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你今日怎么如此乖巧?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 日头几乎是一日中最大的时候,若是在太阳底下跪上两个时辰,怕是人要被晒坏了。

    四爷能不知道这一点吗

    不, 他知道, 且他就是要给李氏个教训,只有自己知道痛了, 下次才不敢再犯, 故而一丝情面也不留。

    李氏被人带出正院,四爷饮了盏茶消火,就听乌拉那拉氏在旁温言解释“让爷因此烦心, 都是妾身的不是, 李氏倒也罢了,只是年妹妹那里”

    没等乌拉那拉氏说完, 四爷就知她想说什么, 直接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你是福晋,她是侧福晋, 若她做的不对,你教导她也是理所当然。”

    乌拉那拉氏微微一笑“妾身明白了。不过妾身请爷过来, 是有件事想问问爷的意思。”

    “什么事”

    “怀恪今日一早给妾身递了帖子,说是要回来小住些日子, 爷以为如何”

    那帖子,她想了又想, 暂时没有送出去。

    若是寻常,乌拉那拉氏必然不会询问四爷的意见, 只会在自行处理后告知四爷。

    若是另有隐情,乌拉那拉氏便会请示。

    平日四爷没觉得乌拉那拉氏如此行事有什么不对,反而心中大加赞赏。可今日, 经过李氏的闹腾,加之天气着实炎热,哪怕屋里有冰盆,穿的一丝不苟的四爷还是觉得焦躁不堪。

    所以,四爷不耐烦再绕弯子“福晋有话不妨直说。”

    瞧出了四爷的烦躁,乌拉那拉氏也不敢再如往常一样言语暗示,明着道“妾身收到了娘家嫂嫂的来信,信中说星德的一个通房丫头许是惹了怀恪不高兴,便被罚跪至小产”

    话落,四爷瞬间明白了福晋的用意。

    对于他唯一的女婿,四爷是满意的,不然当初不会把怀恪嫁给他。

    这些年星德膝下空虚,归根结底,是因为怀恪,四爷也承认。

    但人心总是偏的,比起旁人,四爷毫无疑问是偏向自己女儿的,更何况通房丫头身份是何等低贱,即便怀着郡主额附的孩子,也不配和他的怀恪相提并论。

    那通房丫头他可以不顾及,却不能不在护着怀恪的同时安抚福晋和乌拉那拉氏。

    毕竟善妒的名声着实不好听,单看这些年老八没少没八福晋所累便知道。若是传了出去,他的那些好兄弟,定是会借题发挥。

    此时的四爷并不知道,他护着的女儿在乌拉那拉府一众下人眼中,和八福晋的做派无异。

    四爷不停的转动着碧玺手持,直到动作停下,才听他道“怀恪既然想回府住段日子,那明日爷会派苏培盛去接她,正好李氏身体不适,她作为女儿,也该回府为李氏侍疾。”

    四爷非但不曾责怪,还顺带给自己女儿扣上了个孝顺的帽子。

    乌拉那拉氏对此不满,但还没等她张口,四爷又道“爷瞧着这些日子星德办差很是用心,再过一月便是年中政绩考核,他的位置也该动一动了。”

    妥妥的交换,偏乌拉那拉氏还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乌拉那拉氏一族日渐衰落,如今能拿得出手的子弟星德算是最优秀的一个。

    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换来星德官位升迁,自然是划算的很。

    可不知为何,乌拉那拉氏竟觉得憋闷不已。

    她深吸一口气,屈膝道“妾身替星德多谢爷的看重。”

    四爷拍了拍乌拉那拉氏的手,提醒道“福晋与爷夫妻一体,相信福晋从来不会让爷失望的。”

    后院上至福晋,下至格格,无一不是惦记着自己娘家,他心中清楚,也不是不允,但前提是,她们的娘家不得做任何对雍亲王府不利的事情。

    正院外,李氏多年养尊处优的身子让她受不住太阳下的暑热,不到一个时辰,人就晕了过去。

    银朱请示了四爷和福晋后,命人把李侧福晋送回蘅芜馆,又让人去请了府医看诊。

    堂堂侧福晋,被福晋惩戒至此,四爷还站在福晋身后给福晋撑腰,如此作为,让格格们对福晋的敬意愈发重了。

    与此同时,明日怀恪郡主将回府为李侧福晋侍疾一事,也跟着传了出去。

    锡兰阁,钮祜禄氏和耿氏坐在一起闲话,“李侧福晋本就得意,怀恪郡主一回来,怕是偌大的蘅芜馆也要容不下她了。”

