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晋府难安

小说:靖难攻略 作者:北城二千
    “铛铛铛”

    清晨,伴随着长江潮起潮落,七月十六如期而至。

    与往常一般,百姓们各自在晨钟作响后起居工作,不同的是,今日的街头多了许多早起的贡生。

    往日在内城都很难看到几个的贡生,如今却成群结队的前往外城,而他们的目标,则是坐落在城南的大教场。

    花费两个时辰的时间,许多贡生如期而至,而摆在他们面前的,便是坐在高台的皇帝、太孙,及一个他们并不熟悉的少年人。

    “真多啊”

    高台,身着绯色圆领袍的朱高煦俯瞰台下万贡生,心里不免有几分渴望。

    在遭遇元末战乱后的洪武朝,百姓识字率可以说极为低下,而万懂文识字的贡生代表着什么,朱高煦比任何人都明白。

    这万贡生,不论丢到哪朝哪代,甚至丢到后世,那也是极有才学之人。

    如果能将他们施展于一省之地,恐怕能极大促进当地的人文教育。

    “咚”

    在朱高煦遐想的时候,大教场的鼓声将他拉回了现实,而朱元璋也站了起来。

    他走到高台前,站着对万贡生一字一句开口道“耕稼,衣食之源,民生之所资。”

    “如今天下各地时有旱涝,不可不备”

    朱元璋一边说,高台下的百余名力士异口同声传话,这群人都是经过训练之人,读得懂唇语,能将朱元璋的原话传达到大教场所有贡生的耳内。

    因为有着这样的人,朱元璋才可以放心继续说下去

    “我每令有司修治水利,而有司不以时奉行,致令民受其患。”

    “今日,遣汝等往各郡县,集吏民乘农隙相度其宜。”

    “凡陂塘湖堰,可储蓄以备干旱宣泄、以防霖潦的,皆宜因其地势修治,勿妄兴工役掊克吾民。”

    朱元璋说完,此话由力士传达,而后大教场的诸多躬身便先后躬身作揖高呼“万岁。”

    在朱元璋身后,此刻的朱高煦略微张着嘴,脸有几分错愕。

    他没曾想到,朱元璋居然将万贡生派往地方,只为让他们帮助地方百姓修建陂塘湖堰等水利工程。

    这样的做法,在许多人看来是极大的浪费,但朱高煦却很清楚,如果朱元璋再不这么做,北方和南方只会越来越分割。

    他从前身的记忆里能看到北方的情况,由于红巾军和元军交战地区主要在北方,因此除山东、山西以外的各省基础建设几乎为零。

    即便是富户,南北差距也是极大的。

    前身记忆里有一件事,朱高煦记得很清楚。

    当时北平河间府要修一条十二里的水渠,按道理来说,只需要富户出钱粮,官府派官差,派遣民间出徭役就可以修建起来。

    这样一条水渠如果建设好了,河间府四万余亩耕地都能受益。

    然而,就是这样一笔钱粮,整个河间府的富户都凑不出来,衙门只能去燕王府找他那便宜老爹拿钱。

    相比较之下,江南一带若是修一条十余里的水渠,根本不用劳烦县中富户,仅乡镇富户就能集资修建,而田间贫农也因此受益,将这些富户称为“善人”。

    这样的事情对比,足以能够看出南北差距,而这样的差距只会随着时间不断变大。

    水利建设对于农业的帮助不言而喻,如果朱元璋将这万贡生派往北方,再派钱粮修建水渠,那北方千万百姓都能受益,慢慢的将南北差距缩小。

    同样,这万贡生如果留在南方建设,那南方的整体实力也将会更一层楼。

    想到这里,朱高煦不由看了看左右,望着那群他不认识的文官,他颇为感慨

    “这种受益的事情,居然无一人敢站出来为江南分一杯羹,看来我这爷爷确实将他们杀怕了”

    朱高煦感慨之余,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前方的朱元璋,而朱元璋也在说完一切后开口“平身”,继而转身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王工部、郁户部”

    “臣在”

