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你, 或者杀他。
想用她的手杀掉Nake。
水祝乖巧地笑了一下,顺着回旋楼梯上去。
黑土,白光大亮, 巨大的光束直透森林深处, 比白日还要明亮几分。
在地下呆太久, 突然直视强烈的光芒, 水祝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等眼睛稍微舒适一些,她看见黑土边际, 矗立着无数重型装甲车,绕着整片黑土,将城堡团团包围在里。
上面架着沉重的枪火, 精准的对着每一个位置,只要有什么东西出现,只需0.01秒, 就会被炸成碎渣。
这么多装甲车, 这么多军火, 全是Nake的手笔。
还有地下那么多的医生和护士,死去的研究员, 一个个被骗来的女生。
他到底有多强大。
水祝垂下眼帘,跟着刘东走出去。
回廊旁的雕花铁门紧闭,廊外的摄像头在运转, 他们没有从铁门进去,而是踩着黑土,绕到那唯一大开的城堡大门。
大门口的台阶上, 五个女生肩挨肩地挤在一起,她们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是对外面炮火的害怕。
不用细想,水祝知道肯定是早上没有完成跑步的女生们,跑步的路程又增长了。
刘东提脚上去,五个女生惊恐地抬头,纷纷往大门墙角里避。刘东目不斜视,直接走进去。背影消失在门口,女生们松了一口气,回头又撞见水祝,俱是震惊地瞪大眼。
“你、你、你……”
她们都知道,亲眼看见,或者听说——水祝被蛇潮带走了,带进了深林,再也没有出来——她死了。
死去的人出现了,活生生出现在她们面前,还在对她们笑。
“你还活着?”有个胆大的女生惊讶地问,声音是长时间未喝水的干渴。
她们,很瘦,干枯的瘦,营养不良的瘦,皮肤从最初的白皙粉嫩,变成暗黄,像常年劳作得不到保养的妇女。
她们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每天都用乱七八槽的东西填肚子。
“活的,鲜活的。”水祝笑。
女生蠕动嘴唇,犹豫许久后,仰头用哀求的目光深深地望她:,祈求道:“你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吃的,罗珊和春柚柚有很多菜,能不能分一点给我们,我们很久没有吃过饭了。”
“很久是多久?”
“半个多月。”
那哀求的眼神,像她年幼时养过的阿汪,摇着尾巴乞求她给肉吃。
水祝下意识抬手,想揉揉她的头,手刚伸到一半,猛地想起她不是阿汪,也不是自己的小蛇,她收回手,说:“明早再找我吧。”
这就是可以的意思?
女生兴奋地笑起来,枯瘦的脸扬不起丰满的脸蛋。
她一个劲说:“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
“不用谢,我并没有给你们任何东西。”
声音散在空中,女生错愕地抬头,只看见那道消瘦的身影已经走进了城堡。
“我就说嘛,她不会给你,你忘记她杀陈娇娇了?”有个女生嗤道。
所有女生都垂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
刘律师只送到大厅,离大门不过十米远。
艾弗瑞从里面出来,看见完好无损的水祝,瞳孔错愕一瞬,面色如常,恢复往日的温和,对水祝说:“欢迎水小姐回来。”
水祝觉得她可能不需要这么隆重,又是刘东又是艾弗瑞,她可以独自静静地回去。
她腼腆地笑了笑。
“已经凌晨一点,请水小姐回去休息。”
水祝点头,刘东已经走出城堡大门。
城堡里,灯光昏暗,艾弗瑞在前面走,水祝坠在后面。
