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不是要撵胜利走,张家跟王家,都想按着人七工三走。
胜利在村里,难免要被两家抬出来做中人。
咱们村这些年一直是按人八工二走的,赵家、张家、王家,可都是想要人六工四的。
当年是我跟叔爷压着三家定的人八工二,现在叔爷没了,胜利来了,我怕咱们家的人也想反复啊”
赵满奎的话,海爷听的明白,李胜利就有些听不明白了,人七工三、人八工二、人六工四,听着就跟下棋似的。
“老哥,你说的啥意思
我咋没听懂呢”
不懂就问,李胜利知道,这是涉及到了年代秘辛,是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
“人七工三,是上面定的标准,新社会以人为本么,多半村子都是按照这个标准来的。
所谓人七工三,就是这一年各生产队的收益,拢到村里,算出一个总和。
以人头占七成,工分占三成来划分。
总收益的七成,按人头分,当然也要区分男女老少,不事生产的孩子跟老人,按村里的条件折算。
我们村下面的生产队人少,就不分男女老少了,一律按人头平分。
剩下的三成,才按個人的工分来分。
我们村社员的个人总工分在三千上下,除开之后,就是每个工分的收益。
人头一份,工分一份,决算就是村里拢在一起算了总账再均分到人头上。”
这账头经赵满奎这么一说,李胜利也就清楚了,洼里村平地的好田少、山田多。
收拾山田出力多,需要壮劳力或是腿脚好的,一些人多出了力,自然会多要粮食,这里面是有矛盾的。
有赵满奎镇着,洼里村上下的心气也足,没几个偷奸耍滑的,到了年底分账的时候,要照顾一下人均,多出力的也就不乐意了。
“老哥,这茬不能摊开吗”
多劳多得,也是规矩,李胜利这一问,海爷那边也皱起了眉头。
“爹,您看这话茬,亏了我今天说了,要是决算会的时候,胜利来上这么一句,不得炸营啊
胜利,你是不知道洼里的实情,杂姓的四队劳力少,赵家、张家、王家,也有不少张寡妇那样的人家。
别说人六工四了,就是人七工三,张寡妇家也吃不饱饭。
当然,她家要是能常年吃地瓜、南瓜,也能吃饱。
但地瓜那玩意儿按专家说的,糖度大,吃多了沥心,也就是咱们说的烧心上酸水,常年吃,不得吃坏了啊。
人八工二,勉强能维持全村人都能吃的好,虽说赵家、张家、王家吃了亏。
但杂姓跟软口,能过的好一些。
软口就是张寡妇这样的,劳力少,吃不上干粮的。”
听了这话,李胜利就明白了赵满奎的意思,不服人八工二的不是一家,包括赵家人在内的三大家都不怎么同意。
“哦这茬口啊
老哥,今年你打算怎么弄”
扫了一眼要出王霸之气的赵满奎,这老哥是打算好了,依旧生打硬压。
这茬好使,他赵满奎就是洼里的土霸王,谁不服收拾谁呗
李胜利问出来之后,马凤兰也进了热气腾腾的屋子。
一瞧架势,就知道在说大事,马凤兰没上桌搅局,而是走到老掌柜海爷的身边问了几句。
“胜利,你问了也是白问,他能咋弄,吹胡子瞪眼呗。
真要有人敢跳出来闹事,他俩嘴巴子就打服人家了。
去年七哥、老敢叔不都挨了他的嘴巴子吗
赵家老的他都照抽不误,张家、王家敢炸刺儿,明年不得去掏大粪啊”
听完老掌柜的复述,马凤兰的酸言酸语也就来了。
赵满奎绝对是个能镇住场面的狠茬,决算会就是他的一言堂,赵家老辈也得乖乖的蹲好,不然一色的大嘴巴子伺候。
开队长会,开社员大会,可不是论辈分的地方,孙子辈的骂爷爷辈的很正常,打完骂完再论辈分就好。
村里的决算会,多半都是涉及口粮跟工分的,那是命,在这些会上论辈分大小,还真不怎么好使。
“不然咋整
上面是有要求的,不能让社员饿肚子。
开山田的时候,都是说好的,有多大力出多大力,打了粮食谁也不亏待。
咋
打他们还不对了
当年的口号是怎么喊的,我就得怎么做,粮食的事儿上,必须一碗水端平。”
赵满奎的坚持,虽说有些不公平,但洼里的实际情况也就这样。
按照人七工三,起码几十户人吃不饱饭的,拢共百十户的村子,几十户人吃不饱饭,在赵满奎看来,这样的支书不做也罢。
“明年,明年就不一样了,不是说咱们要养土鳖、种草药么
我看也别捂着了,就按老哥当时开山田的说法来,大家一块过好日子。
决算会上,老哥你就商议商议这事儿。
人七工三的答应他们,人六工四的也答应他们,养土鳖、种草药,就没他们的份儿了。
这账头人人会算,先放他们一路,再让他们哭着求你人八工二,我估摸着你说人九工一,他们也得答应。
老哥,知道这会怎么开吗”
李胜利也不想赵满奎真成了村里的土霸王,要做也是村外的土霸王。
洼里在分配上的分歧不小,这事儿,在李胜利这边就好处理了,无非先扬后抑,想怎么分账,先应着他们。
跟他们签字画押之后,再晾晾这些不知深浅长短的货色,赵满奎的威望也就上来了。
