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现在,你可以成为大人了

    疼。

    童钱已经记不得好久没有这么疼过了。

    凉。

    石砖冰凉的触感与额头接触,凉得她无法昏死过去。

    童钱的脑袋时不时清醒几分,便会感觉到整个脸部都是粘稠与腥味,这是血,自己的血,它从头颅,眼睛,嘴巴不断涌出,快要将自己淹没。

    她想挣扎,却抓不住一根稻草,想要说话,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想要站起身来,手臂却不听使唤。

    童年时的无助,无数年后再次扑面而来,这种感觉几乎让童钱窒息。

    说起来,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以为已经能够独挡一面,已经可以帮师父很多事情。

    行路上,遇到山贼遇到不好的事情,早已不需要师父出手,童钱就可以摆平。

    来安城中,师父去了大乾,她一个人撑起南山医馆,没让医馆的口碑掉一点,没有丢中医的脸。

    总之,能帮师父的忙,不用生活于雄鹰的翅膀下,童钱真的很开心,这比她境界上的突破还要满足。

    可是,

    今天师父似乎遇到了麻烦,有人想害师父。

    自己不仅帮不了忙,反而还成为对方对付师父的一部分。

    童钱心中好难受,随着一道“咔嚓”声于心海中破碎,她这些年升起的满足感全部破碎。

    随之而来的是无助,以及潜意识的自我保护。

    对啊,就像那個无仪说的,自己不过是个武胆境,能泛起什么浪花。

    自己这境界打不赢对方,似乎也不丢人吧,曲风被夸做武道绝顶天才,不也一样连田爷爷的手指都碰不到。

    所以,师父应该不会怪童钱的吧,毕竟真的尽力了啊。

    身上好疼,要不就这样吧,童钱睡吧,就像小时候一样,被小伙伴欺负后,睡一觉就不疼了。

    师父如果能活着,会给自己报仇的吧,如果师父活不下来

    童钱的思绪在这里停顿。

    然后,她耳边传来鞋面撞击地板的声音,很模糊,但确实有人在靠近。

    接着童钱听到谈话声,她想要听清,可脑袋实在太沉根本听不清楚,只能确定有一道声音是陈清的。

    算了,不听了,太累了,就这样吧。

    黝黑姑娘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倒在宝塔的墙角,身下全是鲜红的血液,她一动不动,思维似乎也停止思考,一生就此停止。

    这时,有一道微风吹拂而来,它将树叶吹的飒飒作响,它将无仪的衣袍吹起,它也将地上黑衣姑娘的黑发吹乱。

    “啪嗒。”

    这是一道很轻微很轻微的声音,轻微到无仪这位仙人境也将之无视,他依旧一边说话,一边向血泊中的姑娘靠近,准备将隐患彻底掐灭。

    但这声“啪嗒”,落到童钱耳中却如同山崩地裂,震耳欲聋。

    意识重新回归她的脑袋,她感觉到脸庞上不止有粘稠的血液,还有一缕缕头发。

    头发为什么会掉下来

    童钱黑暗的世界,因为这个问题停止运行。

    也是这时,有一道声音在她脑海中回荡,这道声音亲切无比,它是师父的声音,这是好多年前自己与师父的谈话。

    “师父,我现在算大人了吗”

    “不算。”

    “那怎么才算呢”

    “等你上面没比你更大的,你就是大人了。”

    “可是师父一直比童钱大诶。”

    “所以在师父眼中,你永远都不是大人。”

    童钱黑暗的世界里,一袭白袍说完最后一句话后,转过身去,一边摆手一边离去。

    她想要站起来去追,手脚却不听使唤,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如今的状态,她只能看着那一袭白袍彻底消失。

    师父走了,黝黑女孩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与自己的对话声。

    “对啊,我在师父眼中,其实永远都是小孩,小孩被保护很正常吧。”

    “可是,童钱你师父这会没法保护你,你该怎么办”

    “我该反抗,但是我尽力了啊。”

    “不,你没有。”

    “我没有”

    “这会你师父需要你的保护,那么你就不是小孩了,你可以成为大人。”

    “我可以成为大人”

    “我可以成为大人”

    “我可以成为大人”

    童钱的心海中,这段话不断回荡,挥之不去。

    明明只过去一瞬,对于姑娘来说,这个问题仿若经历了一生。

    这一生她不断在想,自己能不能成为大人,自己怎么成为大人,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大人。

