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业是半年前才开始打散工的, 没办法, 这人有点毛病, 爱赌，之前有苏小七他妈兜着, 没惹出什么毛病来, 现在不行, 签了人高利贷, 但是他这人胆子小, 那次也是赌昏头了, 才第一次借的, 不算多, 家里的钱抠出来大半, 也就还上了大半部分。
毕竟高利贷可不跟你讲道理, 不得已出来打散工, 每个月好歹还上点利息钱, 但是他这几天都再蹲苏小七和苏小八他们两个，工已经好几天没打了，每天只有支出没有收入。
他被苏小七的肥皂水挤出了一脸的鼻涕眼泪，身上还被打了好几下，撑着墙，扶着自己的腰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兔崽子，有娘生没爹养的东西，刚刚站起来，面前就落下了一大片阴影。
“我说, 你小子可是让兄弟们一顿好找呀！怎么，想跑路还是怎么的，这个月的利息呢？没网吧。”大冬天的，站在前面的男人只穿了件薄风衣外套，身形健硕，看着刘建业的目光不那么怀好意，伸手拍了两下他的脸，像是逗弄似的。
刘建业抬起头来，一看见面前着几尊煞神，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只是一个笑容还没有扯出来，就被人一巴掌扇歪了。
带头的叫三哥的男人有些不耐烦，一巴掌过去之后，松了松自己的手腕关节，“别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赶紧还钱，这年头，欠债的可真是大爷，还要老子我这样找，活腻歪了是吧。”
刘建业脸上被扇得火辣辣的，腰上被苏小七踹的那一脚也在隐隐作痛，心头火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三哥，三哥，您先别动手，我跟您说，我还有个外甥，就在江城，上年这个时候中了有人中了三千万彩票那个，听说过没有，就是我外甥。找到了他，您还怕我不还钱吗？我这几天就是来找他了。真的。”
三哥几个人原本当他说废话，正打算动手让他好看，就听道旁边的一个小混混凑过来说了一句：“上年是听说有个小孩中了三千万，就在我住那一片地方，然后人连夜搬走了。”
刘建业也听到，连忙接上去说：“对对，即使我外甥，他之前住旧城区XX路那里。”
叫三哥的打量了一下刘建业，又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那个小混混，见到他点头，脸上的笑意就笑开了，亲自上前把歪在墙角上的刘建业扶了起来，道：“嘿，这种事是你要早说嘛，早说咱兄弟几个就帮你一起找了，现在是找到人了？”
看到三哥脸色的变化，刘建业的胆子大了些，闻言啐了一口，“找是找到了，就是被那小兔崽跑了，都怪他那个多管闲事的姐姐学坏了呗。一窝子都是没良心的，我妹子给他们家都生了儿子，没绝户，他苏大友不得好好谢谢我们家，我妹子给他当了多少年小，给点钱怎么了？”
三哥听着，眼里鄙视，手上却很熟练地递出了一根烟，道：“那是，你那外甥现在跟你外甥女在一块？”
刘建业接过烟，点上，笑道：“那可不是我外甥女。”
旁边一人插嘴道：“三哥，他妹子给人当小三的。”
三哥恍然，点点头，那边刘建业吸了两口烟，问：“三哥，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那两个兔崽子，他们就在三小这边上课，明天我们就能逮住他们。”
三哥把手上的烟熄掉，“不找你外甥，找你外甥女。”
刘建业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一人看他实在笨得要紧，忍不住说道：“在你家，你儿子管钱，还是你管钱？”
刘建业随机说道：“当然是我管钱！”
那人给了他一个白眼，道：“那不就得了。”
刘建业一想，还真是，还真得找那丫头片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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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安安正在跟苏林吐槽今天的卷子，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大路朝天，谁也可以走，大部分普通人的警戒心总是很低的，而且又不是孤身一人。虽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但是还能夕阳还没有完全下去，冬天的江城都是这样子的，对于方安安来讲，今天和无数个过去的昨天一样寻常。
