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鞋跟叩响,通道中模糊的影子转身回去。
两条老狗扭头互看一眼, 蜿蜒着去追陈欣几人。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陈欣在后面问。
水祝点头, “哒哒哒——走路的声音, 在你身后。”
“嗐, 别吓姐姐,姐姐胆子小。”陈欣转动手电筒往身后晃了一圈, 只看见远远追来的老狗。
水祝闭嘴不再说,她是真听见,没和陈欣开玩笑。
她紧了紧手里的镰刀, 扒着墙走,狭小的通道逼仄得人呼吸困难,她觉得胸口处就像堵塞了一团棉花, 一阵接一阵的窒息感, 脑袋出现短暂的晕眩。
【134:23:56】
她们已经在一条又一条的通道里呆了近十个小时, 没有进食任何东西,全程高度紧张和最大程度的消耗体力。
水祝已经饿过好几轮, 每次饿到想吐时,她又好像舔到冰凉的液体,只是舌尖的接触, 就让她又变得鲜活。虽然不是精力充沛,但是不再有饥饿感。
身后的陈欣和春柚柚显然有些到了极致,脚步开始变得缓慢, 又有气无力。
尽管陈欣在和她嬉笑着说话,但一个个字后吐出来的气息又急又疲惫。
“再坚持一下,我们再走一段路,找个宽敞点的地方休息。”水祝一刀砸在墙壁上,发出刀柄刮在石头的“嗞啦”声。
实心的。
“应该快有出口了吧。”她状似自言自语地说。
脖子上的小蛇探出蛇信子感知,甩着尾巴尖在她的下巴摇来摇去。
不仅没有出口,通道还很长。
没有出口。
水祝一镰刀敲在墙壁上,实心。
春柚柚指给她可以出去的那扇门,她们刚从上面落下的那个位置,都是互通,都可以互相穿梭,都是门。
门在哪里,哪里才有门?
“歇歇吧。”水祝停下,扶着春柚柚倚墙而坐,“柚柚,你还能找到出口吗?”她想把陈欣扔出去,让她丢些食物进来。
春柚柚摇头,她在不人不鬼的时候,朦朦胧胧知道哪些路能走,哪些路不该她走,现在的她,再也生不出那种直觉。
【134:01:35】
墙上的时间不断跳动,几次滴滴声后,响起机械播报音。
“211淘汰。”
“212淘汰。”
“0231淘汰。”
“0232淘汰。”
“0240淘汰。”
“240淘汰。”
六个人,三个真女生,三个假女生,六个人淘汰。
水祝和陈欣互看一眼,都想到一块儿了。
一定是某个地方,发生大事。
水祝仔细回忆刚才的几个号码,没有238,那说明罗珊暂时没有危险。
“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
鞋跟叩地的声音又响起,从通道的黑暗处穿透而来,一声声回荡在耳边。
“关灯,守好柚柚。”水祝把春柚柚交给陈欣,越过陈欣的腿,往来时的方向走几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近,叩得人头皮发麻。
水祝紧紧握住镰刀,走到立起身的两条老狗身后。
“啪!”
通道灯光大亮,明亮的白炽灯闪得眼疼。
水祝下意识闭眼,睫毛盖下的瞬间,她恍惚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就在前方不远处。
她来不及舒缓被白炽灯闪到难受的眼睛,睁开眼望过去。
那是一个浑身肮脏到透底的人,油腻脏乱成一团的头发披在后背,五花八门的东西黏在脸上和身上,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能辨识出是一个很瘦的女生。
女生身上只套了一件长袖和半身裙,光脚塞着一双木拖鞋。每挪动一步,拖鞋的后跟在地上叩得清脆响。
女生继续缓慢地挪来,临近了,两条老狗飞速向她跃去。女生害怕地连连后退,无力的脚提不起来,拖鞋凌乱地叩在地上发出杂乱的声音。
“老狗,回来。”陈欣在后面叫。
两条老狗顿住,却没有过去,依旧立在通道中央。
陈欣站起身,走过来仔细打量女生,问:“是人是鬼?你哪屋的?呆多久了?”
女生张嘴,口腔像她整个人一样脏透。
“嘶!”
小蛇突然一声嘶叫,两条老狗急速向女生扑去。女生“哒哒哒”后退,木拖鞋绊掉一只在墙根翻转,她张嘴“嘎叽嘎叽”几声,两脚高矮不一地拼命跳着跑。
轰隆轰隆。
通道开始剧烈的震动,白炽灯在头顶摇晃。
啪嗒!