大厅中央的台子还立在那里,木板上的六个女生,死了两个,脖子被蛇撕裂,仅仅连着一层皮肉将脑袋软软地掉下来。其余的几个女生有气无力地插在注射器上,深紫色的嘴蠕动,连抬眼皮都显得艰难。
那药剂,会让她们最大极限的存活,在漫长的时间里活活饿死。
正常的人,可能是三四五六七天,吸收药剂的她们,或许是十几天,甚至二十天。
章汐汐,浑身是缺口,坑坑洼洼的缺口,不平整的撕裂,是被蛇咬住一口使劲拉扯下来的撕裂。现在的她,只剩下一张脸还算完整,从胸口到脚趾,一片血肉模糊。鲜血都在流去的时间里变成黑色,衣服被浸到干硬,大腿上趴着一只老鼠,尖利的鼠牙在腿骨上“吱吱吱”,啃出脆骨的声音。
十天,只是十天,再看见这些,竟觉得有些遥远,在静谧的凌晨,有种发生在几年前的幽远感。
上到二楼走廊,水祝说:“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
艾弗瑞很善解人意地停下脚步,随即下楼。
水祝松口气,提脚上三楼。
森蚺的尾巴还吊在门口,刚走上走廊,森蚺巨大的尾巴摇起来,就像在欢迎她回来。
肚子里的小蛇爬出来,飞过去一尾巴戳上森蚺的老尾巴,一下子就被卷了上去。
还是爱玩,没有长大。
水祝咧嘴笑起来,大开330的门,潮湿的土壤气息扑面而来。
凌晨被断电,只隐隐约约看见几点红色果实,和模糊的藤蔓,尽管只是模糊的大概影子,水祝却发现自己的视力比以前好些。她曾经有近视,在黑暗里,看什么都是黑的糊的花的,甚至有点晕,现在竟然能辨认出那些模糊的弧度。
有点意外的惊喜。
从衣兜里,摸出手电筒打开——绿油油的藤蔓爬满整个天花板,翠绿的豆角、黄瓜和红红的番茄藏在里面,鲜嫩欲滴。藤蔓下,土豆苗长得老高,有一株已经被拔了扔在一边,看那拔起来的坑就知道结了不少土豆。一株株生菜,又高又茂盛,青绿的叶子看起来很舒服。
满屋,都是绿绿的,连空气都混着绿的清凉。
种下的果实全成熟了,心里满当当的满足和自豪。
她折下一根黄瓜,用水洗干净,坐在门口的空地上,开心地嚼起来。“咔嚓咔嚓”的清脆响在嘴里,满心的自豪无限上升。
真好吃,真舒服。
“小蛇,吃番茄啦。”水祝小声地叫,又咬一口清脆的黄瓜。
眼前一抹黑影,紧接着肚子一重,小蛇飞进她怀里,翻个身,坐起来,张嘴。
“想吃什么?番茄还是黄瓜,黄瓜也很好吃哦,脆脆的,清甜。”水祝摇摇手里的黄瓜,“清甜——呀!”
“咔嚓”一声,小蛇咬断了她手里的黄瓜,小牙齿磨磨,吞下去。
吃个东西也纠结,吃完黄瓜再吃番茄不好吗,为什么要选?
小蛇又咬一口,嗯,脆的,清甜的。
当它一口一口啃完那小半截黄瓜,漂亮的大眼睛望着她,张嘴。
“还想吃呀?”水祝问。
小蛇转溜眼珠,不是还有番茄没吃吗?
“可以给你哦,但是以后不能再吃我咬过的,个人吃个人的。”水祝严肃地告诉他。
小蛇歪头,他吃得还少吗,他们不是经常一起吃吗,岩洞里的鱼也是一起吃,黄瓜就不能一起吃?
那:“番茄。”不吃黄瓜了。
水祝爬起来,攀着墙,覆身过去选了一颗长得圆圆的好看的番茄,洗干净喂他嘴里。
小蛇舒服地眯眼,嗯,很好吃。
“它吃吗……”水祝忐忑地指指楼上。
任劳任怨的帮她守那么久的菜,应该感激一些。
小蛇翻眼,不是所有蛇都像他这么聪明,它们只会吃垃圾。
摇头。
“……哦。”水祝擦擦他的嘴,抱起来,下楼。
廊上清净的没有人息,不少蛇顺着墙壁,栏杆,爬来爬去。
水祝走过去,它们探个蛇信子,猛地停下来,缩着肚子避开。
这一瞬间,她有点像洪水猛兽,让它们避之不及,可就是这些平时挺怕她,还主动避开的蛇,竟然会在某一个时候同时攻击她,将她撕咬成碎片。
蛇心,真是难以琢磨。
握上230的门把手,拧一下,拧不动。
谁在她屋里?
