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多时就泅湿了一大片他的T恤。湿热的眼泪渗进布料,又晕在皮肤上,带来一种令人心悸的滚烫感。
索隆的右手还僵着——刚刚行走间突然敏锐地察觉到有身影朝自己扑过来,他下意识地就握住了刀柄,刀几乎就要出鞘了,却发现朝他飞奔来的居然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的发型和衣着都变了,但是那双猫一样浑圆的眼睛还是那么特别,他撞上了对方的眼睛——干净的、湿漉漉的眼瞳,身体已经先一步地停住了拔刀的动作,但是脑子里还没有下一步的反应,怀里就扑进了一个……温软的身子。
脑子终于像慢了半拍似的,跳出了刚才认出妖刀以后的念头——一个是“这是妖刀。”另外一个是“妖刀看起来还挺好的。”
但是现在,这两个念头都不重要了,阿澈这一扑用了十成十的力,而索隆在毫无防备间,整个人被扑倒在地上。此刻索隆坐在地上,怀里的人圈着他的腰,几乎整个人都扑在他的腿上。
他有点僵硬地、一格一格地下低脑袋,看着胸前“呜呜”哭着的小脑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向来没有什么被什么事情难倒过的魔兽——毕竟再难的事拔刀劈开就好——这会儿却显露除了明显的不安和不知所措:
他心想:“应该要推开的吧?”——可是怀里的小姑娘哭得也太伤心了。
他突然发现妖刀是这么小一只,近乎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怀抱里,哭得直抽气。眼泪就像不要钱一样往外流。
“那就再等她哭一会儿吧?”——可是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妖刀突然把脑袋又往前用力埋了埋,索隆直/立的上半身晃了晃,他不得不空出一只手去撑地。
很快他就发现事态不是他想的这么简单,怀里的人终于缓缓安静下来,只留下轻轻的啜泣声,但是圈着他的腰的手明显更紧了。
“这是哭完了吧……哭完了怎么……还不松手?”——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刚刚的震惊和局促的情绪过去后,很多刚才忽视的感知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清晰。比如怀里妖刀滚烫湿热的眼泪、她抽泣之间呼出的热气、她紧紧箍在自己腰间的胳膊的温度……以及……
以及,和他的构造完全不同的身体柔软的触感和曲线,因为对方紧紧的拥抱,几乎贴在他的身上——带来一种微妙的、甚至莫名焦灼的感觉。
活到十九岁的魔兽先生,也是第一次和异性生物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啊!
“所以到底应该要做些什么才好呢?”——应该是要做些什么的吧?索隆搜刮了一遍自己过往单调的人生经历,想起儿时在剑馆里的那只黑猫。
那只黑猫受了委屈或者特别伤心的时候也喜欢往别人怀里钻,那个时候,自己是怎么做的来着?
索隆左手攥着的报纸飘落在地。
他有点犹豫地、带着点小心翼翼地试探地,把手轻轻落在怀里的少女的头上摸了摸,安慰道:
“别哭了。”
——如果这僵硬的、硬生生的蹦出来的几个字可以再放轻一点、柔一点,可能更像安慰。
但是毕竟,安慰别人,对索隆来说,确实是一件棘手的难事。
没想到这句安慰却意外地好使,阿澈的抽噎声也停了。她抬起头,又密又长的睫毛沾染了泪水,低低地垂下来,却遮不住眼里那一层亮亮的水光。
她轻轻开口,声音又软又哑:
“……索隆。”
靠。
莫名其妙的,索隆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想骂脏话的冲动,他猛得把头撇到一旁,避开怀里人的视线——再多看一秒,他觉得就会……就会……反正就是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他的眉头皱起,但是耳尖却已经悄然红了。他自己当然瞧不见也感觉不到,甚至这点红都被掩在了小麦色的肤色里,连阿澈也没有发现。
这回他莫名来了底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凶巴巴:“哭完了?可以松手站起来了吧?”
没想到怀里的小姑娘摇摇头:“不要。”
语气之间端的是理直气壮!厚颜无耻!得了便宜还卖乖!
一边说着,一边还把头在他还没伸回的手掌里又蹭了蹭,掌心激起一层微微的酥痒,乍得他急忙把手收回来。
这下刚刚莫名的焦躁都被抛在脑后了,索隆有点震惊地低下头去瞪她。没想到这个妖刀抬头看着他,居然又坚定的摇了摇头说:“就不。”
她眼睛哭得泛红,说着这句话却没皮没脸地理直气壮,嘴巴还撅着,一点没有理亏或者不好意思的样子。仿佛她这一句句的“不要”、“就不”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松手了!”
