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静的死, 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吧。”
220笑着看她们,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对上小蛇冷漠的黑眼睛, 笑容凝固几秒, 随后晃晃人腿, 躲进黑暗。
气氛霎时沉寂。
几个人沉默地站在通道里, 谁也没有往前面走。
水祝揉揉发晕的头,说:“走吧, 抓紧时间出去。”
春柚柚率先走,罗珊走了两步,回头, “水水,你别听她瞎扯啊,我一直都相信你。”
“嗯, 我知道。”水祝说, “前面岔口左转。”
“220淘汰。”
机械音陡然响起, 几个人站在岔口对视一眼,不做停留地走进左边岔口。
肩膀上的小蛇咧嘴轻嘶, 他的枕头,只能他说,从不允许任何人说一句。
他听着通道里传回来的嘶嘶声, 心情愉快地翘起尾巴尖去挑她的头发,一圈圈绕在小尾巴上欢快地玩。
黑曼巴转头看过来,小蛇垂眸轻飘飘瞥它一眼, 吓得黑曼巴缩着肚子往前快爬几步,跑到最前面。
嘶,一如既往的怂。
小蛇翻眼,埋头滚进枕头的颈窝里,光溜溜的小脑袋感受到她砰砰乱跳的心脏,往常最暖和的脖子变得冰凉。
他伸尾巴去摸她的额头,满头冷汗。
怎么又病了?
小蛇缩着颊窝,将她从头扫到脚,绑在手腕的衣服被血浸透,伤口的血已经停止流淌,若有若无飘出鲜血的甜香。他卷着舌头,没有感知到她身上还有别的伤口。
他向枕头的手腕游去,舌尖刚舔到带血的衣服,被水祝一把摁住提了回去。
小蛇哼哧一口气,挣脱开她的手,又往手腕爬。
水祝抓住他,放到肩膀上,偏头垂眼看他,苍白的嘴翕动,悄声说:“别舔。”
他不舔,就想看看伤口。
小蛇摇尾巴,表示拒绝,继续顺着手臂滑过去。
“小蛇,乖,听话。”水祝压住他的尾巴尖,提回来抱在胸口。
小蛇气到瞪眼,张嘴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哼哼哧哧烦。
行,听话就听话,不舔就不舔。他又不是没喝过她的血,稀罕。
他跃起来,缠上水祝的脖子。
水祝没有防备,脖子被蛇鳞擦得一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握在手里的手电筒随之一抖,本就昏暗的电筒光又昏暗几分。
小蛇仰起头,蛇信子直接顺着她的嘴角滑进嘴里,卷起的舌根处凝结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蛇信子往她嘴里滑。
微张的蛇嘴贴在她的唇边,蛇信子颤在她的舌头上,吓得水祝一把推开他的头。
“别闹,回去我煮饭给你吃,再忍忍。”水祝将他紧紧按在肩膀上,不许他再动。
小蛇冲天翻起白眼,自己吞下那颗水珠,瘫在她的肩膀上,当真不再动。
如果他可以把自己聪明的脑子分一半给枕头,就很好,这样可以进行无声地交流 ,不用怕摄像头,不用怕被人听见,还不用时常被蠢笨的她气到半死。
黑黝黝的大眼珠翻着翻着,突然变得雪亮。
小蛇扬头嘶嚎一声,猛地将水祝推到墙上,分叉的蛇信子戳开她的嘴直截了当地横钻进去。
冰凉的水珠一滴滴淌进嘴里,水祝被撞得措手不及,手电筒脱手掉在地上,翻滚两圈,昏暗的电筒光瞬间熄灭。
漆黑的通道里,兀地响起潮水一样的蛇嘶声,身前身后,头上脚下,缠绕在身边。
小蛇分泌出一珠又一珠的珍贵唾液喂到她嘴里,唾液瞬着她的喉咙淌下去,蛇信子在她舌根下转圈,他在她嘴里低声说:“祝祝,我教你蛇语。”
冰冷的唾液滚过咽喉,冻得她冷颤,脑里迷迷糊糊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水水!”