水祝后退一步,一手摸进白大褂里的手术刀,一手抬起去敲门。手刚挨上门,小尾巴顺着锁扣戳进去,只听“咔哒”一声,开了。
水祝错愕,她家小蛇还会撬门,无师自通,以后长大了,出门忘记带钥匙都不用找锁匠了,居家省钱,很好很好很好。
门往里推开,小蛇率先飞进去,借着廊上的壁灯,水祝看见一条黑色的影子一闪而出,又猛地掉在地上摔得“啪”一声,窸窸窣窣往后爬,像遇见可怕的猛兽一样,只听“嘭”的一声身体撞在了桌角。
小蛇翻眼,一如既往的蠢。
黑曼巴怂逼地趴在桌下,连信子都不敢吐。
床上传来“呼呼”的熟睡声。
手电筒打进去,看见缩在桌角的黑曼巴,水祝顿时松口气,光线上扬,果然看见呼呼大睡的罗珊,裹着被子斜斜的睡在她床上,好像光线晃到她,扯起被子往脑袋上一罩,翻个身又死死睡过去。
“……”水祝默。
反锁的门被撬开了,灯都打在她脸上了,还能睡得那么熟,果然很罗珊。
小蛇嫌弃地飞回来,坐在水祝的肩膀上。
水祝关上门,找一套衣服,轻手轻脚地走进卫生间,给小蛇舒舒服服洗个泡泡澡,用毛巾裹住它,扔到一边,扣紧浴室的门,快速洗澡。
热水喷在身上,水祝舒服地叹息,一想起那漫天飞的蛆像烟花一样爆炸在空中,她就觉得自己身上头上肯定都黏得有。
很恶心。
沐浴液挤得格外多,浓厚的香味飘散出去。
瘫在毛巾里的小蛇忍不住伸舌头,真香,卷一口吞进去。
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忍不住动了动身体,小尾巴痒痒地翘起来。
他“哼唧”一声,压下自己的小尾巴,趴在毛巾里,咬住蛇信子不再感知周围的一切,把所有感官都封闭起来,只留下鼻子小小地嗅呀嗅。
香得眼睛冒花,脑袋晕眩。
真的好香,比以前还香,好浓郁。
淅淅沥沥的水迹从鼻子流出来,小蛇伸信子舔了一口——血。
“刷”地一下蹭起来,趴到旁边的镜子前,贴在上面照——血,深红的血,他宝贵的血,从颊窝的鼻子里流出来,像小溪流一样,滴答滴答。
蛇信子舔掉,还在流。
又舔掉,还在流。
残忍的分泌一珠唾液滴上去,冰冷的浸得颊窝一紧,还在流。
他甩着尾巴扭开水龙头,凑上去洗鼻子,流动的感觉,终于变缓,直到没有再流,他才关掉水,抬起头。
镜子里的他,一颗脑袋上全是水。
小蛇久久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瘫在了毛巾上。
他病了。
是真的病了。
几万年都没有生过病的他,在变得越来越像人的时候,生病了。
人的大多数病是治不好的,刚才他用唾液也没有止住流血——他病得太严重了。
为什么会生病?是什么病?
小蛇面无表情地瘫在那里,两眼无神。
*
水祝擦着头发出来,就看见他躺在那里,蛇的脸没有表情,但她却感觉到了生无可恋。
这是怎么了?
她腾出一只手去摸摸他光滑的头,凑上去小声问:“怎么啦?”
小蛇翻转眼珠 ,又翻过来,看她,看得老认真,说:“我病了。”她身上浓厚的芬芳浓浓缠绕在鼻端,衬衣领口大开,那两根锁骨光裸裸地划出凌厉的线条,单薄得有点让人馋。
生平第一次,小蛇感到喉咙干干,他吞咽一口唾液,还是干得厉害,颊窝又开始痒,那种细细麻麻的感觉蔓延全身,小尾巴紧紧地崩起来。
滴答。
鼻血滚进颊窝。
小蛇“刷”地立起来,撞开门飞了出去,昏暗的浴室里,只留下一句话。
“等会回来。”
明明是往常清冷的声音,水祝却听出来凛冽的凌厉感。
她追出去,房间门在视线里一闪关上了。
他去哪?
