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师知苧收回视线,鼻观心的一动不动。

    前几日那伤口被她挠得出那般多的血,现在却能扣上革带,这样健硕的身体简直非常人能及。

    突然头被拍了拍,师知苧回神,只见颀长的身影越过她,朝着门外行去。

    “跟上,今日玩儿些特别的。”

    真令人讨厌的男人。师知苧抿唇跟上去。

    此时外间的金乌已高悬苍穹顶,宽广的院子里,只余一人挨个试着武器。

    长剑、长戟,倒刺钩,甚至大铁锤都有。

    师知苧蹙眉看着他兴致甚好地挑选着,心中隐约浮起不安。

    这人性子极其恶劣,说是玩儿,绝对不会轻而易举放过她。

    果真将想到,她便看见青年骨节漂亮的手指划过一排兵器,选择了一把弓箭,然后旋身拿起一旁的红果扔过去。

    师知苧没有接住,红果砸在她的肩膀上滚落下去。

    顾蕴光垂眸擦着弓箭,声线冷然地命令。

    “捡起来。”

    师知苧依旧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门口立着的罗刹雕像。

    寒气袭来,一柄匕首划过她的侧脸,钉在身后的树上。

    死亡插身而过的感觉没有散去,师知苧还没有回过神来,心在狂跳。

    “不要总是让我重复命令。”

    回神后她看过去,见立在不远处的青年拿着一张弓,拉着空弦对着她。

    他的嘴角微扬,眸色冷静,玄色衣袍衬得如同审判的漂亮恶鬼。

    师知苧察觉到他似乎此刻当真一身不虞的戾气,僵着身捡起地上的红果。

    他满意她的乖巧,下颌微点,继续道“举起来。”

    此刻师知苧已经知晓他是什么意思的,直接将红果顶在头上,冷如松竹般的与他对视。

    顾蕴光折身拿起一旁的箭搭在弓弩上,缓缓对准着她。

    师知苧咬紧后牙,怒视对面勾着的人,掌心捏紧,浑身紧绷得一触即发。

    “怎的,不服气”他眨眸,将头微歪,语气平和地问。

    师知苧冷漠的与他对视,嗓音喑哑地回道“不服。”

    不服

    顾蕴光敛下眼睑品砸着这两个字,似从里面品出滔天怒火与怨怼,缓缓抬起头“那你说,怎么才会服”

    驯养有爪子的狸儿并非是一味地凌虐,偶尔还得给她宽宏的仁慈,给她一种主人和善好欺的错觉,然后才能将其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歪头盯着她,眼中似有堆积的乌云翻涌,隐约透着难言的诡谲。

    那张冷淡的皮囊下有最癫狂的魂魄。

    师知苧知晓他的恶劣,如同警觉的小兽企图用目光逼退他。

    顾蕴光对她眼中的警惕视而不见,随手拿起一旁的弓箭,走向她“不如这般,你拿一张,我也拿一张,谁先将谁射死,谁便是赢家如何”

    行在她的身边时,语气已落下最后一个音。

    冰凉的冷弓塞进她的掌中,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经意划过她轻颤的眼睫,最后落在头顶。

    他将拔出的箭放在她的掌中,用黢黑幽凉的眸看她,轻描淡写道“怎么样,玩儿吗”

    看她的目光跳跃着朦胧雾中的光,满是兴味与压抑的亢奋。

    被困在这里的日子实在无聊至极,幸而有秦照的人陪他玩儿,不然还不知该如何度过。

    师知苧隐约察觉他突如其来的兴奋,心生退缩。

    这人咬人如疯狗,得罪他,哪怕是不要命也要寻回来。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杀死他吗

    师知苧目光晦涩地打量他,最后还是保守地摇头“不玩。”

    顾蕴光得到回应,弯着眼,拖着语调,悠悠地摇头道“你,没有选择权。”

    “你有病吗”

    师知苧实在忍不住对着他骂出声“你若是脑子在当时被打爆了,好生去寻大夫瞧瞧,既已经决定了,何必再前言不搭后语”

    这人当真是有病,既然没有想过给她选择权利,为何要接二连三地问

    就想被拒绝,然后好顺理成章地欺虐她

    似是印证了她的猜想。

    师知苧破口骂出来后双颊便被捏住,红润的唇被迫张开,藏在里面的舌无处可遁,肆意暴露在他的眼跟前。

    枯枝香雪交错,微弱的冷光透过缝隙落在那张深邃俊美的脸上,他矮垂眼睫,面容平静,漆黑的眼眸清晰倒映白雪与她,腔调低迷“这舌想必也没有用了,不如我给你拔了罢。”

    见他神色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唇,师知苧心中产生他早就想拔了,苦于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的错觉。