    怀恪郡主没出嫁时,李氏就仗着四爷疼宠女儿,没少作妖,更可恨的是,怀恪郡主不愧是李侧福晋的女儿,将李侧福晋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她们母女两个打配合,后院谁人能争的过她们

    一旁正在被四阿哥逼着背诗的五阿哥耳尖的听见这话,起身小跑到耿氏面前“额娘,二姐姐要回来了”

    耿氏点点头“是啊,据说还要在府中小住些日子。”

    五阿哥的脸顿时皱成了包子“我不喜欢二姐姐。”

    按理说,五阿哥知事的时候,怀恪郡主早已出嫁,他与怀恪郡主本该没什么交集才是。

    奈何怀恪郡主每次回府,都会以长姐的身份对四阿哥和五阿哥说教,让他们尊敬长兄,要听三哥的话,还说什么她和三哥的额娘是侧福晋,他们的额娘只是格格,不比她和三哥尊贵等等。

    总之她那副居高临下,一副把四阿哥和五阿哥当成低贱奴才的样子,让年纪不大的兄弟二人很是印象深刻,也格外讨厌她。

    四阿哥敲了敲五阿哥的头“笨,你这话要是被阿玛听见了,一准罚你。”

    他也不喜欢二姐姐,但不喜欢不意味着要说出来。

    钮祜禄氏摸了摸五阿哥光秃秃的脑门儿,柔声道“弘昼不喜欢二姐姐,可以少和二姐姐接触,但是这话,可千万不能说出来。”

    身为皇孙,五阿哥是贪玩儿了些,但并不代表他和普通百姓人家的小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

    五阿哥点点头,一脸认真“钮额娘放心,弘昼不会出去乱说的。”

    “真乖。”钮祜禄氏笑了“钮额娘叫人给你们准备了点心,去吃吧。”

    四阿哥和五阿哥抬手行了个礼,跟着伺候他们的丫鬟去了一旁吃点心。

    耿氏看着方才这一幕,感叹道“姐姐把元寿教的很好。”

    这么些年来,四阿哥虽是放在她膝下养着,但每日不是她带着四阿哥来锡兰阁,就是钮祜禄氏带着五阿哥去她那儿,说四阿哥是钮祜禄氏教的,也一点儿没错。

    钮祜禄氏嗔了耿氏一眼“弘昼又哪里差了”

    耿氏笑了“瞧姐姐这模样,生怕我说弘昼一句不好,我可是弘昼的亲额娘。”

    “快快住了吧,知道的你是弘昼的亲额娘,不知道的还以为元寿才是你亲生的,我就没在你嘴里听你夸过弘昼一句,还不知弘昼得多委屈呢。”

    两人玩笑了两句,话题又回到了一开始“既然元寿和弘昼都不喜怀恪郡主,待怀恪郡主回来后,咱们还是得多看着些,让他们少接触。”

    说到底,弘昼也是耿氏亲生的,耿氏哪里会不疼,这不就替自己儿子考虑上了。

    钮祜禄氏缓缓摇了摇头,“怕是不行,郡主回府,府中定然会像往常一样办个家宴,家宴过后还有小宴,哪里是能躲的开的。”

    家宴也就罢了,小宴却不同,小宴是四爷为了让自己为数不多的孩子感情和睦,特意定下的规矩,每一旬,府中的小主子们都要在一起用膳。

    怀恪郡主的那些话,只能是在这个时候说的。

    避又避不开,耿氏叹了声气“别的阿哥爷们都是宝贝儿子,偏咱们爷把女儿宠的跟什么似的,儿子都得往后排。”

    别的不说,就说怀恪郡主出嫁时的嫁妆,可都是四爷亲自盯着内务府置办的,没一样东西是以次充好的,四爷和福晋更是添了不少好东西。

    这样一副嫁妆,她们娘家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凑不出来。

    钮祜禄氏抿着嘴没说话,四爷再宠女儿,日后这府里的一切,也和怀恪郡主无关。

    只是碍眼也是真的。

    耿氏带着四阿哥在锡兰阁用了晚膳,直到听说四爷去了雅园,这才带着四阿哥回去。

    雅园,四爷瞅着他来了半天,依旧笑吟吟的伺候他的年氏,心下很是诧异。

    往常年氏受了委屈,或是偶尔被福晋斥责,她都会在他面前撒娇痴缠,非得让他替她做主。

    今日倒是奇了,不开口告状便也罢了,连摆脸色都无,像是没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过来。”