“草,怎么这么多蛇!”
“水水!”
罗珊的大嗓门从前面传来,惊醒了迷糊的水祝。
只见黑暗里,那双朦胧的眼睛逐渐清明,小蛇快速吸溜一口她的舌头,收回自己的蛇信子藏在嘴里卷呀卷。
真甜。
“我没事,珊珊。”水祝回罗珊一声 ,抱起小蛇凑到他颊窝前,小小声问他,“你说什么?”
在延绵不断的蛇嘶里,小蛇清冷的声音传在她耳里:“教你蛇语。”
蛇语。
水祝惊喜地扬起眼尾,极好的主意,以后她可以用蛇语和小蛇交流,再也不怕别人听见小蛇会说话。
水祝连连点头。
打铁要趁热。
小蛇立即张嘴:“嘶嘶。”
两声嘶声响在耳里,水祝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凝结。
抱歉,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她可以学:“嘶嘶。”
软绵绵的嘶声吐出来,小蛇扇动的蛇信子逐渐垂下,然后默默地缩回嘴里。
她发出的声音只是人类模仿的拟声词,根本就不懂那声“嘶嘶”的意思。
果然,人和蛇之间,缺少的东西不止一两点。
他可以学会人类的一切,但是人类学不了其余物种的东西,比如蛇类的语言。
“小蛇,怎么啦?”肩膀上的小蛇许久没有动,水祝不放心地抬手摸摸他的头。
小蛇摇摇头,没事,是他想象得太简单。
他跳下肩膀,卷起地上的手电筒塞到她手里,继续瘫在肩膀上思考人生大事。
水祝摁开手电筒,昏暗的光线变得只剩灰暗的圆,投在漆黑里,只看得见脚下的小片范围。
她往前面走几步,看见罗珊和春柚柚两姐妹靠墙而站。
“哎,没蛇啊,这蛇叫从哪钻来的?”罗珊举头四望。
水祝大概知道一点,极有可能是刚才小蛇嘶叫引来的,他们藏在蛇嘶里说了好几句话。
只是小蛇教她两声“嘶嘶”后,就不再搭理她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发音不标准气到他。
毕竟,在她练习普通话的时候,她认为自己发音挺标准,其实很不准。
“走吧,我们先出去。”水祝扬扬手电筒,几个人继续走。
在小蛇的指引下,这一路走得格外平静又顺畅,只有偶尔遇见几条蛇从头顶蜿蜒而过。水祝为了让她们的平静之路不至于诡异,每当遇见蛇时候,她忍痛砸了几瓶阿伏帞。
阿伏帞溅在空中 ,那些蛇逃命似地狂爬,蛇信子都不敢探出来颤颤。
*
皎洁的月光洋洋洒洒落在黑土,投下几道细长的身影。呼啸的夜风带起的黑土,扑了她们满脸。
罗珊兴奋地冲天吼几声,背着陈欣往城堡大门奔跑。
春柚柚和春幼幼,那相同的木讷脸上也扬起了笑意,两人手牵手地走在前面。
水祝踩着铁板,没有让它合上。
她叫:“柚柚。”
两人回头,水祝招招手,她们又一齐走过来。
“柚柚,保险起见,我觉得我们应该说清楚一切。”水祝认真地盯着身前的两姐妹,“幼幼,我希望你说说你来到这里后的所有事情,千万别对我说‘不能说’,我想我们应该坦诚一点,为我们几人好。”
春幼幼垂下头,刚还有着明媚笑容的脸,又变成春柚柚一样木讷。
果然学得很像。
“你来城堡有段时间了,应该很清楚这里发生的一切,城堡里,是不允许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陈欣是,罗珊是,你也是。陈欣在地下时,出现在城堡里的是假陈欣,陈欣安全回来后,假陈欣也随之消失在城堡。”水祝说,“现在你们是两个春柚柚,不分姐姐还是妹妹,只是两个春柚柚。我们还有五天的时间,可以一起想办法。”
“幼幼。”春柚柚狠抓了一下幼幼的手。
春幼幼蠕动嘴唇,犹豫许久后,还是摇摇头。
“幼幼!”春柚柚厉声叫,春幼幼抖了抖肩膀,依旧保持沉默。
春柚柚转头问水祝:“幼幼多久出现在城堡的?”
