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白日

小说:明日如我 作者:燃灯伴酒
    对方说完这句话,径自转身跑开,消失于楼道间。

    时岑蹙眉,没有追上去,他关上门回到屋内,借着客厅的灯光,看清刚刚对方塞给自己的东西。

    这是一张小小的、烫金印刷的黑色硬纸片似乎是邀请函一类的东西。

    这种纸质制品,这样古老的印刷技术,在当今已经很少见。

    纸片在他指间旋转了几圈,时岑将它细致打量一番,最终确定这东西只可能诞生于九十三区的万象制造城。

    接着,他放下枪坐到桌前,将其打开。

    尊敬的时岑先生

    诚邀您,于9月28日下午两点,至玛利亚广场的39号建筑301室小聚。

    这并非恶作剧,而是神的旨意,事态十分紧急,请您务必到场。

    时岑“”

    好中二。

    他想到刚刚那个来传递消息的小姑娘,进而又想到这些天白日在外城搞出的一堆动静他早知道有这个组织。

    他们反对区别对待、主张取消内外城制度,擅长将十多岁的孩子拉出来充当煽动者与挡箭牌,但其后的策划者藏得很深,城防所至今未能掌握组织头目是谁。

    时岑一直认为这是某种盲目愚昧的群体集会,他对这种事情向来没什么兴趣,遑论对方传来的邀请函完全在故弄玄虚。

    他没空陪小孩玩过家家游戏,也不想和“白日”扯上什么关系。

    于是他漫不经心地将两指扣拢,顺势要阖上,丢进垃圾桶中

    就在此刻。

    纸张在角度变换中,在灯光恒定的笼罩下,折射出轻微不同的光影,那是一些笔尖走过后所留的压痕。

    它意味着这邀请函上还存在其他隐藏信息。

    时岑动作停顿,将它重新按在桌上展开,自抽屉间取出一只紫外线检测笔,照射中字迹很快浮现,小字密密麻麻,挤在一处。

    语气也同上面正式又客套的官方邀请内容截然不同。

    “别着急丢掉嘛先生,我又没有瞎开玩笑。如果你已经近距离接触过神,一定听过了到此为止的警告,对不对”

    “放宽心,我可没打算阻止你继续查下去。相反,我这里一定会有你希望得到的线索,真的不来一趟吗损失的人可是你哦,亲爱的队长。”

    时岑眸色沉沉,继续看下去。

    “都看到这儿了还不放心呀警惕性别这么高嘛,我可是完全出于好心这样吧,为了展示我的诚意队长,我猜你很想知道有关灾厄更多的细节吧就比如,当年在那场灾厄中失踪的人,都被神带去了什么地方,对吗”

    “那就这么愉快地说好啦队长,一定要来见我哦,我当天会穿灰色连帽外套,坐在窗边的50号卡座等你,最多允许你迟到三小时另不许通知任何人,尤其是城防所那些家伙,你得自己偷偷来,要是违规可就没有下一次相见的机

    会啦,一定要考虑清楚哟”

    隐藏信息最后,附着一张卡通的吐舌鬼脸,和小小的侍者”签名。

    这封邀请函看上去,真的很像是某个坏小孩的恶作剧,况且这个所谓的侍者,是来自臭名昭著的“白日”。

    可对方抛出的信息又的确很诱人,并且知悉一些有关灾厄的真相时岑思虑再三,最终决定赴约。

    无论对方那时给出的信息是真是假,在他主动抛出灾厄内情的情况下,时岑都必须要去。

    他沉默片刻,自茶几上勾来平板,着手开始搜索白日相关信息。

    无一例外的,几乎全是负面报道包括但不限于组织西西弗斯街道闹事游行,打扰万象制造城正常工作,搅乱巡回展览会,即移动黑市秩序,以及频繁骚扰新闻工作部门,或煽动外城居民罢工停课。

    他们的口号内容也大多集中于反对内外城分区制度、反对基因筛查与反对外城生育权剥夺方面。

    除此之外,附上几张带头闹事者被捕图片几乎全是十来岁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这些孩子是未成年人,不会受到太重处罚,往往在看守所里关上几个月,就会被毫发无伤地重新放出来。