    人是有点儿逆反心理在的,年淳雅不提,四爷却没忍住,招手让正在卸首饰的年淳雅过来,搂着腰把人带着坐在了自己腿上。

    年淳雅顺势软了身子,将头枕在四爷肩头,微微蹭了蹭,娇气的嘟囔了句“妾身还没收拾好呢。”

    四爷稳稳当当的抱着人,空余的那只手朝腿上的浑圆捏了一把,声音低哑“别动。”

    本来好好儿的,被她这一蹭,无端的蹭的他心尖微痒。

    年淳雅没料到四爷会突然动作,又惊又羞的轻呼了一声“爷”

    声音娇嫩婉转又甜腻非常,四爷的身体霎时起了反应。

    年淳雅坐在四爷怀中,紧贴着四爷,四爷一有反应,年淳雅就感知到了。

    她脸色倏地烧红,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尤其是听到头顶上传来的那声似有若无的轻笑,直接把脸埋进了四爷的胸膛里。

    四爷见状,笑的很是愉悦“雅儿又不是没见过,何至于如此”

    边说,四爷便带着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往那里探去。

    入手硕大且滚烫,小手想缩回去,却被大手钳制着,不得退缩半分。

    是微凉与滚烫的碰撞。

    片刻,四爷粗重的喘息在屋中响起。

    情*欲起的突然,四爷有些失了往日在床榻间的镇定沉稳,动作变得急切冲动,年淳雅一时难以承受。

    一番冲动之后,四爷缓了下来,垂眸看了看眸子泛着水润的女子,抬手将她脸颊上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抚在耳后,嗓音暗哑“歇一歇,爷带你去洗漱。”

    年淳雅的身子又累又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眨了眨眼睛以做回应。

    她如此娇弱,不免让四爷失笑“很累”

    屋子里的烛火未熄,帐子里即便有些昏暗,年淳雅依旧能看得清楚四爷脸上的笑,以及

    以及她不经意间瞥见让她沦落至此的物件,依旧兴致勃勃。

    年淳雅猛地闭上了眼,手指在四爷手心微微挠了下,似是在求饶,声如蚊鸣“妾身是累了”

    知道年淳雅脸皮薄,四爷没再逗她,掀了帐子抱着人去小间洗漱。

    两人洗好再回来,床榻上的被褥什么的,早已有人换过了。

    重新抱着人躺回榻上,哪怕四爷尚未完全尽兴,顾及着年淳雅的身子,他也并未让年淳雅强行伺候,只是同年淳雅说着话“今日怎么如此乖巧”

    话题来的太突然,年淳雅迷茫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四爷在问什么。

    她屏了下呼吸,咬唇道“妾身闹腾的时候您嫌妾身烦,妾身乖巧的时候您又不喜欢,您也忒难伺候了。”

    听着她糯糯的指责,四爷不认“爷何时嫌你烦了”

    年淳雅似是有些失落,眸子微垂“您是没说过,可是妾身不是傻子,妾身知道从前妾身同您告状的时候,您面儿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定然是不喜的,或许您能忍妾身那么久,都是因为因为妾身二哥的缘故”

    “胡言乱语。”

    四爷冷呵一声,脑子里不知已经转了多少个弯儿。

    见年淳雅被他吓的一抖,四爷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腰肢,低声道“可是谁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不可否认,他宠爱年氏,年氏一族确实占了一部分原因,但若单纯为此,他不会对年氏如此上心。

    毕竟有些事,若仅仅是为了安抚年氏和年氏一族,他根本不必去做。

    年淳雅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闷闷的摇了摇头“没有谁,是妾身胡思乱想的”

    啧,心血来潮的想试探一下四爷现在对二哥是什么态度,结果什么都试探不出来,四爷这心思深沉,远不是她能比的。

    四爷像是信了,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太医说了不许你思虑过重,对身子不好,偏你不听话,爷可得罚你。”

    只一瞬,年淳雅看着眼前四爷的脸突然放大,然后自己的唇就被堵住了。

    这一次,四爷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第二日,年淳雅是被金风玉露给叫起来的。

    年淳雅没睡够,眼睛像是粘在了一起,怎么也睁不开,“今日不是不用请安,为何要叫我”