苏林一开始也没怎么在意，直到她余光里看到了一辆停在旁边巷子口的面包车，坐在驾驶座那人时不时回头往她们这边看两眼，然后又转头看看四周，车子一直没熄，就那样停在那里。怎么看怎么奇怪。
她扯了扯方安安的袖子，压低声音问她：“后面那些人是从我们出来了才跟上来的吗？”
方安安回想了一下，突然发现，好像是这样的，想要转头往后看，手上却多了个手机，她昨天看小说看得有点晚，手机今天就没带，放在家里充电了。
刚想问苏林怎么了，就听到她说：“待会我让你跑的时候，你就赶紧往学校跑，能找人来的话就找，反正先报警吧。”
方安安脸上的笑意变得僵硬，道：“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应该不至于吧。”虽然新闻看过不少，但是方安安还是很难想象这种会上法制栏目的事情会发生在她的日常生活当中。
虽然苏林她们没有回头看，但是，注意到两个女生走路的速度开始变慢，三哥朝另外一个兄弟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的脚步突然就加快了，一直跟在两个人身后的刘建业一回过神来，自己就已经落后一大半了，说了句等等我，然后就看见前面的两个人开始跑了起来。
在面包车那里望风的那个人也更加警惕了一些，把车门打开，一副随时准备下车帮忙的样子。
空气似乎在那么一瞬间就紧绷了起来，刺激着这几个人的每一根敏感的神经，方安安就是再不敢相信，也只能相信了，在两个人根本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刚刚还跟在她们身后的两个人似乎瞬间就包抄了上来，刘建业紧赶了几步，慢了几秒追上，在一边大喘气，道：“不是说好了在前面巷子动手吗？”
没人理他，方安安整个人慌得不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苏林的袖口，苏林反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视线在刘建业身上停留了几秒。
苏林认出了刘建业，想到了早上苏小七嘴角的淤青，看来这人还先去找了苏小七，就是不知道现在这阵仗到底是想要干嘛，目光划过另外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的右手一直捂在怀里，苏林咽了下口水，开口道：“是小七他舅舅呀，好久不见，这是干什么呢？”
刘建业刚想说话，就被另外一个人打断了，“别说那些有的没得，赶紧动手。”
苏林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知道这几个人不好糊弄，只能在他们围上来的时候，瞅准了空位，把方安安往侧后方一推，然后整个人挡在了企图追上去的男人面前，试图再一次拖延时间，笑道：“不是冲我来的吗？人家一个小姑娘，就别追了？”
三哥笑了笑，对着被苏林挡着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明了，绕过苏林就想追上去。
“小姑娘，我不想难为你，就是混口饭吃，乖乖自己上车还是我绑你上车？”
苏林虽然看着三哥说话，神经却紧绷着，不敢放松，看到那人想绕过去，下意识地就抓住了他没什么防备的右手，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肩胛位，斜顶，“砰”一声，那人已经懵逼地落地了。
压抑住自己喘得有些急的呼吸，苏林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死死地守着后方，对着三哥笑道：“不想乖乖上车，也不想被绑上车怎么办？”
被摔在地上那个人脑子还晕乎乎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要站起来，才发现屁股被摔得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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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推出包围圈的时候，方安安整个人都是懵的，但是每一根神经却又都被绷到了极致，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到了，只剩下苏林的声音，跑，跑回学校找保安，报警！
她好像什么都没想，但是脑子里却又满是刚刚苏林挡在自己身前，跟那几个人动手的画面，整个人似乎被什么力量拉扯着，想要回头，脑子是苏林喊她跑，跑回去找保安，报警的声音，想要跑，脑子里又是苏林一对三的画面。
