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糟老头的棋盘(十五)

    阿澈赶回中心王城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城里已经亮起了灯,街上很热闹。因为明天就是决赛的日子了,聚居在中心城的不论是观众和选手都陷入了最后的狂欢,纵情声色。毕竟对很多参赛的人来说,这也许是人生最后一晚了。

    阿澈不急着回去,带着佩奇从街头扫货到结尾,把看上的各色小吃点心都买了一遍,末了吃不完也拿不下,还雇了个跑腿的送去住的高级旅馆。

    她喝了点果酒,这会儿直感觉有股热气往脸上窜,连耳朵尖都染红了。

    阿澈有点微醺,走路也有点摇摇晃晃的。今晚路上人多,人头攒动,她扶了扶蹲在她肩头也偷喝了果酒有些晕晕乎乎的佩奇,一个没注意就撞上了人。

    鼻子撞上了结实的肌肉,她疼得皱眉,想抬起头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撞她这个已经在安卡罕特岛凶名远扬的“血珀”。

    一抬头,那一头嚣张的红发就落进眼里,她看见基德暗红色的双唇一张一合:“你在这儿,终于找到你了。”

    她脑子有点晕,一下子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就感觉手腕被人攥住。

    “快和我走。”

    阿澈本来手里拿着一小坛果酒,手腕被攥着一晃,酒就从坛口洒出去大半,她一下就生气了,甩开基德的手。

    “你做什么!这果酒我还要带回去给索隆尝的!”她酒劲上来了,情绪又气又恼,脑子却清醒了,把酒坛往怀里抱了抱,她退后一步上下审视莫名其妙出现的基德。

    “你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儿又拉我跑做什么?”

    基德把手收回,敛去眼中不明的神色,却避开了她的问题,反问道:“索隆是谁?”

    阿澈冷哼一声,懒得理他,提步就想绕开他走。

    “快和我离开这个岛。”基德再次叫住她,对上她投来的疑惑询问的视线,脸色严肃,“雷德海贼团来了,船只已经靠岸了。”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阿澈看看周边这些熙熙攘攘的人,“这个岛上马上就要不安生了。”

    雷德?

    这个名字在阿澈脑海理炸开,她想起来白白海之上那个危险的男人,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这人是谁?他来岛上干什么?”

    “来杀人越货呗。”基德有点不耐烦了,“我一时半会儿和你解释不清楚。今天下午我把他的军火劫了运出海了。”

    “感情你黑吃黑的是人家的货?”阿澈说,“那你确实应该跑,别拉上我啊,我明天还要比赛呢。”

    基德冷笑一声,“他的目标才不是我,那批军火本来就是他用来和王城内其他家族发动政变用的,虽然那批军火我半路劫走了,但是这场变故还是会发生的。雷德那个人就是个疯子。”

    街上喧闹的声音成了背景板,吹过来的微风都带着一股躁意。阿澈那点酒意早就被基德的这些话吹散了,她蹙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就大概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她在这地方混了这么多天了,不但把选手的信息分析了个七七八八,也对这个国家的几个家族的关系有了解。安卡罕特王国虽然有王室,但其实政权结构是三权分立的,真正掌握实权的,其实是中心王城这些家族根据实力推选出来的长老联盟。

    高家自从有了高老头这个能力者坐镇,棋盘赛一办就是六十届的,揽够了金钱和名望,家族实力日渐显著,长老联盟里半数都是高家的人,可以说是这个国家实际的掌权家族。

    这个王国醉心棋术,也惯于喜欢玩弄政治权术,其他几大家族怕是早就不能容忍高家这样一手遮天,想要联合外力毁了高家。

    只是高家也不是小绵羊,不管是实力还是谋略也是一等一的,肯定会奋起反扑,这次政变还不知道会闹腾成什么样,到时候这身处权力漩涡的中心王城怕是得一片混乱。

    “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个消息。”阿澈叹了口气,知道明天的比赛是比不成了。“但是我不能跟你走,我的一个同伴还在这城里,要走我也得带上他。”

    她说着这句话,基德的脸色就越来越黑。

    他惯来是个嚣张的,今晚跑了好几条街找这个女人,没想到对方一点都不领情。他的眼神一下就冷下来,勾着的冷笑都带着寒意,“呵,你爱走不走,死了最好。”

    “我不能放着我同伴的安危不管吧,你来找我不也因为我们是同盟吗,如果我真是只顾自己安危的人,你又怎么能放心和我上比赛场的?”

    基德懒得听她瞎解释,话说一半他转身就走了,阿澈的声音越来越小,看到那头嚣张的红发一抖一抖地走远,最后干脆把剩下的话也咽回肚子里去了。

    不管怎样,基德这次的帮助她记在心上了。

    她往四周看了看确定自己的位置,决定先回高级旅馆把捷克接出来,不管基德的消息有几分准确性,先离这个是非之地远一点才保险。

    没想到刚刚转身就走的男人又去而复返,抓着她手中的酒坛就夺了过去。

    “B2镇海岸的码头,我们的船最多等到凌晨十二点就走。”他说,闻了闻坛中传来的酒香,“这个就当是报酬了。”