    时岑手指摩挲着平板侧棱,他靠在椅背上,心想。

    一个狡猾的组织。

    现在看来,这个来函的“侍者”,一定是白日组织内部的高层,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幕后的最初策划者。

    对方对灾厄的了解程度颇高,年龄应当也已经不小可这点,又同他过分活泼的语言风格相悖。

    甚至无法模糊定位他的年龄区间。

    时岑垂目,试图联系搜索有关“侍者”与“白日”的相关情报,但,结果显示为一片空白。

    连一条稍微关联的线索都没有,平板空空荡荡,微芒映出时岑面无表情的脸。

    但时岑从不轻易沮丧,他决定明天联系时明煦,用对方的平板试试他们各自世界的事件发展高度相似,对方又拥有更高的溪知实验基地权限,或许能够搜到一些内部消息。

    时岑不打算继续死磕于此,转而查询“灾厄”相关信息,就在刚刚按下搜索键时,门再度被人敲响。

    这次来的是索沛。

    黑发棕皮的雇佣兵深夜到访,笑时露出一口白牙“嗨,老大。”

    “长话短说,”时岑倚在门边,不准备进屋待客,“我还有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别的事,”索沛往黑洞洞的楼道间瞥了眼,缩着脖子,“怪渗人的要不还是进去说”

    时岑侧身,将他让进来。

    怕鬼的雇佣兵直至坐到沙发上,才呼出长长一口气来,拍了拍胸口“就是前两天咱们不是在西部荒漠碰见怪事嘛。我回来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心慌得很,就翻了下奶奶的遗物,想着找找看还有没有什么佐证嘿,真让我找着了”

    索沛说着,从包里摸出两只厚而老旧的笔记本来,捧给时岑

    。

    几十年前,纸质记录的使用还不算特别少见尤其当年外城的通讯器与平板使用还未彻底覆盖,植物普遍异变程度也不高,古老又传统的记录方式就不得不存在。

    时岑接过来,打开第一本翻了几页,本子很老旧了,页缘泛黄,翻动间会发出脆弱又密集的“哗”响。

    其上的记录也很零散,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譬如日用品开支,祷告记录,偶尔夹杂一两句零散的心情。

    “老大你往后翻。”索沛支着脑袋探过来,“喏,就按着这个日期嘛你看,这会儿是灾厄发生的第一天。”

    时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乐园历110年3月21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处都在死人

    上帝保佑,隔壁的花不要在半夜扎穿我家大门。

    时岑静静看完,翻到下一页。

    乐园历110年3月22日

    听说好些地方城墙塌了,怪物全都涌进来,地狱也不过如此。

    这个世界要完蛋了所有人都会死

    血腥味重得我想吐,喘不上气,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快轮到我了吗

    “灾厄发生第二天时,旧外城部分区域已被攻破。”时岑垂目间,看着那些潦草又绝望的字迹。

    索沛奶奶是第二日的幸存者,却也同时忍受可怖的煎熬,字里行间尽是绝望。

    时岑眸色晦暗,继续往下翻。

    乐园历110年3月23日

    神惟有神会拯救世人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祢的名字为圣,愿祢的国降临,愿祢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1我将谨遵祢的教诲,只可到此,不可越过。

    只可到此,不可越过。

    只可到此,不可越过。

    “对就是这里”索沛一拍大腿,“老大,这下相信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了吧我被收养后,她老人家其实已经老年痴呆了,但清醒的间隙总给我讲这个。”

    时岑嗯了一声,没有将视线从本子上移开,他沉默着,继续往后一页页翻去。

    后续的内容集中念叨了几天“只可到此,不可越过”,间或夹杂灾后安置的日常,随后,又慢慢被柴米油盐取代,回到那种贡献点为主、偶然提及心情的记录方式。

    但时岑向来很有耐心,他看得仔细,不希望漏掉有关灾厄的任何原始记录,即便索沛奶奶的笔记内容庞杂、字迹也大多模糊。

    很幸运的,他成功了。

    在灾厄过后的第三百天,记录再度出现变化。

    乐园历111年1月15日

    雪太厚了,清洁队应该及时清扫路面。

    上帝保佑,幸好没有摔倒。但旁边有个小男孩儿倒在地上,可怜的孩子,他身上衣裳也很薄,我把他扶起来,他说谢谢,又问我要不要加入他的组织,好像叫什么“白日”

