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沙沙的, 路灯的灯光照出一圈光圈模糊朦胧的雨景, 细雨飘洒在半空中，像是起雾了一般, 夜雨寒凉, 周遭似乎越发地安静了。
时钟走动的滴答声规律而机械, 室内的灯光冷而白, 苏林搓了下有些微凉的指尖, 祁年说的, 跟她之前猜测的, 差不多,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 本来应该和其他人一样, 按着剧情走下去的祁年, 从一开始就始终不受书中世界和剧情的影响。
他就像是那个世界里头唯一一个冷静并且理智的正常人, 冷眼旁观着周边人的各种作，这里的作和周边人，包括了顾惜在他十四岁的时候突然告诉他，他应该有一个未婚妻，然后并且相当坚持地要他履行这个婚约。
也包括了邓文琦和傅文川对于顾易真表现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类似于，女人，你引起了我的主意。
就连从小抚养他长大的祁伯山也没能逃离这个魔咒，莫名其妙的, 退休了十几年，并且从来不过问祁氏的经营的祁伯山，突然对于祁氏的经营有了兴趣不说，还隐隐有要和顾惜和祁立言分庭抗礼的意思在里头。
而这些变化，完全没有过渡，无意例外全都是突然产生的，刚开始的时候祁年还会感觉到莫名其妙，进而试图去寻找里边的原因，但是那时候剧情的发展还在初期，所有的线索都是凌乱而琐屑的。
旁观得多了，对于身边发生的莫名其妙的一切，就没什么感觉了，对事如此，对人也如此，大抵是因为这样，再遇到苏林和顾易真的时候，他没像剧情里那样，对一个抱有天然的恶感，而另一个抱有天然的好感。
在他眼里，这两个人和身边的其他陌生人一样。
虽然他没能够发现什么，但是也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不同来，他现在这个冷淡的性子，大约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有了痕迹的。
毕竟在一个所有人的行为和感情都刻板僵硬突兀到如同程序设置和外部植入的世界里头，能够真情实感那才是怪事。
也因为这样，至始至终，他都把苏林跟顾易真当做陌生人，所以，在同等的态度下面，身边的人却出奇一致地认为自己喜欢顾易真，而讨厌苏林。
他隐约的意识到，或许事情跟她们两个有关系，自然而然地，对于顾易真和苏林，他多出了几分主意，又因为，前世的苏林跟这辈子一样，整个高中时期都是住在祁家的，所以，观察起她来，似乎更加方便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祁年说到这里，苏林的眼皮下意识地跳了一下，感觉似乎不大妙，果然。
对方瞧了她一眼，然后又跟没事发生一样继续说了下去，沉冷的嗓音飘散在空气里头，跟这个夜雨寒凉的夜晚分外的相配，苏林却一点欣赏的意思都没有，她，好像想起了一点什么。
属于祁年的，她分外熟悉的声音，一点一点飘进了她的耳朵里头，跟扎了根似的，有些记忆也渐渐从深处慢慢地浮了起来。
跟祁年猜的一样，上辈子的苏林和顾易真都很有趣，这两个人像是走在了命运的两个极端，同一件事情，发生在她们的身上，会生出完全相反的结果。
就像一个人注定是要成功的，而另外一个注定要失败的一样。
关注的多了之后，他慢慢察觉，对于自己的注定失败，苏林像是完全没有意外一样，顾易真多少还会为自己的好运气感到高兴，但是她，全然无动于衷，跟她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对于自己的执着程度，完全相反。
真的喜欢他的话，多少应该会感受到一点挫败吧。
他身边的其他人的变化和情绪虽然僵硬和突然，但是至少还是符合他们的表现给别人的观感的，就像邓文琦对于顾易真有好感，所以对于她拜托帮忙的事情，会愿意去帮忙，并且并不会对着这样的事情，感到不悦。
而苏林这样矛盾的反应，在一众“符合大众”观感的反应里头，显得更加自我和真实。
祁年在“真实”和“自我”两个词上加重了些音调，看向苏林的目光，带着点别样的意味，他像是在问苏林，又像是在问他自己，插了一句题外话。
“你说，她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呢？喜欢的话，为什么一点都不意外，也不感觉失望，不喜欢的话，在别人面前又表现得那么执着。她把我当什么了？”