    朱元璋坐下后唤出两人,朱高煦也借机打量起了二人。

    已经在武英殿陪同理政许久的他,自然认识站出来的这两位文官。

    工部尚书王儁,户部尚书郁新,这两人是此次贡生下放的重要主事人。

    这其中,王儁只是走走过场,因为如今的他年六十有五,想来致仕也就是这两年。

    反倒是一旁四十来岁的郁新,颇让朱高煦在意。

    郁新如今四十有八,是去年任的户部尚书,也是早年在户部为皇家管理内帑的理政人才。

    明初户部官员一直是贪腐的重灾区,但如果朱高煦没有记错的话,这样的现象将会从郁新任后终结。

    郁新在任期间,将洪武后期的财政梳理完善,一连在任十三年,将户部治理的井井有条,让这段时间先后位的三位皇帝,都没有担心过钱粮的问题。

    由于才干过甚,他去世的时候,朱棣甚至觉得没有人能代替他而痛哭流涕。

    如果不是郁新带出了夏原吉,恐怕朱棣很难在之后实现南征北战,外下西洋的壮举。

    “可惜我用不了”

    望着郁新,朱高煦有些羡慕老朱。

    他虽然数学不错,也善于理财,但他总不能左手打仗,右手理政,两只脚还踩着财政。

    因此,他必须要找一个能帮他稳固后方,善于理财的人。

    只可惜,他所看的三个能臣,都已经被老朱授予高位,如今的他也只能望洋兴叹。

    “拨发钱粮,派各府县徭役随从贡生修建陂塘湖堰,不得有误。”

    坐在位,朱元璋对郁新二人下了旨意,二人也不假思索的五拜三叩,以此表示接旨。

    瞧着他们,朱高煦倒是很好奇,这万贡生能给大明朝带来多少陂塘湖堰。

    “咚咚咚”

    时间匆匆,眨眼之间一个时辰便已经过去。

    那大教场的贡生们,各自领着两个兵卒充当护卫,将户部准备好的印信包裹带走。

    那包裹之中除了印信外,还有针对贡生跋涉各地的十贯路费钱。

    带着这包裹和两名护卫,万贡生开始奔赴天下,而他们这一走,也就代表朱高煦今日在宫里的事情结束了。

    “摆驾”

    随身太监高声唱礼,朱元璋也起身走下了高台,不过这次朱允炆和朱高煦没有紧随而去,而是相互作揖

    “煦弟可曾收到了礼物”

    朱允炆笑的真情切意,朱高煦则是连忙躬身回礼。

    昨日他解决完朱高燧的事情回家后,便发现家门口候着一队人马,肩挑手扛的带来了五箱东西。

    说实话,当朱高煦得知这些东西是朱允炆送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朱允炆这家伙该不是也穿越了吧”。

    这样的怀疑,在他将五箱东西收回家里,并一一打开后达到了顶点。

    五箱箱子里,分别放有缎二十匹,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昂贵的素缎、暗花缎、织金缎、两色缎、织金妆花缎、云缎。

    其次还有绢类,如云绢、云熟绢、妆花绢、织金绢、织金妆花绢、遍地金女裙绢等二十匹。

    之后还有罗、绸、绒、锦等八十匹,合计一百二十匹高级料子。

    与这些料子相比,最后那一箱的二百贯钱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六十匹料子,若是都放出去卖,能到朱高煦手的钱,恐怕不少于千贯。

    这前后一合计,那便是一千二百贯钱。

    哪怕日后朱高煦及冠当了郡王,也需要他不吃不喝两年半的俸禄,才能存下这么些钱。

    朱允炆突然送这样的厚礼给自己,朱高煦会怀疑他穿越了也不奇怪。

    只是从今天看来,这朱允炆看样子并没有改变,显然是自己多想了。

    不过,一想到家里那堆东西,朱高煦还是心有余悸的推脱道

    “大兄送的东西太过华贵,小子如何能消受得起”

    “呵呵,留着用也不碍事。”朱允炆听出了朱高煦的想法,连忙将他搀扶起来,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便笑道

    “武英殿内还有政务,我便先随皇爷爷去理政了。”

    “弟弟好生去国公府学本事,日后好为我大明戍边。”

    说罢,朱允炆便松开了朱高煦的手,头也不回的跟随已经远去的朱元璋,只留下了朱高煦一个人。

    朱高煦见他离开,转身瞧着他的背影一脸疑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六个字出现在了他的脑中,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倒是也坦然了。

    “眼下他即便想利用我,也利用不得甚东西,我自己吓唬自己作甚。”

    拉扯袖子,朱高煦放平心态,说实话他也不舍得把那堆东西还回去。

    那堆东西若是日后变卖来养军,可买得粮食四千石,亦或明甲二百余套,用处多了去了。

    要是老朱问起,那自己再还回去便是。

    不过想来以老朱的情报,恐怕这些东西刚出东宫,他就知道了去处,今日既然没有提醒自己,想来是并未放在心。

    放平了心态,朱高煦便走下了高台,乘骑赤驩往颖国公府赶去。

    他倒是想再见杨展和王瑄,不过一想到昨日已经见过了面,便没有留下寒暄。

    “驾”