黑曼巴缩在桌下装尸体,床上的罗珊翻来翻去,从床头睡到床尾,愣是没有被惊醒。
冰凉的水顺着头发丝滚进后背,浸得水祝抖了抖。
她把毛巾裹在脖子上裹住发尾,走出去,在走廊上东张西望。昏暗里,看不见小蛇在哪,想着他说会回来,那应该会回来。
抬张椅子放在门口,水祝坐在上面,头发散在椅背后滴下一串串水珠。地上淌了一洼水,水祝连打长串的哈欠,眼睛疲惫地磕在一起,打盹的脑袋一下子撞在墙上。
疼得她瞬间惊醒,模糊的眼睛四处望,哪哪都没有小蛇。
*
他想变成人,变出人身和他的大尾巴。
尾巴尖翘起来,又收回去。
不能变。
小蛇觉得浑身热,热热的热,比被岩浆滚过还热。难受,不舒服,非常难受,比那天还不舒服。他烦躁地弹信子,飞出城堡,一头扎进黑土,埋得尾巴尖都不漏。
土里的蛇被突然而来的他,吓得纷纷四处逃窜。
他一动不动地趴在里面,满鼻子都是腥臭,很臭很臭很臭,和枕头身上的香,完全是天壤之别。
他嫌弃地皱鼻子,然后发现鼻子不流血了。
为什么会这样?
小蛇昂出头来,小小的脑袋像一朵小蘑菇一样钻出土壤,立在上面。
四周都是爬行的蛇,单独的,两条成行的,三四条抱成团的,母蛇身上交缠着几条公蛇蜿蜒的。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蛇。
从城堡里,到城堡下面,森林,周围的几座山,山脚的沙滩里,海底,都是蛇,填满海的蛇,里面除了蛇还是别的生物,吃人的生物 。
实验室的下面一层和再下面一层,养的全是蛇,两层,钻满楼层的每个面积。他们用来做实验,研究出各种药剂,用在人身上,用在蛇身上。
这是第几十年。
小蛇歪头,想不起来,反正每次醒来都是陌生的味道,除了四楼的森蚺是他熟悉的,都是陌生的人和蛇。
“嘶嘶嘶”缠绵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小蛇回头,一条母蛇缠着两条公蛇向他爬来,蛇腥的恶臭浓厚到熏脑。
他厌恶地瞥开头,缩紧自己的颊窝。
沙沙沙,交缠的三条蛇直直地爬过来。
“嘶——”小蛇凶神恶煞地龇牙。
三条蛇顿住,随即母蛇伸出蛇信子对他:“嘶嘶嘶嘶嘶嘶。”
“嘶!”小蛇嘶嚎一声,从土里飞身而起,带起一抹黑土溅在它们身上,窸窸窣窣瞬间从黑土里冒出许多蛇,向三条蛇猛冲而去。
蛇群疯涌,三条蛇瞬间被吞没,腥臭漫天,只留下一滩血。
烦,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一下都不行。
小蛇磨磨牙,转身游进城堡,跳进游泳池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真烦,才洗的香香的泡泡澡,又没了。
小气的枕头肯定不会再给他洗第二次。
她不给洗,他自己也会洗。
小蛇扬扬头,在水里游两圈,身上的燥热消失不存,没有难受,没有不舒服,和平常无异。
他想,他真的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甩甩尾巴,拍出大片大片的水花,他在水花里荡来荡去,舒服得眯眼,要是枕头在这里,就更舒服。
他从水里冲出,游回去。
230的门半开,枕头坐在椅子上,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打瞌睡,裹头发的毛巾掉在地上。
长长的头发还是潮湿。
他游进去,对躲在桌下的黑曼巴“嘶”一声,黑曼巴“刷”地爬出房间。
小尾巴甩上去,反锁门,将睡得像猪的罗珊戳进卫生间反锁起来。甩甩尾巴,变成人蛇,他捡起地上的毛巾搭在椅背上,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毛巾,把枕头卷进自己的大尾巴里,毛巾裹住湿润的长发慢慢擦起来。
柔顺的头发滑在手指,痒痒的。他忍不住曲了曲手指,忍着痒痒将她的头发一点点擦干。
擦到再也无法拧的程度,他把毛巾放在肚子上,用手指散开她长长的头发,漆黑的,很长,他一撩,就会像散开的花瓣一样,轻轻地落在他的尾巴上,像她以前穿的宽大裙摆,扬出漂亮的弧度。
小蛇抓了又抓,摸起来很舒服。
然后,他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枕头没有帮他洗过头发?