“你被带走后的第二天早上,她也有这个。”水祝指尖点点肩膀。
“幼幼你说,不说我现在就下去,继续呆在地下不出来!”春柚柚丢开她,往水祝身侧的黑洞走去。
春幼幼兀地哽咽起来,双手拽住春柚柚,急切地说:“她们不让我说,她们说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见,我说了你会死,不能说,不能说,我们要一起回去。”
能听见?
“身上有窃听器?”水祝状似在问她,实际是偏头问小蛇。
小蛇摇尾巴,没有。
没有,那为什么能听见?要么是佣人骗她,要么就是遇见过什么事情让她以为佣人可以听见她们说的每一句话。
水祝说:“我们在监控之外,她们听不见我们说话。”
“能!能听见!我听见过你们说话——”声音戛然而止,春幼幼紧抿嘴,死死地盯着春柚柚。
春柚柚问:“什么时候?”
春幼幼蠕动嘴唇,良久,她低闷地说:“进入城堡之前。”
“听见什么?”
“都听见了。”
四个字出口,水祝心脏狂跳,她偏头看小蛇,对上那双黑亮的眼睛,纯粹得什么都不懂。
听见了,听见了,听见了。
那么她和小蛇的话,也被听见了?
捏着手电筒的手在抖,灰白的灯光不知道几时暗下了。
水祝艰难地问:“我做梦爱说梦话……你、你也听见了?”
春幼幼摇头:“我只看姐姐。”
水祝不知道该不该松这口气 ,春幼幼的话很明显 ,她在看春柚柚,包括春柚柚睡觉,在房间里的一切,她看见春柚柚的一切,听见春柚柚说过的每一句话,那么,佣人或者刘东,是不是也看着她们发生的一切,不管是在房间里还是房间外,也能听见她们说的每一句话。
水祝陡然想起她在回廊里看见的无数个屏幕,成千上万个屏幕里,从城堡内部,到山上,每一片森林,每一滩沙滩,每一浪海潮的每分每秒,只要愿意,他们甚至能听见每次海浪拍岸的声音。
就在三个人沉默的时间里,地面猛地剧烈抖动,水祝踩踏的铁板发出嗡鸣的声音。
黑土翻滚,身旁她们爬出来的洞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漆黑的通道在旋转,像塞进很多衣服的洗衣机,轰隆轰隆轰隆,轰足马达地旋转。
波动震得四周黑土都在翻腾,水祝只觉脚下一沉,铁板急速深陷土里,整个人都在往下坠。
这一刻,水祝真想骂人,她刚从下面上来。
小蛇叼住她,尾巴扎进土里,将她往上抛。
“水水!”春柚柚急忙抓住她,和春幼幼一起往远处带。
铁板沉下去的黑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合拢,黑洞也消失不见,她们刚爬出来的地方瞬间变成踏实的黑土,同往常跑步时无异。
水祝跑过去,刨着泥土大叫:“小蛇!”