她可以听到风刮在耳边呼呼的声音，可以听到从胸腔里发出来的疾跑的气音，嗓子眼里头甚至有意思腥甜，这一切似乎是真实的，又似乎都是虚幻的。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看到学校的保安室的时候，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就奔溃了，整个人一下子瘫了下去，眼泪鼻涕一下子出来了，心跳震得她耳鸣，世界似乎在一瞬间真实了。
她抹了把眼泪，软着脚站起来，跑到保安室，大概是晚饭和交班时间，保安室暂时没有人，刚刚安定了一会的心又整个掉到了窟窿里头，方安安的脑袋一下子就懵了炸了！
到今天位置，顾惜和祁立言已经两个月没回家了，早上定了航班之后，顾惜中午就给祁年打了电话，让他今天晚上务必回家，一家人好好吃一顿饭，顾惜定了天香楼的包间，王叔已经带着苏小七和苏小八先去了，他想了想，便过来一中找苏林。
刚到一中门口，就看见常和苏林在一起的女生抽噎着站在那里打电话，身上的校服沾了灰，膝盖那里直接就磨破了，没看见苏林。
方安安以为过去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其实不过才四五分钟，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在赤手空拳的搏击里面都被放大了许多，偶尔传来的皮肉撞击吃痛之下的闷哼都似乎变得有些遥远了。
身上最里面的一层衣服已经湿透，浑身的肌肉都在抗议着，不能再下去了，苏林喘着大气，看着对面同样气喘吁吁的三个大男人，莫名有些骄傲，脸上不由得带出了几分，看，她还是可以的。
祁年喘着气跑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这么一副表情，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动了几下。
看出苏林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同样大喘气的三哥朝苏林竖了个大拇指，粗声道：“你厉害！”
苏林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们一点一点试探地缩小包围圈。一打三，还是三个成年的大男人，一开始，她就没有多少胜算。
“不过，也该没力气了吧。安子，上去把她捆起来。”叫安子的男人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三哥，先是吃了苏林一记空翻，之后又被她插缝下了几次黑手，他对于面前这个女生确实有些怵了。
接收到对方的眼神，三哥说了一句没用玩意，拿过安子手上的麻绳，往前垮了一大步，正准备动手的时候，被人先一步握住了。
三哥愣了一下，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的安子就被人放到了。
男生的手长得很好看，十指纤长，指节匀称，手下的力道却惊人，三哥看了一眼祁年，似乎在估量着，双方的力量值。
祁年回头看了苏林一眼，把人护得严严实实的，视线落在了缩在一旁的刘建业身上。
警笛声不期然响起，对面的几个人脸色变了变，也顾不得什么，爬上面包车，很快走得没影了。
警报解除，苏林直接脱力坐在了地上，手脚发凉，慢慢才感知到了一点后怕，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抬头问祁年怎么会在这里，有没有看见方安安。
祁年瞥了她一眼，心里余惊未定，脑海中交互闪过的是知道她自己一个人面对三个大男人时的心惊胆战和刚刚赶到时，女生脸上那点小骄傲，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男生转头把刚才扔到了一边的手机捡起来，冷静了一下，才重新走到苏林身边，伸出一只手，“还能站得起来吗？”
没察觉出男生潜藏的情绪变化，苏林看到男生去捡手机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着警车来的也太慢了一些，撑着墙壁站起来，说：“我刚还以为警察真的来了呢？”
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祁年忍了忍，终于还是开口：“你就没有其他的话要说的吗？”
苏林闻言愣了一下，不是很懂对方在说什么。
看到女生的反应，祁年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道：“算了。”
虽然祁年说了算了，但苏林还是能听出来，对方嘴里说着算了，实际上应该是没有的，她自我反省了一下，想着大约是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下意识的，就很识趣地离对方远了几公分。
祁年：......