    金风一边往年淳雅的脸上敷上温帕子,一边道“侧福晋忘了,今日怀恪郡主回府,福晋那里一早命人过来传话,说是都去见见,说说话。”

    湿帕子上脸,年淳雅顿觉清醒了几分。

    她扶着有点酸疼的腰下了床榻,没走两步便觉得无甚力气,好在玉露扶的快,人才没跌在地上。

    金风玉露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年淳雅却不自在极了,强撑着面子解释了句“刚起身,身子有些无力。”

    玉露低头抿嘴偷笑,昨晚主子爷和侧福晋的动静她和苏培盛可都听着呢,主子爷不知道有多宠侧福晋,也难怪侧福晋今日虚弱无力。

    金风暗地里瞪了玉露一眼,然后走到门边吩咐了句,便见四个桃各自端着洗漱穿戴用品进来,伺候年淳雅更衣洗漱,另有小六子去膳房领了早膳摆在外间。

    等年淳雅收拾好用完早膳,才慢悠悠的带着金风和桃枝桃香出门。

    去正院的路上,年淳雅还在想,若是昨日小六子说的传言是真的,那今日福晋为何会如此给怀恪郡主做脸,让她们这些庶母亲自去正院作陪,招待她一个出嫁女

    想了一路,年淳雅也没想明白,眼见正院就在眼前,索性没再费那个脑子。

    怀恪郡主是在巳时到的,苏培盛亲自带人驾着雍亲王府的马车去乌拉那拉府把人给接回来的。

    大门处,苏培盛亲自扶了怀恪郡主下车,处处仔细周到“郡主小心些。”

    怀恪郡主点了点头“苏公公,阿玛可在府上,我先去给阿玛请安。”

    苏培盛赔笑道“回郡主的话,主子爷不在府上,今日户部事忙,主子爷不得空,所以才命奴才前去接您。”

    怀恪郡主似是有些失落,苏培盛忙道“不过主子爷虽不在,福晋,年侧福晋和府中格格们都在正院等着您呢。”

    “不如,奴才先送您去正院”

    听到苏培盛提起福晋,怀恪郡主有点心虚,“那我额娘呢,她在正院吗”

    这个苏培盛不知,但多少也能猜到一点“李侧福晋身子不适,想来该是在蘅芜馆养病吧。”

    怀恪郡主心下一松,跨过门槛儿道“如此,我先去看看额娘,再去正院拜见嫡额娘。”

    苏培盛一梗,想说这不合规矩,怀恪郡主就又道“苏公公,府中的路我认得,就不必劳烦你了,你还是去阿玛身边待命吧。”

    苏培盛眼睁睁看着越走越快的怀恪郡主,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啊。”

    怀恪郡主回府不先给嫡母请安,反而去看自己额娘,这不是把福晋的脸面放在地下踩吗

    这要是传出去,郡主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主子爷费尽心思替郡主周全,奈何郡主一点都不领情。

    苏培盛再次叹了口气,吩咐小福子“多看着点儿,一些闲话可万万不能从府上传出去,不然可没咱们的好果子吃。”

    “师傅放心,奴才一定谨慎。”

    对于小福子这个徒弟,苏培盛还是比较信任的,或许他会因为年纪小,缺乏历练,不够圆滑世故,但交代给他的事情,他一定不会糊弄。

    分出去了一件差事,苏培盛又急急去办早上四爷交代给他的另一件事,整个人忙的连坐下来休息一下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正院里,等了怀恪郡主许久的众人却等到了人去了蘅芜馆的消息。

    原本还在三三两两说着话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坐在主位的福晋。

    显然乌拉那拉氏也没想到怀恪竟如此枉顾她的颜面,将这一屋子人的面子给扯下来踩在脚下。

    乌拉那拉氏闭了闭眼,将眼中情绪掩盖好,还得替怀恪郡主周全,言不由己道“李侧福晋病着,想来怀恪也是担心。”

    宋氏捏了捏手腕上成色中等的玉镯,低低道“再是担忧,也不能不顾祖宗礼法,怀恪郡主如此娇纵,任意妄为,实非好事。”

    钮祜禄氏觑了眼福晋的脸色,认同道“奴婢觉得宋姐姐说的不无道理,怀恪郡主到底是爷的女儿,如此行事,若是传了出去,旁人不会说李侧福晋如何,只会说爷与福晋教女无方。”