他抬手摸上自己的头。
尾巴抽搐,身体一歪。
瘫了。
*
床边的闹铃响起,水祝反射性坐起来。
手摁在软软的东西上,凉凉的。不是床。
她迷迷糊糊垂眼,看见了水波一样的纹路,像大海一样深邃。
额?
脑袋空白三秒,瞬间跳起来,果然,看见倒在地上的小蛇?——漂亮的黑亮大眼睛无神地盯着虚空,他倒在地上,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快没有了。
水祝吓一大跳,蹲下去,摸他的额头,小声叫:“小蛇?”
眼睛里的水波动荡几圈,他突然惊悚地转动一圈眼珠,“刷”地变成了一条小蛇,干扁的小蛇。
变身这么迅速?水祝诧异一瞬,然后焦急地把他抱起来,摸着他的小脑袋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一刻,小蛇没有再觉得摸头很舒服,他歪头躲掉她的手,“哼哧”一口气——哪里都不舒服,脑袋最不舒服。
水祝摸个空,僵了僵手,双手搂住他,急急地问:“到底怎么了,你说两句话——”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闹铃再次响起,水祝猛地抬头,看见床上没人,顿时松口气,随后,又把那口气提了起来——罗珊去哪儿了?
正想着,卫生间的门“哐当哐当”巨响,脚踹上去,身体撞在上面的嘭当。
“操他妈的哪个王八羔子把老子丢在厕所!”罗珊的大嗓门炸了出来。
水祝错愕地低头,小蛇眼睛转动两圈,歪头闭眼睡觉。
他现在很不舒服。
水祝只好摸摸他,把他放到桌上,走过去想开门,然后——
“珊珊,门锁在里面……”她说。
踹门的罗珊一愣,操!
拧开锁,猛地拉门。
香味灌鼻,罗珊忍不住吸了一口,这是水水的味道,正想着,一抬头瞬间扎进水水的笑眼里。
“卧槽!”
“嘭!”
罗珊大叫一声,又把厕所门给关上了。
“……”水祝静默三秒,“珊珊……”
“哗啦”门打开,钻出罗珊的头,眼珠滚动,上上下下打量水祝,然后拉开门冲出来一把抱住她,提起来,大笑:“真是水水!哈哈哈哈,你终于回来了!我说你还活着吧啊没那么容易死,她们还倔!都他妈一头头倔牛!”
水祝被她猛地一抬,晃得头晕,她发现罗珊的力气又变大了。攀着罗珊的手,说:“珊珊,先放我下来。”
罗珊松手,水祝扒着她的手臂掉在地上,站稳后深深松口气。
“最近怎么样,没什么事吧?”水祝问她。
“没啊,和以前一样。”罗珊说。
“柚柚呢?”
“一样,挺好的。”
正说着,房门被敲响了,罗珊一边走过去,一边说:“看啊,这不来了啊。”
门打开,果然是春柚柚,还有她脚边两条蛇——阿呆和黑曼巴。
罗珊一脚踹在黑曼巴身上:“又跑又跑,叫你别乱跑,你又给我跑出去,皮痒啊你!”