黑土刨得漫天飞 ,溅在脸上散发出是冷的蛇腥臭,指甲缝被泥土堵塞得肉疼 ,水祝毫无感觉,大声地喊叫。
“嘶嘶——”
清冷的声音从土里传出来,随后,一颗光溜溜的小脑袋钻了出来,孤零零的一颗小脑瓜立在她面前,头顶还有几抹土壤。
小蛇睁着两颗黑亮亮的眼珠望着她,细长的蛇信子在空中探探,缩回嘴里,脸上的颊窝嗅嗅,嗅了一鼻子的土腥臭,然后嫌弃地摇脑袋。
水祝“噗”地笑出声,伸手将他颊窝里的黑土抹掉,又拍掉他头顶的黑土,摸着他的小脑袋回应:“嘶嘶——”
傻。
小蛇翻白眼 ,从土里飞出来,坐到她肩膀上。黑土洒在空中落下,紧随其后飞出两条呆头呆脑的蛇,蛇在地上蠕动两下,向春柚柚蜿蜒而去,蜷缩在她们脚边,嘶也不嘶,呆得很。
春柚柚和春幼幼的阿呆。
春幼幼咬咬嘴,突然看向水祝,说:“我被他们送来后,一直在一间白色的房间里,里面什么都有,佣人每天送饭来,打扫卫生,她们收走了我带来的东西。白色的墙上能看见城堡里面发生的一切,带上耳机,还可以听见你们说话。”
“她们叫我看,我都看见了,从你们选种子开始 ,你们做饭吃,每天跑步,有人去楼上偷你们的菜,她们没吃的……剖蛇吃……她们被钉在木板上,那些蛇,老鼠,我都看见了,看见了,每天看……她们不允许我出去,只准我呆在房间里看你们。她们说 ,姐姐赢了就放我出去,让我们回家。”春幼幼说着,说着,带起哭腔,显然那段经历带给她浓厚的阴影。
昼日昼夜呆在一个房间,吃饭喝水睡觉,没有人交谈,夜以继日地看着她们,看着满城堡的蛇和老鼠,看着她们吃蛇,跳楼,在台上撕心裂肺地相互残杀……
被这么关了近一个月,还能拥有清楚思维分辨事物,水祝不得不承认,春幼幼真的很坚强。
换成水祝自己,很可能会被逼疯,更何况那里面还有她的亲姐姐。
“后来,她们说带我去见你,我以为你赢了……”春幼幼抓住柚柚的手,压抑的哭泣胀红了双眼,“她们带我进城堡,让我假扮你,给我打了针,在肩膀上割肉,然后给我那个东西,叫我放好……就这样……没了……”
水祝是懂了。
用春幼幼代替春柚柚,或者春幼幼死亡 ,春柚柚又回到城堡继续游戏,总之春柚柚和春幼幼,只能存在一个。
“柚柚,你清楚吧,你们之间只能有一个。”水祝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春柚柚点头。
“姐姐,我想和你一起,不想回去……不想分开……”春幼幼死死抓住春柚柚,哭红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春柚柚皱紧眉,乞求地望向水祝,她真的想不出办法,但是水祝有办法,她和她们不同,就像220说的,所有人都知道水祝与她们不同。
夜风刮过,吹起浓厚的腥血味。
水祝咬了咬舌尖,裹紧外套,说:“走吧,太冷了,进去再说。”
春柚柚皱眉,“可是……”进去就没有机会了。
水祝打断她:“外面也很危险,不能留你或者她一个人在外面。走吧,我们在外面这么久,珊珊也没有来叫我们,不知道是不是陈欣出什么事,先进去看看吧。”
她在考虑用一个机会换一个春柚柚或者春幼幼,不知道可行几率是多少,但可以试试,不行就把春幼幼放到四楼。
半夜的城堡大门并未关上,城堡里灯光大亮,每个角落明亮得宛如白日。
没有一个人,安静得像闲置很久的地方,只有干净的地面和无处不在的蛇。
她们走进去,远远的,看见罗珊坐在大厅中央台边的椅子里,238号,罗珊的房间号。
除了Nake出现时,没有人会主动坐在那些排列整齐的位置,坐进去,似乎又回到一个个同伴死去的时候,明明白白告诉她们,她们杀过人,杀死自己的同伴。
罗珊坐在椅子里,盯着墙,一动不动,双手死死掐在椅子把手。
高台上,陈欣躺在台中央,依旧是那副不知道是死还是活的血淋淋的模样,没有佣人,没有医生。
水祝脑袋猛地被炸了一下,快速冲春柚柚挥手,春柚柚拽着春幼幼往城堡大门跑。
“呵呵——”蛇信子一样的尾音飘散在城堡,Nake在笑,“欢迎你们回来,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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