    钮祜禄氏素来是知道怎么戳人痛点的。

    她话音刚落,乌拉那拉氏好不容易遮掩的情绪又控制不住的外放,放在椅柄上的手不断捏紧,直到指尖泛白。

    当年李氏先她怀了头胎,谁曾想只是个格格,而她却运气极好的生下了嫡长子。

    有了弘晖,她对一个格格自然没那么上心,于是驳了爷要把格格养在她身边的建议,叫李氏亲自养着。

    谁又能想得到,李氏那个蠢笨,眼皮子又浅的女人,将自己的女儿养的和她一模一样,甚至因身份不同,脾性更胜李氏三分。

    李氏把女儿养成这般模样,如今她还得替李氏背了这个锅。

    乌拉那拉氏越想,心中火气越发难以平息,火气之大,就连屋子里的冰盆都难以降下。

    年淳雅不着痕迹的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腰,想的倒是简单了些,既然正主没来,那她也不必继续等下去了。

    她抬手示意金风把她扶起来,朝乌拉那拉氏福了福身“福晋,既然郡主不来,那妾身就不等了,想先行告退。”

    紧捏着椅柄的手骤然一松,乌拉那拉氏客气道“妹妹不若再等等,许是怀恪一会儿看过李侧福晋便来了。”

    年淳雅坦然拒绝“不必了,哪里有长辈等着晚辈的道理。福晋一片慈母之心,但愿怀恪郡主能够体会的到。”

    乌拉那拉氏碍于身份,不能随意发火,却巴不得有人替她发泄出来,自然不会拦着年淳雅,便点了点头允了“如此,妹妹就回去吧,只是晚间本福晋在正院设了家宴,妹妹切莫忘了。”

    “妾身告退。”

    年淳雅再次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至于乌拉那拉氏说的家宴,去不去的,再说吧。

    余下的人见年淳雅离开,也有些蠢蠢欲动。

    毕竟年侧福晋有句话说的没错,哪有长辈等晚辈的道理

    她们虽是格格,位份吃亏,但严格来说,也是怀恪郡主的庶母姨娘,哪里容得被这般挑衅

    年淳雅离开不到一盏茶,众人终于坐不住了,陆陆续续起身告退。

    人都走光后,乌拉那拉氏再也忍不住,抬手摔了手边的茶盏。

    “去蘅芜馆,告诉怀恪,就说本福晋体谅她思母心切,不必让她来正院了。另外,本福晋身体不适,叫人请府医过来。”

    荼白慌道“福晋哪里不适不若奴婢拿了对牌去宫里请太医”

    乌拉那拉氏摆了摆手“不必,府医就好。”

    她得让四爷知道她对怀恪的做法不满,同时又不能让府中丑事传出去,府医正正好。

    “奴婢明白了。”

    蘅芜馆,李氏一见到自己女儿,就抱着哭了起来,好不容易停了下来,问也没问怀恪一句,就朝怀恪哭诉

    “你阿玛好狠的心,就因为额娘和年氏那个贱人争执了几句,你阿玛就罚额娘在烈日下跪两个时辰。”

    “我伺候你阿玛几十年,还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还有福晋,额娘生了你和弘时,她膝下无子,就一直看额娘不顺眼,偏帮着年氏,可怜额娘一个人在这府中孤立无援”

    怀恪听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果真如此”

    被自己女儿怀疑,李氏顿时推开怀恪,掀开自己的衣裳,生气道“额娘还会骗你不成你自己看”

    那一双膝盖上青紫的痕迹异常的刺眼,怀恪心疼不已“额娘受苦了。”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那三弟呢三弟就只看着,什么也没做”

    李氏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打弘时去了前院读书,除了每月初一十五来给额娘请安,其余时候额娘很少见到他。再说了,你阿玛也不喜他过问这些,怕影响他读书。”

    李氏说起来的时候,语气里没有一点不满,反而很是骄傲,因为这代表着四爷看重弘时。

    只是李氏并不知道,四爷把弘时看管的这般严格,是因为他知道李氏并不会教养孩子。

    怀恪是个格格,养在她身边也就算了,阿哥却不同。

    “原来如此。”

    怀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弘时越是有出息,她和额娘以后的日子越好。

    她握住李氏的手,保证道“额娘放心,女儿这次回府会小住段时日,您受的委屈,女儿会帮您,也会帮自己讨回来的。”