春柚柚习以为常地走进来,开始日复一日的事情。
水祝看着黑曼巴被吼得缩在门边不吱声,有点可怜黑曼巴,不用想,肯定是小蛇吓出去的,他一直不喜欢别的蛇进屋来。
“今早吃什么?”春柚柚转头,视线扫到卫生间门口的水祝,震惊地愣住。
水祝第一次在她身上看见沉默意外的表情,她笑着对春柚柚说:“柚柚,早呀。”
“早、早。”春柚柚愣了一下,又恢复成以往的样子,“楼上的菜熟了,我们摘了些下来,你想吃什么?有盐油胡椒和辣椒粉。”
“呀!”水祝惊讶,昨天没注意,没想到她房间里还有这么多宝贵的东西,“哪里来的呀。”
“黑曼巴和阿呆带来的。”春柚柚说。
厉害哦,连这些都认识。水祝赞赏地望着门口的阿呆和黑曼巴。
瘫在桌上的小蛇“哼哧”一口气,明明是他让它们去找的,不应该来夸他吗?
“辣的!”水祝毫不犹豫,她太久没吃过辣椒,想想就流口水。
想归想,当辣椒在房间里灌进鼻子,三个人忍不住大打喷嚏。罗珊率先冲到走廊不进屋,水祝帮忙把饭盛起来,放到桌上。
桌上的小蛇“哼哧”一口辣气,爬起来钻进她怀里捂住鼻子。
这么刺鼻的味道,难以理解,枕头会爱吃。
春柚柚炒菜,水祝插不上手,出去找罗珊。
两人靠在栏杆上,听着左左右右打开房门又迅速关上,有时传出不少吸气声。
水祝发现自己的耳朵也变灵了,不然哪能听见细小的声音,好像新生起来的地方都和以前不一样。
“你前些天去哪了啊,怎么才回来?”罗珊揉揉鼻子问。
“被蛇咬了一口,在医院治。”
“嗐!你不知道当时你多吓人,就跟中了邪似的,到处都是蛇,你就站在蛇潮里面跟着走啊。我们都叫不应你,”罗珊说起来,“啊,然后我们叫着叫着,你就不见了!跟拍鬼片似的,外面全是蛇,就这样,一蠕一蠕的,贼他妈恶心,一团一团的蠕在一起,跟蛆似的。”
罗珊说着,用手在空中学着蛇蜿蜒的动作蠕动,看起来还有那么点像。
水祝拍拍她的手,转移话题:“楼上的菜送给她们没有?”她往对面的房间门扬了扬。
“她们都没种子了啊,没人来换。我和春柚柚吃了不少。”罗珊说。
“……”水祝懂了,感情这两人每天摘来就自己吃喝拉撒。
“后来换的种子,种我屋去了。”罗珊又说,“嗐,水水,我跟你讲,262那边几个贼恶心,他妈的偷我们的菜,后来我让柚柚睡我屋去了,我守你屋。”
“嗯。”水祝瞥一眼262,那扇门开着一条缝,里面的人正往她们这边看。
“等会儿我们把菜收了吧。”水祝说,“每天分一点给她们,让她们一起煮来吃,不单独分菜,珊珊你看怎么样?”
