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郑爷意料,长腿霍少真的停下了脚步,木头桩子一般伫立在昏黄的路灯下,脚下扯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他回头时的眼神似乎也在诧异郑秋白为何如尾巴一般跟着他。

    “这就走了要我办事,连句谢谢都不讲”郑秋白单手插兜,放缓脚步调整气息,省的拔高声音训斥时一口气顶不上来,“我大半夜为你赶过来,还为你搭了脸面与人脉”

    “谢谢你过来,但我应该也没劳你耗费人情。”霍峋不是白眼狼,记得郑秋白今天的帮忙,哪怕知道对方只是看在霍嵘的面子上,等他走出眼下的困境,成为一个不依仗霍家也有话语权的男人,自然会用自己的方式回报。

    但他不接受郑秋白将两人之间的欠下的人情夸张化。

    “你不会为了我打那通电话。”

    霍峋打小算是个特权阶级,他知道一通电话办事的威力和轻松,但这一切凭借的都是绝对碾压的权柄。

    不是轻看,而是实话实说,郑秋白和他不同。

    郑秋白是一个算计的商人,一只油滑的狐狸,在人情网里翩跹的花花蝴蝶,他最知道自己手里的人脉值多少钱,能用多少次,有没有必要放在这样一桩小事上,有没有必要不顾社交礼仪在深夜打去这通电话。

    所以霍峋只当郑秋白在派出所里的模样只是装腔作势。

    “你这么笃定我不会为你打这通电话”

    “我们之间只是陌生人,而你是个聪明的人。”

    郑秋白对霍峋的意思明了,倘若他真是二十三岁的自己,凡事只有利弊,不要说为霍峋打这一通电话了,就是今天这个派出所他都不会浪费时间亲自过来。

    可无论是从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只要说出口的事情,那就一定会做到。

    郑秋白笑了,“谢谢夸奖。”

    霍峋咬牙“”自己是在夸奖他吗

    郑爷静了静,收起那在霍少爷眼里轻浮的调笑,“霍峋,你没发现你对我的偏见都只是你的臆想吗我没你想得那么挟势弄权,也的确不是你这样的上流出身,但我也只是个想好好活着的普通人。”

    “普通人,总要为自己考量打算,才不至于活的太艰难。”

    忽略叶静潭那个坎,郑秋白无论心眼还是脑子,都是绝顶尖的人物,不然也不能成为日后的燕城郑爷。

    但在真正的阶级前,他只是个寻常无比的普通人,甚至于是个在大众视野中有缺陷的可怜虫,却不得不生活在燕城的云端中,那个权利金钱都在血缘和姓氏间流淌的阶级地带。

    他与这地方磨合良久才活成了如今刀枪不入的模样,但这副无坚不摧的铠甲无非是新伤叠旧伤烙下的疤瘌,恰恰够他自保。

    “你大概都不知道普通人的艰难是怎样的吧”

    没有站在他立场生活过的人,没有理由来指责他的处世处事。

    “可无论怎样,这都是我自己的活法,不干你的事,也不会碍到你。”

    “更何况何必处处看我不顺眼,我又不会害你。”郑秋白看到霍峋眼底的松动,笑眯眯补充“毕竟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我这样的聪明人,当然要供着你、哄着你,现在你无家可归,不如跟了我。”

    “你”

    霍峋从小锦衣玉食,祖上有钱有权,他人生里最困顿的情况,无外乎就是如今,处处掣肘,处处不合他的心意。

    他不是人精,不是可怜的普通人,他的处境更不必用情商高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没人能叫他低头,也没人能叫他抛下骨气和傲然。

    因而他无法理解眼前的郑秋白明明上一秒悲哀地像是破开肚皮掏出血淋淋的心肠开诚布公,下一秒就又像是油盐不侵的滚刀肉般腻人。

    可讲实话,在郑秋白说道他独有的活法时,霍峋有一瞬喉头艰涩,莫名的情绪淹没了他。

    阿良车开到路边,拉开车门等老板上车,郑秋白坐进车里,孤立无援犹如流浪狗的霍峋也跟着坐进了车里。

    郑爷等到了这小子一句清晰的谢谢。

    郑秋白在燕城共有两处房产,除了舒澜为他留下的,还有一处精装平层是叶长流赠的,但叶长流那套给了银行做抵押,缓解金玉庭的财政。

    霍峋只能跟郑秋白暂住狭小的两居室,这种老格局的房子,对于霍少爷这种身高体型都是种迫害和剥削。

    “但凡你早来半个月,就不至于住这样的房子了。”

