数都咽了回去。

    他心头只是喃喃纸上谈兵,赵括赵括是么

    就在这时

    “报将军,不好了”

    一名兵士急匆匆的赶来,行至刘封面前,直接单膝跪地,面色惊怖“将军我军中出现了大量的兵士中毒是剧毒发现时,浑身抽搐然后就就七窍流血而死”

    啊

    随着这兵士的话,刘封的神色更加冷寂,马谡的脸庞也更添煞白、惊怖之色。

    中毒中毒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又又起

    “带我去看看”刘封当即吩咐。

    马谡却是看着刘封一步步走远,他“唉”的一声长叹,他抬起头眺望向那冉冉升起的太阳。

    可相由心生,在他马谡眼中的太阳,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的颜色。

    距离江夏与南阳交接不远处的一处山峦之中。

    如磐黑夜中看不到一丁点亮光

    可这片黑暗中,却有声音在不断的吟出。

    “快再快点儿”

    “加班劲儿,搬到马车上”

    “你们往那边的河里去捞,还有很多”

    发出声音的是泰山军的首领臧霸,外表粗犷的他,此刻正指挥着一干南阳军的兄弟从这山谷中的河中捞出白磷,然后迅速的搬运至马车那边速度迅捷如风。

    他们不敢升火把,一是害怕被人发现,二是这白磷,他们听说过太多的传闻。

    最重要的一条是遇火既燃,瞬间毒烟蔓延没有人能逃出这毒烟。

    正是因此,在运送白磷的过程中,无论是臧霸还是泰山军都无比谨慎,一个个提起着十二分的精神。

    “哒哒哒”

    这时,马蹄声突然在官道上响彻,是百余匹马儿,尽管马蹄已经被粗布裹住,可这么多匹马儿的声音依旧是无法遮掩。

    而这也让臧霸瞬间警惕了起来。

    “臧将军”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是曹丕他驾马当先而来,距离臧霸还有一段距离,他立刻翻身下马,“臧将军我已经将朱灵将军的兵马悉数带来了,此番装填过这白磷后,我们一同撤离”

    唔

    听过曹丕的话,臧霸的眼睛转向他身后的朱灵、朱术父子,朱灵、朱术亦是拱手。

    “臧将军,许久未见哪”

    臧霸微微颔首,既然回道“朱将军这一年来受苦了”

    朱灵颇为豪迈的一扬手,“现在不说那个,当务之急,是将这批白磷给运送回去”

    “好”臧霸重重的点头。

    朱灵已经开始吩咐,“吾儿,快帮臧将军的兵马去打捞、搬运这些白磷”

    “喏”朱术答应一声,立刻带着亲卫就忙碌了起来。

    反倒是曹丕,看到这里一切井然有序他长长的吁出口气,他向朱灵拱手行礼后回到了张方的面前,看着尤是一脸虚弱的张方,曹丕握住了张方的手。

    “再坚持下,我马上带你回洛阳”

    张方没有回答,倒是那眼眸变得坚毅。

    他心头在感叹

    我比你更想去那洛阳城

    就在这时,又有马匹赶来,是朱灵的亲卫,这亲卫迅速的在朱灵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朱灵的神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他迅速的转向臧霸,“臧将军咱们要加快一些了,那安陆城内廖化的兵马已经开始集结,多半是察觉到我们了”

    唔察觉么

    臧霸似乎若有所思,不过很快,他就收敛起心神,当即大手一摆,“都加快一些,最后一个时辰,时辰到了即刻撤离”

    很难想象在这样一片山谷之中,臧霸、曹丕、朱灵、张方每一个人都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思。

    说是离心离德也好,说是各怀鬼胎也罢,总而言之

    这一夜,这方寸之间的“风景”格外的秀美。

    倒是与这边形成鲜明的对比另一边,一方河水之上,葛玄、姜囧正在与顾雍完成着一场交易。

    汉水流淌至南阳,从南阳向南折的河段称沧浪之水,至江夏又改称夏水

    如今,就在这夏水之上,无数货船已经蓄势待发。

    遥遥可以看到夏水的尽头,又有数十艘商船正悄然靠岸

    话说回来,荆州与北境本是不通“贸易”的,可荆州需要北境的粟米、布绢北境又需要荆州的鱼获、果蔬故而,许多商贾的船舶会往返于夏水与沧浪之水间。

    对此双方的兵士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他们商业往来。

    倒是这一次在葛玄的招呼下,商船靠岸期内大量的布绢、粮谷、玉器、珍奇琳琅满目。

    而看到这一切,吴之四姓中位列首席的顾家族长顾雍重重的颔首点头。

    他的眼眸望向了他这一侧的货船。

    “魏王还真是守约定,果真把这些钱粮玉器给送来了,那么我们的货,葛天师也已经派人查验过儿了吧”

    葛玄行了一个道礼,继而侃侃道“均查过了顾老与吴之大族,无论是我们还是魏王均是信得过的”

    闻言,顾雍笑道“昔日曹公北下,赤壁之战前夕,我等大族便主张归降,若不是那鲁肃与周瑜劝说孙权殊死抵抗,如今我等怕是早已是大魏的臣子这些白磷,就当是我们送给魏王的见面礼,而这些军械我们悉数收下,壮大自己,只待大魏天兵所至,我等里应外合还江东一片乾坤朗朗”

    听到这儿,葛玄又行了一次道礼,一旁的姜囧亦是拱手,不由得感慨道“跟江东大族做生意,爽快啊”

    “啊哈哈哈哈”顾雍当即笑道“与魏王做生意,此亦所谓我们这些大族平生之幸事哈哈哈哈”

    一时间,笑声响彻

    几人庄重的道别然后,各自换乘船舶,往各自理应归属的地方前行。

    渐渐的驶离岸边姜囧再度检查过那船中大量的白磷后,不由得朝身旁的葛玄感慨道“此行很是顺利啊”

    言及此处,他忽然惊觉怎么左慈不在

    当即,姜囧问道“乌角先生呢”

    “在屋中”葛玄回道“这段时间,师傅对道有了全新的理解,正是参悟的关键时刻”

    的确

    此时的左慈,就独自坐在一处船舱内,他的一双眼睛炯炯的睁开,目之所及是眼前木牌上的几个着重镌刻的字眼。

    致良知

    知行合一

    安身立命

    似乎,这些东西让他对自己追求的道义产生了全新的感悟,又似乎那江夏的云游道人教授了他许多、许多乃至于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

    “回去之后,当以此实践”左慈幽幽的闭上眼眸,然后口中持续的轻吟着“知行合一,知行合一”

    仿佛,他又一次置身于一种全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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