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成为一个卧底, 有一点是十分必要的。
那就是绝对不能站在一个卧底的立场去考虑问题。
比如，现在权昕挂着红队的牌子，如果想要融入红队，就必须完全站在红队的立场, 想一想一个真正的红队应该怎么做。
而不能畏畏缩缩, 一边想着混进去, 一边又没有任何“牺牲精神”, 时时刻刻想着保全自己。
把“保全自己”放在第一位，是很容易被察觉出来破绽的。
……
权昕打量了一下站在她面前的一男一女。
男人年龄很大, 虽然在系统这种地方, “表面”年龄也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他的头发花白，左眼上戴着一个单片眼镜, 白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好，衬衫外面是一件过膝的深蓝色大衣, 大衣领口处, 别着那一枚红色徽章。
他双手放在大衣的口袋中, 表情平静但是并不冷漠。
应该属于那种，和陌生人没什么话说，仅仅保持基本的礼仪。但是和熟人可以谈得很快乐的人。
“智术师, 德里安。”
女孩则是十六七岁的样子，金色头发，头顶戴着一顶小巧的帽子，帽子边缘，别着两朵紫色的干蘑菇。
“第12号无组织者, 戚十二。”
无组织者。
这个群体虽然十分自由，但是也有着属于他们的一套潜在规矩。
他们在“万人选举”中占有三千人的名额，算是非常大的一个比例，也是这一万人中，最具“变数”的一个群体。
其实容易想像，像科技院、智术师、王族这种组织，都是带有很明显的“倾向”的，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选票。
因而，只有中立组织的人和无组织者才有“变化”。
无组织者们，为了选择究竟由谁来参加万人选举，采用的是非常传统的“排行榜”模式，用实力说话。
如果你有参加的意愿，就对目前排行榜上的人发起挑战，挤进前三千，就得到了参加的资格。
而戚十二，是无组织者中很出名的一位。
她或许是和“12”这个数字有什么羁绊，自从成为排行榜第十二号之后，就再也没变过。
她既不挑战前面的人，也从未输给前来挑战她的人。
很多人猜测，戚十二的实力其实早就挤进了“前三”。
当然，这种猜测没什么证实的机会。
值得一提的是，在系统的历史上，无组织者获得神祇位的次数，要比其他任何一个组织都多。
这自然与他们的人数多有关，但同样的，也证明了他们之中，有很多实力强悍并且极具领导能力的人。
……
权昕和两个人打了招呼。
他们显然也都对权昕很感兴趣，但是却并不会像秦岩那样一上来就表明来意，而是暗暗观察。
戚十二先说道：“可以让我们看一下淘汰那个人的蓝色徽章吗？”
戚十二的话语很自然，但是气氛却因为这句话，突然紧张起来。
权昕当然知道，徽章是绝对不能交出去的。
交出去了，空白人的身份会立刻暴露。
权昕不动声色道：“抱歉，我还不相信你们，我要保证徽章在我手中。”
戚十二再进一步，她的思维很清晰：“那不好意思，我们可能无法接受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现在场上只有一人淘汰，在这种局面之下，我们二人的身份要高于你。”
权昕看着对方的表情：“解释一下？”
戚十二平静说道：“对于我们两个而言，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真红队，另一种，是空白人。”
“但是你不一样，你手中的那个蓝队徽章无法辨认真假，那你的身份就有三种可能。”
“真红队，空白人，或者，刚刚淘汰掉的其实是一个红队，而你，是一个把自己伪装成红队的蓝队卧底。”
戚十二对自己的逻辑很有信心，她不像秦岩那样激进，她的打法温和而保守。
她继续说道：“在初期，我们可以接受空白人，甚至说是必须接受空白人。”
“毕竟只有在人多的时候将所有人聚齐，才有可能确定，空白人混在哪个队伍里，缩小怀疑范围。”
“而如果任由空白人在场上随意活动，淘汰的玩家多了之后，空白人后期就会有很多伪装的机会，从而无法判断，他们究竟是谁。”
“因此，空白人混入我们其中是没有问题的。但你的身份中，还有另外一点，那就是蓝队的卧底。”
“把一个卧底带在身边，百害无一利。”
权昕听着对方的话，手指拨弄着口袋中的戒指、小王冠以及刚刚从秦岩身上翻出来的刀片。
那刀片其实有一整套，形式各异，方便在任何“微妙”的场合使用。
至于戒指……
【二星武器：宠物店店主的戒指】
【功能：发动后可使单个个体陷入5秒“致盲”状态】
【冷却时间：60秒】
权昕衡量了一下现在动手的胜算，然后压下了冒出来的念头。
她说道：“就算你们检查过了这个徽章，确认这的的确确是一个蓝队徽章，也只能证明我不是空白人，似乎并不能排除我是蓝队卧底的可能性。”