    上辈子郑秋白没有抵押房产,将叶静潭留下那套公寓借给霍峋,那房子离他住所远,眼不见心不烦。

    霍峋对眼前窄小的房子倒是没有什么怨言,他如今能屈能伸,连有臭虫的招待所都能收拾干净后硬着头皮住许久,这里已经好太多。

    老房子里的家具都是当初舒澜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没有什么统一装修可言,原木的板凳上放着钩针编制的草绿色垫子,餐桌上和冰箱上盖着白色蕾丝纱帘,墙壁上贴了几幅漂亮的鲤鱼画,头顶的吊灯是三色的,是前些年流行的家装。

    这个时间点城市供暖已经停了,但郑秋白怕冷,立在客厅里的空调还尽职尽责吹着暖风。

    而这一切,实在太古朴太温馨,以至于和次次出场都是得体精装的郑老板实在不相配。

    “这里是你家”霍峋刻板印象,觉得郑秋白这样的人该和霍嵘一般,住在市中心高档住宅最顶层的精装房里。

    “当然不是,我撬锁进来的。”郑秋白随手将外套扬在了沙发上,和他今天这件羊绒大衣一般随意搭就的外套大军在沙发上堆成了小山包。

    这周刚过六天,不多不少,正好六件。

    霍峋拎着自己的包和皮衣,他自然不能指望有佣人接走他手里的东西,“你这里没有衣服挂”

    “没有,放沙发上,周日阿良会统一送到干洗店。”

    一向秩序癖,觉得周围一切井井有条才算舒心的霍少爷对这即将到来的同居,有些不妙的预感。

    郑秋白将次卧借给了霍峋,“这屋子挺干净的,缺什么明天阿良来了你和他讲。”

    “卫生间在外面,有毛巾有浴袍,不早了,洗漱你先还是我先。”

    “你先,我整理一下东西。”

    郑秋白也不和他客气,径直进入卫生间,调高浴霸水温冲了个澡。

    作为独居的单身汉,郑秋白的生活习惯一向都是从外面回到家第一件事先洗澡,然后裹着浴袍上床睡觉,但今天回来的早,还不到犯困的时候,于是他坐在了客厅的沙发里,打开了电视机打发无聊的空档。

    霍峋整理好自己背包里的文件和资料出来,见到的就是侧身倚在沙发上的郑蝴蝶。

    这人头发湿漉漉的,一连串地往皮质沙发上滴水,两条又白又长的腿从浴袍下露出,交叠在一处,被沙发漆黑的皮子反衬的如同白玉。

    电视机里的娱乐明星正嘻嘻哈哈做着游戏,在霍峋眼里这种演给疯子看的节目,真惹郑秋白勾了唇角,看入迷了,连浴衣的领口敞开了许多都毫无察觉。

    客厅开着空调,没有开窗透气,于是男人身上沐浴乳香气直勾勾轰到了霍峋的脸上,熏人,甚至将霍少爷原本正经的面皮打地通红,转头钻进了浴室。

    狭小的浴室刚被郑秋白糟蹋过,更加暖潮。

    处在其中的霍少爷脑袋嗡一声。

    今年的春天格外燥。

    霍峋闷头在浴室里捣鼓了一小时,出来时将浴袍拧的严丝合缝,可惜他这身材该穿加大码,从酒店批发来的均码不合适,于是霍少爷走路都无法大跨步,怕走光。

    郑秋白看出他的遮掩,实在是不知道这有什么,提醒道“你身上有的我都有。”

    甚至霍峋身上没有的,他也有。

    郑蝴蝶脸上挂起揶揄的笑,矜持的霍少顿时觉得周身妖风大起。

    只见郑秋白轻轻掀起浴袍一角,露出白皙腿根儿,“比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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