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印刷文字很有年头，就像上世纪九十年代张贴广告一般，没有设计感，只让人感觉冰冷。
乔暮觉得自己既然来了殡仪馆，肯定要看看这里的规则，他看向第一条。
一、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鬼怪，禁止编造，传播，散布殡仪馆的鬼故事。
“很合理。”
乔暮觉得在这种地方传播鬼故事的确会导致工作人员心神不宁，无法好好工作。
要是哪次因为分神而没烧干净遗体，导致家属不满意，那可就太罪大恶极了。
二、如果看到殡仪馆范围内无缘无故出现了一名身穿红衣的女人，请装作看不见，更不能向任何人提起。如有来访者说看到身穿红衣的女性，马上将其带离殡仪馆。
“红衣女人”
乔暮想起了他看到的在宿舍里的那个女人。
“这么说来，她的确在殡仪馆里，只是因为这個规则，所以那位守夜的大哥才告诉我没有这么一个人，原来如此。”
他很快想通了。
三、请记住，遗体不会说话，当独处时遗体开口说话，请不要回应，也不要做出任何试图和遗体对话的行为。
“意思是不能和遗体说话吗，倒也正常。”
乔暮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正常情况下，死人当然是不会说话的，这条规则非常合理。
四、所有员工禁止靠近旧楼，所有员工在殡仪馆内禁止穿着红色衣服，如有来访者身穿红色衣服进入殡仪馆，请迅速将其带离殡仪馆。
“估计是旧楼年久失修，担心出现意外吧。”
乔暮想了想，在殡仪馆这种地方穿喜庆的红衣服的确不太合适。
五、如无书面文件，禁止盘点停尸间内的遗体数量。禁止单人进入停尸间。当看到有人单独离开停尸间时，无论对方是谁，请立刻到广播室进行全馆播报。
“这是为了防止偷尸体的贼吧，说不定会伪装成熟人的样子。”
乔暮听过一些都市传说，有人会偷尸体的器官拿去贩卖，穷凶极恶。
六、在殡仪馆内过夜的员工，请在睡前用记录本记下自己当天的工作内容并拍照留档，第二天醒来之后对照，如果记录本的内容有缺失则不用处理，如果多出一些内容，请立刻离开殡仪馆。
“这是防止错漏吧，可能会多烧了个尸体之类的”
乔暮继续看向下一条。
七、留守的员工请于午夜十二点前巡逻完殡仪馆，回到保安室。晚上八点后，无论在厕所的镜子里看到什么，都要当做没看到。
“定期巡逻，很辛苦。”
乔暮瞥了眼走廊，守夜的大哥不知道去了哪里，天迅速昏暗下来，令整条走廊更加黑漆漆的。
从走廊的其中一扇门的门缝里透出了暗红的光，似乎里面有人在走动，影子晃动。
“原来在屋子里。”
乔暮觉得是守夜的大哥，又将视线转向墙上的文字。
不知道是不是乔暮的错觉，那些原本朴拙而端正的文字似乎变得有些歪歪斜斜，还透着些许血色。
八、焚化炉下班后会自动断电，下班后，无论是否听到焚化炉运转的声音，是否看到焚化炉在运转，都禁止对其进行操作。
“焚化炉的声音”
乔暮觉得自己耳边一直嗡嗡作响的声音就挺像焚化炉的声音的，不过看起来这应该是空调吹风的响动。
他看向最后一条。
九、无论何种情况下，都必须至少有一名活着的员工留在殡仪馆内请各位员工务必遵守规则，并且告知或者展示给所有来访者该规则，安全第一
“你在看什么”
冷不防地，从乔暮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他回过头，看到是那位守夜的大哥，他好像刚从外面回来。
“我在看你们这里的规矩呢。”
“这里能有什么规矩”
守夜人没在意乔暮说的，而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刚才说你要找什么”
“b馆04号架子205室。”
乔暮重复了一遍。
“你过来。”
守夜人越过乔暮，往走廊里走。
乔暮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很快发现，这位守夜的大哥来到了刚才乔暮看到有人影的房间门口。
门缝之中透出暗红色的光，其中似乎有人影耸动。
守夜人拧开了门把手，推门进去。
乔暮发现，这里面很冷，像是冷气打到了最低，房间里有很多柜子，很快，乔暮就回过神来，这里是停尸间。
“两个人一起进去。”
乔暮喃喃道，他想起了之前看的殡仪馆的规则。
这些停尸间的柜子上有的有白色的铭牌，有的空空荡荡，显然，有铭牌的就是放着遗体的。
乔暮按捺住了数这些铭牌数量的行为，而是跟着守夜人来到其中一个架子前。
架子上，磨损的牌子写着“04”。
从下往上数第二层，从左往右数第五个。
乔暮看到那里有铭牌。
“就在这里。”
守夜人敲了敲那停尸间的冷冻柜，发出了哐当的声音，在这安静得只有冷气运转声音的屋子里回荡。
乔暮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却发现只写着“陵江三”的字样。
“陵江三是什么意思”
他老实问道。
“就是在陵江附近发现的第三具无名尸体。”
守夜人看了眼乔暮，解释道。
“那种野外发现的没有确定身份的尸体一般按照区划和发现顺序排号，放在这里，这个应该是前几天送过来的，死状有点惨，整张脸都烂了。”
“没确定身份的也送过来”
乔暮好奇。
“是啊，如果最后也没弄清楚身份，就会焚烧掉送去后山。”
守夜人指了指一个方向，那边是江城山公墓，遗体在殡仪馆烧完，就可以直接拉到隔壁立碑，很方便。
“我能看看他吗”
乔暮询问。
“你认识这个人”
守夜人皱起眉头。
“他是我的病人，我是一名心理医生。”
乔暮重复了一遍自己的人设。
“算了，这人的死状有点惨，你别被吓到。”
守夜人掏出钥匙，打开了这个冷冻柜的锁，随即，用力一拉。
一张脸出现在乔暮眼前。
那张脸没有五官，鼻子被粗糙地削去，两个眼眶里空荡荡的，像是眼球已经被乌鸦啄食掉，下半脸更是被什么钝器敲击过一般血肉模糊，只因为冷冻柜的低温而起了一层凝霜，如同细密的白色绒毛。
这是一位女性，她身上也满是伤痕，这些伤痕就像什么野兽抓挠而成，狰狞凄惨。
很难想象她曾经遭遇到了什么事情，又为什么会被抛尸荒野。
乔暮拿出了手机，还好，这边信号不错，实在不行他也可以问守夜人要ifi。
打开树洞网，乔暮给那位乌云的花发了消息。
心理医生乔暮是这样的，我已经到了你说的地方，我看到你躺在这里，有点不方便打扰，你能醒过来吗
过了不到两秒，对方就有了回复。
乌云的花医生，你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你。
“嗯”
乔暮看了看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又看向手机。
心理医生乔暮我就在你家门口。
这一次，等待了足足三十秒。
就在守夜人不知道乔暮要做什么，看着那尸体又瘆人，想要拉上冷冻柜的门时，乔暮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对方发来的消息。
乌云的花图片
乔暮点开那略显模糊的图片，他发现，这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乔暮和守夜人正站在冷冻柜前，背对着拍照的人。
随即，对方的第二条消息显示出来。
乌云的花医生，我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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