气氛沉闷得像是一片沉沉的死水，两个人才走出一段路，留在校门口接应警察的方安安终于来了，看到气氛无比僵硬的两个人，方安安呆了好几秒钟，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心情明显不佳的祁年，安静的走到了苏林的身旁，站在苏林身边默默掉眼泪，她今天是真的要被吓死了，被那些人吓死，也差点被苏林吓死。
她哭了没一会，三人就被接到了附近的警察局立案做笔录。
到了警察局，祁年的手机就响了，苏林松了一口气，指了指方安安进去的房间，说她先去做笔录，不等他回答，就走了。
祁年看了一下手机，是顾惜的电话，环顾了一下有些吵闹的大堂，他一边划下接听键，一边迈开长腿往外面走。
听到两人现在在警察局，刚下了飞机，人还在机场的顾惜和祁立言夫妇吓了跳，叠声问了好几次怎么回事。
能够体谅到对方的心情，祁年这一次在顾惜面前显得分外的耐心，看着天边最终被夜色吞噬掉的最后一缕微光道，把他知道的大略讲了一遍，一句现在已经没事了还没有说完，那边顾惜就匆匆忙忙挂了电话，说：“我们现在就过去，你好好陪一下阿叶。”
看着被挂掉的手机，祁年在门口的冷风中站了将近一分钟，嘴唇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好一会，才重新走进去。
顾惜和祁立言来得很快，他们到的时候，苏林和方安安还在坐着笔录，一进去，就看见自己的儿子冷得跟块冰块似的，手里转着手机，垂着眸坐在那里，警察局里边的小姑娘又爱又怕地看着他，但是摄于他的冷气，没一个敢上前去的。
多少年了，顾惜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儿子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候，过往的一丝丝蛛丝马迹一点点连成一条让她讶异吃惊不敢置信的线。苏林还在做着笔录，一时半会的，她一点也不着急，忍不住多看了这样的祁年几眼。
这要不是她亲儿子，她怕是能直接笑出来。
顾惜能看出来的，祁立言也能摸出个□□不离十，比起看热闹向来不嫌事大的顾惜，祁立言的性子更加容和一些，眼见着自己儿子脸上快挂不住了，祁立言暗暗推了顾惜两把，让她收敛一些。
顾惜白了祁立言一眼，然后坐在一边等苏林和方安安。他们两个人到了不久，就有个领导模样的人从外面走进来，看见祁立言和顾惜眼前一亮，两人都是刚下飞机，顾惜不乐意跟人周旋，给祁立言使了个眼色，自己坐到祁年的旁边去了。
祁立言：.......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那边祁立言跟那个中年男人交谈得火热，苏林和方安安这边的流程走得速度突然就快了很多，方安安的父母就是在这个时候赶来的，两个人刚做完笔录，一出来，方安安就被她妈妈抱住了。
方安安今天没带手机，接到警察局电话的时候，夫妻两个人吓得魂都没有了，知道人没事之后勉强镇定了一些，随便披了件衣服就赶了过来，方安安妈妈脚上穿着的还是在室内穿的棉拖鞋。
方安安今天显然也是被吓坏了，看见自己的妈妈，忍不住又哭了，苏林有些不好意思，说到底，也是今天对于方安安来说，全然都是无妄之灾。
顾惜见状，很快跟方安安母女交流开了，跟刚才不耐烦应酬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等到方安安一家人离开，顾惜看向苏林，摸了摸她的长发，道：“今天吓坏了吧，还没吃饭，想回去吃还是在外面吃？”
到了现在，苏林已经差不多把今天的事情放开了，除了麻烦了方安安和祁家人之外，并不觉的有什么，知道顾惜和祁立言都是一下飞机就赶来的，说了声：“回去吧。”
回去的时候，是祁年开的车，剩下三个人，两个可能疲劳驾驶，一个还没到可以拿驾照的年龄，发觉车子走的方向不对，顾惜奇怪地看了一眼祁年：“你这是要去哪呢？”
从车内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苏林，祁年打了一下方向盘，说出两个字：“医院。”
顾惜愣了一下，平白无故去什么医院，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让祁年把车内的灯打开，拉着苏林细看，祁年不说，他们还没发觉，虽然从在警察局到现在，苏林看起来似乎都没有什么异常，但是这一细看，才发现，这孩子也太能忍了一些。
手肘和膝盖擦破了，手臂上淤青，右脚脚踝有些肿，还不知道衣服遮住的地方怎么样，刚刚在警察局她也没来得及问详细经过。
顾惜一边看，一边心疼，看着苏林不好意思的样子，心里懊恼，看了一眼从刚才就一直心情不好的祁年，总算是知道这小子在气恼什么了，可是看着苏林的模样，终究是心疼遮盖了气恼，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从医院回来，已经□□点钟了，被几个人全然忘记了的苏小七和苏小八等到了一起归来的几个人，看到身上带伤的苏林，两个人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今天情况特殊，王叔和王婶也没有回去，这一下子，苏林还没坐下，就被人团团围住了。虽然知道大家是好意，但是......真的好不习惯。
察觉到苏林的窘迫，顾惜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祁年，心里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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