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低头,只能看到阿澈的脑袋,和因为低头而露出的一截后脖子。
白而软的皮肤像一层薄纸,包裹着她因为弯头而微微凸起的脊椎骨,一路顺着往下看,能够看到她吊带后面露着的一大片肩背——
到底是被阿澈扑了好多次,索隆都被扑出经验来了。
他伸出手,抓住她的后脖颈,却意外地抓起了一手软肉,提溜着把她从自己怀里给抓了出来。
“有什么可开心的?”他眉头微皱,显然很嫌弃妖刀这么咋咋呼呼的样子。
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早先战斗结束以后的冷峻神色已经不知不觉消散了,虽然眉头皱着,但是神态鲜活,眼里带着一点习以为常和无可奈何的神色。
“当然开心啦!索隆好厉害的!”阿澈被他拉开,犹不死心地伸手往前够了够,男人身体往后倾,揪着她的后颈肉又往远处拎了拎。
阿澈的手脚瞎扑腾了几下,连他的短袖衬衫都够不到,瘪瘪嘴:“诶,索隆你都不开心的吗?”
“……这又没什么难的。”索隆轻轻一挑眉,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些少年人的骄矜。
如果忽略他这满身的伤口,确实很有说服力。
阿澈偷偷做了个鬼脸,在索隆眼刀扫过来之前立马收回,她放弃了再度扑索隆的念头,只能委委屈屈地在他身前站定,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夸:
“索隆这次实力又有突破了。和卡古的过招让你对速度和力量也有了更直观的感受;在剑招也有了创新,最重要的是剑道的理解简直是跃升了一大段;而且索隆你刚刚那个狮子歌歌拔刀的起手式呼吸掌控得太棒了!我之前虽然在森林里按照你说的观察了兽类的攻击方式,但是也还是只理解了个皮毛……”
“诶?欸!索隆!”她一抬头发现被夸的对象已经转身走了,连忙追上去,“索隆你上次答应指导我剑术的事情不要忘了噢……”
身后的妖刀已经哒哒哒追上来,索隆收敛了一下嘴角忍不住扬起的笑意,和脸色那半是骄傲半是傲娇的表情,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嘁,小姑娘就是幼稚。他心里想,有了点小成绩就这么翘尾巴。
不过……有人一起分享战斗的胜利,这种感觉……好像也不赖。
阿澈眼瞧着索隆又往背着门口的方向走了,追上来一下就抓住他的手,“索隆!这边这边!”
索隆的脚步顿了一下,阿澈一拉没拉动,回过头,发现他的视线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索隆的手长年握刀,生着一层厚厚的茧,连掌心的凸起处都能摩挲感受到那粗粝的感觉。
他的手指不是修长那一类的,从小的过负练习,指节都有些粗大,不具备那种特别修长的美感,上面遍布着新新旧旧的伤疤。有些已经随着年岁的流逝只剩下了淡淡的痕迹,有些却还结着痂,因为刚才的战斗而崩开,露出里面愈合中的淡粉色皮肤。
更不用提新添的伤口。
他手指间的缝隙中还染着点薄而暗红的血,被阿澈握住,蹭上阿澈柔软的左手——她只用右手单刀,而且战斗的时日毕竟不长。手指葱白,指甲盖透出健康的淡粉,因为握紧的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小麦色的皮肤和雪色的皮肤因为她的鲁莽而紧紧相贴。阿澈也木了一下:说起来,她确实好像之前也只是拽过索隆的胳膊。刚刚有点过于开心,就激动了。
索隆看见小姑娘的睫毛轻轻眨动,脸颊微鼓,好像遇见了什么难题。
然后犹豫地、缓缓地,抓着自己手掌的手指上移,一点点地上移,分明可以从动作中看出那么点纠结和不舍,最后扣住了自己的手腕。
接着她抬眼看自己,小心翼翼地开口:“索隆,这样可以吗?”