“我没意见啊,水水你的菜你说话。”罗珊说。
水祝点头,能活一个人是一个人,总不能看见她们活生生饿死,最好都能跑掉。
*
时隔大半个月,水祝终于吃到带油的炒菜,带辣椒的菜,还是自己亲手撒下去的种子,收获起来的菜。
真是无敌好吃。
她吃得舔嘴角,夹菜叶子放在小蛇碗里,小蛇信子卷起,辣辣的感觉蔓延整个口腔,信子在嘴里胡乱地颤。
辣,好辣,好辣。
辣得眼睛水汪汪。
看见他那可爱的模样,水祝莫名地欢乐,摸摸他的头,给他倒杯水,小蛇一口气喝掉。
“辣辣的好吃吧?”水祝笑。
小蛇弹着信子,辣不堪言。还是喜欢番茄和黄瓜。
看他辣得有些狠,不再给他吃菜,让他慢慢吃饭。一颗颗米卷进小蛇嘴里,水祝突然想起,他已经长大了,是个大男孩了,该学会自己吃饭,自己用筷子夹菜——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
等抽个没人的时间,好好和他说说。
正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小蛇,完全不知道枕头的脑子里在琢磨些什么。又被喂下一杯水后,他幸福满满地舔嘴角,好久没有被她喂过,幸福。
他就知道,当初没有找错这个枕头。
他是天选之子,是不会挑错枕头的。
*
收拾完餐具,城堡里的铃声拉响,走廊上响起开门关门,急促的脚步声。
水祝擦干净手上的水,扣上衬衣最上面一颗纽扣,宽松的下摆扎进裤里,套上外套,一边兜里揣着手术刀,一边兜装小蛇。
三个人跑下去,佣人举着秒表,站在门口。
女生们震惊又错愕地打量水祝,佣人面无表情,摁下计时器,热身运动时间开始。
只是十天没有运动,水祝却觉得像隔了大半年。
提脚跑的时候,怎么都不得劲。
小蛇爬出来,坐在她的肩膀上,准备“秉公执法”。
水祝一边跑一边抬头找前面的黑色大旗帜,视线范围内扫个遍,没有。
正疑惑间,旁边的春柚柚靠过来,喘着气说:“绕城堡一圈,中午之前完成。”
“……”水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昨晚看见门口的五个女生,知道路程又延长,但是绕城堡一圈?
走路都要走一天啊,当初找黑曼巴,跑完步就开始绕城堡走,甚至把午休都省了,绕到天黑漆漆,被罗珊叫吃饭,才勉强走完一圈……
就在她浑噩想的时候,春柚柚已经跑远了。
十天不见,以前总是坠在她身后的春柚柚都被锻炼出来了,比她厉害很多。
水祝呼出一口气,调整心态,跟上。
嘭!
身边的女生撑不住摔倒了,趴在黑土里努力瞪大眼喘气。
水祝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她稳住呼吸,提着开始酸软的腿往前,余光里,绕在黑土外圈的一排排装甲车,依旧稳稳当当停在那里,只看见顶上架着粗狂的炮口,不见人。
“啪!”
一尾巴抽在背上,走神的水祝立即清醒过来,摇摇浑浊的脑袋。这次,她是真的真心实意,真情实感的感谢小蛇。
如果他不鞭策她,可能已经和身后的女生一样,砸进黑土里,再也起不来。
虽然,这鞭策让她时不时想起一些不好的情景,但只要努力憋住,她可以催眠自己忘掉他吐的口水。
算了,算了,当初她见色起意,强亲了他,就当他报仇回来。
一笔勾销。
淡黄的太阳从树梢升起,升上天空,散出炙热的热气,将清晨的冷空气灼烧成炙热,阳光变得金光闪闪,照耀得黑土都似乎生了一层辉。
汗水从头上滚下,小蛇扬起小尾巴帮她抹掉,想戳开她的外套,兀地想起昨晚那道单薄馋人的锁骨,缩了缩尾巴,收回来。
不能给别人看见,女的也不能看。
太阳越来越炙热,晒得脸都是火辣,连肚子都开始辣起来。
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人,视线的前面也没有人,她们跑得太快——不,是她跑得太慢。
双腿酸软得踉跄了一下,小蛇一尾巴抽在她背上,她很不幸地没撑住栽了下去。
小蛇吓了一跳,忙从肩膀上弹起来,翘起尾巴尖勾她,拉回来。
水祝只觉自己的脑髓晃了晃,眼睛冒金星,眼前一片花,迷迷糊糊,她好像看见旗帜在飘扬,有人在向她挥手。
近了,近了,快到了。
她提起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脚。
“叮——”
伴随着这一声“叮”,水祝摔在黑土里,再也没爬起来,小蛇没拉及时,尾巴尖戳在她的衣服上,就看见她面朝黑土,背朝天。
他坐在枕头的背上,歪头目测前方的旗帜,还差一点距离,总结——枕头不行。
水祝只觉得眼睛的花在转动,一圈一圈,像风车一样转动,脑子被挖空的浑浊,灰雾雾的,耳里嗡嗡嗡,口干舌燥,浑身湿黏的难受。
“水水!”