德里安微微点头，他很得体地表示了歉意，语气温和：“没错，你的身份不确定性太大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这是德里安除了自我介绍之外，说的第二句话。
权昕从德里安的身上，感受到了不同于之前那些“智术师”的气质。
至少表面上，德里安完全不像是一个坏人。
德里安注意到权昕审视的目光，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可能对于我的智术师身份感到顾虑。但我想，这是不必要的。”
“智术师只是一个组织而已，一个组织之中，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行事激进的人，他们做了些违背道德的事情，从而让大家认为，整个组织都是这样的。”
“这促成了某些偏见。”
权昕喃喃道：“偏见吗？”
权昕的质疑似乎也在德里安的意料之中，他继续说道：“从理性的角度来讲，你究竟了解系统多少？又了解这些组织多少呢？”
“你是一个科技院的新人，据我们的了解，自从你进入系统以来，你对系统的全部认知，应该都是牧碳和符子豫两个人讲给你听的吧？”
“在这种情况下，你真正获得的，客观的事实，又有多少呢？”
“举个最简单也最真实的例子，每个组织都是有黑历史的，能发展到现在的，可以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在系统，没有清白无罪的人。”
“而科技院的黑历史，你有听到过任何一句吗？”
“加入一个组织，融入一个环境，你会得到一定的支持和保护，同样，也必然会受到一定程度的蒙蔽。”
权昕承认，德里安的话是有道理的。
每个组织都会将舆论导向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从而让加入自己组织的人认为——
自己身处的是一个“正义”的组织，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事。
加入科技院以来，权昕也确实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德里安说得坦荡而坚定：“真正的智术师，除了我之外，你应该只接触过林安一个人吧？所以，你对于智术师的顾虑和敌意，有多少来自你自己的判断，有多少，是因为牧碳的态度呢？”
“你和牧碳的实力和信息量差距太大，这样的差距，又是否让你产生了某种盲从心理呢？”
诸多的问题让权昕陷入沉默。
在弗兰德斯的时候，她可以很轻易判断出，平民在舆论引导下被蒙蔽，她甚至觉得，那些人的行为很可笑。
但是，真的轮到自己身上，她又看清楚了多少事实呢？
她和那些被蒙蔽的平民，会不会其实没什么区别呢？
智术师真的很善于切入思维的弱点，从而动摇人们原本已经形成的观念。
权昕看着德里安，张了张嘴，最终回应道：“我有理由怀疑，你的话是挑拨离间。”
这句话说完，权昕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好像自己挑不出对方的毛病，在强词夺理一样。
一旁的戚十二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道：“他说的没有问题，组织能给人们提供足够多的资源和帮助，但是无组织者依然占有大多数，为什么？”
“因为身在旁观的位置，我们才能看清更多的东西。”
“关于上一次的万人选举，你应该听说过了吧？”
权昕点了点头。
“你从科技院那里听到的，牧碳落选的原因，肯定是，这其中有智术师作祟，导致中立组织和无组织者集体偏向数字中心吧？”
权昕无法否认，当时符子豫确实是这么说的。
“你有没有想过，能够参加万人选举的三千人，都是无组织者的佼佼者。”
“我们，难道一点思考能力都没有，是那么容易被诱导的吗？”
“也没什么挑拨的意思，以我无组织者的立场，更没有这个必要。”
“只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很多，现在并不知道的事，后悔今天做出的决定。无组织者这个群体，永远是欢迎你的。”
权昕抿了抿嘴。
她或许还没办法认清这些组织，也没办法认清科技院。
但是，她已经意识到，这一次游戏的意义，绝不仅仅是赢得游戏、找寻所需材料那么简单。
在这里，她会接触到来自各个组织的人。
而在最后游戏结束的时候……
她真的还能安然自信、心无旁骛地回到科技院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上善 小可爱的10瓶营养液~
感谢 秋雨梧桐 小可爱的10瓶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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