镰刀砸在地上,发出空旷的回音。
水祝低头,盯着镰刀砸到的地方,愣怔一秒,然后迅速跑过去,捡起镰刀,拼命地砸地面,一下又一下,狠劲地砸。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声音荡在通道,刀柄刮出刺耳的声音。
下面,下面是空的,只要砸开,砸开,她们就会有选则,会有另外一条道,或者两条道,三条道。
这里,只有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通道。
“我草你妈!”陈欣的大骂炸响在耳边。
水祝惊回了神,镰刀落地,差点砍在自己手上,幸好收得极快。
她抬头,看见小蛇正在向女生飞过去。还没有看清,肩膀被人用力推开,陈欣从她后背跨过去,快速冲上去。
水祝揉揉被撞在墙上的肩膀,捡起镰刀,跟着追在陈欣身后。
前面,女生拽着老狗的蛇颈,“咔嚓”扭断,徒手撕断头颅,她张嘴接住不断喷涌出来的蛇血,吞下。然后一手提着蛇身,一手抓着蛇头,像啃整条鸭脖子一样,慢慢嚼着蛇颈。一边咬一边单脚跳到掉落的拖鞋边,光脚塞进去,穿着木拖鞋,面朝她们,不断后退。
女生眉眼弯起,那脏到辨不出颜色的眼睛像是在笑,笑着对她们说谢谢赐予晚餐。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女生在通道里越退越远,远到只能看见身影时,她还在面朝她们。
啪!
随着女生后退的脚步,每退一段路,她头顶的灯光依次暗下。
最后,通道的另一边,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她们再也看不见女生,只能听见木拖鞋叩地的声音,一声一声飘荡在逼仄的通道里,声声回响在耳边。
“小蛇,别追。”水祝抬手,小蛇转身回来,趴在她的手臂上,伸出蛇信子舔她的虎口。
刚舔一下,他顿住,往水祝的肩膀爬去,尾巴尖戳进她的衣领,滑到她的肩膀,水祝疼得倒抽一口气。
果然有伤。小蛇冷了眼,他瞪着水祝,肚子里无名起了一团怒火。
怎么会笨成这样?砸地都能撞到肩膀?他只不过飞出去十秒,连半分钟都没有,就可以伤到自己?
嘶!
他气汹汹卷起蛇信子,埋头钻进她的肩膀,冰凉的唾液冻得水祝哆嗦。冰凉浸进肌肤,肩膀的疼痛逐渐消失。
她抬手又甩又晃,真不疼,就像刚才撞在墙上只是一场梦。
水祝笑弯眉眼,抬手温柔地抚摸他的小脑袋,凑到他的颊窝前,悄声说:“谢谢。”
“我的狗子死了,死了,狗子死了,草,死了,被生吃了,跑跑跑,我让你跑,千万别给我逮着,让我逮着你一定生扒你的皮,抽你的筋……”陈欣坐在一堆血前,嘀嘀咕咕。
水祝刚想走过去安慰她,小蛇翘起尾巴甩两下。
啪!
一条蛇掉在陈欣面前,蛇尾一盘,缩在陈欣脚边。
“嗐!你没死啊,没死你跑哪去了,害我白替你伤心了!”陈欣一巴掌拍在老狗的头上,“狗子你行啊,都学会作了。”
小蛇翻眼,果然是智障养智障,刚才若不是他叫老狗爬头顶去躲着,现在肯定是两条狗子作伴,一起尸首分家。
死一条活一条,算是幸运。
水祝见陈欣不再难过,回头看春柚柚安静地坐着。通道灯光明亮,一眼可以望到很远,但是空间太狭窄,压抑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她还是想要破开一条路来。
“下面有问题吗?”水祝用镰刀使劲捶地。
嘭嘭嘭声盖住了她说话的声音,但是小蛇听得很清楚。
小蛇瘫在她的肩膀上,思考。
下面不算安全,现在这条通道,没有尽头,全程绕着转圈,是死路。
如果没有陈欣和春柚柚,他可以带着枕头跳下去。
他把蛇信子探进枕头的耳朵,轻声说:“砸。”
小蛇命令般的声音一出,水祝砸得更加卖力。
“小妹妹砸什么呢,招魂啊?”陈欣挪过来。
水祝头也不抬地回:“下面有路。”
“还往下走?”陈欣神情浓重,“你还记得我们下了几层不?”