水祝循声抬头,迷迷糊糊看着罗珊和春柚柚从前面跑来,阿呆和黑曼巴在她们身后蜿蜒。她撑着双手想站起来,只撑起个脑袋,又无力地趴下。
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身体被掏空。
罗珊双手贯穿她的两肋,使劲一提,水祝被整个人提起来,小蛇顺着她的背爬上肩膀瘫着晒太阳。
被搀扶到旗帜那里,水祝的眼睛终于没有冒花,脑子还是像挖空了一样难受。
佣人在名单上勾画,然后对水祝说:“恭喜水小姐,从现在起,到明早七点,严禁进入城堡。”
“……”水祝默。
佣人不需要她回答什么,拿着名单去找下一个女生。
水祝抱着粗粗的旗杆撑住自己,口干舌燥地说:“我、我没事,你们先回去。”
“真没事啊?我看你很有事啊。”罗珊说。
“……”水祝艰难地抬眼,“有事,很渴,还饿,你赶紧回去煮点饭吃吧。”
“嚯!我说你有事嘛,嘿,马上回去做了给你端来。”罗珊大笑一声,踢着黑曼巴和春柚柚走了。
水祝莫名地体会到了黑曼巴的心情……
“珊珊。”刚跑远的罗珊回头,水祝颤抖着腿走上去,“记得把菜给她们。”
“三楼的菜不动,先把你我房间里的菜收了,分三分之一给她们,再装两碗米,让她们集合在一起煮来吃。”水祝说。
“好。”
看着罗珊和春柚柚大步走回去,水祝心生羡慕,体力好是真爽,明天要加把劲了。
她坐到门外的台阶上,旁边还坐着昨晚的五个女生,她们的蛇蜷在没有太阳的角落里。
“嗤,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这不是也和我们一样,自己不也进不去,还总一副高高在上,就跟别人多低贱——”尖细的声音从蛇堆边传来。
随后,身边的女生推推说话的女生,女生哼一声,吊着眼睛扫了水祝一眼,闭上嘴坐远去。
昨晚和水祝说话的女生,挪过来,问她:“昨晚你说今天再问问你,你可以让罗珊分点吃的给我们吗?”原本她是不想再问,但刚看她和罗珊依旧要好,为了有吃的,舔着脸又来问。
水祝不好意思地笑:“菜已经分出去了,等会她们会在餐厅煮,你可以找人帮你端一份出来。”
女生打量她,目光复杂,说:“嗯,谢谢。”说完,坐了回去。
水祝叹口气,这种事也只能这样,她现在自顾不暇,只能尽量帮助更多的人,做不到顾及到每个人身上。
小蛇用尾巴拂掉她额头上的汗,在她身上转一圈,“咻”地溜进城堡。
等罗珊,能等到石头蹦猴。
小蛇弹弹信子,飞上二楼,黑曼巴的信子刚探到它的气息,“刷”地爬出门外,和阿呆缩在走廊上。
他“哼哧”一声,咬着毛巾去浴室里打湿,尾巴尖勾住桌上的水壶,又飞走了。
罗珊从锅边转身,想捞水壶倒水,愣是没看见,最后:“卧槽,他妈的262水壶都偷!”
黑曼巴在门口缩脖子。
*
嘀嘀嘀的水滚进脖子,水祝吓大跳,转身就看见小蛇坐在她肩膀上,小尾巴上挂着水壶。
水祝伸手往脖子上摸,一条湿哒哒的毛巾,毛巾的水顺着背梁滚进去,冰冷的特别舒服,里面的衬衣被浸湿。她取下来,稍微拧干毛巾,擦掉脸上的汗。
毛巾挂在脖子上,接过水壶,笑着对他说:“你真厉害,谢谢!”咕噜喝两口水,喉咙舒服得像滚进琼浆玉液。
小蛇躺在她的肩膀上,转动眼珠。
他当然厉害,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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