    自己,真的可以吗

    好像,很难。

    大人的世界真的好艰难,童钱躲在黑暗里,不敢向前踏出那一步。

    但,这会师父在等着自己保护,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需要自己

    如果这样想的话,童钱你似乎没有选择啊。

    是啊,没有选择,那就跨出这一步吧。

    在童钱黑暗的世界里,她站起身来,开始迈出一步又一步,向着易宁离去的方向追去。

    所谓成熟,是即便有人可以倚靠,也不需再向他人索取安全感。

    她跌倒了,但又重新爬起,身后没人,身前没人,要学会独立。

    童钱就这样追啊,追啊,追了好久,却一直看不到师父的背影。

    突然,她想起最开始的那道“啪嗒”声,这声音是

    干草断裂的声音,师父送自己的系头发的干草断了

    童钱觉得心好痛,仿佛干草断了就等于永远失去师父一般,随后她又觉得好生气。

    为什么要打坏师父送自己的第一个礼物,你凭什么

    于是,黑衣姑娘不再奔跑,她只是握紧拳头,然后狠狠向着黑暗中挥出一拳。

    然后,

    黑暗碎了,童钱呆了无数年的黑暗世界破碎了。

    一道亮光射出她的世界,打破这里的寂静,然后是两道,三道,无数道。

    童钱伸手想要抓住亮光,亮光明白了她的心意,于是汇聚到一起,照射在她的脸上,手上,眼睛上。

    童钱懂了,这不是亮光,是剑气

    随着剑气一起来临的,还有耳边传来的风声,树叶声,以及说话的声音。

    “一”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个“一”是师父的东西,谁也不能抢

    所以,

    童钱抬起眼帘,随着她的动作,原本眼球上遮蔽一切的灰雾,化作一缕又一缕的剑气。

    剑气没有消散,而是开始急速飞掠,来到童钱身体的每一处,原本断掉的经脉断的更加彻底,但随之而来的是一根根雪白剑气所组成的经脉。

    剑修杀力之所以强横,就是他们的灵气已然转为剑气,可剑本就是双刃,有好处自然便有坏处。

    剑气代替灵气来到经脉中,哪怕是修士的经脉也无法长时间承受,这也是剑修不擅长长时间的作战的原因,因为时间一久经脉便会受不了。

    但,要是经脉也是剑气所化呢

    童钱现在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剑气,这些凌厉无比的东西,随着她的神识感知,变得乖巧无比。

    因为这些剑气本就是她从小到大,一点点孕养出来之物,他们本就是一体。

    “师父,我想保护你。”

    童钱在心中呢喃,从血泊中爬起身来,她将目光看向那个丑陋年轻人。

    这时无仪也感受到目光,猛然转头,随后两者目光对撞,童钱以武胆境修为直视半圣

    “你弄坏了师父送我的草结,你该死。”

    童钱一字一字说得很慢,很坚决。

    这会的她一身都是血,血甚至已经开始凝固,长长的黑发披在背后,脑袋前,将姑娘的五官遮住,只能时不时看到黑发中透露的雪白剑光。

    童钱感觉这些头发很挡视线,所以有剑光闪现,雪白剑气围着她的身体转动,接着便是一缕缕黑发飘然落地。

    童钱的长发变为短发,眼中的剑光不再有任何遮挡,肆无忌惮的向着天地溢出。

    无仪手指不断掐算,指尖有八卦显现,可越算这位半圣的眼眸眯得越紧,所以他开口了“先天剑体陈清,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说了呀,想让您身死道消,嘻嘻。”陈清七窍流血,有一边脸还肿起,语气却格外玩味。

    “你找死”

    无仪不再掐诀,他竟不理童钱,一个转身向着陈清杀去,相比于黑衣女孩,他更狠背叛自己之人。

    “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童钱瞥了眼击飞陈清的无仪,然后来到不远处,将一截没了叶片的枯黄柳条捡起。

    要换平时,金钱肯定会奋力讨好,只是这会哪怕童钱将之放入怀中,柳条也不为所动。

    这一幕,看的童钱眼眸中杀气更重,她手臂摊开,有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出现在手中。

    这把剑,是赵衫客与易宁共同锻造的剑,是老人送给姑娘的临终礼物。

    剑名,斩仙

    远处,无仪一击得手,正欲转身,却皱着眉看向一处庙宇旁,这会结结实实挨上一击的陈清却并没死。

    他瘫坐在那,胸膛凹陷,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笑容已经不见,换来的是一脸虔诚。

    是的虔诚,甚至陈清脸上的虔诚,要比跪着的神祇更浓

    “你为何没死为何这副表情”无仪冷漠问道,他不理解半圣一击居然杀不死玉璞。

    “我不告诉你嘻嘻噗”陈清语气嘚瑟,接着一缕鲜血喷出,受伤还是太重。

    “哼我看你还能抗几下”

    无仪手掌一翻,身形闪动,就要再下杀手。

    可就在这时,一道宝剑出鞘的吟鸣声响彻天际

    “锵”

    伴随这道声音,一抹雪白自地面奔袭而来,眨眼就到了天空。

    无仪身躯被迫显现,他一脸怒意手掌探出,竟直接抓向剑气

    凶猛的剑气与无仪手掌摩擦,发出刺耳的“呲呲”声。

    童钱与无仪都没注意到,瘫坐在神庙墙角的陈清这会嘴唇微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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