    李氏一听,忙道“我儿也受了委屈”

    怀恪哼了一声,身后跟着的丫鬟落葵便替主诉苦“侧福晋有所不知,只因之前郡主把王爷送来的荔枝给了您,没给福晋,乌拉那拉福晋就天天的给郡主立规矩,郡主从小到大都被您和王爷捧在手心里宠着,哪里受得了这般苦楚,偏生这时额附的一个通房丫头冒犯郡主,郡主一气之下罚她跪了半个时辰,谁知她就小产了”

    落葵说了这么多,李氏就只听到了她女儿被婆母立规矩磋磨,余下的是一个字也没听到。

    她气的直拍桌子“真是岂有此理,乌拉那拉氏难不成是专门克咱们母女的吗”

    李氏的声音格外大,荼白刚走到院门处,就能把李氏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气又窜了上来。

    她也不想再让人通报着进去传话了,只站在院子里,无事蘅芜馆的奴才们,扬声喊道“传福晋的话,福晋身子不适,怀恪郡主就不必劳累,再去正院请安了。”

    话音还未彻底落下,荼白转身就走,她怕再不走,就要气的失了尊卑分寸。

    李氏对荼白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因为荼白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行为更加生气。

    “怀恪,你都看见了吧,平日就连福晋院子里的贱婢都敢对额娘无礼。”

    一旁的蝉衣抿了抿唇,小声提醒“侧福晋,方才您说的话,怕是被荼白给听去了。”

    荼白回去一定会如实告知福晋的。

    李氏像是在掩饰什么一样,嗓门越发大“听去便听去了,本侧福晋哪句话说错了”

    怀恪觉得李氏这模样有些不得体,叮嘱道“额娘小声些,女儿今日回府因惦记额娘病情,故而未曾去给嫡额娘请安,额娘先行歇息,容女儿去一趟正院。”

    怀恪正要起身,李氏一把抓住怀恪的手腕“去什么去,方才你没听到吗福晋身体不适,让你不必去请安。”

    福晋乐意做好人就让她做去,干嘛还巴巴的凑过去。

    怀恪笑了笑“额娘,我去正院,是做给阿玛看的。”

    她一直都知道该如何讨阿玛欢心。她的所作所为,可以过分,可以让旁人有苦说不出,但最起码,她做的每一件事,在阿玛那里,都要有能说出口的理由。

    因为只有这样,阿玛才会一直庇护她。

    就像今日,她明明打了嫡母和一众庶母的脸,可只要她在阿玛面前说她太过担心额娘,一时失了考虑,阿玛就不会过多计较,顶多口头斥责她两句。

    而嫡母要是因此在阿玛面前告状,阿玛便会觉得嫡母太过小心眼。

    这种偏爱,是身份不同的李氏是全然体会不到的。

    怀恪的有恃无恐,乌拉那拉氏心中明白的很,所以当怀恪来给她请安时,乌拉那拉氏心头憋的那口气出不来下不去的,气的头晕脑胀。

    年淳雅趴在软榻上,任由桃灵给她按摩,金风在旁轻柔的打着扇子,整个人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桃香得了正院的消息,片刻不停的进来禀报“怀恪郡主在两刻钟前去了正院请安。”

    “福晋可见她了”

    “自是见了,不过怀恪郡主进去不到一盏茶,就出来了。”

    年淳雅不由得佩服乌拉那拉氏的气度,怀恪郡主分明就是故意的,乌拉那拉氏竟也能忍的下去。

    换做是她,让怀恪郡主吃个闭门羹都是轻的。

    她摇头感叹“福晋不好当啊。”

    正室难做,贤惠大度的正室更难做。

    正在抄女四书的玉露听到这句感叹,手一抖,快抄好的一页就这么报废了。

    她无奈的把纸抽走,换了张干净的纸继续抄写。

    桃香低着头,当没听到这句感叹,又道“还有一事,福晋让人去云澜苑传话,解了乌雅格格的禁足。”

    禁足一解,晚上的家宴就得参加。

    年淳雅翻了个身坐起,她很不理解“福晋不是一直不喜欢乌雅氏么”

    怎么会突然就解了她的禁足

    金风笑了笑“不喜欢归不喜欢,利用归利用,乌雅格格到底是德妃娘娘的族亲。”

    许是渐渐的融入了这个环境,年淳雅竟听懂了金风拐了不知多少个弯儿的话。

    “看来晚上的家宴一点都不简单。”