    。

    我问他白日具体是什么,他就跑掉了。

    奇怪的孩子,但,祝福他能活过这个冬天。

    照记录看来,白日大概率诞生于灾厄之后不久。

    时岑捻着页边,心思活络如果索沛奶奶遇到的这个小男孩,就是白日最初的成员之一,或者干脆就是创始者,那么他现在应该已经年逾六十。

    “哇靠老大”索沛跟着一块儿在看,“这么早就有白日了吗幸好我奶奶够机灵,没给忽悠进去”

    愤慨暂歇,记录还在继续,直至第一本翻完、在第二本中后部,记录再度发生变化。

    乐园历121年3月23日

    距离神的拯救已经整整十年。

    仁慈的父,救我们脱离凶恶,赐予我们安宁、幸福,允许人世间的乐园存在,并派来侍者,引导我们免除罪恶。

    众生生之平等今日,侍者再度向我们传递神的旨意。

    侍者。

    时岑瞳孔骤然紧缩。

    侍者的名字,竟然也如此早就出现了。

    那么它本身,会是一个代代相传的称号吗如果真是这样,就可以解释邀请函中活泼的语言风格,对方或许刚刚从上一任侍者那里,了解到关于灾厄的部分真相。

    一时思绪万千,但日记还没有结束,时岑只好继续翻看下去。

    没想到不久后,就有新线索出现。

    乐园历121年3月28日

    老天竟然是那个孩子

    他不仅没有死在冬天,还成功当上了侍者

    这一定是神的旨意那孩子现在是尊敬的侍者,说自己从“永恒的应许之地”回到这里,那他无疑就是拯救者

    侍者不朽白日不朽

    “我天”索沛火烧屁股般蹦起来,哆哆嗦嗦地指着笔记本,“老大我发誓,我我我我我从不知道奶奶也加入过白日啊从我记事开始她神志就不大清醒了,年纪大了嘛她肯定是被骗的”

    时岑没搭理他的咋咋呼呼,他在这一篇后屏息凝神,一口气看到了最后但后续的记录又回归到日常琐事,并且直至最终结束,都没有再出现任何有关“白日”或“侍者”的记录。

    “还有第三本吗”

    时岑望向索沛,后者缩着脖子坐回来“或许有我之后再找找,但老大我刚接了个三位数的悬赏任务”

    “现在就回去找,”时岑摸过自己的id卡,给索沛划了四位数的贡献点过去,“别惦记你那悬赏任务了。”

    黑发棕皮的雇佣兵见贡献点眼开,立刻往门口蹿去“得嘞”

    他重重的脚步声飞速远去,时岑在逐渐寂静的长夜中沉默片刻,继而取出平板,记录下几个词语。

    灾厄,侍者,白日,永恒的应许之地。

    前三者都相对好理解现在看来,索沛奶奶以及“白日”组织,都将灾厄中的巨型白色生物视作教义中的某种神明,企图用神学观点对其进行定性,侍者则因为其本身的某种独特经历,被视为神的使者。

    怎么看怎么像一场宗教神学活动。

    但今晚来信的这位“侍者”,又宣称自己知晓灾厄中失踪者的去处这条线索,可是同安德烈紧密相关的。

    时岑脑海中骤然闪过时明煦记忆碎片里的雨林,那处安德烈想让他看的地方,它没有风声,晨露饱满,丛林凝固。

    没有风声,凝固,凝固永恒。

    电光石火之间,他想起安德烈骸骨上所呈现的年龄静止,想到那些被膨胀后消弭的时间,继而他指腹迅速划过屏幕,从“永恒的应许之地”那里,拉出一道长线,随之标注。

    陷落地。

    它是否,根本就意味着陷落地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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