    少年纵马往北,只是半个时辰他便走正阳门回了内城,向着颖国公府赶路而去。

    只是两刻钟,他便来到了颖国公府,不过此时颖国公府内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他来到府内,与马夫共同为赤驩卸鞍时,那马夫也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随后对朱高煦提醒道“殿下,今日国公心情不太好。”

    “嗯”听到马夫的话,朱高煦愣了愣,下意识看向了演武场的方向。

    片刻后,当他为赤驩添了草料和水后,他便往自己看书的倒座房走去。

    这一路所有国公府的护卫都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办事,生怕惹到不高兴的傅友德。

    对此朱高煦很是疑惑,心里也有些忐忑,不由的想找傅忠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可惜他都走进了倒座房,却还是没有看到傅忠的身影。

    无奈,他只能尽量平复心情,拿起傅友德的藏书继续翻阅了起来。

    只是不管他如何看,心里总有一种不安感,就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早说了让小妹不要帮忙传话,可她偏偏要帮忙”

    “别说了,你想让别人听到不成先想想应该怎么做吧”

    颖国公府后院,伴随着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傅忠的声音也紧随而后跟。

    声音从傅友德的书房内传出,而此刻的书房内,傅友德正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在他身前,傅忠还能坐在左首椅子,但他的小儿子傅让却在来回渡步,显然因为某些事情而被气得不轻。

    三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晋王府的人又找了门,不过这次他们吸取了次的教训,并没有直接派人来,而是派傅友德的小女儿,晋世子妃傅氏的贴身丫鬟来传话。

    传话的内容并不多,无非就是晋王朱棡想要知道傅友德到底能不能支持他。

    晋王争嫡这件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做,便是因为在“蓝玉案”中,朱棡亲手解决了盘踞在山西的蓝玉党勋贵及武官。

    事后,朱元璋又将这些人的兵马都交予了朱棡节制,导致眼下朱棡的兵权远大于制衡他的朱棣、朱权。

    有了兵权后,朱棡便让已经成年的晋世子朱济熺一直赖在南京城,不断在朱元璋身边增加存在感,显然不把朱允炆放在眼里。

    正因为他的种种做法,朱允炆才会敌视他,而老朱夹在中间也是尤为难做。

    他不可能杀了朱棡一脉,因为那是他的儿孙,但他更不可能放任朱棡不管。

    朱棡之所以认为自己能控制山西兵马,说白了也是全赖姻亲傅友德久镇山西,山西沿边二十余万兵马皆识傅友德。

    如果傅友德现在点头支持朱棡,那朱棡就能抓住朱元璋不会杀他的这个缺点,同时在山西、江南摇旗争储了。

    朱元璋活着,他不敢做别的,但如果朱元璋驾崩了,那他可要和南京的好大侄聊聊皇位的问题了。

    他的想法,朱元璋明白,朱允炆明白,傅友德更明白。

    正因为朱棡争储的举动,让眼下的傅友德落入窘境。

    面对这样的局面,傅友德能有什么办法

    朱元璋不会杀自己儿子,但他能斩了自己儿子依仗的人。

    傅友德,就是朱棡依仗的人。

    “这件事情还是得和陛下说,如果不说,那我们就真的”

    傅忠坐在位置,语气沉重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他没敢说完整,因为那样有点不太吉利。

    “我现在就去找陛下”

    一旁的傅让听了,立马就准备去宫里找朱元璋,但不等他走出书房,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慢”傅友德打断了傅让的举动,傅让则是不解的回头

    “爹,这件事情办晚了,我们一家可就”

    “我知道”傅友德再次打断了傅让,痛苦着闭双眼

    “你这话说出去,你小妹的性命就难保了”

    “”听到傅友德的话,傅让与傅忠的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

    是啊,皇帝不会杀自己的儿孙,但没有血缘且没有子嗣的自家小妹又该如何

    她可是知道一切,并且还当了传声筒的人,她不死,谁敢保证她下次不会继续传话

    “那要怎么办”傅让浑身力气仿佛被抽走般,走了几步后瘫软坐在了傅忠身旁。

    瞧着他的模样,傅友德沉吟数秒,随后抬头看向窗外“让前院那小子去说,但需要他改改话”