总不能一直这样抱着吧!这算什么事儿啊。索隆伸手要去抓她的胳膊。
“就不!”阿澈还把手抱得更紧了一点,“你以前还经常抱着我睡觉呢!现在为什么不能抱?!”
以前?!抱她睡觉?!
“对呀,我是把刀的时候你经常抱着刀睡觉的!”阿澈声音里有些委屈,但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小心地用眼神在索隆皱起的眉头和神情上打量,揣摩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对于她这种赖皮怪,索隆一下子没有了办法。他只好先站起来,想着站起来怀里的人说不定会松手,没想到阿澈跟个树袋熊一样,随着他的起身,挂在了他身上。
甚至为了免得自己掉下去,她还不忘在这个过程中往上蹿了蹿。
“……”
“鬼彻!”索隆感觉脑门一跳一跳的。
阿澈敏感地察觉到这是有点要生气的预兆了,立马松开手——而且她暂时抱够了!很满足了!——利索地跳下来。
“……”
然后用那双哭过以后柔软的眼睛看着他,一眨一眨地,小声地说:“对不起。”
真是什么脾气都没了。
“你……”索隆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刚开口第一个字就被打断了——街道前方突然冲出一批手执武器的居民,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跑过来。
“就是那儿!那边那个绿头发的就是草帽一伙的人!”
他们一伙被冠上了袭击市长的罪名,正被全城通报追捕。义愤填膺的民众自发去追踪抓捕他们,有点热血、有点武力的都从家里抄了东西在城里找人。
“没错!长得和通缉令上一模一样!那个人还把小姑娘欺负哭了!”
……究竟是谁欺负谁啊?
“天呐!果然是无恶不作的海贼!”
“快!把他捉起来!拉到艾斯巴古先生面前谢罪!”
阿澈和索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读懂了对方脸上有些为难棘手的神情。追过来的人虽然气势汹汹,人手众多,但是看看那些抄起来的家伙:有装订房门一半抓了榔头就过来的,有挥舞着也许是自家最锋利的……杀猪刀的,阿澈甚至看见一个绑着头巾的大妈手里捏着一根晾衣杆。
他们总归不能、也不该对这些百姓动手,先不说被泼上的污名会更洗不掉,更重要的是对平民出手,本身也违反他们的原则。
阿澈下意识地拽起索隆的胳膊就想跑,没想到一扭头,另一边的路也有追兵赶上来了。
“佩奇!”阿澈叫了一声,却没听到“秋秋”声,她一摸肩头已经空了,后知后觉地回头看——
后面的地上躺着一只小粉猪,打了个滚翻过身来,委屈地看着她。
她刚才朝索隆跑得太急,肩上坐着的佩奇早就掉下去摔在地上了。不仅是它,阿澈本来自己背着的包也早被她甩在地上了。
阿澈摸摸鼻子跑过去把它抱起来,顺便把包捡起来,她语速急切:“佩奇,我等下再和你道歉。现在麻烦你先发动能力,好不好?”
佩奇哼了一声,但是还是发动了能力。阿澈几步跑回去,在索隆一脸迷茫地回头看自己背上“长”出来的翅膀的时候,重新拽起他的胳膊。
“我们走。”
*
飞在天上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追来的人脸上或惊讶或气急败坏的神情很快模糊,人群甚至在脚下都变成了一团杂乱的黑点。
从高空俯视下去,七水之都那纵横的水道,四面贯通,泛出粼粼的清波。
也许是因为海啸即将来临的关系,风浪强盛,阿澈的头发已经挽成了丸子头,但还是有调皮的碎发飞在眼前。她用手拨开,仔细观察下面的道路交通,想寻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佩奇这次运气不太好,只给自个儿扔出一个“1”,它身上的翅膀撑了一分钟就消失了,现在被索隆一手抱着,可能是被男人身上的煞气震慑住了,整个圆滚滚的身子一动不动,乖乖地窝在索隆的臂弯间。
阿澈怕索隆在高空也会飞着飞着就迷路,所有一直紧紧攥着他的胳膊——也许是因为太专注于观察水城道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什么问题,也就更没有发现身后的男人目光凝在她抓着的手指节上好半晌,才敛去眼里多余的神色,把视线移开。
七水之都的建筑风格都极为统一,白色的石砖几乎看花了她的眼睛。
“那儿!”阿澈突然伸手指着一处建筑的顶楼天台,一边说一边转过头来看索隆,眼里是满满的喜悦,“我好像看到路飞的草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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