水祝摇头,但是下面真是空的,有路,小蛇也叫砸。
“这条通道没有路。”水祝含糊其辞地说。
“刚开天眼了?”陈欣取笑她,还是捡石头开砸。
“你过去一些。”水祝指着前面的位置,对陈欣说,“对,就是那里,你试试看。”
一石头下去,发出空旷的声音。
水祝点点头:“你就砸那里。”
说完,小蛇飞扬起尾巴“嘭”地砸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地面晃动几下,缩在旁边的老狗抖抖身体,也跟着一尾巴抽过来。
比整个小蛇大几十圈的尾巴甩在地上,地面纹丝不动。
一腔热血的老狗,霎时愣了眼,支愣着尾巴不知道缩回去。
丢人现眼。
小蛇哼笑一声。
事实证明,大也没用,满足不了枕头的愿望。
他尾巴小,但拥有无限可能,只要她想,没有什么是做不到。
小蛇甩尾巴挥开老狗,小小的尾巴蓄足力量,在空中挥出一道风波。
嘭!
地面震动,两人脚边裂出一条地缝。
“陈欣,退开。”水祝冲对面的陈欣扬手,陈欣忙后退一步。
轰隆轰隆。
通道震荡,脚边的地缝越裂越深。
轰!
两人间的那块石板凹陷掉下去,带落无数的灰渣。
小蛇蹭蹭水祝。
“小心。”水祝凑在他颊窝上轻说。
翕动的唇畔擦在他的颊窝上,酥酥痒痒,又香。小蛇不断缩动颊窝,深嗅她的味道。
他想舔一口。
想着,便伸出了蛇信子,卷在她的下巴,慢慢往上滑,一点一点勾到她微扬的唇角。
还差一点,一点,就可以舔到她含在唇角的弯钩。
吸溜。
蛇信子探进了她翘起的唇角沟里,深深吸了一口。
小蛇舒服地眯起眼,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番,光溜溜的小脑袋被枕头无情地推开了。
小蛇转溜眼珠,把蛇信子藏在嘴里回味。
他吃到了,不生气她推他的头。
小蛇甩甩尾巴,在她脸上蹭蹭,飞身跳下。
水祝只觉眼睛一花,他已经飞没影子了。
“陈欣,手电筒给我。”水祝跪在地面的洞口边,向陈欣伸手。
陈欣丢给她。
水祝接住,迫不及待趴在地上,将头深深埋进去,一手扒着边缘,一手打着手电筒往下照。
一片片稀疏的白毛飘扬,在电筒光里若有若无。她看见大片的惨白,在蠕动的惨白,延绵不断,起起伏伏。
手电光越来越暗,在灰白的光里,只能看见那些惨白像海浪拍打沙滩,一浪浪卷起,又落下。看不见那些惨白的浪花下,是什么东西。
她伸手,往里探得更深,晃动手电筒打到更远的位置。
在惨白的边缘,最外面,有几道影子,人的影子,正常人的影子,走走停停,探头探脑地在找什么。
几个人相互拥簇紧挨着,似乎怕走散,不断地在惨白浪花的边缘行走,像看不见身旁的惨白。
水祝若有若无听见说话的声音,急急切切的大嗓门,巨熟悉的味道。
“罗珊!”水祝大半个身体探进去,朝那几道影子大喊。
那些影子好像听不见,不做停留地继续走。
“罗珊!罗珊!”水祝撕裂嗓子地大叫。
陈欣诧异地也将身体往下探,睁大眼睛去看,果然看见罗珊那对A。
她深呼吸,憋足劲大吼:“罗珊——”声音拉长得整个通道都是回音。
下面的惨白随着这声嘶吼,发狂地咆哮起来,浪花翻滚得愈来愈大,掀起丈高。
“靠,罗珊你是不是聋子,这么叫都听不见。”陈欣气得一巴掌拍在地上,扑了自己一嘴灰。
她趴在洞缘,闭眼憋气,使劲咳嗽。
“罗珊!”水祝揉揉干裂的喉咙,继续叫,“罗——”
“陈欣!小心!”春柚柚的声音兀地炸响。
水祝猛地抬头——陈欣的脚后跟,肮脏的女生双手拿着木拖鞋,在空中做无声的合击。
她一边无声地拍木拖鞋,一边对水祝笑,随后,木鞋跟打在一起。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清脆的叩响回荡在通道。
三响后,她丢掉木拖鞋,“嘭哒”砸在地上,光脚塞进去穿好,弯腰,两手抬起陈欣的两只脚,拉着倒退。
陈欣趴在地上被女生拖着倒退,挥舞的双手完全用不到地。
她张嘴大骂,扭动腰身却怎么也翻不过去,双脚被死死拽在女生手里。
她突然想起假陈欣死后地上的血痕,就是这样被拖走的,或许就是被这个疯子拖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6 22:44:43~2020-03-27 23:4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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