他心不在焉地“恩”了一声。
然后他看见妖刀抿着嘴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笑,眼睛仍然是那样亮晶晶的。然后她转过头,攥着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走。
意外地,并不讨厌,也不心烦。
扣个手腕罢了,他想。没啥大不了的,她爱扣着就扣着吧——再说了,这海军的地方也太难走了。
*
斯潘达姆那个蠢货启动了屠魔令。
在押送罗宾的过程中,路奇去拦后面追上来的草帽,斯潘达姆大约是被气昏了,想要联系外面的指挥官,却误把屠魔令当成普通电话虫按了下去。
当然,猜测他气昏了也不太对,他就是又坏又蠢。
他启动屠魔令这事儿,又被他自己通过电话虫全岛广播了出去。现在整个司法岛无论是海军还是闯进来的人,都知道屠魔令已经被发动,海军总部正在组织军舰过来屠岛。
岛上本就混乱,这下海军更是失去了主心骨,开始往司法岛前门逃窜。
大部分人都听到了斯潘达姆的话:
“几千士兵……对光明的未来来说,也是不得已的!”
“比起那些士兵的命,更重要的是,这可是关系着我的前途啊!”
“你可别忘了CP9可是政府的暗杀机关,如果为了救1000人而必须牺牲100人,那我们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当场杀掉那100人!真正的正义必然伴随着无情!”
他的声音狂妄而尽显自私,“再说这些无能的士兵,连入侵的海盗都挡不住,还不如去死!”
逃命的士兵咬着后槽牙,神色愤恨,他一边跟着人流奔跑,嘴上一边骂着斯潘达姆:“这条疯|狗!在前面迎敌的是老子,流血的是老子,他有什么资格嫌弃我们的命不值钱?”
他们加入海军,多是自愿,有一腔些许天真但却真实的正义感。服从是军人的天职,他们一直都对自己身上这套衣服所代表的信念和意义坚信不疑,从来没有生出过抗拒的念头。但是也却从没想到上面的决策者竟然是这么看待他们的性命的。
心冷。
“是啊,和他比起来,那个恶魔之子妮可罗宾的话都倒在为我们着想了。我真是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跑在身边的同伴附和。
他们的正义观没斯潘达姆偏激,都比较温和,实在无法认同这种绝对的正义。倒是旁边有一个军曹听到他们的对话严厉制止:
“闭嘴!妄议什么呢?要我看来,这种绝对的正义是对的!为了取得最后的胜利,本来就该对所有的邪恶赶尽杀绝!就算是有牺牲也在所不惜!”
前面对话的两个人对视一眼,认出这是一个比较出名的家伙,脾气比较刚,奉赤犬大将为偶像。据说在原来的支部行为就极为偏激,所以才被调来这边。
说起来海军三大将的观念本就有差,也造成了海军内部的不同观点的派别。这种派别有些时候是由整个支部的校官引导形成的整体风气,有的时候像司法岛这边,驻扎的海军队伍是各处调动来的,有实力上、组织上和观念上的差别,观点也就比较多元。
“兄弟,那你倒是别跑那么快啊……”他们两个偷偷嘀咕一声,却也不想去触霉头。
不过那个人显然也听到了这压低声音的嘀咕,脸黑了一瞬,脚下速度倒是不停——甭管是什么正义,只要牵涉到个人的生命利益,逃命还是最要紧的。
晨三是被人推搡醒的,他一睁眼就发现一堆人乌泱泱把自己围在中间,一圈的脸,都低着头看自己。
“醒了啊?醒了就完事,快点起来跑路了。”
晨三还有点晕,四肢乏力,一下子没力气动弹。他眼珠转了转,猛得惊恐的睁大——我靠我衣服呢?我怎么光溜溜地身上就块白布盖着?还有这帮哥们为啥围着我啊我靠!
有点害怕。
“怎么着,这是醒了也起不来?”围着他的这圈海军哥们有人皱眉,“算了算了,干脆抗走吧。”
这话音刚落,突然一声巨大的轰响声。晨三倒在地上看不见,只能看到这帮海军哥们扭头向那个方向看去,个个都脸色大变,有人骂了句脏话。
“真他妈动手了!军舰开过来了!最外围防御的铁栅栏怕是直接给炸飞了!”
又是一声剧烈的轰响声,这回晨三倒在地上也能看清——那座建筑因为高大,即使他这么躺着也能挤进视野。司法塔从腰部被轰碎,伴随着那声巨响而倒。
“这个火力也太恐怖了吧!屠魔令真的是要把司法岛整座岛给端了!”
有几个人弯下腰一起把他举起来,开始撒腿往正门方向跑。
被举高了跑着,晨三没人托的脑袋跟着一颠一颠,终于仰面看清了:那扇他昨日来时惊叹的正义之门的巨大虚影,从那些水气和云端中消失了,巨大的门居然被完全打开,露出后方一片无边的世界来。
在强力火力下被轰碎的司法塔,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汉,半个身躯跌入下面的瀑布中,剩下的半截身子仍然在扑簌扑簌往下跳着石块和碎屑。在一片浑浊的烟雾中,昔日洁白的建筑都被蒙上了一层暗影。
司法岛,被攻击了!等等……他们刚才说,司法岛,被军舰攻击了?