    说完,转头又利落地走了,身影终于完全隐没在了人海里。

    阿澈收回愣怔的神思,也开始往旅馆走去,她不忘抬眼看一眼临街商店挂着的钟表。

    现在是晚上十点十五分。

    *

    阿澈穿过拥挤的人群,快步赶往旅馆。

    刚刚带着佩奇吃喝玩闹的时候没有注意,现在经过基德的通风报信,她就注意到了之前被忽视的一些细节。

    她的目光不露痕迹地从一队人身上掠过,那伙人穿着风格相似,衣襟上都别着一个家族的徽章。

    若在之前,阿澈会和其他人一样只把这当成一支普通的家族队伍,也趁着夜晚的热闹在放松快活。

    但是现在,她一路往旅馆赶,很快注意到这些类似的小支家族队伍很有规律地散布在街上,而中心王城的守卫大都不见人影,仅有的几个也是靠在街边的摊子上喝得昏天暗地。

    她心里着急,干脆把蹲在肩头的佩奇抱在怀里,避开大道,抄小巷疾跑。

    到了旅馆,她穿过廊道往最里面的高级套房走,没想到却看见一队人搬运着箱子从她身边经过。阿澈眯眼看了看那些箱子,感觉其中几个有点眼熟。

    果不其然,一路往前走,发现这行人正是从她和捷克包下的高级套房里出来的。

    她走进房里,看见背影单薄的少年正把她刚从街上买回来的小吃包裹放进木箱里,最后收拾好了,吩咐剩下的最后两个人搬走。

    “你都知道了?”阿澈跑得急,这会儿说话还有点微微喘气。她把佩奇放到桌子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恩。”捷克点头,看着她回来了也是松口气,“今天中井家族的一个前辈邀请我去对弈,我无意中听到了一些对话。”

    他虽然武力不强,但是棋术上乘,对一些时事的感知也很敏感,猜测出了七八分,就赶紧雇了一批人把东西先转移出城。

    这些东西大部分不值钱,重点是混在其中的一些财物。大都是他们这几天靠着下赌注赢来的一些财物。

    “好。”阿澈喝了水心绪平息了很多,她知道捷克虽然打架不行,但是精于谋略,她问他对策,“我现在的想法是今晚先离开中心王城,看看情况再做决定。你怎么想?”

    “刚刚基德的人有来旅馆找你。”捷克避开她投过来的视线,微微垂下头,“你要和他们离开吗?”

    阿澈从一开始就有告诉过捷克,她是要赚钱去找自己伙伴的。现在时局变换,明天的棋盘赛决赛打不成了,她也没有其他理由在留在安卡罕特岛。

    既然基德一伙有意招揽,她没理由拒绝这么好的出海机会。

    阿澈想了想,回答:“应该要走。”

    捷克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寂寥和失落,但是他很快调整好情绪,从沙发上抱起一个特意留下的小巷子,找了个包,哗啦啦往里面倒,都是基德那天送来的财物。

    “这个拿着。”

    阿澈抿了抿唇,没去接,她直觉不好:“你不走吗?”

    捷克摇摇头,“我不走。”他缓步走到窗前,负手看着窗外喧闹的人群,外面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神色晦深。“我要去报仇。”

    当年父亲的死背后有着猫腻,他从小就决定要复仇,现下的动乱对他来说并非不是个好机会,他不想放弃。

    “不过你放心吧,我也知道自己武力不强,不会乱来的。”他转过身朝阿澈笑了笑,“你早点走吧,再晚一点估计出城也不方便了。”

    阿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起几天前这个少年还喜欢莽撞做事,现在却稳重了许多,也……晦涩了许多。

    良久,她终于出声:“爷爷很好,他在等你平安回去。”她没有再多劝,抱起桌子上的佩奇出门。

    “阿澈,谢谢你。”捷克对着她,发自内心的道谢。

    “相识是缘,”阿澈回头浅笑,和这个少年告别,“会再见的。”

    *

    今天起早就赶路,中间还打了好几架,晚上又担惊受怕地跑来跑去,阿澈有点累了,但还是打起精神准备出城。

    她把装满沉甸甸财宝的背包背好,然后往城门走去,想着还能赶上汽轨的最后一班车。

    佩奇晚上偷喝多了果酒,但现在还晕晕乎乎地,阿澈也就一直抱着它赶到城门处。

    城门口站着两个男人,耷拉着脑袋靠在一起在轻声说话。

    “唉,你说这晚上怎么和老大解释军火被劫走的事儿啊?我今天电话虫里就快被老大的语气吓死了……”一个男人的脸色看着都快哭了。

    老大安排他们在中心王城和几个家族接应,也吩咐了他们要和看管武器的萨利姆一伙人保持联系,确保之前武器不让城内的人发现动静,今晚武器能够准时入城。

    可是今天下午他们就和那边失联了,等发现不好,赶过去的时候整个崖洞都空了。

    老大震怒,出了这么大的疏忽,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这条命还能不能保下来。

    另一个男人转了转眼珠子,“军火被劫反正是基德海贼团干的,我们到时候就把老大的注意和情绪转到那儿去,你听着,我们这样说……”

    他俩嘀嘀咕咕了一阵。

    阿澈不动声色地躲在角落听着,听了半晌发现没啥有用的东西,准备走了。

    “这……那你说老大要是还生气呢?”

    “你知道吗,老大一直让盯着海军那边和恶魔之子妮可·罗宾的动向,有消息了!老大要是还生气,我们就把这个消息说一说,没准老大心情会好一点。”

    “这条线不是果戈尔那边盯着的吗?”

    “是这样。”那个男人嘿嘿笑了,“我无意间打听到的,他们这不是还没上报呢吗咱们先拿来讨老大欢心……”

    他正打着好算盘,对面的同伴突然惨叫一声,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谁??!!”

    他猛得一惊,人快吓得蹦起来,腰间的枪堪堪握上,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一凉,锋利的刀刃割开了血口子,一个冷森森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你刚刚说,妮可·罗宾的……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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