    她恼羞地用力咬合住唇,抬手挥过去,但被轻易挡住了。

    顾蕴光觑她气红的眼,羽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漂亮得恰似花瓣上凝结的晨露。

    晨曦的光缠绵,将他的身影覆盖在她的身上,如同吞噬的恶鬼,似将她已吞入腹中。

    她恼怒又不屈地瞪着眼,死死地盯着他,然而那一滴晨露珠儿顺眼角往下滑落,洇湿了他的指尖。

    他的目光顺着那一滴珠泪滑落至指尖上,还带着潮湿的暖意,心中再次泛起莫名的感觉,也跟着有些温潮泛湿。

    很突然,失去了与她玩下去的兴趣。

    既然唯一的乐趣感消失了,留着她也无甚作用。

    顾蕴光垂下眼睑,神色染上几分怠倦,掐住她双颊的手往下,慢慢滑向她的脖颈。

    师知苧察觉他突然变浓的杀意,想要反抗,但腹部突然传来的疼痛让她脸色骤然一变。

    她突然的变脸成功又吸引了他的注意,目光含着好奇地看她。

    都还没有动手呢。

    完了。

    师知苧面上毫无血色,没有料到此刻月信竟来了,还是在现在,在他的面前。

    此刻她既觉得难堪又羞耻。

    腹部一阵阵绞痛让她的身子无法站立,整个人无力的将下颌搭在他的手上,伸手捂着肚子发出细微的呻吟,冷汗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中毒了

    顾蕴光眨着眸,四处转眸观察。

    可是除了他,并无人会给她下毒。

    那她怎的突然变成这样了

    顾蕴光再次将目光落在她难受的脸上,发现她此刻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难受得很,如同破败的布挂在他的手上。

    他仔细观察发现并不是演的,还隐约嗅见一丝血腥。

    那就是真要死了。

    顾蕴光平静地脸上露出恍然,松开手,虽不知她为何突然要死了,但并不妨碍他颇为嫌弃地往后退一步。

    “赵凿。”

    赵凿从外面行来,看见地上半死不活,难受地捂着腹部的师知苧心又是咯噔。

    顾蕴光恹恹地吩咐“她快死了,备好后事,死后将尸体送去给沈意奴。”

    “死死”赵凿一听这话,舌都打结了。

    他下意识想问为何将人弄死,但突然对视上顾蕴光的视线,强行咽下口中即将出口的话。

    赵凿怜悯地看着一脸痛苦的师知苧,上前将人背起往外面走,心中盘算着一会儿准备如何款式的丧袍给她换上。

    一路足下生尘,行至寝院内。

    好不容易将人背进房中,赵凿伸手想去探她的呼吸,却见她突然睁开眼。

    师知苧夺过他的手,虚弱着声音道“去将那平日来我房中的侍女寻来。”

    “寻来作何”赵凿不解她都要死了,竟在此刻会唤一个不相干的人前来。

    “三小姐,你若有何遗言可全告知给我,我定然会帮你如实带给你府中之人。”

    “”

    若不是此刻浑身乏力又难受,她真得好生讥诮这主仆两人,但她现在没有精力。

    “我的遗言便是我死了,定会将你主子也带下去一起。”

    听这般中气十足的话,赵凿算是隐约察觉到了一点什么,尤其是观她捂着肚子粉白裙裾如染的红梅。

    他不似主子那般从不近女色,对女子之事还算了解。

    一开始主子说是要死了,他不怀疑是因为主子说到便能做到,但未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要死了。

    觑着师知苧染红的裙摆,赵凿脸彻底涨红,一副欲看又不敢看的模样。

    他如蟾蜍般倏地弹跳起来,脚程慌张地往外面行去。

    “如此,三小姐稍等,我一会儿便来。”

    说是一会儿当真是一会儿,半盏茶的时辰便拽着气喘吁吁的侍女进来。

    “你,帮三小姐瞧瞧。”赵凿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行去。

    人没死他得先告知给主子。

    赵凿朝前行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来了,犹豫不决地看着前方的路。

    这三小姐没死,主子会不会很失落

    将这般想着,他抬手拍了自己的头,懊恼自己竟会胡思乱想这些。

    主子失落不失落他姑且不知,但知晓倘若不说,就该他失落至黄泉了。

    赵凿恶寒得搓着双臂,脚程一刻不停息地朝前行去。

    越过雕花桥梁,踅步入庭院。

    院中的青年正持着四方铜剑,随手拨弄着地上染血的泥土,掀眸觑过进来的赵凿。

    “如何,人彻底死了”语气冷凉,毫无情绪起伏。

    赵凿垂着首,眨着眼在说出自己一路行来,在心中想的委婉说辞“回爷,尚未”

    “命算大的。”顾蕴光垂着眸,将手中的剑收起来,似对方才拨弄的泥土失去了兴趣,拾步往里行去。

    赵凿见主子并未催赶,福至心灵,忙抬脚追上去,“三小姐是友人来了,奴已安排好人照顾,过几日许是能好。”

    “友人”顾蕴光脚步停下,旋过身,矜冷的眉微颦,“杀了吧,招待不起。”

    朝前继续走着。

    “还有,赵凿,你也去领罚。”

    赵凿倏地抬起头,望着前往的脚步徐徐的人,一脸菜色。

    他就不该委婉的。

    这怎么杀

    不仅杀不了,还得受罚。

    赵凿心中有委屈,欲上前对主子明言其中晦涩,并非是他守府不严。

    然,那道月亮门已阖上。

    赵凿杵立在门口抓耳挠腮,许久才认命地从此处离开,前往领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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