    年淳雅不太想去,她怕麻烦。

    金风一看她的表情,就知晓她在想什么,刚想说不去可以称病,就听门外通传“宋格格来了。”

    年淳雅皱眉“我与宋格格素无交集,她来做什么”

    总不能是来跟她说话解闷儿的吧。

    虽然纳闷儿,但还是让金风把人给请了进来。

    珠帘碰撞声响起,宋氏笑着走近见礼“奴婢给侧福晋请安。”

    “宋格格快起,给宋格格搬个绣凳来。”

    还未退出去的桃香眼疾手快的搬了绣凳放在宋氏身后,紧跟着退了出去。

    宋格格道了谢坐下,抬手捏着娟帕擦了擦一路走过来的汗珠“让侧福晋见笑了,奴婢惯来怕热。”

    年淳雅让人给宋氏上了碗酸梅汤“我这儿的吃食被丫鬟管的严,酸梅汤未曾冰镇过,宋格格且将就一下。”

    宋氏端起酸梅汤一口气喝了半碗,笑吟吟道“侧福晋这儿的酸梅汤都要比奴婢那里的更加解暑,奴婢喝了只觉得通身舒畅,哪里就将就了。”

    如此直白的奉承,倒叫年淳雅很不适应“不过是普通的酸梅汤,宋格格要是喜欢,我让桃灵抄了方子给你带回去。”

    这酸梅汤是桃灵自己制的,与膳房的酸梅汤确有不同。

    宋氏也没客气“那感情好,多谢侧福晋。”

    又你来我往的客气了几句,宋氏一直说不到正题上,年淳雅没了耐心“宋格格来我这儿,莫非只是想与我说话解闷”

    她可不记得原身和宋氏有什么交情。

    宋氏悻悻一笑,“能陪侧福晋解闷,也是奴婢的福气了。不过奴婢今日来,确实是有件事。”

    年淳雅没说话,宋氏继续道“奴婢听说,侧福晋前些日子从膳房里要了个小太监到雅园伺候”

    “是有此事,有何不妥么”

    宋氏摇摇头“侧福晋想要个小太监伺候,并无不妥,只是奴婢想说的是,不知根底的奴才,侧福晋还是要小心才好。”

    不等年淳雅细想,宋氏又转移了话题“怀恪郡主与侧福晋年纪相仿,从前便偶有不合,今日侧福晋头一个从正院离开,怀恪郡主怕是会记恨侧福晋。”

    随着宋氏的话浮现的,是从前原主和怀恪郡主相互争执,闹到四爷面前的场景。

    一个是四爷的宠妾,一个是四爷的女儿,四爷最终只能不偏不倚的各打二十大板。

    年淳雅揉了揉太阳穴,颇觉头疼“我知道了,多谢宋格格提醒。”

    像是为了讨好年淳雅一样,宋氏提醒过后,很快就离开了,离开前还拿了酸梅汤的方子。

    年淳雅修的干净整齐的指尖轻点着小几“小六子的底细,不是查过了么”

    当时她是为了护住小六子,想让她免遭李氏的毒手,所以没想那么多,但她忽略的,金风玉露没忽略,第二日就向她禀告了小六子的底细,所以小六子才能在雅园留到今日。

    可宋氏若不是知道了什么,又怎会来提醒她,且她又为什么来提醒她

    金风皱了皱眉“奴婢叫人盯着他。”

    之前查过没问题,不代表来了雅园之后也没问题。

    玉露跟着道“奴婢明日出府一趟,让年管家去查小六子的家人。”

    太监和丫鬟不一样,太监都是汉人,卖身入宫,底细混杂,丫鬟都是在旗包衣,底细一清二楚。

    倘若太监有心隐瞒家人情况,一时半会儿是查不出来的。

    离了雅园,荷青撑着把伞替宋氏遮阳“格格,您与年侧福晋无甚交情,年侧福晋会相信您的话吗”

    宋氏笑了笑“是没什么交情,可是也没交恶,年侧福晋有什么理由不信呢。”

    况且她说的并非凭空捏造,随口污蔑人的,而是确有其事。

    荷青不明白自家格格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做人情前提是年侧福晋也得领这个情才是。

    宋氏停下脚步觑了荷青一眼,便知她在想什么,只是她并不打算为荷青解惑,只道“去趟云澜苑吧,郭格格养胎有些日子了,今日家宴也该出来透透气才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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