疯求了!晨三心想。
正义之门的完全开放,使得原来的巨大漩涡都逐渐消失。本部出动的军舰顺利而入,已经开始朝着司法岛展开火力密集的轰击。
连接正义之门和司法塔的踌躇之桥上,弗兰奇已经赶了过去,乌索普也用弹弓把其余的几把钥匙成功的定点弹射了过去,罗宾的手铐已经被解开。但是他们却仍旧在和斯潘达姆纠缠。
已经有军舰上的海军下来了,堵在踌躇之前的另一端,斯潘达姆站在他们前面,接连的事态和变故让他更加阴鸷疯狂。
“哈哈哈哈!看到了吗?刚才还在耍威风的草帽,现在已经粉身碎骨了!哇哈哈!真是活该,你们船长已经死了!”
“你们连自己人也一起炸啊……”弗兰奇护在罗宾身侧。
斯潘达姆“锵”地一声拔出象剑,指着踌躇之桥另一头的支柱:“这就是老子发动的屠魔令的力量!——这就是正义!卡提·弗拉姆!”
他有些歇斯底里,又有一种出了一口气的兴奋畅快。
“快把妮可·罗宾交给我!这样你的罪名就可以一笔勾销!你又不是海盗,你不相信保护你们这些老百姓的世界政府,却相信这个流着奥哈拉血液的危险女人。要是敢违抗我们,你的下场也会和汤姆一样!”
他一提到汤姆这个名字,本来静听他发言地弗兰奇猛得击出右拳,拳头与躯干分离,铰链滚动拉长,拳头击中斯潘达姆的左脸,用暴力让他闭嘴!
“唔……我、我破相了!”落进身后海军阵列的斯帕达姆捂着脸爬起来,因为拳头的威力和愤怒,带着面具的脸整个都扭曲了。
“芬克·弗里德!”他的嘴里像含着一口水,咬字都不甚清晰,“听好了……为避免以后这帮人再给我生出事端,现在就趁着妮可罗宾走神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象剑刀削!”
路飞和路奇在抽出之桥的支柱内打斗,路飞的巨人□□已经把支柱毁得不成样。而在海面上航行而来的军舰部队,带着决然的战意和毁灭之心,已经齐齐把炮口对准了司法岛。
司法塔已经被轰碎,不绝于耳地炮弹声,和放眼望过去一直延伸到海平面尽头地桅杆和白底蓝纹的船帆,再度唤回了多年以来的恐惧。
昔日奥哈拉的沉没,那段黑暗的记忆,笼罩在岛屿上空炮击产生的黑雾,和永远没有终点地奔跑——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一步不停地,企图把自己也撕碎吞咽——是屠魔令。
创伤后应激障碍使得罗宾双腿跪地,两手忍不住环住自己,轻轻发抖。
西洋剑开始幻化成巨象,身躯暴涨,冲撞开拦在罗宾面前的弗兰奇!
它的鼻子仍然保留着西洋剑的剑身,微微向上弯曲的弧度,使得刀尖挑着一点勾,直直地刺向跪地的妮可罗宾!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能刺穿这个流着肮脏血脉的恶魔遗子。
已经急火攻心的斯潘达姆,压根没有心思去考虑什么妮可罗宾的价值,什么古代兵器的复活。
他脸上添这一层又一层的伤,其中也有着妮可罗宾解开手铐后的扇打。
那份火辣辣被扇脸的痛感到现在依然清晰。
杀了她!
杀了她!
永绝后患!
弗兰奇被撞开的一瞬就反应过来了,左手从手腕处啪嗒一声反转打开,露出里面的枪口,他转过身就想要当在巨象前,把枪口抵在它脑袋上——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线条流畅的绿色翅膀,带着黑发的少女在空中悬停。
有风,几缕碎发遮掩她的淡眉,一双眼睛分明是剔透的,却浸着一片血红之色。
她身体微微前倾,在空中维持着平衡,伸出一根手指点上巨象的脑门。
明明只是一根手指,却止住了这万钧之力。
“弗里德——”她叫这象剑的名字,血珀般的眼眸在巨象的瞳孔里倒映。
“这次,还是乖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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