祁年语气里头的疑惑和求解的意思相当真情实感，似乎是真的想不明白，上辈子苏林的表现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矛盾，哪怕这些矛盾只是她无意识当中带出来的，大部分时候，她还是那个看起来喜欢“祁年”喜欢的要命，甚至有些过于偏执的女生。
因为祁年的描述，苏林觉得自己对于上辈子，好像，也有了那么一点点相关的画面感，不多，真的就一点点而已。
但是，就这么一点点，已经够让她在祁年的目光底下，感觉如坐针毡了。
与其说，对方现在的语气和看着她的表情是不求甚解的疑惑，倒不如说是，彼此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质问。
苏林陡然就心虚了一下，借着伸手拿桌上的茶杯的动作，目光飘散了一些，避开了某人看过来的目光。
她原本一直以为，上辈子的苏林并不算是真正的自己，她拥有的只是“她”的记忆，并不是“她”本身。她一直认为，一个人之所以是自己，跟自身的经历和记忆是分不开的，也跟那些经历和记忆所承载的感情是分不开的。
没了上个世界记忆的苏林，就不会是她。
她认为，她们是两个人，但是，这好像都只是她的以为，事实上，好像并不是。
苏林尴尬了。
跟祁年发现的一样，上一辈子的她，确实是有前世的记忆的，但是她不是祁年，没有被这个世界另眼相看，跟其他人一样，走到她出场，也就是她被苏大友从临城接到江城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被剧情影响了。
但是那也是早期，大约上个世界是真的跟祁年有所关联的，等到了后期，世界对于她的影响力渐渐地就变弱了，但是依旧还在，但是跟早期几乎完全被剧情所支配相比，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那时候的自己，做了些什么呢？
跟这辈子一样，短暂地恢复自己的意识的时候，她也曾经试探过能不能改变剧情。
但是跟这辈子不一样，几次过后，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恢复意识的时间不定，有长有短，完全没有一点规律可言。她没有时间和条件挑选实验对象。
而当时，经常在她面前混来混去的，就有因为同住在祁家，再加上剧情里她自己是个死皮赖脸贴着男主的添狗人设。所以她十次恢复意识，有九次祁年都在。
不拿他做实验对象，实在有点浪费，只是那时候的她还太年轻，并不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主，他，从来不走寻常路。
想起了自己当初做了些什么，苏林有点想原地去世，原剧情里的苏林作归作，蠢归蠢，但是也是真的单纯，会的从来都只是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从来都是把自己把死里面折腾，自己狼狈的要死，但是别人却毫发无伤的那种。
但是真正的苏林不是呀，当初年少轻狂，在各种各样的霸总小说里头浸淫多年，又加上前期被剧情压制着，很有几分憋屈，而且，说实话，那时候的苏林还有些懵逼，怎么就穿越了，还当自己是在玩游戏呢？
于是，咳咳，总之，她不是很想承认那个人是自己，大约是因为这样，所以这辈子才会下意识地把那些事情全都甩锅到剧情的头上。
毕竟，男色惑人，眼前的祁年是真的好看，她看书的时候，就有点迷他，一朝穿越，还糊里糊涂地搞不清楚状况，身上又背了个添狗人设，被剧情压制着，虽然作死作得飞起，但是两人还是清清白白的，连人家的小手都没有摸过。
平白背了那么多的锅，亏，实在是亏大发了。
苏林的脸色交替变换着，祁年知道她是想起来了。
眼眸沉沉地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和凉。
“看来是都想起来了。”
苏林被冻了个哆嗦，不敢看他，面上的表情一僵，外边的雨下得好像越发大了，寒凉的气息似乎能够穿过墙和窗，透进屋里头，雨声滴答，如同更漏一更敲过一更，正是抱着棉被软软的卷在床上好眠的时候。
所以问题来了，她是鬼迷了什么心窍，聊什么聊！！！
聊什么聊！！！！
目光略过还放在桌上的蛋糕和礼物，哦，对了，糖衣炮弹害人不浅！！！！
苏林颤着目光想装傻，正想开口，对面的人却并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我劝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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