    “让高煦去说”傅忠攥紧了拳头,脸露出担心

    “高煦虽然近来与我们亲近,但燕晋失睦已久,难保他不会为了打击晋府而将此事添油加醋。”

    “那小子不是那样的人。”傅友德给出了笃定的答案,并招呼傅让“算算时间他也该到了,你去前院叫他过来。”

    “我”傅让脸色难看,但还是在叹了一口气后起身走出了书房。

    傅友德这样的安排让傅忠很是忐忑,尽管这段日子他与朱高煦相处的很不错,但他还是不敢将这种关乎性命的事情交到他手。

    只是相较于他,傅友德便有信心多了。

    “父亲”傅忠冷静许久,而后忍不住开口道

    “我们都能被小妹联系,那永平侯和定远侯”

    “”听到儿子的话,傅友德脸没有太多表情,或许他早就想到了自己的那两位朋友。

    永平侯谢成,其长女为晋王朱棡的正妃,如果晋王争储成功,他能获得的利益可比现在的地位要大,更进一步获封国公也不一定。

    至于定远侯王弼,这位廓清湖湘闽浙,削平幽燕关中,先入川南滇西,扫尽鱼儿之海的开国猛将,同样与老朱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楚王朱桢是他的女婿,云南、山西等地兵马都与他相识相交。

    他们二人与傅友德如果响应朱棡,那即便是朱元璋也会感到头痛,不过也仅仅只是头痛。

    朱元璋能对付他们,可不代表朱允炆能对付他们。

    “先等三殿下来了再说,我尚在,陛下定不会对他们下手。”

    傅友德心里清楚得很,朱元璋如果真的要他死,那肯定会突然下旨赐死,亦或者暗示他,绝不会先杀王弼和谢成来打草惊蛇。

    “父亲”看着傅友德那苍老的脸,傅忠忍不住说道

    “您好歹为陛下打下了这么大的江山,况且您年近七旬,陛下何故”

    傅忠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傅友德抬手打断了他。

    虽然老迈,但傅友德思绪还是很清楚,他叹了一口气

    “有的事情,并不是他想做,而是他不得不这么做,换了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做这样的事情,要怪就怪我当年贪图皇家姻亲,以为这样能让子孙享福,谁又能想到呢”

    经过这段时间教导朱高煦时的反思,傅友德已经从一开始从一味责怪朱元璋到了渐渐理解他的程度。

    如今的他并不怪朱元璋,只是眼下的局势放在这里,他们这群老臣的年纪都与朱元璋相差不大,身体还比朱元璋本人健朗。

    那龙椅的人即便不是朱元璋,换了旁人,恐怕也容不得底下的开国勋臣与藩王勾搭,更何况这个藩王自先太子薨后,还无时无刻的都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向四方展示着自己那颗想要争储的心。

    “先太子若是不薨,唉”

    傅忠长叹了一口气,似乎觉得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朱标已经薨了两年,所有的事情都成了定局。

    或许从朱棡给他们送来消息的时候,他们的下场就已经决定了。

    想到这里,傅忠鼻头一酸,跪在傅友德面前,五拜三叩。

    他长跪不起,以头触地,双目含着泪,沙哑开口“若是陛下真的要您死,小子也绝不苟活”

    “荒谬”傅友德听着这话来气,起身踹了傅忠一脚。

    傅忠也没想到自家父亲会踹自己,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只是抬头与高大的傅友德对视。

    傅友德瞪着双眼,配合那大胡子,好似一只山虎般,给傅忠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我没有那种不成器的儿子,傅家的子弟,要么寿终正寝,要么就给我死在马背”

    傅友德的话很是牵强,因为眼下的他都无法保证自己是寿终正寝。

    似乎是想到了这一点,傅友德一下子泄了气,坐回位置后,脸有几分难堪。

    傅忠也在片刻后回过神来,缓缓起身整理了衣服,随后抬手作揖,对自家父亲深深鞠了一躬。

    瞧他这模样,傅友德也消了气,双目看着书房门口,似乎在等待朱高煦的到来,同时也好似临终嘱托一般对傅忠交代

    “如果陛下真的要走那一步,你们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你的身份与燕府那小子,怎么说也都能保全府一命,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高煦”傅忠愣了愣,他想过自己驸马的身份能保自己一条命,但万万没想到朱高煦是他们全府的救星。

    他忍不住转过身,向书房门口看去。

    恰好,此时朱高煦正一头雾水的被傅让领着走进了书房的院子,与傅友德、傅忠二人目光相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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