洼里一体,赵满奎才是真正的土霸王。
“大体明白了,不过你还是细说吧,这里面的弯弯绕,我不会玩。”
见老哥赵满奎想捡现成的便宜,李胜利没说话,而是看向了正在灶台上忙活的马凤兰。
“嫂子,你来教”
马凤兰现在也算是公社干部了,有些手段要学会,不会到时候就容易吃亏。
“好,那我就说说。
让他们提,提出来之后,你就应了他们,五五分也成。
决算会也不是一天完的,张连福跟王大山都不是啥好货,就等着你出丑呢。
就按他们商议出来的决算,决算完了之后,不就有吃不饱饭的人家了。
到时候你就再开个会,总得让人家吃饱饭不是
明年派给他们养土鳖的营生,也按着他们的想法来分账就是了。
土鳖不是三块五一斤吗
我觉着一家怎么也能弄个百十斤,他们不分也就不分了。
胜利的养殖方法我也看了,纯靠自己摸索,年也成不了事。
明着告诉他们就好,要是他们能等上年,就算他们骨头硬。”
马凤兰说完,李胜利点了点头,能有这想法,加上之前挖防空洞学的东西,当个乡长也够了。
“老哥,事儿就是这么事儿,不让那些个货,哭的一棉袄大鼻涕,轻易不能放过他们。
好了,喝酒吃肉。
明后天我收拾收拾,去马店集待几天。”
赵满奎要调理村里人,李胜利确实不适合在场,养土鳖的法子出自他这里。
难免让村里人有别的想法,不如走了干净。
一顿大锅羊肉,一顿大酒吃完,擦了擦头上的热汗,李胜利觉着大锅羊肉不如当日赵家的酱焖鱼杂。
饿的久了,生造大肉肠胃有些不适应。
送走了赵家大人,留赵彩霞收拾残局,李胜利一边剔牙,一边跟柳爷说道
“柳爷,窝头咸菜吃惯了,这大鱼大肉的吃着不化食儿啊”
一样吃的有点腻的柳爷,倒三角眼一瞪,也没上李胜利的套。
“我都这岁数了,您让我当厨子,不咋地道吧
我也想吃个爆炒羊肉、熘肝尖,冀省有个羊血肠听说滋味挺好。
这大肉坨子真是有些吃不下去。
二姑娘,会炒菜吧
这几天柳爷教你炒菜成不成”
柳爷是个吃家儿,自己也会炒菜,只是年纪大了懒得自己去弄。
听了李胜利的话茬,他就直接把主意打在了赵彩霞身上。
“柳爷,熬菜还成,炒菜,没怎么炒过,家里油少。”
赵彩霞这话说的就是日子了,正常人家都是熬菜之后点几滴油。
炒菜一个月的油票,不够三天用的。
“柳爷,我们院有个谭家菜的厨子,还会做川菜,要不让彩霞去学一学”
说起炒菜,李胜利就想起了院里的傻柱,让赵家几个孩子,再学门手艺也不是不成。
“学那玩意儿做什么
当年我爹说过,炒菜常吃伤脾胃,短命。
正经吃还是吃药膳炖盅之类,清淡滋补。
四九城的炒菜,早年我就吃了个遍,常吃也就那样了,腻的慌。
我教教就成,要吃还是家常菜,养人,偶尔加个药膳炖盅,请等着长寿好了。”
中医重饮食清淡,柳爷这话说的不错,李胜利想了一下,也就点头答应了。
“柳爷,这两天我就回去了,您还是住在洼里吧。
行走坐卧有人照看不说,万一那边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你也好给上点白药。”
柳爷的行止,李胜利还是打算让他在洼里待着,这边起居有赵彩霞能帮的上忙。
“也成,莪这两天也掂量掂量张定国的性子,他那边吃的还是补中益气汤吧”
对于养老的下茬,柳爷一样很在乎,李胜利能传承柳家就够了,等他不成的时候,他也不想让自家的传承人,看到自己老了的窝囊样。
寡妇也好、大姑娘也罢,只要不是个老妈子,柳爷这边没什么要求。
当然,张定国的脾性需要摸一下,万一是个白眼狼,那他将来的富贵,就只能算完了。
“对,年前这段时间忙乱,脾虚的那些,也继续给他们用补中益气汤,明天上午,我再看一下,不成下午就走。”
定好了要歇年假,李胜利也不犹豫,洼里跟山上村的事,都得等到明年开春才能入手。
马店集不一样,许多细处的事情,老支书王胜庭眼光、精力难免不足,李胜利还是要过去看一下的。
“小爷,我就服你的干脆利落。”
吃了羊肉歇了一晚,一早起来的李胜利觉着身上热乎乎的,羊肉滋补也不是瞎说的。
只是肚子里没有油水,大锅煮肉这营生,以后还是少做,很容易吃伤了。
留住了一早准备去马店集的赵有喜兄弟,李胜利先是给赵满奎这边交待了任务,只要有空,就让人进城拆城墙。
有了区里的批条,拆城墙那可是一段一段拆的,一张批条,足够洼里村干上一年了。
脾虚的患者,李胜利也给复了一遍脉,调理经年的脾虚,也是慢病慢治,几个月能给调理好,就算是快的了。
安排好了首尾,他这才背上药箱、拄上楠竹枪杆,跟赵有喜、赵有庆兄弟,一路奔马店集而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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